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游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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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珠
难得有这么个周末，又恰逢立冬。一大早，电视上就灌输着要冬令进补。因想着要自爱，上药店买得两支红参，顺道送支姐姐。
进姐的办公室，说着闲话，自然不会去留意一旁的窗口前挤着交费的面孔。
“是你！”一声惊喜，让我抬头，是她！当年我刚参加工作时的领导的女儿，跟我差不多大，叫灵珠。她家似乎在小镇东头的池塘边，她是开三轮的“麻木”载客的。有好几回，我都在街头见到她打着毛衣等客呢。前天中午上班路上，我还看到她从路边刚刚完工的新楼房里推着漆着绿漆的“麻木”上路，当时惊讶地打声招呼：“这是你家？”但仅仅只是问一句，不待她回答，飞速的车已把她的笑脸抛在了身后。
卫生院收费处的偶遇，自然也不能让我对她多半点的关注。应付地招呼一声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听得她焦急地问姐姐：“你这里没有可以拄的棍子吗？”姐姐答没有，随后叫我把她送到后面去拍片子。
我这才醒悟，知灵珠是受伤了。匆匆出办公室，看到倚在墙边的灵珠左脚背红红的，看来伤得不轻呢！
连忙扶她往卫生院后面的X光室走。一路聊着，这才知道她是因为看到有一辆中巴车到了，想抢着过去拉客，没想到车翻了，她的脚就这样被压伤了——我不敢细想，柔弱的灵珠压在那倒下的笨重三轮摩托车下时的情景。毋庸质疑，肯定是非常非常地痛了！
“我刚才看到我爹了，叫了一声，他没听到……”灵珠说。
老领导退休这么些年了，真的老了，连女儿这么急切地呼叫都有没听到！我在心里感叹着，又想起了自己刚工作那阵子，老人家对自己的扶持。
医生正在X光室里忙碌，我把灵珠扶到隔壁的办公室，搬把椅子让她坐下，才发现她的左腿肿得高过了白色的帆布鞋面，还流着血，红红的。
“周老师，真的好感谢你。你有事，你忙去吧！”灵珠仰头望着我，黄褐色的脸颊上满是中年的沧桑，岁月真的很无情，生活真的很无奈，当年那个面色红润的水灵少女哪儿去了呢？
“不，我也没什么事，再说你等会儿去照光也不好走。”我说。
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迈的老者，他的老伴—— 那位白发的老太太在一旁守着，聊过老者受伤原因后，灵珠又说起自己的受伤经过了：“我看到那中巴到站了，就想着总能拉个把客，没想到坡太陡，车翻了，才犯这痛心！……当时人真的痛得要晕过去了，幸亏有人帮我把车扶起来。中巴车的灯也被撞坏了，他还要我先帮他修灯，我脚都这样了，怎么能……我给了十块钱他，就开着车过来了！我本来想去二医院，但想着拍片要上三楼，就还是到这里来了……真的好痛！我都走不动了，多亏了你，周老师！”
“别这么说，你爹原来待我也不差！”我说。
“我爹这人待人就是真！”灵珠说，随即又念叨着：“刚才我看到了他，我叫了一声，他没听见。我想算了，还是不叫他，免得他看到了，又为我担心。还有我妈，万一知道了，不又急地不得了？”
我不禁一怔，一直以为是老领导耳背听不见女儿的呼叫，却怎么没想到是灵珠怕老人为自己担心而没继续喊呢？既然这样，灵珠为什么不打电话叫丈夫来？莫非他不在家？这些年，为了生活，不少人都抛家弃子在异乡抛洒着自己的血汗。许多村落，成了老人村，妇女村，难道灵珠的丈夫也在外？
“你老公打工去了？”我试探着问。
“是的。”灵珠点点头，眼神里掩不住失落。如果他在家，灵珠这时候就不用这么悲惨地一个人呆在这里了！看看旁边的老伯，手受伤了，都有老伴在一旁陪着呢！
“伢多大？”我接着问。
“女儿读初二，儿子读三年级。”
“公婆呢？”
“他们在老屋住，我带着儿女在这边新屋…… ”
原来，那天遇到的新楼房真的是灵珠的新家。“你不简单啊，一个人在家带着两个伢，还开麻木，做新屋！”我说，一旁的老太太也夸赞着灵珠能干，还说现在有不少的妇女晓得享受，丈夫出去打工了，自己在家就带孩子打麻将，不那么辛苦。
“还不是想多找点钱。”灵珠说，随即低头查看脚伤。我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还不到四十，黑色的发丛中已夹杂着丝丝的灰白了。匀称的腰身裹在一套泛白的牛仔服里，跟十多年前一样苗条，肩头也还是那样地孱弱。只是就是这么柔弱的双肩，又担起了多重的负担啊！一个女人，独自在家带两个孩子，还这么勤苦地干着通常只有男人才干的开三轮车拉客的活儿，同时，家里还在建新房——真的难以想象，貌似柔弱的灵珠是怎么过过来的！
如果是我，在摔倒的那一瞬，肯定是要哭的！我暗暗地想着。
“总想着能多拉下客，哪想到要犯这痛心！”灵珠又抬起头，懊恼地说。拉一个客顶多两三块钱，可这一倒，到底要花多少钱啊！我想，灵珠现在不止心痛脚，还有钱。刚才肯定有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了，只是，那个远在异乡城市的脚手架或工厂里的男人，又怎么能擦干自己留守在家的女人的泪呢？
“你的脚虽然肿这么高，但肯定没有断！”老太太盯着灵珠的脚说。
