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蛀 虫

《蛀 虫》

横舟

李西肯送走最后一位做试验的客人,关上门,把工作台整理了一下,然后给那些可爱的小动物们加了一点吃的东西。他看着这些尖牙利齿的小动物,感到一阵阵的欣慰,因为他今天又是胜利的一天。他得意的抽了一口过滤嘴香烟,又饮了一大口浓茶,真感到有点悠哉悠哉了,一看表,才猛然感到下班的时间都到了,大概食堂早开饭了吧,他这才拿起饭盒朝食堂走去。

华中纺织科学院蛀虫研究室主任李西肯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怪人,三年前他给院领导打了一份报告,介绍了自己的研究成果,报告建议院领导成立一个蛀虫实验室,并详细介绍了自己对于几十种虫类的研究情况,和对于纺织品进行虫蛀实验的必要性。此建议立即在院里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激起了各方面的议论纷纷。一方面认为李西肯这是瞎胡闹,纺织科学院又不是生物研究室,滑天下之大稽;另一种议论认为此项目可以考虑,但不一定非要在本院里,是否可以转让给生物研究所;还有一种意见是直接支持李西肯的,认为此建议大胆可行。院领导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迫于全院舆论方面的压力,才不得不为李西肯举行了一个答辩会。结果,答辩顺利通过,院领导这才感到左右为难,这事就被压了下来。过了一段时间,李西肯的那篇论文在“纺织研究”杂志上发表后,在国内引起了强大的反响,其它地区不少纺织研究部门都来信来人询问李西肯的研究成果,有两个单位并且要李西肯去他们那儿进行研究时,院领导才赶快成立了一个蛀虫研究实验室,并且提李西肯为研究室副主任,主抓全面工作。派来一位小姐,没几天就不愿意干,跑了,直到现在整个研究室就一个人,到也落个自在清净,不过工作却突不轻闲。

晚饭是两个菜一个汤,二两米饭。四十五、六岁的李西肯确实吃的不多,但他身材魁梧,满面红光,吃的虽然少,怎奈他养身有方。他已经练了近20年的太极拳,并且到现在还是独身,每天都在院里吃住,可以说现在跟他相连最密切的有两件事,一个是他的蛀虫室,一个就是太极拳。他要把这些虫子养得无坚不催,为此他翻阅了大量的外国资料。他目前正在培育一种新的品种,这个新的品种如果出来,它可对一切动物纤维织物和植物纤维织物进行蚕食,在一方面的理论上,也是一个重大突破。俗话说“拳不离手”,他每天都坚持打太极拳,而且到了出臻入境的境界。他的拳术打的好,关键在于他的桩功站的好,最近这几年他对于桩功有了不少参悟,他现在已经把意识放在身外进行站桩,并且有了初步的认识。

最近这几天,他清晨起来到楼顶上站桩时心情不太好,总感到闷得慌,不舒服,原因是对面。往常站桩时的平视线上起了一栋高楼,文化馆的这栋楼正好挡住他的视线,而这个方位又正好是他练功时的方位,因他站桩时要背靠西北面向东南,应所谓的站乾位,走阳刚,所以他是怎么站怎么别扭。这文化馆盖房子也是的,不找个人给看看方位,再说这四周都是中式建筑,突然起一座西式塔楼也不和谐呀。看来文化馆的那个矮冬瓜馆长是一个草包,可惜了那辆漂亮的皇冠车让他坐。过了几天李西肯站桩时慢慢适应了这讨厌的怪物建筑,他索性就把意识放在这个建筑上,因为这庞大的建筑给了他一种力度感。有一天他站桩时突然觉得自己同塔楼融为一体了,不知是感觉还是虚幻意识,感到那座塔楼应该有个中式的楼顶就同四周和谐了。之后他的这个意识越来越强,每次站桩时他都幻想那个中式的屋顶出现,可每次练完功以后他都看到那个矮冬瓜馆长坐着皇冠车来上班,每逢这时他都要狠狠的瞪那个矮冬瓜一眼才下楼。

