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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者
《舞者》
新华
傍晚,总有这音乐拍打我的门窗,它们保持着春夏秋冬的节奏,有的时候嗓门抬高八度,那玉龙雪山的冰川,那黄河源头的牛皮筏子,那朝阳怒放的雪莲花、、、它们就破窗而入,我突然觉得自己被升高了,有一种物质冲出我躯体的包围圈,这又是多么愉悦,我脱离了那把我束缚肮脏的茧子,飞了起来,翅膀又是它本来的原色,不是人为的调配,虽然艳丽,终把匠气残留于它的骨干,它的枝梢,有时可以为你一眼识破,有时,却蒙蔽你的双眼,你以为美神降临,回头再仔细欣赏,哟,从里面蹦出只老鼠,它只是披上了松鼠的外衣,把蒙拉丽莎涂在皮毛,我为它一时的微笑所迷惑,终于我似乎看穿万物,找到了兴奋点,我从我自己的臭皮囊脱颖而出,马头琴把那呼麦的的弦音,向我传递,中国踢踏舞的深筒靴,在为我留下脚印,那兹尔库姆,那融幽默、唢呐于一体的舞蹈,突然让我想起,胡腾舞,教会赵本山怎样挤眉弄眼,竹杠舞也没有挤伤我的脚踝…我找到了我的兄弟姐妹,我们来唱祝酒歌,接受彼此的祝福,醉倒在我们自己的竹楼,我们自己的毡房,或者,你就把我权当你的新娘,背回远古的歌谣,要不我骑在马上,任你的马鞭,把我追出一片笑声,一片彩云。我改变了我的族别,我的姓名都要从新命名,我升上了没有种族歧视的晴空,那仇杀的烟云已是昔日黄花,就让我把洁白如练的云霓,披在你的肩头。这天地是这样博大,街舞的帅哥,向我走来,脚下的那叶轻舟,把他晃得像个醉汉,只是他那卓别林的大靴,斜出脚尖钉住船板,他们浑若一体,把自己变成浪花,冲浪,站在浪端,让我看不见,却真实感到他那起伏跌宕的动感。不绝于耳的涛声,却跳动着爱尔兰舞者的小裙子,他们携了近邻苏格兰人的风笛,变幻着队列,脚步合力踩碎巉岩,那碎石如雷霆滚过,在草原踏出一片蹄声,渐渐的又恢复了笛的曲音,随那夕阳落下,降幕于荡起牛粪香的暮霭。篝火燃起,鼙鼓击节,赤裸出如精铁光亮般皮肤的汉子,碎叶飘落他们的鼓面,疾风又将它们席卷,那声音如铜钟冲开喉咙,如狼群吠出乞力马扎罗山苍凉的弯月,天神恩赅披着那肃穆的战袍,恶魔早已不知去向,唯有那灌木,如岩浆喷薄欲出,毕毕剥剥躁动生命的律动,角马来了,野牛群来了,羚羊来了、、、这撒哈拉沙漠的风暴,从狮口、鳄嘴脱出隆隆之声,滚出漫野的云层,生命在这云层中孕育,那求生的欲望,让它们奔腾如潮,在我眼前驰过,把这雄壮的声音,沉入睡意正浓的夜色。木兰把梭子托于手心,她们的纤指在织机上穿经卷纬,经耙发出强劲的节拍,征衣便披挂于自己和爱人的身上,战鼓从黎明敲响,于黄昏时鸣金收场,血色染红天际,归宿的鸟群,啸聚于丛林,它们把一天的劳累在这个时刻挥霍干净,只是那鹰鹞又把它们打扰,让它们时聚时散,让它们鼓噪或是停顿,唯月亮落入二泉,它们才熟睡,只有那瞭哨的只鸟,把它的孤影,与冷月合一,在水面滴下露水,这回音壁便会波动起来,声声凄切,那带了磁力的过客,便把身影,投于河滩,染黛花草……
我的心在漫游,我的脚也想要背叛我,把我从饭桌、书架上拽起,让我出去走走,看看这美妙的声音从何而来,它给我以破碎的画面,把它修补得完整,却需要自己动手,或者把自己融入画卷,创造另一种意境。我习惯于欣赏早晨,那时节,精神刚刚从床上补足动力,只需初升的太阳,为它点火,它就会拖着我这沉重的包袱,进入飞翔的状态;抑或让我有了一种天地共色的感觉,我被气化,我已不存在,进入另一次睡眠,只是这睡眠没有恶梦,只有绿茵,百灵、白玉鸟和那红色的舞绸与我相伴,梦是绿的,百灵把我从鸟食罐衔出,随意挥洒,那红红的花朵,便成片、成线组合,在这诺大的地毯上,凸显出它们的纹样,我在上面行走,迈着猫步,唯恐对它们产生一丝伤害,让它从我身边溜走,只剩下我,孤独的身影,孑然行走,拔高颀长的身躯,最终被风干,像具木乃伊,梦靥把我捆扎,让我在粉饰的塔中,生犹如死,最终这梦靥也离我远去,深渊把我埋葬。
