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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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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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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ázhǎo刚子fābiǎodesuǒyòutièzǐ

小说故事
fābiǎoxīntiè   huífùtièzǐ
河滩 玉儿

玉儿就叫玉儿,没有别的名。按当地民俗说,谁家有了闺女,连名都懒得起,就叫她们“外家子”。玉儿爹娘婚后十年不育,苦盼着有个一男半女,为这,玉儿娘天天上芒山庙里烧香拜佛,十年不断,心诚则灵,十年后终于生了个闺女,就是玉儿。

爹娘舍不得玉儿刨土,也舍不得她做家务,干干净净养起来,让她干干净净长大,体体面面嫁个好人家。所以,玉儿越长越水灵,回眸闪眉,举手投足,都和一般的农家闺女不一样。

玉儿家座落在杏河岸,明净的河水玻璃一样铺在葱笼的芒山脚下,娴静地绕了个弯,河水缓慢地流着,碾玉一样把河里的细土往岸上涌,荡出了一片河滩,河滩上青草萋萋,满目望去,全是芦荻白灿灿的穗子,荡漾出一片野气。乡农们不断
地在滩上栽杏植柳,几年下来,桃红柳绿,这河滩竟成了一方明媚的风景。

玉儿家就起在河滩处,青石垒墙,草编结篱。早晨公鸡打鸣,杏河伸伸腰,玉儿就赶着羊来河滩上放。这也是随着她温润的性子:爹是屠夫,杀猪宰羊。玉儿眼快,看准那只待宰的羊怀了小羊,眼泪汪汪求爹放了母羊,爹哪里见得玉儿流眼泪?紧说慢说,答应了玉儿。

没几天,母羊生出了三只小羊,三只咩咩待乳的小羊围着母羊,玉儿自然喜欢得不得了,娘说:“你也做点事吧,每天早起去滩上放放它们。”玉儿自然高兴。
爹是屠夫,杀生。这是职业,有人的地方就得有屠夫,所以,屠夫这职业也是天经地义的职业。

然而玉儿不这样想,她不吃肉,闻着肉腥味就恶心想吐。非但如此,玉儿隔三差五也总是要过了杏河去芒山庙里烧香敬佛。芒山不高,暮鼓晨钟,玉儿天天都能听见……



芒山的庙里,时常有个小和尚下山。灰袍麻鞋,摇荡着杏河半空中的索桥嗒嗒而来。过了桥,抱着金钵,昂首挺胸穿过河滩,径直向着远处的村落去了。玉儿常上芒山庙里烧香,认得这个小和尚。小和尚敲打着木鱼,梆梆响着。玉儿跪在蒲团上,作揖磕头。闪眉顾盼里,见那小和尚闭目诵经,一下跟一下敲打着木鱼,仿佛玉儿只是一个透明的影子,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形状似的。

玉儿去庙里烧香,是给爹赎罪的。这事爹娘心里也明白,因为犯着忌讳,谁也不点破这事。娘心细,也劝过爹是不是改个别的行当,彻底去了孩子的心病。爹说:“一辈子就学会了这一样手艺,现在改行,怎么改得了?”

老俩口犯愁,闺女隔阵子就上芒山烧香,做爹娘的总觉得做了什么亏心的事,让闺女人前抬不起头来。爹说:“要不给菩萨献只羊吧?”娘想想,说:“不妥,你说呢?”爹想想,拍拍脑门,说:“是不妥。”

玉儿和她的那几只羊,成了河滩上的一处景儿,玉儿自不必说了,水灵灵的一个村姑,一对明眸,清澈的像杏河的水,满目里尽是杏山的葱笼秀丽。身段是在清风明月中研磨出的,摇摆之间,弥漫而来的是野风鲜芹的气息,人还离着你十几步远,你就能闻得见村女那天然的体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处女香”了。这样的一个姑娘,赶着大大小小四只羊在这桃红柳绿的河滩上放养,就不信那个小和尚不动一点儿凡心,这事骗鬼都不信。