他的“金甲3号”蛀虫是一只口齿非常利害的家伙,这种虫子原来生长在矿山,被李西肯发现以后,逮捉回来进行饲养,虽然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但这口齿利害的家伙已经咬碎了多少工程师的美梦啊。但李西肯还是不满足,最近他要让“金甲3号”同他从一热带森林里带回来的一种抗毒性极强的虫子杂交,进而培育出一种既口利又抗毒的蛀虫,因为他早就听说产品室的靳工程师在研制一种药物,专门对付蛀虫。李西肯是不能失败的,因为他从未就及想到过失败,但目前他的杂交工作进展的还不算顺利。

这时有人在敲门,随着敲门声新产品研究室的小林进来了。小林是一个助工,23岁的姑娘,事业心强,学习上也要求上进,而且有一股子钻劲。
“李工,我又搞出个新产品元素,您给试试。”

李西肯用不忍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小林到他这里来已是第三次了,前两次她都以失败告终,看来这个丫头还不死心,这回得给她点厉害看看。他从小林手里接过布样,走到“金甲3号”面前,迟疑了一阵,然后,有力的揭开“金甲3号”的住宅门,将布样投在“金甲3号”的身上。只见“金甲3号”在布样下蠕动着,小林瞪大了眼睛看着,还不到一分钟,“金甲3号”就从布样下钻了出来,原来布样被“金甲3号”咬了一个大洞,这时小林的大眼睛里早已充满了泪水。“金甲3号”从布洞里钻出来之后,爬在布样上大口大口地蚕食着布样,一会儿就把布样咬得七零八落的,小林的心也跟着碎了,好象“金甲3号”咬的不是她的布样,而是她的心,因为这是小林3个多月的心血啊。她愤怒的望着“金甲3号”,又望着得胜的李西肯,看他那副得意样,仿佛李西肯变成了“金甲3号”,“金甲3号”就是李西肯。小林凄厉的叫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李西肯悠闲自得的看着“金甲3号”咀嚼着那块布样:哼,不知深浅的小丫头,让你知道我这门不是谁都能进的。他用工具将“金甲3号”吃剩下的碎布片清理干净后,就站好姿势,暗暗运起玄功,给“金甲3号”进行气功按摩。他每天都要给这些小东西发放一次气功,以此来给这些蛀虫补气强身。这些所谓的“金甲”、“铁甲”、“钢甲”们长得壮实,一方面是李西肯饲养的精心,另一方面与他给这些“将军”们发功养身是有很大关系的,一些蛀虫本来身体不大,可经他养过之后,身体变得比通常看到的大的多。而他最近只要一运功,不知怎的总想起文化馆的那座大楼是盖了中式屋顶,再有就是那个矮冬瓜馆长,这时他才突然想起有几天没见矮冬瓜馆长上班了,大概是又到哪个旅游点开会去了吧。

第二天早上,他突然发现从皇冠车里走出的不是矮冬瓜,而是一个白头发的干巴老头,瘦的就象他手里拿的那根黑拐棍。之后,每天都见那根黑拐棍乘着皇冠车上下班。

大约半个多月以后,李西肯还象每天早晨一样,在楼顶上摆好姿势,站桩入境,可是脑子里突然好象出现了幻觉,眼前文化馆的大楼已经盖起了中式屋顶。他沉了沉心气,但那正在施工中的中式屋顶还是在眼前晃,他赶紧收气平心,而后朝文化馆的大楼一看,果然上面已经在起中式屋顶,他感到这一定是矮冬瓜的馆长给撤了,黑拐棍当馆长后改了图纸,看来这黑拐棍还行,不是个草包。本来嘛,当一个文化馆的馆长没有文化怎么行。

自此以后,每天李西肯都朝皇冠车投去一个亲切的眼神,然后再下楼,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没用几天屋顶就盖好了,很是得李西肯的赞美,用他的话说就是天工合成。当他用敬佩的目光把那辆皇冠车送进大门后,很是由衷的感到欣慰。这时楼下马路上一对骑车的小伙子在高声议论:
“文化馆的这栋楼盖得象什么玩意儿。”
“啊!可不是嘛,土不土洋不洋的,简直象一个大蘑菇。”

