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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型大红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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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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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ázhǎo巨型大红蝙蝠fābiǎodesuǒyòutièzǐ

现代诗歌
fābiǎoxīntiè   huífùtièzǐ
转自不解/余怒2001—2010年十年诗选(30首)

2001—2010年十年诗选(30首)
余怒

《这一分钟》

我卡在4:30和4:31之间。
这么短的脖子,被卡住,只能作为
一般性身体的体现,一个鳞片。
这么短的时间。
这一分钟是自由的,是季节性的。

假如4:30的一个逃犯
4:31没有找到门栓,我就与他
交换这一分钟。
然后销声匿迹。
这一分钟是能动的,但我卡着。

假如是门,就是铁门。
4:31是铁打的。我饿了,有人
代替我出去。
被一只苹果卡着,不能反悔。
这一分钟的奴隶,只服从这一分钟。

2001.7.19


《相对而言》

水中有炸弹
过河不容易。

可她是女孩
是女的。

仰面,打水
安慰炸弹。

2001.7.25.


《 梯子与溺水》

他扛着梯子飞跑,不满足于十六岁。
谁给他打了一针?
这是绕圈子,这是避开敏感问题的方式。这是在
刚刚淹死过码头工人的码头。
他不顾事实,一个女人唆使他:
“你去那个码头,去做那个旅客。”
如果没有身子的拖累,那些话就是纸叠的。

2001.8.29.


《债》

像往常一样,一只狗跟着他。
很多债要去收,所以他懒洋洋。
碰到一个运动员,他跟他谈心灵,谈
蝴蝶幼虫,他同情他只有两条腿。
碰到未婚孕妇,他劝她
多吃咸的,多接触圆的东西,多听沙沙声。

蝴蝶还是老样子;她
丢了魂,抱着布娃娃。
这是个丰满的欠债人,不怕欠得多。
他是个混血儿,喜欢走僻静的路。
不同的地点,都要去嗅一嗅,这只狗
是忘记了腿的狗,浮动着,低低地叫。

2001.11.2.—2002.2.10.


《小令》

她十三岁
耳垂很小
穿着衣服
经常迷路

2002.3.30.


《一天天》

不受香气影响的体形
弄得西红柿很不安、很红

它那么软,不能碰
在地里,生出根,像忧郁

像性骚扰。不能不忘掉
昨天体形的变化和今天的绝望

2003.7.13


《孤独时》


孤独时我不喜欢使用语言。
一头熊和一只鹦鹉坐在
跷跷板的两头
跷跷板朝一头翘起。很多东西
没办法称量,我是熊你们是鹦鹉。
我是这头熊我不使用
你们的语言。

2003.7.20.


《壳》

选中一个孩子,去吃那条鱼
鱼黏糊糊,增加了孤独感

十点钟这么长,使人忘却全身
只能用鱼
证明这个孩子

比较一下漫游者和鱼,痕迹和壳
享受置身物外的妙处

这么说吧,时间长一些,鱼短一些
梦里长一些,水里短一些
这个孩子是一个念头

2003.12.9.


《一件东西》

我喜欢一件东西刚开始它在
我的脑中形成。你来时
它刚形成,像你一样。它总是
小心翼翼,走路从来
不用腿,让腿成为自我否定
的一种形式。你站在那儿
一个劲地摇头,我知道
你的意思。我抚摸它是因为
欲望,它是什么我不管。我找来
一个工匠按它的样子
制造,我想将它
制造出来以嘲弄你。但我现在还
不知道它是什么,现在何处
它是一件东西可它不是任何事物

2005.4.16.


