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plereview Collections

老小

???中国大陆

?????27?

?????22 Jan 2010

???教师

???写作 摄影

?????Send private message

?????Send e-mail

?????http://blog.sina.com.cn/laoxiao

Find all posts by 老小

散文游记
Post new topic   Reply to topic
农活种种

农活种种①:车水




我的家乡,地处南阳盆地北部。

在那块土地上,过去是极少如南方一样可以灌溉的。播种的时候,只有铁桶木桶,一挑一担,从河里、沟里、井里把水挑过来,一勺一勺,一棵苗儿一棵苗儿地浇,一粒种一粒种地点,再不然就等老天下雨。除此之外,无水可灌,没有水渠,更无水源。每年的麦秋两季播种后,除了锄草、施肥,从来是不给庄稼浇水的。井水与河水,地势那么低,能把它们一担一担挑上来,保证人畜饮水就不错了,谁有那么多的力气将井水、河水一挑一担挑到庄稼地里去灌溉呢。所以,庄稼的收成只能期望风调雨顺了,我们当地人称此为“望天收”。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这是天理。

乡下人从来没有敢想如何让水向高处流。

倒是解放了,农村兴修水利,在离我们家乡很远的地方修建了一座小型水库,然后又修建了不少的水渠。可渠水流到我们家乡已是尽头,也就没有多少水了。

但无论如何,这水,也依然是从高处流下来的。

庄稼可以“望天收”,可蔬菜,在乡下,那可是个娇贵的东西,没有水,是不行的。

于是,集体的菜园子里,都有一口水井,井上有一架铸铁的水车。

这种水车与荷兰的风车、黄河边上的水车,还有江南的水车都不同,那些水车或者是自动的,依靠风力或者水力,或者是脚踏的,而我们家乡菜园子里的水车,是人力或者畜力的,如农村的碾子一样,一根杠子,将老牛或者毛驴套上,慢慢悠悠地走啊,走啊,铸铁的齿轮带动铁打链条上的橡胶活塞,这样,井水就源源不断地从吸水管中被提上来了。

有时,大家嫌老牛和毛驴太慢,于是,几个小伙子便来车水。

将老牛、毛驴拉套的短杠子换成长杠子,一边三四个人,大家一圈一圈地推着杠子走。高兴时,不知累、疲倦为何物的半大小子们便撒欢儿一般地跑。站在井边大树下的婶子、大娘,还有大姑娘们,一边乘凉,一边看,时不时还议论几句。

这时候,谁要是体力不支,赶不上趟儿,被落下了,那可是件丢人的事儿。自然,每个小伙子都不愿当着女人、尤其是大姑娘的面儿丢脸,大家每一个人都竭尽全力,拼命地推,奔跑,水车车出的水也如一朵朵白色的浪花,一朵连着一朵,盛开怒放。

巨大的水流将菜畦很快就灌满,浇透了,每每乐得在菜畦间浇水的菜把式直骂:慢点儿,慢点儿,水把我的菜畦儿都冲垮了,你们这些傻犊子!

但骂归骂,菜把式心中那个乐哟!

一阵拼命,菜地很快浇完了。

菜把式也要歇息一会儿了。他高兴地从黄瓜架上摘下水灵灵的,还带着花儿,浑身长满嫩刺儿的黄瓜,在水车水口洗过,给车水的小伙子一人一根,算是犒劳。

鲜嫩的黄瓜,在透骨冰凉的井水中洗过以后,咬在嘴里,嘎嘣脆,心里那个滋润哟!

看着小伙子们一个个大口香甜地嚼着黄瓜,旁边的妇女,姑娘心里也是乐,不时地指点着,议论着,嘎嘎笑着。

这时,就会有小伙子,大姑娘害羞地红了脸。时间不长,就有媒婆在两家间走动,充当月老系红线,过不了多少时日,两人便要成亲了。

如今,离开家乡,到了城里,回想起过去车水的光景,心里仍然快活高兴。

不过,集体的菜园子是早就不存在了。听家乡来人说,水车也没了,就连原来只有几尺来深,扁担伸下去,就够着井水的水井,如今也快干涸了。

哎,我那车水的水井哟。

         