你们这帮愣头小子懂什么?这叫艺术,你们呀好好学去吧。李西肯不以为然的下楼去了,今天可以说是李西肯有生以来最得意的一天,因为他的新作“金甲3号”和那条抗毒蛀虫的结合品问世了,而且成活率达到50%左右,当然这里也有他运气功的功劳。一连几天他都守在新出世的幼虫旁边,一边护理一边记录,每天都干到天亮,连练功都顾不上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饲养和护理,小家伙们长得特别快,而且长得很称李西肯的心意,他当即命名它们为“金甲大将”,而后又用了两个夜晚赶写出了近三万字的论文,并寄给“纺织研究”杂志社。他简直太高兴了,再过半个多月“金甲大将”准能上阵了,仿佛他又看到了那些工程师们沮丧的脸部表情。这天他早早就睡下了,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大概比以往练功时早起了一个时辰,他要多站一会儿,因为好几天没练功了。天还没亮,前方是那个使他欣慰的“大蘑菇”的影子,他目视着“大蘑菇”渐渐的入境了,他的心已同“大蘑菇”融为一体了,不过这时他隐隐的感到身上有些不自在,至少不象以往站桩那么舒服,大概是由于好几天没练功了吧,他也就没多想。天在逐渐的放亮了,他感到浑身热的难受,汗直往下淌,心里如同抱个火炉一样烤的慌,眼前一片红光,而且越来越浓,他突然感到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赶快收功,平心静气意识回归,渐渐的眼前一片湖水,翠绿翠绿的湖水,心里感到一阵凉爽。湖水慢慢的平静下来,是一堵绿色的墙,是一个绿色的大“大蘑菇”。咳,这个黑拐棍馆长,你怎么不商量商量啊,挺好的建筑,颜色给刷坏了,这里外都是中式建筑,全是红、黄颜色,你给刷一个绿楼,这回到好,真象坏小子们说的“绿蘑”了,多难看那,也怪自己这几天没练功。应该上什么颜色呢?如果跟周围和谐一点,最好是刷成红色,对,下边红色,上边黑色,这是民族本色,而且自己练功的幻觉也是红色。自此每天早晨练功,他都幻想着这个红根黑顶的“大蘑菇”。有一次他收功以后,楼下文化馆的大门口又传来了皇冠车的汽车喇叭声,而这次车里坐着的不是黑拐棍,而是一个戴眼镜的老太太。这老太太就象一只老母鸡,一下车就吱吱嘎嘎的瞎叫唤,李西肯看到这里赶快下楼躲进了研究室,这老太太给人一种肉麻感。可是窗外还是传来那个老太太的肉麻声音,他走到窗前想关上窗子,可老太太的讲话内容又吸引了他。
“这楼的颜色是谁让刷的呀?这多么刺眼,多么不协调啊。”老太太在扯着嗓子高喊。
“这……这……这是前任馆长的意思……”秘书在托词。
“赶快通知建筑公司换颜色,换成传统颜色。”
李西肯听到这里,咳,有门,瞧不出这老太太不是一般人,还真有两下子,我说嘛,我关心的大楼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定数啊定数。然而一会儿李西肯就会知道,他的“金甲3号”的定数到了。

靳工程师研制出一种新型的防蛀剂,这种防蛀剂能在蛀虫刚一嗅到它的气味还没张口的时候就将蛀虫全身神经麻痹,如果蛀虫咬上就会立刻死亡。正当李西肯在室内得意的时候,靳工程师拿着喷洒了防蛀剂的布样走进来。
“李工,我最近新试验成功了一种防蛀剂,你给我试试看行不行。”靳工程师和颜悦色的说着,但在李西肯听来就句句都充满了挑战的味道,就象向他下了一道站表。他早就听说靳工程师在研制一种防蛀剂,究竟有多大威力他还不知道,但自从靳工程师今天走进他的研究室,他就感到有一种威胁在左右着他,但他心里有底,因为他的“金甲大将”已经问世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先用“金甲3号”来打头阵,这在靳工程师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压力了。李西肯从容自若地将布样扔到“金甲3号”的室内,,靳工程师的眼睛一直盯着李西肯的每一个动作,好象李西肯就是“金甲3号”。但也确实,尤其是最近这半年,李西肯的“金甲3号”毁掉了多少位工程师的荣誉。当靳工程师看着“金甲3号”爬到布样上时,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金甲3号”,你怎么还不倒下呀。只见“金甲3号”慢慢的张开了嘴,咬在布样上,这时靳工程师的头“轰”的一下,可就在这瞬间,“金甲3号”的身躯一挺,便躺在布样上不动了,李西肯的脸顿时煞白,然后通红,又由红变紫,而这时靳工程师则一阵沉默后一蹦三尺:
“啊!成功了!成功了!‘金甲3号’完了,‘金甲3号’完蛋了!”一边喊着,就朝门外冲去。
“慢着,还没完。”李西肯的喝声止住了向门外冲去的靳工程师,“刚才不过是个前锋,主帅还没出场呢。”
靳工程师一愣,然后说:“你的‘金甲3号’都完了,还有什么拿手的,快拿出来吧。”胜利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是抹不下去的。

