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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中篇小说《围学》

『书摘』中篇小说《围学》时东兵著

童安石教授最近一直有烦心事，本来有一个咨询项目已经谈好，可谁知半途杀来一个程咬金，说要把项目分成两部分。事后了解，竟是本学院的左日金高工干的。还有一件事，听说学院还要从国外引进司马进教授，作为本学科领域的领军人物，实际上，司马是十几年前本系毕业的本科生，后来去美国留学，作了博士后，出站后在美国一所著名大学的实验室工作，他和史迪夫教授一起研究的成果，获得了该领域世界级的顶级大奖。
童安石也是国内的资深专家，本领域内的各类评估会、研讨会，都少不了他当主任评委。他手上的项目大大小小十几项，带的研究生男男女女有几十个，研究生就成了他的课题组的生力军。他每年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争取项目、成果鉴定、名目繁多的各类评奖等活动，还有项目招投标、各种各样应酬，说实在的真正花在项目研究的时间，真是太少了。现在他有多重身份，从学术来讲，他是教授，要上课，不仅给研究生上，还要给本科生上。但同时又是老板角色，课题组几十号人，都等他的“米”下锅，现在学生都喜欢称呼他老板，而不是教授。他的课题组连续两年选留了博士生，可他们毕竟不像作学生的时候卖力气，经常自己在外面接项目，不时还同自己的老师撞车。这里头又是一个两难选择，课题组长期不留人，就会青黄不接，从长远来看，对课题组发展不利，但是留人吧，又不能形成合力，弄不好还会产生内耗。
司马进作为从国外“引进”的特聘教授，急切地想在学校建一个工作室，他找到童教授商量合作事宜。因他和美国史迪夫教授的研究工作还在继续，一年中最多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在国内工作。童教授拿起司马的研究材料，仔细研究发现，这几年来，自己在学科研究中，基本上跟上了世界的脚步，接近学科的最前沿，当然在某些方面还有差距。当他看到司马进在这项课题计划任务书中，主要思路、技术路线、达到的目标等诸多内容，都同自己不谋而合，真是惊人的相似，而且在这方面的研究工作，童教授已开展多年，不过还没有取得最终的成果。他感觉有点为难，如果同司马进合作，势必司马是第一完成人，而自己是第二完成人，等于把自己的成果拱手让给他人，而司马又是自己的学生，他不甘心。再说这样的项目，自己的课题组完全能做，而学校名义上是引进了一个人才，投了几百万经费，实际上，绝大部分工作都是国内的教师和研究生完成。这种看似引进，实际是挂名而已的不实之举，令他十分气恼，他婉言谢绝了司马合作的好意。
左日金高工带领的课题组，基本上做一些工程技术项目。现在争取项目真的不容易，僧多粥少，往往是一个项目，几个、几十个来争。当左日金得知某部委有一个重大的A项目，打听得知分管A项目的是李处长，当校领导的舅舅以前还是李处长的领导，便请他吃饭。提出把项目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理论的，一部分是工程技术的，由李处长来牵头的建议。李处长顺水推舟采纳了建议。左日金趁热打铁，邀请李处长赴美国、欧洲、日本考察。
夏云副教授很感激左日金。这么多年，要不是左的帮助，夏云是没什么课题做的，那就谈不上升副教授，再说左在经费分配上，一直很关照她。她丈夫本来也是大学的老师，可后来自己同别人合伙创办了一个公司，生意没有做好，还卷进了一宗诈骗案当中被判了刑，后来就离了婚。左日金几乎所有项目都带着她，而且配合得十分默契，渐渐地也就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感。可在情感问题上，他们还是相当谨慎的，始终没有越轨。
童安石发现他的研究生端木木榕，不仅科研能力强，组织能力也不弱，而且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她具有一种女人特有的魅力。所以，他有意要培养她，继续读他的博士生。为此，他连续几天帮她单独辅导考博的专业课程。作为资深教授的他，离院士仅一步之遥，他要为自己的课题组能够承担国家级的重大项目，搭建好更完备的人才梯队，端木就是不错的人选，童安石把司马带回国的最新科研资料给了端木，要她仔细研究以后向他汇报。
这时，端木除了完成研究生学业，大量的时间用在帮着导师作课题，经济上也逐渐宽松了一些。她端庄秀丽，像出水芙蓉，自然修饰，却清新柔美，自然博得一些男生的喜欢，自然会有一些男生自告奋勇地为她买菜打饭，有的还送化妆品、时装。同课题组的研究生刘宏，对她倍爱有加，时时处处对她格外关心和照顾，时间久了，双方都产生了好感。而每当端木同导师一起出差，刘宏就会莫名地生出一些醋意，为此，他们经常闹出一些不愉快。刘宏为了吸引端木的注意，在同其他对手竞争中争取主动，把导师交给的课题做的尽量完美，论文做的尽量水平高，为了使论文在A类杂志上发表，他想尽了办法，动足了脑筋，还把导师的名字挂上。以增强他的获胜机会，他太要强了，课题组的人都叫他拼命三郎。
