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有佳人Collections

Maplereview Collections

远方有佳人

?????43?

?????16 Mar 2007

?????

Find all posts by 远方有佳人

现代诗歌

散文诗　Poetry in Prose

散文游记

江南行

江南行

一、

离开北京的时候，供暖已经停了，但北京的街头，北京的天空还弥漫着冬天的萧条，朋友告诉我，北京没有春天，再过一阵子，杨柳发芽，绿满枝头的时候，出门时穿一件外衣就行了。

但我仍执着在枝头寻找一些希望，希望那些光溜溜的枝梢能给我一个惊喜，哪怕是一点芽黄嫩绿也行，但是枝头看上去是亦如天空一样灰暗，一切的迹象都表明，北京的春天，已经迟到太久。

飞机穿过三层云雾后，在万米高空向江南水乡飞去，弦窗外永远晴朗，阳光永远那么刺眼，即便是偶尔被云层遮挡，片刻功夫太阳又会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透过两层玻璃照在身上，感觉是那么温暖，那么柔和。

我从弦窗向下望去，在空中翻阅京华烟云，飞机下面不断有云层飘过，地面的景色便时而朦胧，时而清晰，慢慢从视线中消失。亦如北京的历史，激情的、悲壮的、痛苦的，快乐的，如梦、如烟，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消失。有时是历史的一个片段，有时却是历史的一个章节。想忘记却又那般清晰，想记起却又那般模糊。

空姐甜美的声音在我耳旁悄然响起，我知道我已经离开北京，正向江南水乡飞去。我将目光从弦窗外收回，想闭目休息片刻，但脑海中却突然跳出一个挥之不去的字眼：Moment Peking。瞬息京华也好，京华烟云也好！往事已如烟云，瞬息即逝，而我，将去江南。

二、

帕萨特穿行在高速公路上，两边是江南的原野，绿色在视线中开始跳跃，“春风又绿江南岸”，一刹那我想起许多许多。那充满了春天气息的小草噢，此刻正在大地的怀抱中，在春风中轻轻摇摆，跳着属于它们自己的独特舞蹈。小草是春天最早的信使，它们不会招摇，也不会排场，在一场春雨后的黎明，它们突然苏醒过来，将一丛早春的嫩绿呈献在你的面前，让你无限惊讶，但也充满愉悦：春天，已经来了！

小草的绿色构成了春天的主旋律，绿色的小草抢占了江南的绝大多数地盘，看似柔弱的身子，却有着极强的生命力，没有太多的渴求，一滴雨，一滴比油还贵的春雨，就能够将它们从沉睡中唤醒，受了春雨的引诱，它们不顾一切地向地面前行，探出嫩嫩的头，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今年这儿，是不是和去年一个模样。

没有绿色的江南不能叫做春天的江南，但江南的春天不会只拥有一种颜色，春天的江南是多彩多姿的，春天的江南是生机勃勃的，色彩也许会随着地点错杂，生机却是随时展现。

公两路旁不时闪现一座座房子，那独具江南水乡特色的民居，那昭示江南几千年文化习俗的民居，点缀在绿色之中，给你眼前突然一亮的感觉，那以前在画中看到的一幕，此刻清晰地展现在你的眼前。只是，即便在江南，这种造型独特的翘角黑檐民居现在也不多见了，它们正迅速被充满激情的新式住房和厂房替代。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这是历史的发展使然，我们不必为此悲伤。

几枝黄色跳入我的视线，不，一丛丛、一簇簇、一片片金黄色，更多的金黄色，蜂拥而来，那辛勤的蜜蜂和弄花的蝶儿，正在花间翩翩起舞，流连忘返。噢！油菜花开的季节，金黄的花儿在风中烂漫，空气中弥漫着、流动着花儿的芳香。油菜花啊油菜花，你们在江南隐藏得如此巧妙，你们在江南的出现竟如此夺目，以至于我差点忘了，这是春天的江南，这也是油菜花开的季节！只是，你们为什么这晚才进入我的视线呢，是想给我一个惊喜，还是因为绿色抢走了太多的地盘，你们只好，抢走我和其他游人的视线？亲爱的，你能告诉我么？

车过涵洞，两岸的原野变换成了山岭，江南的山不高，但树木郁郁葱葱，满目的苍翠。映山红随处可见，从路边开始绽放，一直把红色烧到山尖。映山红又名山杜鹃，其实有许多种颜色，但几千年来，我们已经习惯仅仅记住映山红这个名字，还有映山红这种颜色。关于映山红，民间有许多传说故事，都与相思有关，传说未必是真，但我宁愿相信！苦守一冬，相思终于破岩而出，在杜鹃泣血的啼声中，将爱的火焰点燃。相思是极苦的，所以相思的花朵总开得有点特别，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在裸露的岩石上，在松软的土地中，在积水的沟壑边，迎风怒放，将火红的相思遍染山野，烧透天空的云霞。如果你犹在怀疑，你可以到山上，信手采摘几枝映山红，细数那黄色的花蕊，永远都是单数，因为相思总是成单！