《十年前》


十年前我爱用
植物打比喻
用"1-1"
说出悲伤。

有人将一面钟
放在我的书房里。
钟声和悲伤
混合在一起。

那时我常常问
在植物里,该怎么活着。
好像我在扮演中
得到了满足。

2006/8/7


《享乐与螃蟹》

有时,我认真考虑
刺猬的肉体享乐。
将一群年轻人带到
我的住处。

有些词语
就像螃蟹。
比如"痉挛"、"绿色掩映"
"今天的节奏"、"屏住呼吸"。

他们不知道,哪些是纸片
哪些是我的想法。
我生活在某个地方并且
愿意成为某个人。

2006.8.14.改定


《众所周知的立方体》

我走近那个立方体时
感到抓住了什么。
像哑巴睡了一觉,抬头望见一棵梨树。
你想想,那梨树。

你想想,名字与本人的关系
关于窗户的照片
以及百合花在雨中所具有的条件反射。

我们知道,等月亮也有等得不耐烦的时候
而立方体,睡一觉就会忘掉。
那些喜欢窃听的孩子,像一幅
竖着电线的田园画
向四周致意,直到我们意识到他们。

2007.3.6 .


《自然有着可以理解的方式》

自然有着可以理解的方式。
推开窗户,可以抱怨。
房子在地面上,还有一棵树,朋友的两只沙皮犬
在水洼边争着喝水。
这些都可以理解,记录到日记里。
那些暴躁的人现在成了静静的荷叶。

2007.4.7 .


《交换》

十二岁时我与伙伴
交换彼此拥有的动物。他拿出
一只灰鸟,我拿出一只蜥蜴。它们分别带着
两个人的体温。

两个人性情不同,我爱打架而他爱
幻想。我父亲是一名水电工他父亲是一名
长号手,现在我还记得他,他曾说
“乐队里应该有动物”。

灰鸟和蜥蜴,都拴着线。我俩
冷静如助产妇,一个检查蜥蜴的性别
一个看鸟的牙齿。这可是
飞与爬的交换,我们很在乎。

2007.4.10 .


《个人史》


水池里的水溢出了,鸡在沙地上啄虫子。
树叶越来越响。许多树叶
落在花岗岩上。今天写什么?
今天写绝望。
好的,绝望。
用白炽灯泡制造气氛;卧室里放上
几盆观赏植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瞧瞧我们的不同。你用三盏灯
从三个方向照向圆桌而我
只用一盏,涂上三种颜色。
青白绿,随你怎么想。
我有好的设计理念,正好你有灵巧的身子。
两个人抬着一根老榆木,来到公路上。
老榆木一头粗一头细;粗的那头
那个人瓮声瓮气,细的那头那个人
穿着短裤子。
我无意中看到这些
感到嘎吱嘎吱的威胁。
如果这时有人伸头进来问“你对现在的
空间满意吗”你将如何回答?
肯定吧,我心中没底。
可大可小的棉花糖
不着边际的盲人心理。
否定吧,我没有勇气做
科幻影片中的反空间战士。他们同
怀念故乡的飞鸟一起,漫天挥舞着
一对螃蟹螯钳似的金属切割机。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切割为什么反空间。

早晨,我是怀疑论者。
五点钟起床,直到八点钟。
听一会儿早间新闻,喝一杯
凉开水,然后出门。
找到一处廉价的购物中心,疯狂购物。
站在货物堆里,给你
打电话,啊啊早上好
你好吗我好呢他呢
今天天气今天你我
今天明天如此这般。
嘴里有口香糖,发音怪异。
回家冲凉时吐出它,瞧着它在
水中扭曲的样子:神经系统被破坏的
窄肩女人傻乎乎的妖娆。
运动员的头盖骨,灰色凹痕。
手摸上去而不是
单纯看上去的凹凸感。
你站着或跑着时是个
眼神混乱的傻瓜,仿佛躯体里
晃荡着一只当当直响的闹钟。
用一种声波理论可以解释它
超声波或次声波;会议大厅里
站满了人,操着各种语言,喊着。
鬼才知道喊些什么。
我不喜欢尖顶厅而喜欢
圆顶厅,不是偶然的
不是小孩子的使性子。
我属于一顶帽子我天天戴着它。