2010-01-23 17:03:48
Reply with quote
老小 ?2010-01-23 17:05:19?? Reply with quote


农活种种②:收割



农活之中,最急也最累的要数收割。

农谚有,“焦麦炸豆”,“麦熟一晌”。一旦麦子、豆子熟了,包裹籽粒的麦壳、豆荚一炸裂,这麦子、豆子就蹦出来,跑到地里去了,一年的收成也就白瞎了。所以,收割是要男女老少齐上阵,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拖拉。“麦子焦了头,小姐下秀楼”,平日足不出户,娇滴滴的小姐都要急得下秀楼了,何况农人。

我们说,丰产,还要丰收。如果收割不好,不及时,丰产也不会丰收,只能眼巴巴看着麦子、豆子在田地里哔哔啵啵地炸响,你收割回来的只能是麦杆、豆梗。

这样,一场雨之后,夏天的黄土地里霎时长出绿油油一片的麦苗、豆苗,可它们不是专门播种的,上好的麦子、豆子就这么糟塌了,让庄稼人看着都心疼,“粒粒皆辛苦”啊。正因如此,收割,在农活里才显得特别重要,上好的收割把式也特别受尊重,特别受欢迎。

在我们家乡,收割讲究快、净、齐。

站在田间地头,望一望长长的田垄,朝手心里唾一口唾沫攒一把劲,埋下头去,挥舞手中寒光闪闪的镰刀,麦子、豆子在一片唰唰声中倒下去。

收割者一路割过去,地面的麦茬、豆茬整齐划一,身旁的麦子、豆子一堆一堆如枰中棋子一样规矩。

身后的人看了,止不住啧啧称赞:这才是好把式!

十七八岁、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身强力壮,争强好胜的年纪。几个人在一块儿,谁也不服谁,活路干得性起,常常有较量、有比赛。旁边的人也巴不得看看热闹,一来好玩,比赛是一种难得的娱乐呢;二来别人多干些,自己就可以轻松一点儿。众人不住地吆喝、鼓噪。

于是,便有好事者捡出十来片儿瓦片,让跃跃欲试的年青人站好位置,弯下腰去,在每个晒得黑红、泛着油光的脊背上放好,然后一声口令,几个、十几个人挥动镰刀,飞也似的射出去。长长的一垄地,眨眼功夫便到头了。

谁的速度快,谁背上的瓦片没有掉下来,谁即为胜者。

如今想来,那种阵式,比现在运动会上百米跨栏还紧张与刺激。

一旦获胜,中午吃饭的声气也比别人大许多,吃得也比别人多许多,而旁人是不会有任何言语的。

这胜者,在接下来的收割中,会暗中较劲,竭力不使自己落后;其他的人,也一心要超过这胜者:你不是第一么?那是在刻意中取得的,看我在不经意中就会超过你!

所以,那些看似老实巴脚,埋头苦干的农夫汉子们,一样有心计,一样有竞争。而且这种心计,这种竞争是无时不有,无时不在的。但是,这种心计,无可厚非;这种竞争,又是完全凭实力,凭干劲的。

一次较量结束了,新的较量又会开始。

一次竞赛收场了,新的竞赛又在进行。

人们为了生存,为了荣誉,不断地较量,不断地竞争,而在这较量、竞争中,收割快速地进行,农人也就实现了丰产丰收的理想。

如今,人工收割已被机器的劳作代替了,广阔的原野里,行驶着隆隆的联合收割机,但这里面,一样有较量,一样有竞争,而且竞争与较量的内容更为广泛,更为复杂,资金、技术、设备……

挥舞镰刀,是漂亮的收割手。

机声隆隆,一样是漂亮的收割手。

在竞争与较量中,我们的工作进程在加速,我们的工作质量在改善,我们的生活水平在提高。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收割、收获,与播种一样关键。

_________________
View user's profile     老小Collection
老小 ?2010-01-23 17:06:49?? Reply with quote


农活种种③:锄地



庄稼如人,要想长得好,长得壮,一样要多加侍弄,悉心爱护。而锄地,就是侍弄庄稼,爱护庄稼的重要活路。

农人说,锄地,草死苗活地发暄。

一个上好的锄地把式将地锄下来,多余的庄稼苗苗儿没有了,旁枝去除了,草死了,苗壮了。苗之所以壮,就在于合理间苗,把多余的庄稼苗儿去掉了,把旁枝也去除了,没有多余的苗苗儿、偏枝儿争养分,再加锄地之后,土地疏松,通气,便于保墒,储存水分,庄稼苗当然旺了、壮了。

