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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诗歌 | 评论鉴赏 Review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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侃侃冈居木的《读写札记》
侃侃冈居木的《读写札记》
一阵风909
1、有时候一首诗写得不成功,不是没有感觉,而是我们浪费了太多的感觉。写诗有时需要节制,需要以少胜多。(冈居木)
侃侃:这里提出的“浪费了太多的感觉”和“节制”两点,是说诗写者把自己的情感豁出去,却不问作为一首诗是不是适度的。这里所说的诗写者不包括自己对文字驾驭能力不自信者,不自信者先去努力成为自信者,才可能涉及到冈居木所提到的两点。这两点会造成这么一种尴尬:在要表达一个事物还没有到位的时候,接着又跑到另外一个事物,接着又跑……在排除这是一种特色而得到赞赏外,结果是让读者一团心烦。好比是,你请客人上你家吃饭,你亲自掌勺给客人做几个菜。你打算煎鱼、油浇菠菜、西红柿炒鸡蛋,结果呢?在你准备把鱼下锅时,你觉得心里没有底了,索性停下火来,把炼沸的油倒在碗里。接着烧开水,准备泡菠菜的时候,又觉得心里没有底了,索性又停下火来,把开水盛在盆里。接着用西红柿炒鸡蛋,还是觉得心里没有底了。最后,你干脆把所有的原料倒进锅里,用水煮熟,放上调料,端上餐桌。试想,你是什么心情?客人又是什么心情?
2、细腻就是一种锋利。(冈居木)
侃侃:什么是文本的锋利?先不回答这个问题,谈谈现实中的刀。锋利的刀具有什么特点?直接地说就是能飞快地切割东西。那么锋利的文本具有什么特点?我认为,它能够飞快地切割多种麻木。这种切割越深,那么读者就越能得到精神上的涌动。当然,不是每个读者都期待被切割的,因为太麻木的读者,再锋利的文本也切割不进。文本风格可以归纳为多少种,文本就可以通过这么多种途径锋利起来。该句的大意是:细节描写是写作的一种途径,通过该途径,可以让文本锋利。从这句话,可以体会到作者正式重视到细腻的独特魅力,并深信不疑。
3、诗歌的表达需要反复无常。反复就是对诗歌写作的磨练;无常就是变化。(冈居木)
侃侃:写作的磨练是诗的量变,而无常就是诗的质变。要有质变,必然需要量变,同时质变又为新的量变做准备——侃了下拗口的哲学辨识,莫见怪。诗写者所要呈现出来的不是他磨练了多少,而是他每出一首诗或一个系列作品,是否有新的亮点,若没有,那么他出再多的作品也只是一个原地打转的过程,和一只驴子推磨类似。我这样说不是贬低重复创作实践的过程,因为不期望每个人都能或者说能很快跳出这个过程,我是想表示这是没有长久生命力的创作,是短命创作,因为该过程失去了人的创造力体现的可能。道理很简单,牛汉不会再写《华南虎》,洛夫不会再写《石室之死》,如果海子还活着,他肯定不会写第二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4、感觉应该是上浮的,写作需要下沉。把上浮的感觉沉到诗句里,诗才能蕴厚、力度、质感。(冈居木)
侃侃:这句话里有有五个关键词,需要我们来试探其涵义——“上浮”:积极归纳联想或精神超脱;“下沉”:用词克制,用词精恰,写作态度真诚;“蕴厚”:外延很多的可能性,但体现出来的语气是自若不惊的;力度:文本给予的张力和刻画深度;质感:言中之物可感,让读者身临其境。若感觉是平庸的,那写作注定是平庸的;若下沉不了上浮的感觉,那写作是蹩足的。
5、在一首诗中,我们常常读到感觉突兀的句子或语词。这也许就是感觉上的意想不到或神来之笔。失去了突兀往往会流于平淡,缺失锋利感,但突兀太多,容易造成空洞和玄虚,没有质地。(冈居木)
侃侃:这里谈到的突兀,牵涉到两个主体和一个问题。一个主体是作者,一个主体是读者,一个问题是:写诗是忠于自己的感悟,还是忠于读者的感受?我个人认为,写诗应该忠于自己的感悟,你认定能用什么句子或语词来传达你的思想,就用什么。至于你自己认为它是不是突兀的,或读者认为它是不是突兀的,这不是一首诗出来的第一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你是不是忠于自己的感悟?也就是说,突兀之物不能是由你的虚伪所造就的。
6、语言没有说出它本来要说的意义,却带出了别人期待已久的意义。不是诗写者的表达能力问题,而是在于诗歌本身对阅读者倾听能力的挖掘能力有关,这也并不全在于误读。(冈居木)