帕萨特拐向乡间小路，路旁的房子渐渐多了起来，小桃红也开始在路边向我招手。江南的春天，小桃红开放得早了点，它们应该还在妈妈的怀里再呆上半个多月，或者更久一点，那样它们可以发育得更饱满一点。但是它们已经等不及了，它们有点迫不及待，在妈妈的怀里骚动着，趁妈妈没注意的时候，它们便迫不及待地从妈妈怀里钻了出来，一点，两点，蓓蕾爬上了树梢，小桃红挂满了枝头。妈妈还来不及为他们准备春天的衣服，它们已经在光溜溜的枝头顽皮嬉闹，或者赛跑。不时回回头，到处寻找叶儿的踪影，本应先出生的哥哥，此刻还在妈妈的怀里甜甜地睡着懒觉，美丽可爱的妹妹们，在料峭的春风中微笑。

车继续前行，沿途的河流慢慢多了起来，河流是江南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无论是电影的镜头中，还是在江南的水彩画中，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必然是那有如蛛网交织的河流，随着镜头的拉近，目光的贴近，我们会看到春水绿如蓝的河中，一条条乌蓬小船，“吱呀吱呀”地穿行在水面上。江南秀丽的女子，头戴一顶蓝花布帽，站在船头微笑着，轻轻地摇着木桨。那笑容是如此甜美，那桨声是如此优美，让岸上的你看得如痴如醉，多想纵身跃入乌蓬，替心仪的女子摇一摇小橹，或者就坐在船头，看着她，轻轻摇着，摇着。

如今是不会见到这令人心襟摇动的一幕了，时过境迁，大大小小的河面上，长长的驳船和货船替代了乌蓬小船，拉着长长的汽笛，划开重重波浪，向着各自的目的地驶去，向着美好的未来驶去。留给你的，只是如诗如画的美好记忆，让你拥有眼前美好的同时，却依旧难舍过去的甜梦。

这就是江南，春天的江南！春天的江南是一幅画，画里面有绿色的原野，点缀着檐黑，衬托着金黄，燃烧着火红，荡漾着青春的蓝！

噢，江南，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爱江南！

三、

我在宾馆住下，宾馆的房间如此之大，惊呆了我的眼球，我从没有住过如此大的单间：洗脸盆没有放在卫生间内，而是设在房间的一隅，一张标准床再加一张单人大床占据了足够多的空间，但床那边还摆放着一张宽大的茶几外加两把椅子，离窗还有半米的距离，这还没算上电视台和衣柜。要知道这是一个没有星的宾馆标准间，我口中连说浪费可惜，但心里却乐滋滋的！

窗外，天空布满五彩的云霞，远处那轮红日正缓缓西沉，河中那轮倒映，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我拿出相机，对着那轮斜阳猛拍，时光流走太匆匆，我只想留住生命中的一个小小的印迹，或者回忆。

吃过晚饭，我和几个朋友沿着街灯前行，不知不觉之间，我们已经拐进了南湖。沿着湖边的小路慢慢走着，说笑着，也在回忆什么。夜晚的南湖很幽静，湖面上晃荡着一些波光，看得不是很真切，倒是岸边的树在探照灯的照耀下，不时将迷人的绿色映入眼帘。

我沿着湖边寻找那只船，那只八十多年前在湖上行驶的画船。那只船是如此之下，小得只能容下十多个人，但它却又是如此之大，它的心中孕育着一个伟大的新中国。坐在船舱里的十一个人，本应都成为新中国的开国功臣，千秋万代被后人敬仰。可惜乱世之中，大难临头各自飞。投降变节的有，落下永久的骂名；英勇就义的有，让人无限惋惜无限唏嘘；剩下的人则在一个名字叫做毛泽东的人的带领之下，从江西转战到陕北，从东北直捣海南，最终站在天安的城楼上。1949年的天安门城楼上，浓厚的湘乡话音在响彻半空：中华人民共和国，今天成立了！他们如痴如醉地听着，脸上浮现幸福的微笑。不知那时那刻，他们是否也曾想起那些同船共渡的亡者。

或许，这就是历史，如果你无法顺应历史发展的潮流，就只有被无情的岁月掩埋，或者被历史的车轮辗压。只是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能看得清历史发展的方向，又有几个人能效仿秦皇汉武，直驱大漠边关看冷月，也学成吉思法弯弓射雕，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历史需要英雄，历史造就英雄，但历史也选择英雄。伟大也好，平凡也好，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活着，活着就好，活着能看花赏月，能对酒当歌，能畅古论今，能品评天下，你甚至可以举鹏翅以揽九天之月，乘长风以弄南海之珠。累了，回到家中好好睡上一觉，在梦中笑着，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我没有看见那只画航，其实我也没有刻意去寻找，八十六年前，又谁能够知道那只船存在的伟大意义？在炮火纷飞的岁月，又有谁会舍命保护湖上的一条小船？也许今天我们在湖上看到的只是一个膺品，不管怎么样，不必界怀，因为我们前去瞻仰的是那段历史，并缅怀些驱动历史前进的先人，而不仅仅是一条小木船。