然而,那个小和尚的的确确不动一点儿凡心,无论是是在芒山的庙里还是在那杏河之上摇摇晃晃的索桥上仰或在这明媚的河滩儿上,每逢遇着玉儿,他都是目不邪视,坦坦荡荡昂首而去……




玉儿没有念过书,家里是供得起的,是玉儿自己不念,爹娘都随她,不念就不念了吧。因为没念过书,也就天造了她自然的秉性,和山和水和树和草自然打作一片,倒不像是爹娘给了她这女儿身,倒像是山水冲涮飞溅后空灵回声的产物,这样的一个产物,也非得那觉悟高的人识得,却在领悟之间感受到山山水水的灵性。这些玉儿自己是觉不得的,不过有人识得。

所以,有的事也不都是“凡心”所能圈定的了。玉儿依然在这河滩上放养她的四只大羊小羊,依然隔三差五去那芒山庙里烧香拜佛,天地与她来说,也就限定在放羊烧香这样两件事上,要说还有什么,就是那个眉眼清秀的小和尚。玉儿每次来庙里烧香,都是这个小和尚梆梆敲木鱼,眉不皱,眼不抬。玉儿觉得他这样子很有趣,时间久了,玉儿少不了冲他挤挤眼睛,小和尚全然不觉,依旧一声声敲他的木鱼。

爹依然每天收猪收羊,宰猪宰羊。玉儿每日里依然呵护着她的大羊小羊在河滩上放养。那三只小羊才有一尺长一点,在这青青河边蹿跳角力,活泼可爱。这样的情景,爹娘都看在眼里,心也一天紧似一天。爹对娘说:“总是要给庙里捐点什么吧?”娘说:“家里从里到外哪一样能拿出手。日子紧得碗碰着缸,除了每日里吃的喝的,哪一样能拿得出手?”爹扔了烟头,说:“捐两扇门吧。”

爹说的门,是芒山庙里的山门,这要一笔不小的开支,为了两扇门,爹起早贪黑,少不了多收几头猪几只羊,屠宰的事反而多起来,这又触动了忌讳,左右不好做。爹只好把活做得干净,褪毛水赶在玉儿放羊回来前早早泼干净,地上不留一点血腥,即便这样,玉儿去庙里的次数也明显多于往日了。

玉儿的那几只羊,有一只小羊玉儿最喜欢,这只小羊懒,老要玉儿抱着它,因为恋着玉儿,玉儿也就对它另眼相看,有时候去庙里,玉儿会抱它一起去的。到是因为这只小羊,那个小和尚终于开了金口……



梆梆梆梆……
小和尚微合双目,舒展开蚕眉,圆润的重枣脸细皮嫩肉的,唇角微微向上翘起,一付慈眉善眼的样子。他娴熟地敲打着木鱼,嘴里呢呢哝哝着什么。玉儿跪在蒲团上,举着香,嘴里也呢呢哝哝着什么。

那只小羊先在玉儿身侧卧着,咩咩叫了几声,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向着小和尚的灰袍下摆走去,走到和尚脚下,转一圈,就在那灰袍的下摆处卧下。小和尚说:“阿弥托佛……”

玉儿是第一次听见小和尚发出人声,虽说是这样的一声,玉儿的脸上已绽露出两朵酒窝,水灵灵的眼睛也漫过了一片潮。就是那么不露齿、不显痕的,却是从心底里漂出的两颗水亮的珠子。她已敬完香,磕完了头,大方地走到小和尚身边,也不说话,也不动身。

小和尚慢慢睁开眼,却是清泉一般的两汪明目,青白的光头上,渗透着刚毅,抬头闪眉中,又是文弱英俊。他面无表情,弯身撩起灰袍的下摆,轻轻抱起小羊,交给玉儿,又收回手,作了一揖,道:“阿弥托佛……”