所以,锄地的目的有两个:一是除草、间苗,去旁枝儿;二是松土、通气,保墒情,有农谚,夏天碰破皮儿,冬天犁一犁儿。夏天锄地的功用可见一斑。

既然是这样,锄地就非常讲究了:刚刚锄过的地,锄过的草,你稍不注意,乱了脚步,一脚踩上去,将土又踏实了,土仍然是实的、板的,不能通气,不能保墒,而生命力旺盛的草根一经踩实,它又会活了,一场雨后,还会疯长。这锄地的作用,就没有充分地显现出来。

正确的锄地方法,是两手一前一后紧握锄把儿,身体微微前倾,锄头按照一定的顺序,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的顺序,一步一步推进,将地垄间,苗苗儿旁的草统统锄去,将庄稼苗儿的旁枝锄去。一步一换脚,换脚换方向,这样,稳扎稳打,步步推进,身后留下的是整齐、漂亮的十字花儿。

内行人从田间地头走过,远远看着那整齐的十字脚印,便知道,这是地道的锄地把式。

如果你锄地过后,地垄间是参差凌乱,毫无章法的脚印,庄稼人是不屑的。

著名豫剧《朝阳沟》里,银环刚下乡,不懂农活的干法,拴保教银环锄地一节,即有“你前腿蹬,你后腿弓,脚步扎稳,劲儿使停!”的唱段,形象地描绘了锄地的姿势,交待了锄地的要领。

劲儿使停,就是将力气使均匀的意思。

我高中时,即已近视。无论在学校,还是回乡下,眼镜都已离不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文弱书生在田间锄地,如今想来,确是很滑稽的。当时就有人说:戴着眼镜,莫把庄稼苗儿锄掉,把草留下了。

本来锄地的力度、脚法都有要求,是技术难度较大的农活。但我为了争一口气,决心把地锄 好,锄出个样子来,给嘲笑我的人看看。

我咬着牙,坚持着。坚持着锄下去,坚持着按规矩走下去,结果,在我的身后,也有一行整齐、漂亮的十字花儿。

老者、长者看了,不住地点头,中间颇有点儿“孺子可教”的意味。

假期结束,回到学校,越发觉得学习机会的难得,便更珍惜、更努力。

多年以后,回想锄地的往事,感觉人的一生,光有正面的教育,热心的鼓励,往往是不够的;有时,冷言的批评,反面的刺激,更能激发人的自尊,人的自信,促使人自强、发奋。

大学毕业也已将近20年了,但自觉再回田间,重握锄头,仍然可以把地锄好,仍然可以走出整齐的十字步,但这一切,都得感谢当年的那些冷嘲热讽,想看笑话的人,如果没有那些刺激,我就可能不把锄地当回事儿,也就掌握不了锄地的要领了。

人事繁杂,能从正反之中,好恶之间警醒,不失为一种财富,一种帮助。

_________________
View user's profile     老小Collection
老小 ?2010-01-23 17:08:28?? Reply with quote


农活种种④:草编




农民,是从来没有什么休息日的,更不说今天城里人的“双休”了。

一周七天,休息两天,在农民来看,那是神仙的日子。

只要你是勤快的农人,便有干不完的活路。大田里,浇水、施肥、播种、锄地、收割……大田之外,为了生计,仍有不少的活路,喂牛、放羊、拾柴,还要挤时间,编织一些日用品……

一年到头,农人就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

农民在年节之外的休息,只有在阴雨天。连阴雨,或者瓢泼大雨,道路泥泞,田间积水,无法进大田进行任何耕作,得!就躺在床上歇息歇息吧。

可我们家不!

每当清晨从睡梦中醒来,听得雨点敲打在茅草屋的屋顶上滴滴嗒嗒的声音,心中便高兴,感觉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因为听到这种声音,我们便可以稍微歇一歇了!这样,就闭上眼睛,慢慢重又进入梦乡。

但好梦不长。

过不了多长时间,母亲便喊:起来!都起来!