烟雨楼也在南湖附近，烟雨楼就字眼上来讲，无非烟花杏雨，完全具备古江南风花雪月的特征。所以烟雨楼总是和爱生恨死，才子佳人相关的，其中演绎的爱情故事，感染了多少多情的江南少女，又催落了多少忧愁的眼泪，不得而知。或许，真实的感受并不是面对烟雨楼的那刻才能产生，而是读着那段段如歌如泣的文字方有。只是，那些和风花雪月相关的词眼，勾不起我的好奇，我感兴趣的是历史！

这就是江南，一片小湖，一只小船，一座小楼，都能让你感慨万千，经久难以忘怀！

四、

江南的清晨，我被窗外的鸟声叫醒，隔窗望去，突然发现，江南下雨了！

江南下雨了，三月的小雨，淅沥沥地下着，打湿了小桃红，也泥泞了路面。三月的小雨是清新的，带着一股初绽的花香落下；三月的小雨是轻快的，俏皮地敲着玻璃窗，然后滴嗒着掉下；三月的小雨也是飘忽的，时断时续，像针尖又像牛毛，斜斜地飘着，摸着有点清凉；三月的小雨也是温柔的，它没有夏雨的粗暴，也没有冬雨的冰心，它拥有的只是无限的柔情，正如它轻轻飘落。

我撑着一把蓝色的小雨伞，在雨中的江南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小雨轻轻飘落，一丝丝、一缕缕，偶尔伸手，想拾起几颗，却从指缝中悄悄溜走，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感受，溢于言表，只有我自己才能真正理味。

雨中的原野，绿色更加茂盛，绿色更加迷人，那油油的绿意噢，浸人心脾，摄了你的魂，我真想丢掉手中的雨伞，一头扑进那苍翠的绿野之中。可是我不能，江南不是我一个人的，绿色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太贪婪，一个人占有了江南的绿！

路边的小桃红，在雨中张开笑脸，展露着它柔柔的花心，人们都说“梨花一枝春带雨”，娇媚绝伦，又有几人见过桃花带雨而开，那种娇而不艳，媚而不俗的新姿，惹得三千怜爱，博来一地赞词。

雨后的江南，我悠悠地走着，漫无目的。雨，开始加大，不再飘忽，落在地面溅起一朵朵白色的雨花，我看着却不是雨花，而是一地的唐诗宋词，突然在江南的地面绽放，那般美丽、那般芬芳。从唐诗宋词之中拾足而过，我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唯恐粗俗的脚脏了古典的美。我抬头看着空中，那些雨，化作漫天的诗词，在空中纷纷扬扬，落入我的视线：“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春风春雨花经眼，江北江南水拍天”，“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一夜好风吹，新花一万枝”，“洛阳城里又东风，未必桃花得似、旧时红”，太多太多，我读不过来，迷了我的眼神。

经过一条小巷时，我突然想起了那个雨巷诗人，也想起了昨夜的梦。梦中我行走在雨后的江南，邂逅一位江南的女子，她有着丁香一样的美丽，丁香一样的清香。我是多么渴望，今天的雨中，我也能够遇到一位梦中的女子，我从此愿为卿迷，愿为卿狂。

那女子，举着一支丁香色的小雨伞，正从远处向我走来，近了，近了，我的心开始狂跳，她是否就是梦中的那女子？或者，她长得像梦中的女子一般美丽，一般清香？她举着丁香，慢慢走近我的身边，风悄悄掀起她的雨伞，她不经意地看着我，她身着一袭淡蓝的裙装，她手握一支淡淡的丁香，一双清澈如江水的明眸，装下古往今来的美丽和忧愁，一头飘散的秀发，散发着江南的水草花香。

我痴痴地看着她，我的江南，我的梦！她嫣然一笑，然后飘然而去，我梦中的江南女子呵，梦一般来临，梦一般离去。停滞了我的脚步，也带走了我的呼吸。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我突然恨这春风的温柔，你为何不再恶劣一点，吹落她手中的丁香，那样我可以找到一个理由，飞奔前往；我又盼望着奇迹出现，她突然回头，向我奔来，我轻轻伸手，拥她入怀。她微笑着看着我，用她清澈的明眸，摄下一幅江南的照片：我手握一把雨伞，她手握一支丁香，远处的楼台，在烟雨中忽隐忽现。

她终于离去，梦一般来临，梦一般离去。留下我，撑着一支蓝色的小雨伞，怅然行走在雨中的江南，没有方向。

2007-04-20 02:2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