侃侃:先说第一句话。人创作的字词,本是用象征性的符号来代替某事物,其仅仅是种象征,而本质在某事物本身。我们日日使用的语言,正是建立在这种象征性上。当把一些语言约定成俗时,我们完全不能体会到它在任何一个人那里会产生歧义。但诗这种文本,却能充分发挥这种歧义性(这里说歧义只是站在一个中立的立场来说话,非褒非贬)。作为一个诗写者,也常常感觉到自己写出来的诗,貌似能延伸出很多意思,而本身也只是尽最大可能接近自己的意思,而实质是意思的本身,意思的本身才是第一位的,诗是第二位的。所以说,语言带出了别人期待已久的意义是完全可能的。再说第二句话。我不喜欢这里提到的“误读”一词,因为诗本身就是一种象征的东西,作者可以用它来传达自己的感悟,但读者不一定就要来还原这种感悟,关键的问题是:作者是否能用它来传达,读者是否能用它来感悟,其中不存在错误不错误的问题,如果要说错误的问题,只能说你把诗的容量看得狭隘了。
7、一首诗可以包含很多,但不是必须包含很多,她达到构成自己的那个东西足矣。(冈居木)
侃侃:诗有没有统一的东西?这个问题我思考了一年。显然,这里说的包含的多少,不是诗统一的东西,固然可多可少,但它要恰当完成其形式上上内容上的需要便可。我认为诗统一的东西是:精神力量。诗的精神力量就是情感共鸣、美的冲动、人文关怀、精神鼓舞、观念改善、艺术魅力和智慧启迪,这是一种能激发并扩张人的感知(包括反思),使人感受美好,或获得精神上的安慰与鼓舞的一种由感触而产生的力量。
8、个性就是“打上强烈个人印记的语言”。故意制造所谓某种诗写个性,其实是受一种追风病的唆使,相反,没有强势,更没有丝毫个性可言。(冈居木)
侃侃:首先要指出的是,犯上追风病的诗写者,其危急之处在于:其迷失了自我,缺失了自己的独创性。一个没有独创性的诗写者,必然大众对于他不会有什么期待,他不能给大众带来新鲜的东西,不能丰富大众的内心。其次,这里的“强势”一词,说白了,就是你有没有与众不同的语言,并且这种语言让人惊喜。
9、诗歌写作有“鼹鼠”般匍匐式的,也有“飞鹰”般凌空式的。我认为最好的诗歌应该是“青蛙”般跳跃式的,充满张力。平易不是轻易不等于不干炼,张扬不是声张也不等于就是装饰。(冈居木)
侃侃:每个人都有心中的好诗歌,但我相信,无论是“鼹鼠”、“飞鹰”、“青蛙”,只要它们的动作的精神力量是饱满的,它们都是“好动物”。诗要不要平易?要不要张扬?我觉得这都是诗写者自己的事……
10、诗的灵魂,不是靠诗人直接表达出来的,而是靠诗歌本身慢慢渗透出来的。(冈居木)
侃侃:这个“渗透”用得尤其让人喜欢。渗透是一种温和而缓慢的过程,这两个字概括了“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意思,并且让其可感化,生动化。诗的灵魂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也是温和的过程,所以读诗也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也是温和的过程,这样才能充分地体会到读诗的乐趣。那么,什么是诗的灵魂?我认为是精神力量,请参见第7款。
11、诗歌创作基于生活,其实不是要你去刻意模仿生活。真正意义上的好诗是概括生活,是高于生活的。我认为诗歌在语言上追求日常生活的绝对倾向化是错误的。(冈居木)
侃侃:人只要活着,他的一切都是基于生活的。人的任何创作,都是基于模仿的,但创作的生命力在于革新。冈居木的第二句话,我感觉说得很心虚——他怎么用了这么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定语“真正意义上的”,这就是说还有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诗?好诗是不是概括生活,我没有想清楚,但我认为好诗不是我们的生活——浅以为人的本质是孤独和欲望的。至于第三句话,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是:语言的外延本是不确定的,若生活的绝对化语言总是能外延出意想不到的意思(惊喜),那么,冈居木不会指出其是错误的吧(呵呵,我在钻牛角尖,还挺痛快的)。
12、中国传统的诗歌,看上去侧重于某些事物现象的简单表达,其实并不简单。“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不到中老年你可能体会不出这里面强烈的时空反差带给作者深刻的生命感悟和这笑中隐含着多么深的忧伤。(冈居木)
侃侃:赞同冈老这一认知,佩服这种以从容不惊的语言来表达波涛汹涌的情怀的诗写态势。该态势在人的内心产生一种震撼,无论是写者还是读者,是种化平常为神奇的力量。所以,该态势,在诗界中永远是耀眼的。