妻陪我去晨练,我唤她两声,先自打开院门,凉爽在早晨合拢,我被它真正唤醒,身上有晦气,那是被褥一夜的残留,路已经很熟,让我在上面认知别人的面孔,还有我自己的脚印,我踩着别人的脚印,它们又踩着我的脚印,于是它明显区别于它处,总是留白,让更多的脚印来填补,把草丛分开,藏身于斯,唯有熟悉它的人从容而过,留有旁顾的余裕,因为脚上已多出眼睛,真正的眼睛,便把晦气,四处丢去,运动又加速了这个进程,让自己变得安静,心若止水。那古老的甩手功,正适合这环境,不至于冒进,也可随心调节频率,晨僵这个名词只使我的骨头更硬,以便肌腱、经络、腱鞘、呼吸…和它更好的结合,都旋转起来, 松动如早春的耕土,长出些新鲜气息。妻总是姗姗来迟,那脚步总有打不完的哈欠,身上疾病也多,只是眼睛运动量大,看看远处那人群太极云手,近处这敲腰鼓的秧歌队,小道上散步像是小跑的男女,不知寂寞的好处,也难于掌握寂寞的技巧,只是几天,便又迷恋起睡觉,每每喊她,明白无误地告诉我,醒了,我在公园等她,她只在自己的梦里徘徊,在自己划定的圈子,悠闲消遣,积蓄白天的能量,梦醒以后施展身手,倒是忙忙碌碌比我还要神勇。
刚刚入夜,妻牵着我的手:我们去跳舞吧、、、要把我早晨的静态,消化在晚上的动态,只是我的胃口很是犹豫,只怕习惯了吃冷食,猛然改变成沸热的火锅,不是让我消化不良就是腹泻或者肠梗阻。我不能把手从她的掌心抽出,她的手像是和我初次见面,只是调换了角色,把被动变成了主动。我也不能从她眼中的那张柔网逃离,他把我的疑虑打扫得那样干净,我怕她去跳舞,光天化日增长她的的妩媚,也会增长她的胆量,那另一个异性和她勾肩搭背,又让这胆量有了新的方向,不定哪一天她不但把衣物换了,连心都要换了。只是我的矜持,我的故作大度,让我没有阻止她的勇气,而她的慢性胃炎,又为自己找到了绝佳借口,胡思乱想,让我的心跳失去了规律,只有我自己感觉到这个受害者,窝在我的胸腔实在委屈。我说出我的顾虑:我不会……
她说:我教你。
我的脑筋已经老化,即便是观音菩萨的圣水,也难以渗透,一些新鲜事物,不被它谴责就是被它冷落,终年累月的思维,早已把它变成钢轨,架上枕木,行走自己的列车。唯独妻能改变,因为没有理性,只有感情在作怪,这个怪物一张开大口,不管枣儿是肉是核都能吞得下。去吧、去吧,我们牵着手去,好让人知道我们恩爱,觊觎的目光不在我们身上风光,我这个蹩脚的学生,跟了一个不太高明的老师,学出什么样的成就,也真就不敢考虑那么多了。
我这车厢,被妻这车头牵引,去公园,它就在我门前。低矮的围墙,瓷砖那酱红外表,夜色把它改变成阴沉着脸的一道围裙,上面原有铸铁的阑珊,银粉漆把它们涂得如玉人,手臂相掺,翩然起舞,它仿佛在提醒你,这地方与众不同,没有锅碗瓢盆交响曲,没有为生计碌碌而为那粗重的喘息,没有不和睦挣扎出的噪音,去吧,去亲近绿地,绿草总是不失时机的向你开放那灿若星星的花朵,翠柏密密的挤在一起,冬青把自己膨胀成球形,洋槐挺起蔽日的冠盖,无一例外,向你提供氧气,让你得到一片为自然庇护的宁静,这一切还在,仍旧不失其生机,只是回护它的“玉人”早已荡然无存。或许它们太过娇美,又柔弱得难经风雨,让登徒子们陡生怜悯之心,也助长了他们的胆大妄为,于是乎,明里暗里把它们一个个肢解,背回自家的炕头,恨不得连它们来的痕迹也打扫干净,避免他人生出非份之想。或许它们的使命,就是脱离矿石,进入炉膛,为自己镀金,然后回炉,恢复原先的形态,这样廉价的见见世面,风光一回。或许,它生来就投错了娘胎,母亲嫌弃它,把这弃婴胡乱丢在不该丢的地方,而把膨胀的乳房带走,于是这只会哭泣的婴孩招来蚊蝇,叮咬下蛆,死于双重谋杀,供作实验室研究的标本。