怎么啦?绝望。
不仅是星期六和星期天,有时是
星期一和一大早,闹市区和野外。
从身体里放出麋鹿,让它
独自去觅食,不要你我陪伴。
傍晚不见它回来,第二天放出另一只。
形形色色的麋鹿
情绪化的轻浮的探险家。
一群人在水泥桥上,桥距离水面八九米。
明显的,桥的扭曲感。
夏季游客的感觉。
你戴着太阳镜,低头走着,不晓得
头顶上有什么我让你抓住它你
不相信不愿意伸手抓住它。
现在好了,有相机和摄像头
你可以比较
射过来的子弹与抛物线
撒过来的芥末与分分秒秒。
我学会了每天记录。
我有许多卡片它们
写满了字。上面有一些
含义不明的符号,几个陌生的名字。
受伤的驾驶员躺在明亮的格子间
昨晚吃剩的馅饼在冷藏室。
冷冻室里还有一包咸水鸭头和鸭翅膀,它们被
冻在一起,仿佛头上直接
生着翅膀。
哈哈,鸭头展翅飞向蓝天——我想起市中心
一幅少先队的巨型宣传画。

一些木桩,围着街心花园。
孩子们挂在树上,模仿
连环画中的妖怪。芭蕉树夹杂着铁树。
那里,我们排练过一出童话剧。
男孩子演房子,女孩子
演窗户(这可不是
什么性暗示)。
扮演敌人的大人必须
进入房子才能打开窗户。
我们和一群大猩猩
守卫着我们的房子。空中飘荡着
逼真的金星木星海王星。
相似结构的支柱。我们有些茫然。
会失败的,我们。
每一次。无论谁。
因为距离遥远而无可奈何。
干什么事,我的耳边都会回响
“会失败的”这么一句丧气话。
我是这句话驱使的旋转木马。
哎,死脑筋,那些又细又长
喜欢缠绕容易折断的天鹅脖子。
是的如果(这是我的假设)如果你
能叫一个画家
屈服于平面,我就能叫一群
骨感的歌星屈服于金字塔。
又是平面,又是金字塔,现在想来
很可笑——想想你的嘴角——那些话不过是
从金星木星海王星之间的某处
发出来的一声咕噜。

我见过最高的环形建筑
在里面,我产生过幻觉。
一排铁栏杆,向前延伸,一眼就可以看出
建造者的目的。
回想那时候,一群年轻人,开着车
在老城区四处乱窜,想找一处
废弃的车间或仓库
躲起来,开始一天的幻觉训练
与肉体不相干的柔软体操。
谁也不肯落后于谁。
有时疲倦了,我们来到
阳光直射的油菜地。
油菜金黄,说不清出于
何种心理,我们踩着踏着。
纵欲后的左腿右腿,裤管上金黄的
细碎油菜花瓣
其细碎让人不堪。
你仇视金黄吗,吊梢眼姑娘?
你是她们中性情最像鸟的姑娘,有一张
藐视同类的啄木鸟脸。
优美不过如此:
连衣裙和自我欺骗。
局促的胸脯和某种不安。
什么时候我们变得无忧无虑像熟睡的树獭
裹着枯黄树叶不用为干什么
而发愁我们就满足了。
(你看停在斜坡上的球)
我穿上衣服系上鞋子,不让自己过度悲伤。

2007年7月—2007年12月


《主与客》

与你谈话,很快活。
你故意用生活是如此糟糕之类的话来引起
我的烦躁。痉挛与和解之类。

新居的空气,在玻璃框里。
没有人觉得反常,有一天
我请你来做客
谈诗,喝浸了虫子的酒。
不问你是谁,是什么人,有没有
对新鲜事物的适应性。
你没有,我敬你一杯。
你是身体复杂的侏儒,我敬你一杯。
你是一边旋转一边进食的猎奇者,我敬你一杯。

