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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弈 ?2009-03-16 22:24:37?? <2> 意象的另一种可能性 |  |
<2> 意象的另一种可能性
一首诗內, 非馬诗留下的空間是較大的, 這部分似乎留給讀者自己去填去想. 当我注意着一笔一画与呼吸时，那一行一行的句子已悄悄在背后构其意象，笼罩着我，待发觉时，它就排山倒海而来。因为没有杂讯（不必要的字词），所以容易专注，因为专注，所以焦点容易集中，但那非主要焦点的意识逐渐构筑累积，甚至突然之间推翻一路的理解，这种心理上的反转, 反差，造成戏剧或顿然的力量。比如Extraterrestrials(较明显)，在 Extraterrestrials 尾段以跳脱的方式，除了给了空间，也给了惊讶的效果。最感人的在于诗所表达的人性关怀，打动人心。这是对地球大社会具异象写实的象征性。
<2.1> 或以下例(较隐)来看
A Post-It Note
I've put some
poems
in the icebox
they'll be cold
and sweet
when you get home
第一段不知诗的意图，只知道诗人做了件奇怪的举动，把诗放入 冰桶冰盒里（特意用了含ice来暗示冰的冷，而不用其它不含ice的字来表达相同的物理功能），接下来 有cold 字, 持续增加这个印象，突然大转弯，这诗变成了甜美温暖在心头了；这个‘ｇｅｔ ｈｏｍｅ＇带了暖的含义（这是平常人都可以做到的联想），但ｃｏｌｄ的相反词ｗａｒｍ却不说而出现，另外不说的部分还有你到家的时候我预计是不在家的，这个‘人的缺席’在这里反而加强了温暖的感觉。这时候，任什么放在里头（比如小诗, 苹果或她爱的东西），不是诗都是诗了，看出诗人的童心。既反转了cold的引导, 亦几乎可以推翻 poems 的字典定义但又不失去引申。短短几行，多么浅显的文字，但蕴含的转折与言外之意相当细腻，而看起来又没有不自然。修辞上有反讽（irony）的利用两条相反的线索或欲望来增加矛盾, 批判，荒谬，滑稽，忧愁等较偏属于负面情绪的张力，郑愁予的 <错误> 用到场景反讽语句反襯的技巧，但还是偏抒情忧愁的，这诗的映衬倒像是’反助’的正面温馨，冰与冷的语义指示经过转弯反使甜与家温暖起来。这首诗有没有别的写法？如果这样
I've put some
poems
in the fridge
they'll be fresh
and sweet
when you get home
这诗照一般诗法走，fridge与 fresh 依语序原则是轻易地连在一起的(依通俗化原则，refrigerator 在此就用简例为 fridge， 可能也较符合非马原则)。到为什么选用 icebox 而不用 fridge？放东西进入icebox 是多了一份用心的，甚至塞入冰块保鲜（把 ｆｒｅｓｈ 改放在联想轴），含有一份细心在里面；而放东西在fridge，就显得随意并可能与其它东西混在一堆。所以这个字又包含了放时的心。相对之下，一般版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可见非马在选字上的用心。小随贴纸包含了这首诗，诗 包含了icebox，icebox 包含了 poems, poems 注入了用心与温暖，等你回家打开，一层层，甜美。
另外，这诗表达的内容现代且无国籍文化限制，皆可理解，或可称之为ＵＮＩＶＥＲＳＡＬ ＰＯＥＴＲＹ．诗题材的小众，广众，全众，也是诗人取材的一个选择吧。举这首短诗作例子，这样的诗法，在诗人其它的诗里，可以见到不同程度的运用。
我们谈一个中长篇的诗，那诗文内的多重意象是被诗作者导演的，读者尝试进入有意的意图，对于较短的诗篇，在篇与篇之间的空间，是还给读者的，读者这中间可以导演自己的意象空间，也就是在文本知外有更自由的空间。 那说的，没说的，理解的，理解之外的，本没有语义交集的，但透过类比，对照, 反衬等产生想象，这想象亦为艺术篇意象的一种方式，不是作者导演的。下面来看看牙齿与吸吮的原型的转变运用，在不同的两首诗里。
牙齿的隐喻, 中文有成语唇亡齿寒. 来看看马齿. 
鄭愁予的 ”迎人的編貝” 或是夏宇的 ” 床底下鋪滿他們的智齒”, 或是洛夫的 ” 羊齒植物” 句都有各自的喻意,但都是以较隐来喻示,具较单一的意义， 一路行文的铺陈比较连续, 复杂, 非马的齿以显(明说)来喻示复数意义（咬破风景后狼吞，游客吵杂声，露齿可能是说话谈笑照相）, 前面的铺陈相当简单, 几乎白描, 但突然的一两个字词就有爆发的力量.