或许它们本就不该将绿地与土壤人为的隔离,使它们分出贵贱、高低,把完整的一体破坏,于是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悄然离去,把脸上的那点愧赧也一并带去……总而言之它们不在了,它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有这遗址,它们太过年轻,只配载入记忆,终难进入典籍,不久就会被人遗忘。
我和妻都可以轻易迈过这遗址矮墙,假如是我自己,或者是她自己,都会越过这虚拟的矮墙,只是因为我们在一起,于是照顾到前后相随的格言,分不清是谁的意愿,相随让我们互相靠拢,行为让我们兼容,都想让自己展示给对方,我更能忍耐,我更大度,我更优雅,我有涵养,而这些,又是生活的催化剂,时常发现一些不曾相识,激起我们的好奇,培育共同的兴趣东西,向前走,那些不可预知的路,它需要我们正视,共同以对,我们看不清它的曲线,不知是不是畅行无阻,但可以决定走还是不走。其实进入公园的大门宽阔,从来就没有对行者形成障碍,只是我们忽略了它的存在,不愿被这不成文的规矩约束,让自己变得自由些。
我们从入口进入公园,顺台阶拾级而上,公园里的灯与别处不同,像树,托起六个白球,旁边五个,中间一个,它们亮起来的时候,犹如一朵朵莲花,把圣洁的母乳向四周倾泻,让这公园夜色每天都浸泡在月光中,为散步的人们进入梦乡作课外练习,以便他们的梦境多一些柔和的氛围,会打呼噜的呼噜打得更响些,延续的时间更长些,不会打呼噜的,也不会发出惊厥之声,呼吸始终被软化,平和缓慢在一种频率上,他们不像是在睡觉,而是在享受自己平静的呼吸,身体已经散架,所以这呼吸便表现出他们真实的存在,是在哪一种境遇中活动。总有那不思归的情侣,便把这里当作新房,沉湎于卿卿我我,有说不完的绵言细语,把夜晚当成白天,却又不为白天的焦躁所纠缠,这纠缠只在彼此之间,难分难解,是是非非模糊得没有边界,或者只从这模糊中提取同质,把它净化、升华达于忘我之境。 灯光没有了,它们或许早过了成熟期,那梢头的果实被人摘走,树干犹存,只是显得孤单,只有表现遒劲的份了,因为这灯光的泯灭,公园迅速衰老了,黑夜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人们仍旧在散步,情侣也丝毫不为这变化改变相约的诺言,只是变了味道,没有变的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它已习惯表明它的身份,并被塑封。
没有灯光的公园,人影幢幢,形影难分,显得益发拥挤。那片跳舞的空地,高出一层圆台,像个巨大的舞池,让这环境也像是在舞厅里,不需要谁把谁看得清楚些,只需互相贴近,又别伤害对方的脚,只需有你有我,而无需旁顾其它,跳舞的技巧,好一点坏一点都没关系,它是跳给舞伴的,更是跳自己的,马路上的灯光,使他们有真实的一面,另一面藏在地上的那个影子中,围观的人很多,总不易搞清是谁在跳舞。
我也曾是这旁观的一员,只是光顾的时候少一点,距离也远一点,这与我的个性有关,朦胧总带给我丰富的想象,过于真切,便失去美感,总想从中挑出些刺来,眼球被它灼痛,觉得自己都会沾染些俗气,产生一些冲动,在显眼的地方,发泄一番表现欲,作一些与众不同的花样,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我身上,我成为这世界的中心,变成个高级教练,我做出的那些动作,像孔雀开屏,像仙女散花,我的表演,绝不是想教会谁去做点什么,只是做一个高不可攀的样板,让人们瞪直眼睛,惊叹一番,不仅打消学习的念头,连原先学会的东西,都不敢拿出来了,因为这和我的表演一比较,会让他们无地自容。