起来干什么呀?你没看雨还下着哩吗?又不能下地干活。我们弟兄几个都懒洋洋地说。

起来!趁天下雨,你们几个织草苫子。没看去年的苫子都破了吗?不怕人笑话!母亲不容商量,一边布置着任务,一边揭开我们每人的被子。

我们起来,见母亲早已将架在房梁上的麦杆拿下来,在屋外的雨地里淋着。我们明白,母亲已经做好准备,麦杆淋一阵儿,湿润了,我们好来编织。

说起编织,在农村,要编的东西多了:篮子、草帽、席子,还有蒸馏馒头用的蒸笼,但这都是技术活,我们干不来的,只有等大哥来干。但编织草苫子,却是要我们大家一起来的。

苫子,一些地方又称稿荐,是用麦杆、稻草等编织的垫子,农村多用来铺床。但这东西不经折腾,一年下来,便不行了,散架了,只有当柴草烧掉,另织新的。

那时,农村没有风扇,更没有空调,夏天的屋里潮湿,闷热。天晴的晚上,农人们习惯住在屋外,老人、妇女和孩子就睡在自己的当院里,青壮年男人呢,住在村外的麦场上。

每天晚饭之后,青壮年便三三两两扛着草苫子、席子出去了。空旷的麦场上,凉风习习,吹去了一天的燥热、疲惫,大家躺在蓝天繁星下香甜入梦了。

尽管简单,尽管粗陋,但这苫子、席子,也一样是卧俱。你的苫子、席子破破烂烂,不像个样子,不仅仅说明你家境不好,同时也说明你这个人不行,不勤快,好吃懒做!

这是母亲绝不允许的。

母亲是一个要强的人。她总是竭力改变自己所能改变的一切,不能改变的,没有办法,只有挺着。但一有改变的可能,母亲便立即行动,毫不迟疑。抓住一切机会,利用所有的时间,干活干活。大多的时间,整块的时间,干大田的农活;短的时间,零碎的时间,干家里琐碎的家务。

我们弟兄几个,一道起床,草草吃了早饭,便开始准备编织草苫子。

两人将农村用的板车车轮架好,在幅条间插入两根有弹性的树枝,使其两头翘起,以备缠绕麻绳,一切准备停当,便开始用早已梳理好的麻劈儿拈绳子。

其他的人,把门板卸下,横立着固定好,再找来十二块砖头或者石头,把浸泡好的麦杆拿进来,就等绳子拈好,就可以编织了。

绳子拈好了,按统一的长度,截取6条,每条对折,两头缠绕在石头或者砖头上,然后把做有中间标记的地方搭在门板上,这样,就可以把一缕一缕的麦杆编结起来,使之成为一张排列整齐、厚薄均匀的苫子,麦草垫子。

这苫子的漂亮与否,关键看两边的收口。简单的,是一道边儿,随便收一下,就成了;讲究的,是两道边儿,将一缕麦草分两股,一股先编织第一道,另一股再编织第二道,这样,苫子的两边,就有了漂亮的双道花边儿。别人见了,会止住地夸赞。但这是要费功夫,费力气的。