<2.2> The Tree That Is Shoved Off the Scene
Out of focus
A Tree stands in mute amazement
and watches before him
another group of tourists
devouring the scenery
with shiny teeth
西方最早的牙齿隐喻大概出自荷马史诗里的（英文版是个翻译转述）
“Then looking at him darkly resourceful
Odysseus spoke to him: "What is this word that broke through the fence of your teeth, Atreides?"
牙齿本该是如一道篱笆般阻止恶言或保卫内在生命力的把关者。如果我们做这个联想，那一群聒噪的游客，又像是自咀里出来的话， 而树静讶的瞧着眼前的他们。非马先生不借典写诗（也是特色之一），但这一” shiny teeth” 简直传神！
看完 teeth, devouring，再看看另一首的 Sucking up;
<2.3> African Boy
Wriggles day and night
a monstrous stomach
in the bloating belly
Sucking up
the unblossomed laughter
sucking up
the teardrops that moisten a mother’s heart
sucking up
the meager flesh under his wrinkled skin
sucking up
the indifference in his eyes
and eventually sucking up
from his open mouth a ghastly cry
which we take for soundless
but is in fact at a pitch
well beyond the limit
of our comprehension
除了描述一个因饥荒而皮包骨，腹部肿起的非洲小孩，你看到什么？小孩是一个饥荒的非洲的缩写？那是一个正常人们视而不见的，听而不闻的人性漠视。‘Suck’, 人类最基本的动作，婴儿出生就会的动作。这里的 ‘our comprehension’ 简直对人性暗讽得厉害。这里我还要看一个细微的地方,
sucking up
from his open mouth a ghastly cry
到底什么意义？读者可以自己想想。在字的意义里，Suck 暗示有 入，上的涵义（suck up, suck in)， cry 有向外的暗示(cry out)。我觉得就像是一个中间的休止符，嚎哭呼出与吸气之间的短暂无声。
<2.4> 虽在前文<1>里描述了每一行句似有一笔画的象；以英文的意象理论--imagery--来看，非马诗行也有无 image 的，或以一个或最少的语言形象完成表达意象的效果。 比如;
Autumn
A busy season
So many dreams
To sweep up
Suddenly she rises
And says
It’s time to go
Then turns
and leaves
粗体的字可以看成一个 image, dream 本身可能无象，但 sweep up dreams 或许勉为一个比喻吧（喻象），其他无语言象。
或是 image 少的， 如
Rainy Season
Over and over
Repeating always the same old stuff
Drip drip drip
Chip chip chip 《这里，有象
O how desperately we long for
A deafening thunder
Or an overwhelming shout
ＳＨＵＴ ＵＰ
这方面涉及诗文法词性，在下一篇另述。
<２．5〉 語言的透明
一般人写诗希望既能得意忘言，又希望有惊艳好句能为人记下，轻易复诵，不免在修辞上着力，想造出一些意，韵皆优美的句子，有时就这样修饰过渡，产生形容词的问题, 诗文主观引导审美的问题.另一个写法，真正达到得意忘言，或只记得一个词所引起的印象.在非马的诗我常可以如此感觉到；也就是读诗后，我不太会记下诗里的句子，但记下的意象却是异常鲜明的。
或问，读过一篇好诗，你记得什么？
1．好句？好句必然易于复诵，这也是音韵的好处，或得用到重复的修辞（比如“黑夜給了我黑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或是“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含有重复词并加押韵，这是有心理学的依据的，对于学习经验有效），或是对比，整齐，顶针连珠（举一例喻示修辞的全部），这些都带有不同程度方便记忆的设计，在心理上形成一个语言象。（若达到了言产生象的地步，心里的注意力不是百分之百在象，有一部分留在语言; 因其好记，反成障碍, 就极致忘言追求而言）但人们接受的教育考试，学习经验多半是在这个范围内的，很正常。歌词也利用这个特点。
2．图像？你不会轻易背出原文，但是你可以’看’到, 寻一个路径。（尋象以觀意）
3．心象？到底什么记不得，但产生的印象，感觉永远存在，就再想回去看看原文怎么写的。（尋言以再 觀象，确象）
2，3是诗人与艺术家在追求象时的额外的天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细胞，它不在教育与学习的科学经验之下。这么说，只限于与象有关的诗，其他的诗也会是好诗，不同范围罢了；比如说文法诗（下一篇再叙），简单叙述诗等。
上述都可以寫出好诗. 也是因为非马诗式 <1> 的自然作用吧，非马在 2，3 的時候比較多。非马诗式虽短，和俳句截然不同。俳句是希望你能记起全部的，但无韵的要求，所以句子也不能太复杂难记。在这本诗集中，我觉得 “Spring Thunder//Waking me up/in the middle of the night/just to tell me/his rumbling heart” 是属于上述1的一个例子，‘Rainy Season’也好记，有上述1的重复与韵声（母音’O’与‘I’）的因素。A Post-It Note 则兼有1，2，3。
借台湾中文诗人的诗, 相对来看，意象的或重峦叠障，或怪石峥嵘，或小河连绵，身在此山中；而非马的诗，思想深入语言浅出意象鲜明, 读者不会有在云雾之中的迷失(就算理解不同)，与上述三种皆不同，有直白的精准却又另开新象，小诗焦点集中，而张力大。台湾的诗人在传统意象上的深耕或以洛夫，杨牧，苏绍连诗人为代表，直到后现代詩, 都市诗, 图像诗 等打破旧式意象独断。对于用字遣词造境的晦深明浅是诗人的选择。意理趣透不透也是一个介于诗者,读者的语言,文化熟悉度的相对问题。在短诗上面, 非马的诗选择浅明。简单，明了。是一个非马式的意象象征体, 这在他的英文诗上，似乎亦然。一面白纸上，若只有一个圈，你就也看到运笔的力量与速度在对你直面演绎。非马先生也有一些非非马诗式的长诗或小的组诗,味道又不一样了, 比如 “Today’s Sunshine is so wonderful“ 就有抒情的缓慢,也有戛然而止的回味, 有些的还仿佛止于不当止（如<2.4>）, 让人停在那儿一时不走……