左日金如愿以偿地那到了A项目的工程技术部分的子课题，李处长作为项目的挂名负责人，带着秘书，左日金带着夏云到美国、欧洲、日本考察了一番。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就要到项目中期评审了。左日金对他的研究生一再强调，此次评审的重要性，要求学生不要死做，要动动脑筋，巧做才能出奇效。实验、采集数据、撰写报告等，左日金交给了他的学生，自己忙于安排好评审会的重要事项，他考虑的尽量周到，多请一些过去有过合作的老朋友专家、熟悉的官员。住宿和会场安排在高档酒店，五天的日程，四天游玩。每位与会者都赠送一张金卡纪念，这些都在项目经费中报销。最后，专家得出评审意见：该项目瞄准世界先进水平，作了大量的开拓性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项目研究进展顺利，能够达到预期的目标。
童安石意识到评审意见大大超出了现有的研究状况，凭他多年的研究经验，有些实验数据不可靠。可考虑到自己的项目同A项目，是一个大课题中的两个子课题，如果提出异议，有排挤同行，抬高自己的嫌疑，他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A课题受阻，弄不好还会牵涉自己的项目，会上，他采取的是顺水推舟策略。虽然童安石对左日金不择手段争的这一项目很有意见，但毕竟生米煮成熟饭，在这个项目上，他和左有共生共荣的关系。可会后童安石还是提醒了左日金。
想到左日金A项目的中期评审会，搞得那么有排场，评价那么高，出尽了风头，让人觉得他好像是本领域的首席专家，童安石越想越不对劲，便拿起中期评审材料仔细研究，发现左日金的A项目的工程技术部分，在许多地方数据可疑，按照左日金课题组现有的技术条件、研究实力等综合因素，是不可能达到现在这个水平的。可偏偏这时，研究生院打电话来说，刘宏因硕士论文伪造实验数据、抄袭他人成果，从而取消了刘宏的博士录取资格。这件事令童安石头疼，自己是导师，至少有教育不力、对论文把关不严的责任，何况还挂名第二作者，怎能脱得了干系。
左日金也为A项目的事情，非常头痛。尽管他的研究生和他课题组的同事竭尽全力，加班加点那是常事。课题虽有进展，也攻克了一些技术难题，但同任务书的要求相去甚远。要实现既定目标，单靠本课题组的力量是很难达到的。当时为了拿到这一项目，提了许多不切实际的目标。左日金考虑借用外力，形成合力攻关。从项目的内容与要求来说，童安石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怎么向他开口呢？硬挺着做下去，要么达不到太高的目标，要么去冒险造假。造假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的，最近学术打假之声不绝于耳，有的所谓著名专家大把大把花国家科研经费，却干造假的勾当。在社会上造成很坏的影响。他想找童教授好好谈一次。可最近又碰上童的学生论文造假。左日金也碰到过送来委托评审的论文，论文中的实验数据，居然同往届的学生做的实验一摸一样，这显然是在造假，因为实验所用的材料，来自不同的地方，材质各不相同，实验数据怎么可能完全一样呢？他婉转地提出，却遭到冷落，后来的答辩会，自然就不会请他去。更可悲的是，人家会说你死板，不讨人喜欢。所以更多的人愿意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这对科技发展是非常有害的。最近披露了典型案例，司马进因学术造假，败坏学校名义，被解除特聘教授，这种学术腐败之风不煞怎么得了。
童安石、左日金分别主持的A项目终于完成了。项目鉴定会是安排在学校的国际会议中心，虽没有高级饭店那样奢华，但学术氛围浓厚。鉴定会上，童安石、左日金分别从理论和技术的角度作了详细汇报。专家既肯定了他们的攻关成果，在某些技术上有所突破，为后续研究打下了扎实的基础，但同时又指出，研究中所存在的不足，因为科学研究本来就是探索性的活动，有些困难是很难在列项的时候预料到的，在项目推进过程中，有些难题解决了，新的难题又出现了，这很正常。关键是要有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童安石。左日金会心地笑了，两颗心同时放下了。他们共同期盼科学的春天常驻。这种实事求是的态度多好啊！彷佛觉得自己有回到了脚踏实地的土地，实实在在作一些事情，那种好高骛远、急功近利，甚至不择手段造假的人，最后总归要栽跟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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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1-03 19:4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