拿起电话时我还在想:新居可以
用来干什么。干什么呢?
会飞的虫子有一颗病人的脑袋,渔夫捕鱼
总要网吧?我们可以例外?
最终你只是你就像
我只是我。如果我赶你走,那意思就是
我烦透了,尼安德特人撞见了比利时人。

2008.3.13


《声色》

一个人突然跑起来。
我想对他说点什么。
街两旁有树,容易被迷惑。有人开车
像玩命。什么鬼年月。
往返于上下班途中,在公共汽车上,
我侧身,将空间让给
需要空间的高个子和胖子。
听他们闲聊,一两个有意思的片段:
某张脸整过形,像狐狸;
小张是软柿子小刘是鸭子。
哪一天,将它们塞进一首诗。
见鬼了灵感,为何总像
感冒似的?
侧身时,我没有忘记我
有身体,喜欢写作,吃冰块,躲着笑,
关上门,哄骗自己。
迷迷糊糊的大脑,整天都这样。
来啊,反驳我。
就像绿,要有一个
依托,一个有限的形式。
毫无知觉的
松鼠们在其中跳跃。
你想象那就是他们。
我可以骄傲,敏感,厌恶,早上
爬起来,不理任何人,不洗脸,也不去看窗外
为觅食不着
敲打屋檐的小鸟。
我可以继续衰老,不在乎任何人。
马路上,几乎每一个
走着或坐在轮椅上的人
都在为刚刚萌发的某个想法摆动着手脚。

2008.7.2


《居留地》


那么多尖顶、立方体,失败的建筑。
住在里面,我避免谈论它,也不去阅读
有关它的任何图片。力的关系、结构
和一些文字说明。除非
坐在飞越梅里雪山
或大西洋的飞机上,脸贴着
舷窗,因为心情复杂而没话找话。
我身边是一个近视的瘦子,交替着用双手
扶厚镜片的眼镜,更沉默。
我真想大声对他嚷嚷,说话呀,
说呀,你是哑巴吗?几天没吃
东西吗?正处在与爱斯基摩人习俗相似的
冬眠期吗?看着他忧伤的样子,我真想
抱着他从天空上跳下去。
飞机载着这么些心神不定的老人,
当然飞得慢,甚至漫无目的。
我将失败感保持到
另一个城市的出租车上,在付费时
与看上去昨晚已痛快地满足了欲望的
年轻司机讨价还价,下车时
猛地掼上车门。它夹住的衣角被我撕掉。
好端端的,为什么这样?我不知道。
我是软耳朵,相信发生过的事和两个以上的人
一口咬定的事,相信国家、上司、
涂了口红的嘴巴和电视新闻,顺从
道德和速度,却又喜欢
嘲笑,撕扯别人。我是个诗人。
星期一的办公室
和星期天的公园,其间
几天安静的日子;文件夹里
的豆腐块文章和电厂感觉倾斜的
烟囱;没有一丝声音的奇怪的练歌房。
这些是我压根儿
也不喜欢的东西,
偏要装出喜欢的样子。一副疼爱植物的
热心肠。冰面上的游轮。被呼吸挠得
鼻子发痒的小宠物。
一个傍晚,我放下手头乏味的书,用冷水洗脸时,
它就出现在盥洗室的镜子中。
抹一把脸,它更清晰。
有时候它在晃动的
列车前方,树与树之间的空隙。有时候它在
刚刚葬下一个朋友的公墓,成千
上万的墓碑尽头。
你好吗,可怜的朋友?
我希望他再活一次,不用畏惧衰老,
无论听、看、想,都视为第一次,
剃光脑袋干活,赤脚听音乐。
而在婚宴上,人们一边喝酒一边
高声交谈,衰老成了一个时髦的话题。
没有人顾及此时的我。
空气是另一个话题,有的说,解放
围绕我们的空气,去森林里搭建
蘑菇一样的房子。有的说,扯掉两个孩子之间
的电话线和操同一种语言的人
之间的天线。如此等等。一个大胆的家伙
边说边趁乱
伸手去摸裙子里的新娘。也许他相信
这个肉体的短暂性与楼梯上的光线相似。
轻一点混帐,小心拉链
和纽扣混帐。这儿,不是。
那儿,不是。不要。好啊。
我在不同的城市停留,新鲜感像沙漠里的水囊,
只够维持几天,甚至几小时。
我考虑,怎样喊而又不引人注意。
足球场上,人们喊着,跳着,吹着
口哨,无数双眼睛
盯着一个滚来滚去的皮球。
家庭party或游乐场里,人们脱光
衣服,拍打灰尘以取乐。