观象取象造象也。象之为物，近之则离，远之又不去。
对诗的理解不足的地方，请非马先生指正。
字打得快，若有错字，请直提。还有甚多, 读者也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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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城 ?2009-03-17 02:16:24?? | |
第一个来读。伟大的诗歌伟大的评论，进一步理解了非马诗歌的精湛造诣[对不起用了两个“伟大”]。如能对中、英文双语体诗歌艺术特征简介下会更全面，受益更多
“非马诗式”和“非非马诗式”应是博弈分析诗歌特征提出的独到的概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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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弈 ?2009-03-17 05:05:34?? | |
| William Zhou周道模 写到: |
| 先占位子。先生的英语诗正在研读中，读完我再来说点体会。 |
好啊，欢迎，也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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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弈 ?2009-03-17 05:16:27?? | |
| 上城 写到: |
第一个来读。伟大的诗歌伟大的评论，进一步理解了非马诗歌的精湛造诣[对不起用了两个“伟大”]。如能对中、英文双语体诗歌艺术特征简介下会更全面，受益更多
... |
非马先生并没有自定一个诗式名，这是我为方便于讨论，擅自给与他的短诗形式的一个名称，这个诗式不能用传统的行数，韵，内容来定义。但你可以知道她在那里。非马先生的诗，我觉得有独特的辨识度；而，换个角度来说，能写出一诗式，那是诗外的另一大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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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马 ?2009-03-17 08:21:12?? | |
感觉这篇更深入,更进入佳境,也更显出博弈的博学.几个小TYPOS:
下面来看看牙齿与吸允原型的转变运用--吸吮?
腹部肿起非洲小孩？-- "?" 是否 "," ?
若用英文的象理论里的定义（imagery）--意象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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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弈 ?2009-03-17 10:38:51?? | |
谢谢先生指正。现已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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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ke ?2009-03-17 11:51:11?? | |
非馬先生的
A Post-It Note
I've put some
poems
in the icebox
they'll be cold
and sweet
when you get home
reminds me of WCW's
This Is Just To Say
I have eaten
the plums
that were in
the icebox
and which
you were probably
saving
for breakfast
Forgive me
they were delicious
so sweet
and so co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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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马 ?2009-03-17 12:15:01?? | |
Hi, Lake,
You are right. It's one of the variations I've written of WCW's the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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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马 ?2009-03-17 18:37:30?? | |
博弈好!
我在几个常去的论坛上张贴了到这个网页的链接,希望有更多的人前来阅读并参加讨论,你不介意吧?.
又, 酷我的English Garden 版主希望能把你的文章转贴过去,以便讨论和学习,不知是否能得到你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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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达夫 ?2009-03-17 18:41:24?? | |
欣赏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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