其实我什么也做不了,这欲望,只让我产生通体膨胀的感觉,头抬的高一点,不是为了把别人看得真切些,而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目,进入另一种表演状态:我什么都会,做得比谁都好,我不上场,只是因为这舞台的档次太低,对我是一种辱没,我把自己表现得含蓄点,显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别人正眼看我,用眼角的余光看我,我得到了远远超乎我能力应该得到的荣宠,却又省却了许多精力,其实我仍旧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对自己的心情增加些安慰:我见过的比现在见到的要多多了。
与这些舞者近距离接触,我有了新的发现,女人的数量远远大于男人的数量 。以前我没有看清,是因为距离远,或是我过分注重朦胧感,要不就是我只是为了欣赏舞曲,而把跳舞的人忽略,因为他们离我的居住地太近了,让我想象不出,会产生多少新鲜,让人感到诧异的事物,而音乐总是由很远的地方组好结构,只是在这里临时搭建,焕发出本色,并不因公园的空旷而失真,反倒使它变得无拘无束,更富激情,让我视觉退化,听觉却被激发出以前没引起我注意的活力。女人的衣着也是迷惑我的另一个原因,我误以为连衣裙是她们性别的象征物,把自己美化得像花朵、象长了翅膀的蝴蝶,总处于一种动态之中,似是在飞翔中把这美感时时翻新,其实她们也很会用牛仔裤,短上装打扮自己,这使它们显得精干,身形的比例恰到好处,曲线更优美,柔软的部位更自然的游动,突出的部位总让人的思路急速转弯,或暂时停顿下来,琢磨一些不该琢磨的情景,花花绿绿的外形退居二线,这时这些外包装成了多余物,反倒影响了她们内在美的发挥,使她们变得臃肿,刻意雕琢,把出自天然的美,质朴的美扭曲的失去原貌,这让远距离观看的我误以为她们是我的男同胞。还有女人容易发胖,尤其生育后的女人,她们长期的劳碌,难得一次修养的机会,尽管这动机,是为了让哺乳的质量高一些,让婴儿发育的健康些,这时她们全身心投入对子嗣的呵护,忘记自身的改变,肥胖成了这生活的伴生物,等发现这种改变,她们爱美的天性, 像一种病态强烈地复发,急于改变现状,恢复苗条的身材、娇好容貌的愿望把她们推到了公园,在这舞池搅作一团,夜色又恰到好处的掩饰了她们脸上的蝴蝶斑,等她们把自己修复得完好如初,甚至更趋完美,仍保持少女的纯情,又增添了母仪的大气,也就像芙蓉般再度浮出水面。还有这个社会,给男人提供表现的机会要多,酒店大多是为他们开的,酒气自古也是壮的英雄胆,谈生意也得他们拍板定乾坤,现在又多了坐陪小姐,无论是何种交易,都更与花天酒地相接近,这让更多的女人孤守冷闺,这舞池给她们提供了排遣寂寞的乐园……不分年龄段,搅在一起。在这天地之外,性别比例向男人倾斜,在这里却是严重失调,女人岂止是半边天,这里几乎全是她们的天下,她们是这里的主宰。
一个录音机,一个音箱,音乐家全躲在里面了,那指挥家的的小棍,煞是有力,它像是被缠了糖稀,被那粘稠物裹得严严实实,它在里面蠕动,迈出这只腿,又把那只脚陷进去,拔开的这只,把那糖稀拉的又细又长,它本身的亮银色,被改变,但还是与糖稀有着明显的区别,只是舞动的节拍慢了,音乐家们像是水中的葫芦,缓慢的摆来摆去,舞者们,像是水草,也在摆动,只是把那葫芦浮在上面,突然,指挥家精神抖擞起来,把裹着的糖稀抖成一朵花,它的原意是摆脱这糖稀的纠缠,结果是让那些联在一起的丝骤然绷断,全都飘动起来,它自己喘着粗气,把音箱擂得震天动地,它想要从这小柜子里冲出来,结果是被糖稀粘连的越发紧密,只是音乐家们被激怒,快速的摇摆起来,使声音发了疯,不待指挥家发号施令,它们先冲了出来,乐器揉成一团,声音也趋于同步,这个力量很是骇人,舞者们被它弄得颠三倒四,队列不成队列,上肢和脚步脱节,自己指挥自己,搅入一团漩涡。