因为有了这件事,玉儿对那只小羊也有意留神了。说话就到了端五,杏河的水因了昨夜的雨涨高了许多,河上的索桥,看着也像是低了许多。河水是涨了,却看不出半点湍急,依旧是玻璃一样平稳地流着。太阳升过树梢时,索桥摇摆起来,雨过天晴的早晨,这竹藤编就的索桥,宛如淡墨描就的一样。向桥山望去,一个和尚前一脚后一脚慢慢过桥,看着依旧如水墨晕染出的一般。

玉儿已赶着羊在河滩上放,小和尚走下了桥,一直走过来。前日玉儿抱到庙里的那只小羊,蹿跳着一直向小和尚跑去,小和尚也吃了一惊,定目再看,小和尚撩
起灰袍蹲下身,抱起小羊,抬脸看着玉儿露出了牙齿笑起来。

玉儿伧促里看见小和尚这样大方还有点不适应,刹时红了脸,小和尚已走过来,双手把小羊递过去,玉儿接了羊时已恢复了常态,小和尚表现出从来没有过的大方,也许是他经文念的多了,也许是他每日里为芸芸香客们敲打木鱼,见着的人太多太多了,就不怕见生人、不怕和生人说话吧?况且他和玉儿原就不是生人。
小和尚把小羊交给玉儿后,笑笑,并没有说什么就要走。后面玉儿声不急,问:“要到哪里去?”小和尚止步,没回身,道:“四十里处的鸡山……”后边玉儿道:“什么时候回来?”小和尚道:“往返要一天,月上中天时,我便回来了。依然还要路过这满是芦荻的河滩。”说完小和尚就走了,依然还是那样的昂首挺胸,大步而去。

身后,玉儿自语:“月上中天时,你还要路过这里……”

芒山庙里的大铜钟在这时候敲起来,这是每日里都有的一种仪式,原是庙里每天都要做的功课。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个功课每天都会按点做的。这到成了山下乡民们的一个时辰表,只要庙里的钟声一响,乡民们就知道到了该做事的时候了。于是,撑船老大喊一声号子,就把长长的篙往那河心里矗去,杏河从这一时刻起,也就忙起来,南北往来的商船比肩而过,河两岸的乡民们都赶着把稻子、小麦、谷子、黑豆、芝麻、甜瓜、苦瓜、冬瓜、西胡芦、各色果子干货、鸡鸭鱼蟹还有那土布、线麻、香油、大酱等等各种农家土特产一箩筐一箩筐往船上运,都企求卖个好价钱。每日里从杏河运走的农家货又何值成百上千的买卖?只要庙里的大铜钟一敲响,杏河清粼粼的水面上就船来船往,远远望过去,杏水浩渺,芒山飘浮着一缕缕白雾,回荡着铜钟空灵的响声。

就是因了这一地带的空灵,当地的乡风崇尚拜佛,芒山庙宇的香火也比着别的地旺盛了许多。无论是种田的还是做手艺的,家里也大都供着佛。又因为敬佛,当地的女人们无论怎样,一天都会洗好几次手,都是干净的身上见不着灰。所以,这地的女人都是那么水淋,都是那么白白净净。每日太阳落山时,芒上庙里的钟又会再次敲响,就是所谓暮鼓晨钟。这一次唤来的大多是女人们,爱干净的女人们,无论是出嫁的还是待嫁的大姑娘,这时候都汇聚在杏河边洗衣净身,绿水空谷之间响起梆梆的捣衣声和女人们那细声的粗声的泼辣的含蓄的和那银铃般一浪一浪的笑声。女人们的穿戴大抵就是蓝白二色。浓黑的头发上涂了很多梳头油,梳得油光水滑。脑后的发髻都极大。发髻的大红头绳的发根长到二寸,老远就看到通红的一截。却只有一条和别地的女人有所不同,这里的女人统统不戴首饰,任你金银玉,不戴。不戴首饰却又别出心裁地在发髻上别一根筷子,更多的女人却喜欢梳完了头,顺手就把木梳插在头发里——这就是她们的装配,干净、水淋,素面朝天。

