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枫文集
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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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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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游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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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稻谷有关,
与稻谷有关,
那些消失或正在消失的物什
昨夜做了一个梦,梦中回到了故乡,梦见了那些青青的秧苗,接着是那金黄的沉甸甸的稻谷,然后是忙碌地打稻的场面,后面的画面就有些模糊了,好象是有那么多的与稻谷有关的物什都聚拢到我的身边,朝着我微笑。最后我就醒了。醒了后就再也睡不着,老是想着那些我曾经多么熟悉的物件,不知怎么就突然梦到了它们,不知我的那些朋友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于是,这个上午,我就决定问候问候它们,让它们能循着我的文字再与我相逢。
*秧耙
我已不见秧耙好多年!
秧耙是为秧田除草的工具,是一件很轻巧灵便的家什。一柄细长的把,后面是很称心的把手,前头是很纤细而锋利的铁齿。那些铁齿真的铁面无私,对秧田里那些稗子和水草毫不留情。
每当秧苗开始拔节,那些和稻子一起种下的稗子也开始拔节,还有那些水草也在春风的撩拨下开始疯长。这时,村里人就要薅秧了。其实“薅秧”这个说法是不正确的,人们是不会把秧苗薅掉的,而薅的是那些稗子和水草。
那时,水田里的水还有些微凉,但人们顾不上这些,赤脚下到田里,手握秧耙,在那一行行的秧苗间来回的薅着。薅秧是一件技术活,既要薅掉稗草,又不可伤到秧苗。而那些狡猾的稗子总是和秧苗紧紧地长在一起,这时,人们就停下脚步,把那些稗子从秧苗间拔出,随手甩到田埂上。想那些稗子和稻子本是同根生,却命运迥异,令人感慨。人们熟练的薅着,水田里到处都飘着水草的尸体。
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正是他们劳作的真实写照。人们在水田里劳动着,和临近田里的人拉着家常,偶尔讲几句荤段子,或者唱上几嗓子地方花鼓戏的台词,那个真叫快乐。特别是在细雨淅沥的时候,人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在烟雨田园中劳作,那种情景,堪可入诗入画。
后来,有了除草剂这玩意,只要撒到田里,那田里就寸草不生了。于是,那些秧耙们就集体退役,被搁置在墙角,渐渐被人们遗忘。
*连枷与石磙
“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这是范成大在《四时田园杂兴》中所描写的宋代打稻的场面。这是何等壮观的场景,篝火通明,连枷飞舞,声如雷动,响遏流云。好一幅打稻的图画。那连枷就那么飞舞着,越过千年的沧桑,见证着世事的更替。
小时候,我也经历过用连枷打稻的场面。只见爷爷抡着连枷,向后一甩,手腕一翻,连枷在空中划起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狠狠地落在稻穗上,发出“啪”的声响,接着便听着稻谷“簌簌”地脱落。那时,我也就像连枷那般高吧,也学爷爷的样子试着抡起连枷,可不是打着腿,就是碰着头,即使偶尔抡起,也是轻飘飘软绵绵地落下,再看那稻谷还是好好地长在稻穗上。惹的爷爷呵呵直笑。
用连枷打稻其实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因为要不停的抡打,所以一场稻打下来,往往会累得腰酸背疼。所以后来人们就不用连枷打稻了,而是用老牛拉石磙代替。只有在打豆类时,连枷才派上用场。由于现在人们种豆类也少了,连枷也早就离休了。现在我的农村老家,连一把连枷也找不着了。