只要是哥哥编织,一定是两道边儿,而且速度不比别人慢,待在苫子的结束处,稍加修饰,编几道草辫子织进去,就更漂亮了。

一天下来,就有五六张苫子可以织好。

天晴,在太阳地里晒干了,一家人便可以用上新织的苫子了。

躺在新织的草苫子上,新鲜的麻绳味儿麦秸味儿,让人心里舒服极了。

_________________
View user's profile     老小Collection
老小 ?2010-01-23 17:09:39?? Reply with quote


农活种种⑤:施肥



楼前,便是农田。
常常站在阳台上看那块不大的农田,非常羡慕土地的主人:夏秋两季庄稼,从来是收了种,种了收,中间从来没见有什么时候施过肥。
我们这个小城,就在黄河边上,小到分不出城市与农村,不象北京、上海那样的大都市,有城乡结合部。
脚下的土地无论深挖多少米,都是一样的黄沙土,大约是黄河冲积平原的缘故。所以,这里的农民极少给庄稼施肥。即让施肥,也是化肥,从未见施过农家肥。我们家乡却不,农田翻过两锹深,熟土之下,便是生土。
在上个世纪“大跃进”的年代里,农村曾经有过深翻土地的运动,挖地三尺,不少农田颠倒了生土熟土,结果适得其反。本来期望高产的,粮食反而大幅度减产。
在我们家乡,由于熟土层浅,所以土壤肥力有限。为了保证粮食高产,施肥,便成为关键的一环。
而施肥,农家肥是重头戏。
三伏天气,高温多雨,农村家家户户的门前积农家肥用的大土坑,积满了雨水,雨水积得时日久了,变绿发臭。这时,将青草、秸杆、泥土一股脑倒进去,用泥封好,一个夏天过去,青草、庄稼秸杆都腐烂了,成为上好的腐殖质。
而老屋的墙土、地面土,庭院的地面土,由于多年“歇息”,加之烟熏火燎,人畜粪便的“滋养”,肥力自然较大田的土不知大多少。
这还不行。
为了高产,要深入挖潜,能送到大田的肥料,都要送到大田去。
于是,老屋的地面,挖起来;庭院的地面,挖起来。这些泥土,都被当成农家肥,送往大田。
多年的老屋,多年的庭院,将泥土挖出来,发挥一下他们的肥力,本也无可厚非,但强调农家肥的高潮时,头年刚刚换过土的老屋、庭院,也一样常常被责令要挖地三尺。实在闹得鸡犬不宁,劳民伤财。
更有甚者,才建起一年的茅屋,也被责令拆掉,把墙土送往大田。
结婚生子盖屋,在农人是三件天大的事。茅屋,在别人眼中不算什么,但在农人,那是家,那是窝儿,没有了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哪。
每年秋收后,农人将这些沉重的农家肥装上地板车,一车一车送到大田里,再一车一堆卸好,一夜之间,大田里就有一排排坟然隆起的粪堆。
向大田送粪,那是力气活。你想,满尖满尖一车的粪土,从地头一点一点拉至田间,没有十二分的力气,是很难胜任的。
当所有的农家肥全部送至大田,安排到位之后,便是撒粪。年青的小伙子,趁着天晚或者清晨起个大早,将农家肥一锹一锹均匀地扬撒在农田里,然后就可以耕作了。
看着不起眼,在城里人的眼里又臭又脏的农家肥,对于庄稼苗可是举足轻重的。农人说,人哄地皮,地哄肚皮。你若偷懒,不给土地施肥,尤其是农家肥,庄稼的长势立马就看出来了。
所以,在农人的眼中,农家肥,飘着一种特殊的“粪香”,而这粪香,经过转化,就成为上好粮食诱人的饭香。
回想农人、农家肥,那才是道地的化腐朽为神奇。
没有农村的经历,谁能想象得出臭哄哄的农家肥与香喷喷的新麦饭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_________________
View user's profile     老小Collection
荷梦 ?2010-01-24 00:02:27?? Reply with quote