“是啊，如果断了，你就走不到这里来了！”我也劝慰灵珠，“痛是难免的，上次我脚扭伤了，也肿了好长时间。”我想起那次脚伤后，我打开家门的当口，叫着他的名字，泪珠儿就不停地抛落，吓得从厨房冲出来的他赶紧带着我上医院。可灵珠呢？留守妇女灵珠，麻木司机灵珠为着拉客，被笨重的车辆压着时，她的痛她的泪能换得谁的焦急，换得谁的心疼？
离开灵珠的时候，她还没有拍片子，因为她再三地叫我忙自己的事，我知道她怕耽误我，更不愿更多地欠我的情。
走在大街上，寒潮过后的阳光暖暖的，我忽然想到，灵珠如果有空看了电视，听说立冬要进补，也一定会一笑而过，她才舍不得为自己花钱搞什么进补呢？而且，退一万步说，以她的行事方式，要补也是给儿女、父母补，或者打电话叮嘱远方城市的丈夫进补，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想到自己的。
2009-11-08 04:37:05 |
| 冰清 ?2009-11-08 10:58:33?? |  |
很美的心灵和情操! 要是世间有更多灵珠，那多好。
荷梦，“麻木”是指载客的三轮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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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水 ?2009-11-08 12:06:43?? | |
质朴美好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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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梦 ?2009-11-10 07:09:48?? | |
| 冰清 wrote: |
很美的心灵和情操! 要是世间有更多灵珠，那多好。
... |
是载客三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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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梦 ?2009-11-10 07:11:01?? | |
| 白水 Moonlight wrote: |
| 质朴美好的心灵 |
一个独立而坚强的农村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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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东阳升 ?2009-11-10 08:14:14?? | |
一段文字就是一段人生
灵珠是普通人群中勇敢生活着的一个
我们常常十分钦佩那些据说是很成功的人
然而我们身边的人却让我们给忽视了，尽管她<他>并不成功，甚至是落魄
……但，却是真正值得钦佩的
问好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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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梦 ?2009-11-11 06:02:51?? | |
| 河东阳升 wrote: |
一段文字就是一段人生
... |
的确如此，我只希望自己拙劣的文字能努力再现出自己眼睛里所看到的别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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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illiam Zhou周道模 ?2009-11-12 18:25:12?? | |
荷梦写出境界了，生活当中发生的事，抓过来就写，也写出了人生的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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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梦 ?2009-11-14 00:56:18?? | |
其实生活中有很多可写之事，就是没有时间记录，结果时间一过，也就永远地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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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灰 ?2009-11-15 03:05:30?? | |
普通中蕴含着巨大的感到。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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