我要受到双重指挥,音乐让我不知如何适从,指挥家说让我迈右腿,我刚想往外迈,还没想好怎样把行走的习惯变成舞步,可别出现差错,好歹这也是个舞台,观众又那样多,我这表演如不合规范,无异于授柄于人,明里背地里拿来取笑,我这大名一夜传千里,怎消受得起?我这右腿按我的设计还未伸出,指挥家又说迈左腿,我又得盘算一番,结果是哪条腿也迈不出去,走路都不知怎样才好,心里很是着急,偏偏又不能通过四肢向外传递,想要在我体内发作,把我炸成几瓣,变成轻羽,好随了音乐家们,随心所欲地飘荡起来,我初次发现腿会是行走的障碍,它们这样笨拙,一点没有脑子,反应迟钝得像铁挫,只会按着一种单调的方式运动,在路面的沙粒上磨来磨去,假如有一棵草垫在下边,总要让它踌躇半天,如遇一块顽石,那更是不知所措,这时它又缺了眼睛,鸡眼只是一颗失明的假眼,以为一座大山挡在眼前,不能前进,一时还想不出绕开它的方法,人一身的愚蠢,都集中在了腿脚这个部位,每天不加以冲洗它就把工作的成果加以卖弄,弄得房间里臭烘烘的,被褥也讨厌它,稍有不慎沾染上这穿透力极强的伙伴,总要拆洗重新把自己再缝补起来,还躲不开它得骚扰。我的腿脚麻木起来,妻这个指挥家粉墨登场,她嘴里不停发号施令:一、二、三……一、二、三、 四……我的腿脚恢复了知觉,也像有了灵魂,只不过不是我的,而是妻的,我的大脑出现了麻木,感触神经全都交给了妻,于是我把自己变成她身上零件,随她怎样活动,我只依附其上,她活动的激烈,我把自己拧的紧一些,不让我们脱离丝扣,她像个中介人,把我直接介绍给了那个躲藏起来的指挥家,我很快跟上了他的指挥棒,粘在上面,一些女舞者的话语便像糖稀一样往我身上贴:大哥,真够能的,几天就学会了… 大哥跳、跳,你跳得真不错…….我怀疑这说法不够真实,人这双眼睛看别人总是清清楚楚,看外界的事物也是难有差错,唯独看自己总是雾里之花,总要借助镜子(眼睛总是为别人长的,镜子才是留给自己的)观察自己,想看清身后就要借助多面镜子,虽然有时它让你变形,胖子变成瘦子,瘦子变成胖子,平白无故长高几尺,惹得你哈哈大笑,但它还是真实的自己,唯独你表演的天赋,镜子自作主张作了必要的挖掘,它的用心是好的,无非是想告诉你,自己是可以改变自己的,其中的奥妙不是被你疏忽就是被你隐藏了起来。人眼可就不同了,人言更是可畏,单就男女而言,一旦感情作怪,西施也会变成东施,卡齐莫多又会变成美男子。我的眼睛总是被圈子中央几个男性所吸引,他们穿着入时,领带贴于胸前,舞姿轻盈,极为自然,加上身高的优势,真是出类拔萃,每结束一段,就换了舞伴,在这阴盛阳衰的舞池,奇货可居,哪一个女性,舞得再好,也都是他们的陪衬,自觉不自觉的就被卷入这旋转花朵的中心,这样,他们就更令人瞩目,各种香气,都像是他身上的香气,就由那花蕊,向四周散开,随着这花瓣的开合,嬗变,像是在说明,夜晚是生命的孕育期,活跃期,太阳出来后便迅速苍老,很快在白天枯竭、衰亡,那么,有什么理由不善待夜晚呢,为什么不让它变得舒缓、或是激烈起来呢,这激情为白天压抑,晚上它又释放,有异性的参与,又成了释放的催化剂,不能把自己看得更真实的眼睛,向别人多了一些关注,在这目光的矫正作用下,人人都向演员迈进,这表演已不是只从脂肪苏醒,而是多了艺术的内涵,虽听不到多少喝彩,但夜色的大幕却也迟迟不能落下。