素面朝天的女人看起来都免不了有点山野清风般的随意。实际上,这地的景致也大都是野生疯长,就说玉儿常去的河滩儿,铺天盖地的茅草、芦荻都吐出雪白的丝穗,在微风中不住地点头。茫茫无边雪一样的丝穗像是铜锣丝笛的合奏,看着无声,却在人的脑子里吹吹打打,自然蔓延着没边际没约束的浪气,惟此这样,才配得上这里的自然。

所以,这地的男人女人比较随便。兴许是因为不太富裕或是别的原因,女人常跟了别的男人跑了,男人也不是太伤心,太愤怒。好像大家公认着一个道理,只要男女两厢情愿,别的什么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别人也犯不着管人家闲事。即便有哪个男人乘黑越墙撬门,吃亏的女人也顶多说一句:“这家伙。”这种事情原就是男人女人必不可少的事情,笑笑或是恼恼,一切也都过去了,是犯不着寻死觅活的,明天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倘若这事第二天被男人们知道了,便聚在酒馆里或是茶馆里哈哈笑一通,顶多会说一句:“落在这狗日手里了……”随后又是一通大笑。

这样看来,玉儿隔三差五往那芒山跑,目的也就不仅仅是上香赎罪。而那小和尚一趟趟下山过桥路过河滩儿也不一定就是化缘。玉儿和小和尚的一次次“偶遇”当然也不一定都是“偶然”了。倒是玉儿爹的屠宰职业成了障眼的法术,只当是造孽太多,闺女心生测隐,爹娘心生不安,如此而



所以,玉儿爹死撑着多做了些屠宰的活,多赚几个,想着早点给芒山庙里捐两扇门板,以此宽慰女儿,宽慰自己。玉儿爹收猪收羊许多年了,许多人也都认得这个屠夫。屠夫这种职业给人的印象是和肉联系在一起的,再说这地并不富裕,吃肉是件奢侈的事情。因为个这原因,当地的乡民只要见着玉儿爹,也都会想起吃肉的味道。男人见了玉儿爹,大凡想起的是卤猪肉的味道,因为用卤猪肉下酒是上品。事实上玉儿爹也常和男人喝酒吃卤猪肉,酒肉还有女人是男人常常能想起的事情。

喝酒是随意的进行,若是有卤肉,也一定是用麻纸包了的。任何一方都能喝,把麻纸连肉一起往地上一摊,启开酒瓶就喝,你一口我一口他一口吹喇叭,吹完一瓶再吹一瓶,直至醉了。摇摇摆摆回到家里,倒身就睡。女人们是不会怪的。是男人就应该喝酒,只怕喝不起。喝不起酒喝不上酒的男人是可怜的。所以,这里的乡民家里,灶房里有一样东西是家家尽量都会有的东西,这就是泡酒的小口大肚的酒墰子。满满地装了酒,酒里尽可能多地泡着人参、红枣、海马、虫草这样的大补。补男人,不仅仅是补辛苦了一天的劳累,还要补其它。其它什么?非要问的话,女人就会捂嘴笑起来,这事,说不出口。

说到男人喝酒,有一个人就非得说说,他就是镇税务所所长胡雍居。他有个绰号,叫酒胡浑。喝了酒又犯胡涂又犯浑。他还有别的嗜好,爱女人。喜欢奏热闹。每年九月的花周节,当地乡民有一个热闹的敬神仪式。仪式上有两样道具也是非得说道一下的,这两样道具是用那被雷火灼焦了的树身雕刻而成的(一定要是被雷灼烧过的)。粗有小腿,长约尺半。一阴一阳。阴的,样子像甜瓜,黑糊的一块,中间雕出一道缝。阳的像女人捣衣用的棒槌,也是黑糊的一块。这两样东西,其实就是男人女人的生殖器。到了九月花周节,全镇的乡民集聚起来,男人只穿一条裤衩,女人要尽量少穿多露。集聚起来,敲敲打打,吹唢呐,围拢了两尊由人扮演的神。两尊神,一男一女,怀抱了前面说过的那一阴一阳雷火灼黑了的道具,被人抬起来,在街上转起来,一直要转到杏河边儿上,还要做法唱戏,热热闹闹一天过去,这仪式才会断断续续地结束。