石磙应该是农村一道独有的景观了。那些笨拙的土里土气的家伙,却能压出了五谷丰登的好年景。
趁着艳阳高照秋高气爽的好日子,人们便把水稻从垛上扒下,铺在早已碾得平整如镜的打场上,然后把一切交给老牛。老牛看上去心情不错,踱开方步,便拉着石磙“吱呀吱呀”碾起来。那“吱呀吱呀”的声音很动听,像一曲悦耳的歌,让人们听着舒心熨贴。我们小孩最喜欢打稻了,我们可以在如地毯一样的稻草上翻跟头,打滚,搓草绳,然后把长长的草绳的一端系上树杈或石头,然后到大堰里去捞菱角。那时正是菱角成熟之际,脆脆的菱角让我们大饱口福。入夜了,人们燃起篝火或汽灯,继续干活,闹了一天的我们也困了,便在石磙的“吱呀”声中沉沉入睡。
石磙除夏秋两季打麦打稻时风光一阵,大部分时间则是孤独的。它们被置放在打场的角落,日晒雨淋,风蚀霜侵,始终默默无言,以朴素的姿态打量着时光之轻。偶尔,村里的小青年打赌,比谁的力气大,这时,人们想起了石磙。于是,一大群人来到打场,围着石磙。打赌的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人狠狠地憋一口气,想抱起石磙,可石磙却纹丝不动,引得大伙哈哈大笑,那人就红着脸退到一边。也有大力士能将石磙抱起,沿着打场走几步,那么他就被视为当只无愧的英雄了。
现在,农村打稻已经很少用石磙了。小手扶拖拉机能在打场变着花样的跑,打稻又快又干净。每当那时,石磙都默默地注视着那个抢他饭碗的铁家伙,还是一言不发。不论如何,石磙会是一道永远的风景,点缀着朴实的乡村。
*席圈与缸
席圈与缸是用来囤积稻谷的。那时农村囤积稻谷主要是席圈和缸,也用麻包、尿素袋,甚至在丰收年景,稻谷收得多了,有人还将稻谷装进棺材里。
席圈系苇编,宽不足尺,长一至两丈,很是轻便,不用时卷起,系上绳,挂在墙上。用时取下,在地上从下围圈,边围圈边装稻谷,装一圈往上续一圈,一条席圈用完了,再接另一条席圈……
席圈的大小意味着稻谷产量的多少。席圈越大越高,就象征着那年风调雨顺,五谷丰收。我记得小时候,到亲戚家拜年时,大人们都要看看亲戚家的席圈,每当看到那又高又大的席圈时,总不免要称赞几句,亲戚就显出很高兴的样子。那时,也并不是年年丰收,有时也会出现歉收,以至在青黄不接时,有的家庭要从别人借粮食。这样的事情,每家都会发生。所以,我们小孩在盛饭的时候,总把饭碗盛得满满的,生怕饭没有了。大人总是笑我们,说我们的碗可以加席圈了。
席圈囤积着稻谷,装载着农人的希望,席圈的丰盈,是农人最甜美的梦。但有时,丰盈也不意味着丰收。上世纪50年代末,席卷全国的浮夸风,就让席圈背上了恶名。光山县当时的领导为吹嘘粮食产量,就命人在席圈中做手脚造假,席圈的底部塞的都是稻草,只有上面才是少量的粮食,制造出丰收的假象。于是就有了1959年饿死人的“信阳事件”……那页历史早随风而逝。如今,席圈已在我的老家销声匿迹了,一切只有在记忆中鲜活。
缸,一种泥陶烧制的圆形装物器皿,上粗下细,大小不等。那时,每家都会有大大小小的缸,肯定有一只装水,其余的大都用来装粮食,有些小缸是用来专门腌制咸菜的。缸往往都被放在房屋的角落,上面都要盖上圆形的或方形的盖子,为的是防老鼠偷吃粮食。但是老鼠很精明,有时人忘记了盖盖子,老鼠便趁虚而入,吃个肚儿圆,然后心满意足的走了。也有背时的老鼠,只顾胡吃海吞,可它没注意到,那缸只剩下一点的稻谷,吃完后,挺着大肚子,怎么也爬不上那光滑的缸壁,最后被人很轻易的“瓮中捉鳖”了。
我们农村的孩子没什么玩具,就喜欢玩些捉迷藏的游戏,而缸则是我们首选的藏身之地了。躲在缸里,反盖着盖子,屏住呼吸,等小朋友来找,有时在里面实在憋得难受,自己顶开盖子,呼吸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听到小朋友的脚步声,又赶紧缩到缸里,直到被发现为止。那些带着鲜明泥土印记的朴素的缸哟,不光装满了粮食,也装满了我们童年的欢乐。
现在,农村的缸少了,有那么几口,算是一种装饰,让单调的乡村多一点景致。与缸一起变少了的还有箩筐,那种我们曾挑过的坐过的箩筐,如今,在农村已经成了稀有品。想再在见它们一面,只有在每夜的梦里了。
*斗与升
斗与升,两种计量器具。两种曾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家什。它们古已有之,浴过秦时明月,沐过唐风宋雨,摸过达官显贵,也亲过黎民草根。