13、我现在感觉提高自己的鉴赏能力非常重要。看到一首诗,不能仅仅从字词的表层上去理解它的诗意。每一个字词一旦加入诗行,它就会产生你无法想象的生命力,它会引领你的思想抵达它所能抵达的意义。到底能到多远,这不但取决于创作者“调兵遣将”的能力,也取决于阅读者鉴赏能力。(冈居木)
侃侃:冈老这些话说得很明白,我不再重复。一个人的鉴赏能力,我认为和以下两点有重大关联(排除天才):一、人生的阅历;二、他是否思考过他的鉴赏法则是什么。
14、一个记者拿着一管茶水
一个医生说,你已经发炎
一个老农指着一堆狗屎
一个诗人说,多么好的诗
这是新闻
这不是文字游戏(冈居木)
侃侃:没有看明白冈老的这些。我喜欢在中立的立场上说,游戏可以是严肃的,也可以是消遣的,一切在你自己。中立立场相对于其他立场,较少受到攻击,是因为它是较客观的(不单单指这一个问题,在绝大多数问题上都如此)。
15、一个管政法的官员,因贪污被逮捕,
在法庭上说,都怪自己不学法、不懂法。
这恰恰是一个诗评家经常犯的错误。(冈居木)
侃侃:没有必要的准备,去进行需要准备的事情,是冒险的,甚至让你虚度一生。管政法而不学法,不懂法、评论诗而心无评论功底,这都是手无寸铁的滥竽充数者,是瞎管盲评。这都是很明显的道理,但要一个人反省过来,确要太大太大的功夫。
16、写诗不是写下去,而是写开去。(冈居木)
侃侃:写下去是一种延续的过程,当然,写开去,也是一种延续的过程,但更是一种辐射的过程。写开去比写下去多有的特点是:在原来的诗写形式和内容上大胆地进行更新调整。冈老这里是要说,仅仅是写下去的话,往往使人止步不前,不思进取,呈现一种死气沉沉的景观;而写开去就不同了,景观是活泼的,进取也成为可能。
17、在诗里,只有日常生活,而没有高、中、低生活。正如医生之对待病人只讲医术,不讲贫富。思想文化大家傅山评价李白:“李白对皇帝只如对常人,做官只如做秀才,才成得狂者”。真诗人乃真“狂者”。(冈居木)
侃侃:一切皆可入诗,和一切皆可入画、入音乐一样,这也许就是艺术的魅力吧。冈老的第一句话,我感觉改成“诗里的日常生活,没有高、中、低之分”更为妥当。读完第二句话,我想这么延伸一下:诗人应该保持一颗平等的心,无论是对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都是可以交流的,即便是作者一厢情愿,那也是不可多得的体念。
18、书法与诗歌在艺术表现上,有许多相通的,比如书法中的笔断意连与诗意的腾挪跳跃。傅山有一个著名的书法审美命题“四宁四毋”:“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强调排斥人为的机巧经营和娇柔造作,以求性情之自然流露。写诗亦然。
侃侃:这里谈到以求性情之自然流露,无非是要达到大师级别才谈得上的,因为他已完全对自己自信,抛弃了更多约束自己的东西,其中包括非自己的技术,但他自己是自己的技术。他没有抛弃自己,就相当于没有抛弃他自己的技术。而实际情况是,凭直觉,至少有95%以上的诗写者必然经历或正在人为的机巧经营和娇柔造作中,其下一个过程是,排斥这些,自己成为自己的技术。
19、创作是自由的,但你创作出的作品,为什么总让人感觉像谁谁谁。有一个人总像一堵看不见的墙站在你的面前,限制着你向前,向后,向左,向右。你的作品里总有另一个人的蛛丝马迹。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没有自己的风格。优秀的作家、诗人,其人和作品是一致的,他们都有一种“穿墙术”,那就是突破他人无形的看管,作品就是自由自在的自己,他的内心里有一种流浪的幸福。(冈居木)
侃侃:没有人看管,不见得是种流浪的幸福,或许是间发性的孤独感,但我承认能形成独特的自己,而不在他人的风格笼罩下,是很幸福的,也很有成就感。因为,他用行动证明,他是他独特的自己,世界是丰富多彩的,他愿意为自己独特,为世界多彩——即便他没有想过这些,这在外人看来,都是感兴趣的:他创造了原来没有的东西,很了不起。
20、诗歌总是让我莫名的伤感。(冈居木)
侃侃:诗歌给我的伤感归纳起来有这么几个方面:一、诗歌的怜悯情怀;二、我突然感觉到诗歌太虚泛;三、写诗对社会有什么用呢?四、我为什么老发时间来写诗读诗?目前为止,前两点依然使我伤感;第三个问题我发现是自己庸人自扰,后来不掉进这个旋涡了;第四个问题,我想清楚了,也不让我伤感了:写诗是为了放纵自己的情感,读诗是为了更好地写诗。
2009-06-14 15:02: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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