那一男一女两尊神,有人说男的是玉皇大帝,女的就是王母娘娘。也有人说女的是女娲,男的就是盘古。到底谁和谁,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甭管是谁,做这仪式是需要花钱的,乡民们大都不富裕,于是合伙鼓噪税务所的胡雍居。爱热闹的胡雍居当然高兴做这事。不仅如此,还出钱购置了铜锣鼓镲,胡琴竹笛。把所里的职员们调教起来。每日在税务所门前的当街上敲敲打打、吹拉弹唱。胡雍居每逢这个时候也大都是醉熏熏的当指辉。硬是调教出来了一个不错的乐队。这胡雍居绝对是有点权不用就是王八蛋的主,他说:“做仪式我还有个要求,就是由我来当男神,由南街的裁缝张桂花做女神。”乡民们哄一声笑起来。说:“由你都由你!”

张桂花是个裁缝。男人做的是撑船的生意,和胡雍居有一个共同的嗜好,就是嗜酒如命。由此也有个绰号,叫酒睡虫。除了撑船就是喝酒,除了撑船就是睡觉。把一个肉绚绚的老婆闲散的白天没球事,晚上球没事。随便开了个裁缝店,用来打发闲散的日子。因此,酒睡虫家的窗子没少有男人爬。

不管怎样,每年的花周节那个奇怪的仪式都因为有了胡雍居而进行的热热烈烈。仔细考证,这个仪式并不奇怪,这其实就是崇拜生殖生命图腾的一个仪式。这也就不难理解当地乡民们男女随便的缘由了。



因了这地的人信佛,芒山庙里的佛事也做的热闹。每年的七月十五为中元节,主要是祭祀祖先,所以又叫鬼节。渡法会,称为(屋兰玛纳)(印度话
ULLAMBANA)也就是孟兰会)。孟兰盆的意义是倒悬,人生的痛苦有如倒挂在
树头上的蝙蝠,悬挂着、苦不堪言。为了使众生免于倒悬之苦,便需要诵经,布绝食物给孤魂野鬼。此举正好和中国的鬼月祭拜不谋而合,因而中元节和孟兰会便同时流传下来。这一天,杏河两岸的人都汇聚在河岸放河灯。在正式放河灯前,芒山的和尚要在河岸摆香案,念佛经,佛师一边念经,一边朝台下撒小馍馍,小孩子蜂拥而上,一抢而光,据说吃了能消灾。祭品尤为丰盛,有竹子做的盂兰盆、纸做的衣帽和一桌素食等。这一天,家家都在大门顶上插上五谷穗子,据说以五谷为马,祭祀完毕后,好让祖先跨着马回去。供品中西瓜必不可少,因而又称瓜节。佛教传说,目连(目连为佛教人物,释迦十大弟子之一)的母亲坠入饿鬼道中,食物入口化为烈火,目连求救于佛,佛为他念《盂兰盆经》,嘱咐他七月十五作盂兰盆以祭其母。近代献瓜果、陈禾麻以祭先祖,固然有尝新的含义,也是盆祭的遗风。中元节为目连救母做盂兰盆会,后来逐渐演变为放河灯,祭祀无主孤魂和意外死亡者。杏河放灯的场面十分壮观。人们用瓜皮、面碗、纸张制成灯具,并以街巷为单位,制作特大纸船,纸扎目连站在船上,手持九环禅杖,顺流而下,河上顿时灯火通明,摇曳摆动,如同天上点点繁星。只见一个小和尚乘一叶扁舟在河里放灯,并奏丝竹乐。河两岸的百姓,纷纷拥到河堤观灯。只有玉儿往下游跑去,赶着到了人头前时,回身望去,见自己已远离了人群。看看前边,一叶扁舟顺水而来,小和尚手持长长的竹篙一下一下地矗着河底。玉儿急急地摇手,小和尚已划过来。向回看,只见人影重重叠叠,杏水之上,点点河灯恰如天上银河……