种种农活,写得细致,语言娴熟。

_________________
View user's profile     荷梦Collection
老小 ?2010-01-24 01:08:17?? Reply with quote


农活种种⑥:扬场



历史课上,知道有一种古老的农业机械,是老祖宗专门用来吹麦子、谷子用的。
一架车子一般的木制家什,将麦子、谷子装进漏斗,手转摇把,风轮转动,既有风扇出,麦子、谷子亦被抛出,风力与惯性的作用,秕糠、粮食及石块被抛出不同的距离。这样,泾渭分明,上好的粮食便被干干净净地分离出来了。
但是,这种机械,我们家乡是没有的。所以,要想将麦子、谷子、豆子之类的作物从秕糠、泥土中分离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扬场。
扬场,我们小时候有,现在仍有;黄河以南的地区如此,黄河以北的地区也如此。
近几年,在豫东北的小城居住,平日到四周的乡村走动,依然可以看到乡人在收获的季节扬场。
扬场,需要一个较为空旷、宽阔的场地,在微风的日子里进行。场子闭塞,没有风吹过来,粮食籽粒、秕糠与泥土难以分离,但风力太大,将粮食籽粒吹撒得到处都是,反糟塌了粮食。
但即使场地合适,风力适中,没有上好的技术,也很难将这场扬好。
扬场,通常用木锨,一锨一锨,不紧不慢地将麦子、谷子以一道弧线均匀地抛撒在空中,微风吹来,秕糠、泥土便被吹散开去,飘飞得远了,只有籽粒落在身前的地上。
一锨一锨,将麦子、谷子抛撒上去,唰的一声,空中立刻有一道金色的彩虹。唰唰声不断,彩虹亦不断,一道接着一道,一闪连着一闪,在枯寂的乡下,你仰脸看那麦子、谷子组成的金色彩虹,心里非常的快活,非常的愉悦。今天,走进影院看电影,坐在家中看电视,较当年仰脸看扬场,心中的愉悦、快活尚要逊几分呢。
扬场,不仅仅要扬,将麦子、谷子抛撒上去,在麦子、谷子落地时,还需要一个人手执长长的竹扫帚,一下一下将麦子、谷子扫拢来,将瘪粒儿、带皮壳的籽粒儿扫出去,保证麦子、谷子堆中的籽粒儿都是上好的,饱满的,而这,农人称之为“打掠儿”。
这一扬一掠,需要配合默契,一锨扬上去,籽粒儿落地,马上掠扫过来,籽粒归堆儿,秕糠掠出。若出手早了或者迟了,籽粒儿落下,打在扫帚上,四溅开去,便把粮食抛洒了。因此,扬场的节奏非常强,一扬一掠,发出不同的声响,让人在枯寂的劳作中,有几分音乐的快感。
所有的麦子、谷子都扬完了,接下来便将干净的粮食一一装袋。剩下的秕糠,瘪粒儿、带壳的麦子、谷子,也是舍不得丢掉的,一样要装袋,拉回家去,待农闲了,再拿出来,装在簸箕里,慢慢整去皮壳,一样是粮食呢。
当把粮食装好,场子打扫利索,天色已不早了,一辆大车把粮食拉回去,在老屋里把袋子一一码好,然后洗脸吃饭。
吃过晚饭,劳累了一天的父兄,便在当院的树下点一锅烟。
收成好了,那烟锅也分外亮些。

_________________
View user's profile     老小Collection
老小 ?2010-01-24 01:09:26?? Reply with quote


农活种种⑦:犁地



深圳的大型雕塑拓荒牛,为许许多多的人所熟悉,但是,真正的犁地、拓荒,相当数量的城里人是非常陌生的。
犁地,要达到人与牛的协调,必须实现交流的通畅,无障碍。
我们常说,人有人言,鸟有鸟语。人与牛如何交流呢?
犁地,指挥牛行动,在我们那里,有一套固定的口令。这特有的口令,是人与牛长期相处,不断耕作中训练出来的。说到此,我想起一个笑话:
一个农夫,眼睛不好。
犁地时,小儿子总在前面牵着小牛,农夫在后面扶着铁犁。每到拐弯处,儿子便拉小牛拐弯,同时不忘了提醒父亲:爹,拐弯了!
小牛长大了,再耕地时,任谁也不能让它拐弯了,除非喊一声:爹,拐弯了!
牛,在人的生活习惯中,在人的语言里慢慢养成了一种习惯。
在我们乡里,农人用“大大,列列”指挥老牛左右移动,用“得”让牛前进,用“稍”使牛后退,用“喔”令牛停止,一切都指挥自如,进退有度。
把牛带至田间地头,将铁犁摆正、套好,然后轻轻挥鞭,牛便前进了。铁犁将土地一浪一浪地翻开,刚刚看上去还是板结、干涩的土地,一下子就变得润泽、肥沃了。
生活困难时期,犁地,并不单纯是犁地。每每犁地时,后面便跟着几个半大小子,抢着捡柴,或者捡地下生长的粮食,比如红薯、花生。
豆根、麦根,捡来可以烧火;收获时没有收净的红薯、花生,那也是一份“外财”,这一切都极难得的。
孩子们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紧紧盯着刚刚翻过的泥土,见有麦根、豆根,亦成红薯、花生翻出来,鹰一样地扑过去,抓在手里,转身放入挎在胳膊上的篮子中,鞋子里灌满泥土也在所不惜。
如果和犁地的牛把式沾亲带故,他便会暗中时刻帮助你,让你占不少的先机,比别人多捡出许多。
俗话,熟人多吃四两豆腐。但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这犁地的平常耕作中,也会有这么多的“猫腻儿”。
地犁完之后,就该耙了。
据说,这耙起源于东汉末年,为一字形耙。一根横木上装9根铁齿,南北朝改为人字形钉齿耙,宋代时改为长方形。
耙地时,牛把式立在耙上,一手执鞭驱牛,一手拉套绳左右方向,口令与犁地时相同。
牛把式两脚有节奏地摇动,身体重心在耙上前后交替,耙便均匀地前后晃动,呈波浪状前进,这样,刚刚犁过翻起的大块泥土,便粉碎平整。
如今想来,站在耙上的牛把式,极富韵律的晃动,钉齿耙在黄土地上前进,其潇洒程度不让今天的冲浪和滑水,而耙过的土地,也呈均匀波浪纹样,十分美观漂亮。
这些活路,城里人是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更遑论亲见亲为了。
我突发奇想,在当今旅游项目众多的世界里,如果能够开发一种以犁地、耙地为主题的耕耘旅游,一定会有不少人感兴趣的。
当年,皇帝尚且左手扶耒,右手执鞭,在先农坛上象模象样地做回秀,以示劝课天下,今天,我们熟悉一下这些农话,亦不为过吧。