李西肯从“金甲3号”的室中取出布样,走到“金甲大将”的室前,用微微有点颤抖的手揭开“金甲大将”的住室上盖,将布样平稳的放到里边,然后盖好上盖。“金甲大将”缓慢的爬上布样,看样子并不想吃,它在布样上爬了一阵之后,才在布样的一边边沿上歇了下来,连一点中毒的迹象也没有。靳工程师的脸慢慢的拉了下来,额角慢慢的浸渗出汗珠。过了一会儿,“金甲大将”在布样边慢慢的蹭着嘴巴,然后就一点点的吃了起来,这时只听“扑噔”一声,靳工程师一屁股坐在地上,昏晕过去,因为“金甲大将”咬碎了他近一年的心血。

近些天来,李西肯的心情一直不太好,而且晚上总睡不着觉,睡着了也似梦非梦的,练功时精神凝聚不起来。文化馆的那栋楼颜色已漆完了,上黑下红,挺可心的,可是带来的是那楼的窗户,红楼上一个个的窗眼显得特别暗,就象瞪着一双双的大眼睛。而且有时他在梦里梦见那栋楼变成了他的“金甲3号”,瞪着眼睛看着他,浑身流着血,鲜红的血,是靳工程师的防蛀剂给搞的。他多么希望那楼的每个窗子上都挂上明黄色的窗帘啊,以驱赶他心中由于那一眼眼的黑窗子所带来的恐怖,而“金甲3号”的死也给他带来了迷茫,更使他对生命有了更新的参悟。有时他不断地为“金甲3号”的亡灵祷告,愿它的灵魂能象文化馆的大楼那样永存。可是文化馆的大楼就能永存吗?不是每次换一个馆长它就变一次吗?李西肯由此陷入了深深的苦闷,但他还是期望文化馆大楼的窗子挂起明黄色的窗帘,但这是否决定由谁来换那位老太太,就无须他操心了。

现在李西肯也操不了心,他病了,而且病的不轻,但又说不上是什么病,如果七、八十岁了可以说是人老了,不行了,没病也得回去了。可他李西肯才40多岁,不到50岁怎能这样呢?每天早晨他起床后嘴里总有一股怪味,苦涩苦涩的,还有一股腥味。他洗漱完了以后,挣扎着看看他的蛀虫们,这几天他总感觉到虫子在变少,而且每天都在变少,他想大概是自己这段时间身体不行,它们没人照顾的缘故吧。有一天晚上它做了一个梦,梦见文化馆的那个“大蘑菇”上长了很多很多的花生米,而且都是炸熟的花生米,好吃极了,他一个个的摘下来往嘴里放,越吃越有味,越吃越想吃。正在他吃的尽兴的时候,突然被一粒花生米卡在嗓子眼里,于是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嗽的他要死要活的,直到他醒来。醒来后还在咳嗽,而且嘴里有一股难受的腥味,他隐约感到自己不是在宿舍,而是在蛀虫室里。怎么来到蛀虫室的呢?他感到迷惑不解,迷迷糊糊的他感到自己躺在蛀虫室的地上,紧靠着“金甲大将”的虫盒,好象虫盒的盖已经打开。但不管怎么样,他是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因为眼前一阵阵的迷糊,头一阵阵的发昏,并且痛得厉害,继而就迷迷乎乎的感觉自己好象在往那个“大蘑菇”上爬,爬得很高很高,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李西肯的死亡鉴定书上,医生是这样写的:李西肯现年46岁,因误食蛀虫而死。

2008-07-05 13:58:52
引用並回復
紫色海洋 ?2008-07-16 01:00:20?? 引用並回復


男主角的名字,倒过来读就成了“啃死你”
挺好玩的

看了好几遍,总觉得还有些地方没看懂,明天再来看一次

Very Hap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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