小和尚转过身,把竹篙在河里一点,掉转船头直向岸边靠来。玉儿使劲摇着胳膊。小和尚说话已靠岸,玉儿说:“你不要下船,我上去。”小和尚就顺过竹篙,玉儿伸手抓住,跟着小和尚的劲一跳,跳上船。小和尚没有吭气,把竹篙往那河心里一矗,小船便慢慢悠悠向下游漂去。

此刻,月明中天,皎白的月光宛若水银沉落,杏河波光粼粼,白灿灿一片。他俩个就听得水拍着船帮一声比一声响,岸上的河滩,却是黑鸦鸦的芦荻,弯弯的穗子重叠着,边上滚着白色的月光。身后远远有古乐丝丝袅袅,很是悠扬。一盏盏河灯这时候已顺水漂过来,却如千军万马一般,河面上已是明亮的一片。玉儿在船上拍手喊叫起来。船头的激水声更其响亮了,就像一尾大鱼背着一对眉目清秀的男童女孩子在浪花里蹿。只是小和尚算不算得上是一男童?或许和尚只能叫和尚吧?然而不管怎么说,在这中元夜的杏河之上,他俩个在观赏河灯的时候是万万想不到自己也是一道极佳的景观。月光又显得格外的皎洁。回望佛师做法的地方,在灯火光中,漂渺得像一座仙山楼阁,满被红霞罩着了。吹到耳边来的又是横笛,很悠扬;也就在这个时候玉儿想啄一下小和尚清白的腮,犹豫着没有敢做。只是站在船上发呆……



中元节这样热闹的节日是少不了胡雍居这个爱热闹的人的。中元节的夜晚,女人们沿河观河灯,明月的天底下,风摆杨柳,涌动着观灯的女人。有的街道还组织了秧歌队,扭来扭去的一队里,最前面有个领队,身姿柔软的仿佛河边的绿柳,她手里拿把扇子,在扭来扭去的队伍前边扭来扭去,分外抢眼。
女人们合唱:

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那个在前边“领扭”的女人就是张桂花。有张桂花的地方必然会有胡雍居。税务所有辆红色桑塔纳,胡雍居慢慢地往前开,后边是他的税务所乐队,胡琴笛子唢呐锣鼓。“哩哩啦哩哩啦”地开过来。胡雍居慢慢开着他的红色桑塔纳,好像旧社会的县太爷骑着高头大红马,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就在那天晚上,胡雍居乘乱把张桂花抓进车里,一气开到杏河下游的河滩上。张桂花的两个大奶子像水一样晃晃荡荡,胡雍居像河里的鱼,一直向着河底沉落……

等胡雍居从云雾里走出来时,听见张桂花格格地笑着。张桂花向车外指指,胡雍居不明白,张桂花又指了指。胡雍居向窗外看去,正好看见玉儿抓着小和尚伸过来的船篙跳上船去。月明的天底下,胡雍居把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胡雍居说:“妈妈的……”

河滩长满了芦荻。明月的天底下白灿灿的,微风抚过,一穗压着一穗,白灿灿一片,荡漾出莽苍的野气。小和尚去鸡山办事,往返远近八十里,及至回来时,天就黑了。先前走得辛苦。

中元月之后,月亮一天残似一天,但是在玉儿的眼里,月是一天明似一天。一穗一穗的芦荻在她的眼里,就是晚上没有月亮,也是白灿灿的了。也是从中元月的夜晚开始,小和尚再从鸡山回来时就不觉得辛苦了。在这杏河的河滩上,有一对男女幽会,就是玉儿和小和尚。