_________________
View user's profile     老小Collection
老小 ?2010-01-24 01:10:32?? Reply with quote


农活种种⑧:播种



当土地犁过、耙过,整个田畴平坦如砥,一道道均匀的波浪花纹,让人看了,心里极为舒坦。
但土地不是拿来看,拿来观赏的,
土地犁耙之后,就该播种了。
这里说的播种,多是小麦的播种。
小麦播种,一定用耧。
这耧,由耧腿、耧斗、挟手、拖板、耧辕几部分组成,一般为木制,只耧腿的尖脚,与泥土接触的部分,包以马口铁,一来锋利,二抗磨损。
播种时,先定耧门,设计好播种量的大小,由人或牛在前牵引,匀速行走,笔直前进。一人挟耧,边行边摇,以使下种均匀。
摇耧的过程中,系在耧斗中间的小石头左右撞击耧板,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与牛铃的叮当之声呼应相和。
平整如画的田野里,到处是忙碌的人群,远远近近,来来往往,耧铃叮当,呼应唱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新鲜的泥土气息,让人在这纯朴的乡情村景间流连忘返。
小麦经过一冬一春的生长,夏日的乡下,到处一片金黄,金色的麦浪摇得农人心都醉了,又是一年好收成。
小麦收过之后,又该种秋了。
小麦播种,有民谣:寒露到霜降,种麦莫慌张;霜降到立冬,种麦莫放松;立冬到小雪,种麦嫌晚些。这中间尽管也有抢种的意味,要尽力不误农时,但毕竟在时间上还是比较宽裕,在节奏上也还比较舒缓。
而夏种就不一样了。
农村人常讲,三夏(夏收、夏打、夏种)大忙,抓好“三抢”,抢收割、抢播种、抢管理。夏天气温高,庄稼生长快,所以有“春争日,夏争时”之说,“五黄六月去种田,一天一夜差一拳”。
为抢农时,腾出的麦茬地,多不犁耙,直接在麦茬间点种上玉米、绿豆、大豆和花生,待庄稼苗长出来了,方把麦茬锄去或者犁去。
近年,抢种的势头来的更猛,常常麦子未收,即在麦陇间点种了。当麦子收割时,田陇间已冒出绿油油的庄稼苗儿了。
回忆在农村的播种,还是冬麦的播种惬意些,秋风习习,天气凉爽,且节奏也不那么紧张,人们在前后几天、十几天的时间里,将一切收拾妥当,将所有的麦子都播种好,就等来年的收获了。
而夏种,炎阳高照,天气酷热,而且时间短暂,节奏紧张,让人有一种崩溃的感觉。
但是,经了一个慌春,杂粮野菜填肚子,久不见腥荤白面的农人,这时麦子刚收,少不了白面馒头、面条子,有时还有几片肥肉打打牙祭,不失一种口福。
到了麦播时,时间不那么紧了,节奏不那么快了,活路也不那么累了,又是刚刚收秋,粗粮下来了,伙食自然差一些。
所以,农人有“人闲嘴自在”之说,别人劳作时,你袖手旁观,轻松倒轻松;但别人大快朵颐,你也只有流哈拉子的份了。
真谓有得有失。