斗与升都是方形的,口大底小,只不过斗中间多了一道横梁把手,是为了提拿的方便。斗与升,以它们方方正正的形体在彰显一种合理与公平。我童年时农村还没有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一切都还属于集体。那时打了稻谷,就要按人头分到各家各户。这个任务就由斗来完成。人们都集聚到打场,一斗一斗的分着粮食,要是赶上丰收年景,说不定每家就会多分个三五斗,那种喜悦自是不言说。那时,我就对斗充满了崇敬,总是想着大人们讲的聚宝盆的故事,希望斗就是聚宝盆,能源源不断地倒出粮食来,好让我们衣食无忧。
升,我们叫升子。多一个字,我想更显得随和与亲切吧。的确,升子就好象我们的家庭一员一样,与我们朝夕相伴。舀些稻谷大米芝麻绿豆糠什么的,都离不开升子。
离开农村搬进小城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斗了,不过庆幸的是,我家还留着一只升子,现在被我当文物一样收藏着,为的是好为我的儿子孙子们讲讲过去的故事。
*十二匹、机器房及风吧
十二匹就是十二马力的机器。那时,在农村有十二马力的机器,已经是相当奢侈的大物件了。十二马力,就能撑起农村的一片晴朗的天,就能放飞农民们的所有希冀。十二马力,就是力量与能力的象征。我有个叔伯二佬,因为力气大,因此就被村里人送了一个 “十二匹”的绰号,他便觉得无限荣光了。
稻田缺水时,人们便抬来十二匹,安好水泵和管子,抽水浇灌。机器的烟囱冒起黑烟,突突地鸣叫起来,塘堰里的水,顺着那粗粗的管子,汩汩地流进皲裂的稻田。人们焦急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点燃一根纸烟,扛着铁锨,到田埂上转悠,查缺补漏去了。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过抽水浇田的场面了,不知那些水泵和管子安好?
十二匹大多数时间则在机器房里打米打面,那里才是它的工作间。我一直喜欢机器房,没事时,我总爱往那里跑,喜欢闻那柴油的味道,喜欢看那里忙碌的人们,喜欢那种耳朵嗡嗡响的感觉。人声颤颤,灰尘纷扬的机器房仿佛一个巨大的磁场,总能吸引我的好奇心。
下面该说风吧了。“风吧”只是我们那里的俚语方言,具体学名叫什么,我不得而知,只知道它是一件过滤器,呈漏斗形。稻谷放进打米机打两至三遍后,人们就将那些糠米混合物倒进风吧,然后用手摇动把柄,把柄带动里面的叶片转动,叶片旋动起来,糠米混合物就通过漏斗的眼下落,那些糠被叶片的风吹起飘开,而米则顺着一个匣口,稳稳地落到箩筐里。风吧上还有一个楔子,可以调整糠米下落的流量。可以说,风吧是一件很精巧的工具,不得不让人佩服先人的智慧了。
而今一切都是机械化了。我们这里是鱼米之乡,盛产稻谷,水稻年年丰收,只是人们再也不在小小的机器房中用十二匹机器打米,不用风吧进行糠米分离了。取而代之的是宽敞明亮的大米加工厂,先进的剥壳设备,剥壳、传送、封袋,一气呵成。
在我的老家的后山岗上,还有一处年久失修的机器房,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到那里去看看,透过破旧的门窗,还可以见到里面还有一台斑驳破损落满灰尘的十二匹孤独的呆在那里,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光。而风吧早已不知去向,想必已被劈成木柴,填进灶堂,然后化做一缕轻烟,沿着那高高的烟囱,飘向故乡那永恒的天空吧。
河南省光山县质量技术监督局 黄森林
邮政编码 465450
2008-04-06 17:11:20 |
荷梦 ?2008-04-08 00:43:49?? | |
浓郁的乡土气息。
每一部分间,用空行阅读起来会更顺。冒昧地编辑了一下,望见谅! |
冰清 ?2008-04-08 13:23:25?? | |
社会发展了,时代进步了,农具改革了,但昔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欢快和那纯净、质朴的田园风光永远留在记忆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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