2008.7.13


《仿佛游泳》


跳下水,游一会儿。再跳下去,游。
是两个人,两种跳和游的方式。假设他们
在游泳池的两头,互相不认识。其中一个人
是个老头,他不止一次听医生
说到游泳。医生让他跳,他就跳。不管是
5米跳台还是10米跳台。跳下去,全身
酥软,声音很大。很舒服。他游动
起来,向另一个水中的人打招呼,你好。
那个人没搭理他,可能耳朵不好,也可能
耳朵在水中。那个人一直在深水区。看不出
他的年龄,游动起来几乎没有声音。这个人
是个什么人?为何不相信医生的话?可能
年龄不大,喜欢一个人闷着头游。也可能
年龄挺大,喜欢潜水。
“我是个老头,我还是呆在这儿吧。”不能
不听医生的,在游动过程中。游一会儿就
爬起来,爬上跳台。喘口气。再跳下去,
再游一会儿。游过来,游过去。

2008.7.20


《轻信之年》


昨晚睡得不好,今天早晨,
感觉身体悬挂在一幅画里。
还好,还算正常,不是太糟糕。

胳膊和手之间,有一个金属棒,
喔,现在仍能活动。
我还能肯定自己。

也不是说无所谓。
瞧瞧,有人对橡皮泥抱有幻想,
有人干脆望着山毛榉树不说话。

当人们对我说“冰块里的水珠”时
我心里一惊。我一直没有怀疑过
存在我这么个人。

2008.9.7


《平日里》

一件事情开了头,却没有时间性,
漫长得很呢,
我每每受到它的约束。

年轻人开始新生活,不知道界限。
老年人手脚不便,这里住一天,
那里住一天。

做到有的放矢,做到不伤感
是很难的。我住在六楼,夜里我常常
滑到四楼或二楼。

2008.11.18.


《致儿子》

有时我想爬树,
和儿子一起,通过树枝树叶亲近儿子。
儿子长大了,他更喜欢独自爬树,
边爬边自个儿跟自个儿说话。
真是什么都可以遗传,孤独,
衰老没有办法,
就看你如何安慰自己。
棒球迷爱棒球,喜欢围观的人爱在
别人身上找乐子。
有人去索马里海域,对海盗产生兴趣。
有人去南极,冷冷身子。
树枝树叶,是身外物,即便一棵大树,即便
一个我这样年龄的人有什么冲动。
难道围观的人
不肯吗?——围得更紧。
鸟不肯吗?——径直飞下来。

现实中很多智障儿。语言中我是。不像
大雁或土拨鼠,天上的索性在天上,地上的
索性去地下。

2009.1.22


《漫谈》


尽量避免
谈论时间。那么,谈什么?
星期一,我们忙碌,
星期二忙碌,
星期三。一个星期一个轱辘。
年轻时候,我总是出差,每次都是
同一个地方。两地相似,仿佛仅仅
穿过了一层玻璃,让人心灰意懒。
这是关于距离的
年轻人的体验。(服用过摇头丸,
请看他的反应。)
此时谈音乐性,谈回旋,一个在乡野中
游荡惯了的乡下人在旋转大厅里,他不相信
爱因斯坦和过于渲染肢体的演说家,只相信
自己的手和脚。一阵肉的麻木
和一丝骨头的麻酥酥,就像清晨和傍晚,
中间没有时辰。
有一天,我在杂物堆里
发现了一部旧婴儿车,(小时候我坐过,
那时我又小又矮,浪费了许多衣料。)
它的一个轮子少了轮辐,木把手
歪向一边,推起来有些吃力。我把它送给
另一个残疾儿。