我不想做演员,我的表演只用来自我欣赏,而且早就交给了清晨,我更怕被卷入舞池的中心,继续跳下去又加重了这种担忧,在那里,男女有着明显的界限,舞蹈站在女性一边,观众站在男性一边,我本来和我的男同胞在同一战线,只是我离观众席远一点,且从不耗费过多的时间认真欣赏。妻引导我去做演员,我这演员,只想扮演一个角色——妻的侍卫,鞍前马后于她的四周,防止她受到侵害,这种侵害,最终会回头来打我,把我打得伤痕累累。其实我多虑了,以妻的现状,决不可能在这演员中成为一颗新星,这个位置早被少女们占据了,被她自己的历史占去了,我似乎离这个位置更近些,如果我向它靠近,那我就脱离了我同胞们的阵线,我在他们眼中还是不是我,会不会被他们看作人妖……我自己都说不准了。
夜晚,我的兴趣只在书本上,于是我把这兴趣的书签,重新找回来,压在我喜欢的书页上,把我自己沉淀成清晰可辨的宋体字形,这是笔画组合的另一种舞蹈,我的舞蹈,只是因为我缺少老师,连妻这类拙劣的教练都嫌弃我,让我终究难有像样的舞姿,然而,它又紧紧地缠着我,有时将我束缚,有时又为我松绑,我甘愿作它的俘虏,去遥远的地方流放。妻也回归了她原先的兴趣——打麻将,那方桌上古老的竞技,总让她陷入搏杀的兴奋,还有吃不完的大饼。
某夜,偶出门外,音乐仍旧在公园回响,只是强劲凛冽的寒风,将它稀释,或者变得更为狂放,恢复了原始的形态,风痴醉的东倒西撞,沙砾改变着沙丘的曲线,林海啸闹着漫天雪花……路灯昏昏欲睡,因为马路上行人寥落,已无须它们过多的关照。公园仍有人跳舞,只是茕影孤单,没有舞伴,我从随风飘动的长发判定她们是女性,空旷让公园都变成了舞池,不见我那些喜欢观赏的男同胞。
我对妻说:她们疯了。
妻说:她们傻。
貌似我们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我们曾是他们中的一员,这好像在记忆中已不复存在,好像都在向对方表明,我们早已离它远去,而且有一条界线横在中间,谁都不会再去越过,而这界限已经筑得很高,我们已丧失了攀越它的能力,横在我们中间的那条界线呢,好像早已崩溃,只是我们都再一次向对方表白:让它崩溃得更彻底些。
舞者的身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她们没有被疾风吞没,被寒冷吞没,被夜色吞没,她们是那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为这音乐注入了不竭的动源,使这音乐总有憾人心旌的力量,让我联想,野牛为了自己的孩子,与雄狮奋力搏杀,完全把自己的生死丢弃一边,蜘蛛抚育自己的孩子,不惜把自己的躯体,供作它们成长的营养,这些生物的本能,并不因进化而退色,只是被生活一时遮掩,不易被我们发现罢了,这让我责怪自己的粗疏和偏狭,假如世界上还有最优美、最动听的的乐章,那就是母性——这舞动的生命。
2009-11-14 08:31:02 |
荷梦 ?2009-11-16 04:47:16?? | |
我的姓名都要从新命名——重新?
文字很精彩,就是密度大了,读起来有些吃力。如果多分几段,隔开了是不是更好些? |
新华 ?2009-11-20 02:27:20?? | |
[quote="荷梦"]我的姓名都要从新命名——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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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朋友看得这样仔细,我现在找起来都困难,好在意见已保存在文集中了,容我日后大改时借鉴,问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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