爹的两扇门板做成了。当日,芒山庙里的钟声响过后,玉儿和爹就上芒山捐门板去了。玉儿自然是欢天喜地的不得了。

父女俩走后,玉儿娘开始喂鸡开始喂玉儿放养的那四只大羊和小羊。日上三竿时,玉儿家的柴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不是玉儿不是玉儿爹,是税务所的所长胡雍居酒胡浑。酒胡浑又醉了。摇摇晃晃走进院里,摇摇晃晃说:“怎样谢我?”玉儿娘乐了,说:“一定要谢的,要不是胡所长免了不少税,我家的门板也不会这样快就做成了。”酒胡浑摇摇晃晃说:“怎样谢我?”玉儿娘说:“所长给我们的好处我们是记在心上的。再说,往后我们还是要所长关照的……”酒胡浑摇摇晃晃说:“怎样……谢……我?!”玉儿娘乐了,说:“胡所长,你先坐下来,我给你倒茶去……”

玉儿娘笑嘻嘻进屋到茶,酒胡浑摇摇晃晃说:“怎……怎……怎样谢……我……我?”他摇摇晃晃在院里转了一圈,眼睛盯住了那四只大羊和小羊。酒胡浑说:“就用……这……这小羊……杀……杀……杀了我喝……喝……喝酒。”

酒胡浑摇摇晃晃走过去,抓起玉儿娘剁鸡食猪食草的刀,摇摇晃晃向那四只大羊和小羊走过去。那只特别恋人的小羊看见酒胡浑摇摇晃晃走过来,不知道厉害,反而向着酒胡浑迎过去。酒胡浑乐了,一把抓起它,倒着滴溜着,朝着小羊的脖子上拉了一刀,血流如注……

玉儿娘刚好端了茶出来,看见小羊被酒胡浑杀了,叫了一声娘,就听“啪”的一声,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玉儿回来时,看见院里的情景就晕过去了。娘又掐人中又给她灌水,她总算醒来了。说:“不是大羊、不是其它小羊,单单就是那一只。单单就是那一只。单单就是那一只……”

一连几天玉儿嘴里都是“单单就是那一只”这句话。后来又多了一句:“可想我们是做了孽了。”说了这句以后,她能说的就是“可想我们是做了孽了”、“可想我们是做了孽了”、“可想我们是做了孽了”……

玉儿神智不清,随后发高烧。晚上挣扎着要下地,娘挡住她,硬生生给她灌了药汁,她又昏昏睡着了。在梦里,她喃喃道:“他今天又去了鸡山……”

第二天早晨,有人在河滩看见了小和尚,他被人打断了腿。他是从鸡山回来时,芦苇丛中突然跑出几个人,不由分说,一顿乱棍。胡雍居说:“这小和尚做了对不起佛祖的事。还有好事等着他呐……”

芒山的和尚抬走了小和尚。一连几天,镇派出所都有芒山的和尚出入。最后,和尚们围住镇税务所要见胡雍居,但是,一直没见着。后来,镇政府出面,胡雍居被撤了职,和尚们才算罢了休。

那天以后,那个小和尚再也没有露过面,他没爹没娘,是个孤儿。有人说,庙里的主持赶走了小和尚。小和尚没爹没娘,谁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
玉儿找不着小和尚,神智一天比着一天不明白。后来就疯了。

郎中说:“她可能在外面做了什么,以为恐惧以为万劫不复。脑袋钻了牛角尖,气涌上来,冲了神智……”

玉儿爹听了这话,嚎涛起来,说:“哪里是我的玉儿做了什么,明明是我杀生太多,所以才……”

从此,玉儿爹不再做屠夫了。他坐上南街裁缝店女老板张桂花男人酒睡虫的船,跟着他学撑船。人过半百又改行,他说:“要多挣钱,将来给芒山的庙里捐个房子。这事做成了,兴许,玉儿的病也就好了。”
……


2007-07-22 08:15:00
yǐnyòngbìnghuífù
苯小孩 ?2007-08-02 20:41:36?? yǐnyòngbìnghuífù


Very Hap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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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 ?2007-08-12 20:56:15?? yǐnyòngbìnghuí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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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晶 ?2007-08-14 09:02:36?? yǐnyòngbìnghuí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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