朋友们为一个话题而苦恼,但晚上
又是必要的。女人来了,换话题吧,即使
不划算。(美元兑比索。聪明人和我。)
比如说,一个在美元的环境中长大的女人,
——会长成什么样子?她的梦想。
一个监狱中的女人,
——总是蹲着的姿势,她的灵活性。
一个每天在电梯里上上下下无数次
不感到疲倦的女人,
——喜欢咣当咣当不喜欢叮当叮当,
喜欢骆驼不喜欢大象。
了解她们的想法,对于你,
很重要。谈她们,不拘形式,不去管
身材中胸脯、腰、大腿的比例。

你我之间,就常常用
这样的方式来活跃气氛。(用棉球吸水,
膨胀之后,再往空中抛。)
心里堵得慌,谈话便
莫名其妙。你看你看,胡子眉毛,
言语中的草绳子和尼龙绳子,
矮房子,铁皮房子。
过去我给人写信,我写,某某你好,接下来
不知从何说起。现在发email,
更简单,借口打字慢,一般不超过一百字。
抱歉老朋友,我写下“你好”、“你好吗”
并不表示我多么惦记你。
有人问我:你对时间怎么看?
我总是回答:去你妈的。我不愿
天天站在屋顶上,看灰尘麻雀星星。
(不外乎这些灰尘麻雀星星。)
你想啊,一只卷毛狗,在蛇堆里,左脚
右脚地跳跃。蛇之滑腻,狗之皮毛。
我见过一些
被人从家里
赶出来的家伙,尤其是
一个老家伙,被更老的父亲。提着找不见裤带的
宽松裤子望着挂在街口上方的大月亮而嘟嘟囔囔。

2009.2.4.


《周遭》

说到本能,一般都
有所保留。好读书者
喜爱乘坐雨中的缆车。年轻女人
刚刚年轻,便领悟到
露齿脱衣之妙。再说,诗也要意象,
采取非常手段,不为过。
你拍打我,不如出手重些,
给你节奏感和暴力语言的常识。
任何时候,我都
不喊疼,照样拿疾病当石头,往外抛。
是为伪君子,也是博览群书的
靠幻想度日的危险分子。

一个省,不过巴掌大;
一个世纪,两腿之间的距离。
患小疾,权当周游全身,读历史打盹。
旧制度,慢吞吞,缺乏
控制,如油脂中的章鱼。
你说我缺乏灵魂,也对。
重复活着很痛苦,第二次疏远第一次。

2009.2.12.

.
《刺猬论》

冬天冷,我们花一天时间
讨论刺猬。
我们在房子里,开着空调,
穿着运动衫,心里柔软。

刺猬怀孕了,
刺猬误入农民的院子,
刺猬逻辑混乱,生下一窝小刺猬。
小刺猬爬。我们讨论得很认真。

假设一只光秃秃的小刺猬一个肉团滚到
我们的脚下或者直接爬到我们的床上在
你我之间讨论的间隙或者梦中,我们还
继续讨论吗?

当然。
我们会沮丧,
夜不能寐而伸手于窗外。
我们可以讨论更现实的问题:我们。

2009.3.3.