_________________
View user's profile     老小Collection
老小 ?2010-01-24 01:15:48?? Reply with quote


农活种种⑨:喂牛



在过去的农村,喂牛,不仅仅是一项具体工作,更重要的,它是一个岗位。

牛,是农村耕作、运输最主要的依靠。在集体所有制时代,一个生产队,充其量,也只有七、八头牛。几百亩地的犁、耧、耙,全指望这几头牛了。喂牛,做牛把式,就象今天单位里把最关键的设备交给你管理。想想看,喂牛的岗位该有多重要,牛把式又有多威风。

喂牛,做牛把式,一般都要挑选三代贫农,苦大仇深的中老年男子来担任。

原来的小学课本中,有“地主分子石老五”的课文。地主出身的石老五,在草料中投了毒,毒死了生产队的牛。

这样,家庭出身有问题的人,是无论如何用不得,万万用不得的。尽管这人不会,也不敢出任何问题,但我们习惯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思维方式。好人尚且用不了,谁愿意多一事,冒风险去用有污点的人呢?

所以,喂牛,做牛把式,是荣誉的象征,是村人的信任,而且,做牛把式,多多少少总有些便宜可占。

喂牛的饲料分两种,多是干草,铡碎的麦秸,还有红薯藤、豆秧,夏秋时也有青草;草料之中拌上豆料水。豆料,是大豆、豌豆石磨上过一道,碾碎而成,盛在一个瓦瓮里,另有一装满水的大磁缸,加入豆料,喂牛时,洒在草料上,然后拌匀。

草,人是不能吃的,但豆料,在生活困难的日子里,却是人上好的零食。

阴雨天,下雪天,农闲的时候,村子里的孩子便聚集在牛屋里,将牛吃剩下又晒干的硬草棒燃上,火烧得旺极了。取过给牛加料水的马勺,架在火上,从豆料中一一捡出一碾为二的豆瓣,放在马勺里炒。那个香哟!今天的孩子,吃汉堡包、肯德鸡都一定没有那个味儿。

做牛把式、喂牛,关键还不在吃上。在农村,交通工具极度缺乏,生产队里的牛车便是主要的交通工具。

牛车,两只铸铁的轮子,老牛拉着,走在乡间的沙石路上,铁石相击,发出咯咯当当的响声,坐在那个上边,多神气啊。

牛车之外,还有“拖车”,也叫“拖拖”。它可不是今天公路上常见的拖车,这是一种特殊的车子,没有轮子,只用木头做一个长方的架子,如床架一样,上面的两条木撑子架着,可以放犁、耙等农具,下面两条纵木,后来也多改为铸铁的,直接着地,老牛拖着,无论什么样的道路,都通行无阻,绝对没有陷进泥中的后患。

即使今天,越高级的汽车,在乡间泥泞的道路上行驶,越是徒唤奈何,无计可施,更何况是农田里松软发暄的土地了。

在以汽车为怪物的乡下,乡人及孩子是极少有机会坐车的,偶尔坐一次牛车,甚至如螃蟹大虾一样弓身爬在拖车上,也是享受,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为了有机会坐牛车,我在童年时,曾多次怂恿哥哥去当牛把式。

哥哥说:别那么眼皮薄儿!意思说我目光短浅,胸无大志。但看着平日一起玩耍的伙伴儿一个个神气地坐在牛车上,心中终是不甘,多年以后,还写了《傲慢的牛车》记述这段往事。

喂牛,做牛把式,可以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如今想来,幼稚的眼光和心理,确实有几分好笑。而做牛把式、喂牛,道道地地的辛苦。每天晚上,必须住在牛屋里,夜里尚且要起来给牛添上几遍草,加上几次料,一个囫囵觉也睡不了,无论三伏酷暑,还是三九隆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

夜里如此,也罢了,早上能睡一个懒觉也好。可不,牛把式往往天刚刚朦朦亮,就要起床,就要准备每天农活用的犁、耧、耙等等农具。

当村人都起床上工时,往往牛把式已经赶着牛,拉着农具在地头等着了。

各种农活,在乡下都不同程度接触过,唯有喂牛、做牛把式,是从未染指的,至今,仍然耿耿于怀。

_________________
View user's profile     老小Collection
1[2]  Ne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