《钢筋问题》

早晨我想
将钢筋扳弯。
钢筋是废钢筋,昨晚散步时捡的。
当我手提着它走在路上时,行人都
惊讶地望着我。他们可能
视我为黑社会的一员。我很想挨个挨个地
去解释:我不是黑社会的一员,我有
固定的收入,没有精神问题,
我是文字爱好者,两个孩子的爸爸。
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昨晚的遭遇影响了我,
一大早,我就沮丧得不得了,不愿吃稀饭馒头,
朋友来了也懒得招呼。我对他
没好气地说,天还刚刚亮呢,我还有工作要做。
接下来我就埋头扳钢筋。朋友在一旁好奇地问:
这是干什么?这
是干什么?
我不理他,继续扳我的。生活中
他简直就是植物,在心里
我早就不把他当朋友了,我真想
趁这个机会告诉他,将他赶出门。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钢筋却一时弯不了。
我双手无力且心猿意马,老想着
别的事,身体啊,朋友啊,出门该穿
什么鞋子啊,上班该填什么表啊。
想专心致志地扳钢筋而不可得,想把钢筋扔了
又不甘心。
花在钢筋上的时间太多了,
花在生活上的时间太少了。
差不多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而午饭却没有准备。
又来了一帮朋友,我有点伤脑筋,
我想把钢筋送给朋友们。

2009.5.1.


《其境》


高楼鳞次栉比,
有些虚张声势。
四面受压的气囊,
里面我。
窄胡同,里面女高音。
这种感觉,
如两只天鹅绕颈,
如小黑妹一口白牙,
如波音767忽上忽下。
女人做噩梦,又抓又踢。
男人是
记录本,
记忆的功能。字和句子,
很多意思不能理解,就像
挠痒痒,
鼻子痒,打喷嚏,
胸脯痒,挺起来。
好像不是
身子本身的问题。.
但也不能断言
非此即彼,
依赖于客观性。
新房子刚刚装修好,
又被小俩口
弄脏了。动作
太卤莽。(该不是
昆虫粪便吧?)
悔不该当初
将沙子掺在玻璃里。
玻璃之纯粹,何况她。
住了一宿就这样,
不知明天会在哪个
摸不着头脑的
荒郊野外醒来。
高楼呢?
旋转门呢?
飞机和呻吟呢?
好恼人的空间啊。
只有脱帽致敬,卡车
礼让客车,进入
狭窄的隧道,忍受轰鸣。
你拼命喝酒,寄希望于
酒精,点燃它,
砰,砰。
和她在一起时你想象自己
是床单下起伏不定的火药桶。
离开她你渴望自己
是游轮。
好看的国庆焰火,
被解放的国家的激情。
国家需要象征物,需要人们
毛手毛脚地做爱,不顾及其他。
需要同比例的男人和
女人,导弹和
火箭,科幻小说和
UFO,计划生育和
城市规划。
世界何至如此?
没有答案。
但总有冒失鬼倚在
.欲坠的阳台上朝着
阳台下面大声嚷:
小商贩;
冰糖葫芦;
花花绿绿的钞票;
打光棍时的美好时光。
这是老人对儿童的
消极抵抗。
静坐,非暴力,
外交照会。
巧克力可以
决定我们的生活?
或者说,
仿真枪可以?
肉体可以?
金发碧眼可以?
有必要制造
一个欢乐场面
让我们欢乐
于其中:
叠罗汉,猴子
掰玉米,你说我猜,
——诸如此类。
这里直径
相当于一个足球场。
梦寐以求的。
你们绕着它跑。
足球先生,
足球小姐,
你真傻。
你是纯洁的。
不管你是谁。
我相信当我
喊“停”时没有
一只听话的足球肯
停下来像我这样冷静。

2009.9.


《他妈的悲伤》

时时把脑袋
埋在沙堆里,不顾
别人的看法。我喜欢这么自我怜悯,像一只他妈的
刚做完爱的长脖子细腿的鹳。
如果有人乐意花钱,我甚至可以
来一下脱衣舞或肚皮舞表演。不是说
什么事都不在乎,灵魂,性,肿瘤,
神经质的股市行情。你就是驴子骆驼
也有受不了的一天。我没有给
家人带来体面一点的生活,我羞愧,为一套他妈的房子
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我对世界的理解就像
对按揭的理解一样单纯。
我曾是复杂多变的年轻人,双目有神,头上有
刀疤,爱读书,爱与人扳手劲,被诗人
“相信未来”之类的鬼话鼓舞着,差点去了西藏安家。
现在呢?唉。
西藏不过天蓝一些,
其他还不是一个样?
星期天,朋友们聚在一起谈论艺术,我瞧瞧
这个瞧瞧那个,直想骂娘。他妈的悲伤就像冰淇淋,
弄成艺术倒挺美的,不信你看看割掉了
生殖器的张艺谋的电影,或者《无极》。
你认为他们亵渎了悲伤,可制片人却看到
悲伤所带来的票房收入。
艺术与我们有个鸟关系。富人用宝马撞人,我们的孩子
被迫喝下三聚氰胺。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有人
烂醉如泥。SARS之后是H1N1。这个月,你口袋里的
钞票花光了,印钞机会印出崭新的更大面额的。
单位里有上司咆哮,隔墙有电锯在响。
每天我只有将他妈的生命
浪费在无聊的运动上,慢跑、冷水浴、长时间憋气、
扭脖子、摇晃身子、仰卧起坐。但这样也好。

2010.2.3.


《章鱼》

天气晴朗,有利于听觉和视觉,
像干爽的衬裤。
有人问,你今天好吗,我回答不好。
朋友们好吗,不好。
地球转动给我们的感觉,
冰块、鸟的残骸和围绕我们灵魂的章鱼
给我们的感觉。只有天知道。
章鱼身体。比基尼。K粉。
一个生活的失败者蹲在路边卖旧书,
回到家,他边哭边干那事,
边念叨维特根斯坦。他说一秒钟
也不愿多活。他是我多年的朋友。
而我呢,蓄着络腮胡子但不想
与艺术发生关系。
我没有杀过人,但我有欲望:
维特根斯坦,维特根斯坦。
对我而言维特根斯坦仅是冰毒也就是说
我对世界的看法有可能比章鱼更古怪。

2010.3.10.



《饥饿之年》(长诗.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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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该总结经验教训了。2001—2010年十年诗选(30首)

2010-07-30 23:22:57
yǐnyòngbìnghuífù
白水 ?2010-08-01 06:05:49?? yǐnyòngbìnghuífù


问好朋友,分开发阅读效果会好些,也便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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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冲之 ?2010-08-02 17:31:31?? yǐnyòngbìnghuífù


钢筋问题》

早晨我想
将钢筋扳弯。
钢筋是废钢筋,昨晚散步时捡的。
当我手提着它走在路上时,行人都
惊讶地望着我。他们可能
视我为黑社会的一员。我很想挨个挨个地
去解释:我不是黑社会的一员,我有
固定的收入,没有精神问题,
我是文字爱好者,两个孩子的爸爸。
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昨晚的遭遇影响了我,
一大早,我就沮丧得不得了,不愿吃稀饭馒头,
朋友来了也懒得招呼。我对他
没好气地说,天还刚刚亮呢,我还有工作要做。
接下来我就埋头扳钢筋。朋友在一旁好奇地问:
这是干什么?这
是干什么?
我不理他,继续扳我的。生活中
他简直就是植物,在心里
我早就不把他当朋友了,我真想
趁这个机会告诉他,将他赶出门。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钢筋却一时弯不了。
我双手无力且心猿意马,老想着
别的事,身体啊,朋友啊,出门该穿
什么鞋子啊,上班该填什么表啊。
想专心致志地扳钢筋而不可得,想把钢筋扔了
又不甘心。
花在钢筋上的时间太多了,
花在生活上的时间太少了。
差不多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而午饭却没有准备。
又来了一帮朋友,我有点伤脑筋,
我想把钢筋送给朋友们。

20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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