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一帆

那一年的春天 (短篇小说)

2008-10-02 07:51:03

[  心情: Amused ]

那一年的春天


连续几天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写小说,兴许是烟抽得太多了,头也昏了脑也胀了,很想到外面去走走。
阳光好极了,在北山路这条并不宽畅但很干净的路上,沿着西湖我一边贪婪地吸着新鲜空气,一边欣赏着路边那些皮肤雪白、长得像影视演员盖丽丽一样漂亮又有一双长腿的美女。
刚到杭州的时候我诧异于这个地方竟然有那么多美丽的女孩子,春天的时候,这些女孩子都会像蝴蝶一样花枝招展,她们三三两两沿着人行道说说笑笑,手上拿着一只可爱多冰淇淋,用那樱桃般的小嘴吮吸着,一对高耸的乳房随着走路的节奏,弹跳着,似乎也想蹦出来透透春天的气息,非常诱人。
不远处,一个让人感觉长得很美的女孩像朵彩云似地飘进了一间酒吧。我的脚步鬼使神差地加快了速度,跟着那女孩进入这间叫“天堂鸟”的酒吧。
酒吧里的灯光幽幽,一种催人昏昏欲睡的轻音乐在空气间回荡。我看到那女孩独自在一张靠墙的桌边,服务生已给她端来了一杯Cappuccino。我在靠近她桌边的另一张桌旁坐了下来,要了一扎生啤。我和她的眼睛撞在一起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种似乎像电光般的东西闪亮着,我很友善地朝她笑笑,她回应了我一个甜甜的微笑,我的心海随即开始了冲浪……
“你的眼睛里有一种东西”我说。
“你读懂了什么?”她说。
“可不可以坐过来,近距离说话总比远距离好。”
“你的屁股也应该像你说话有激情就好了,嘻嘻。”她笑了,很妩媚。
我坐了过去。我们开始了聊天。知道了她也是一个自由撰稿人,大学毕业不愿东撞西碰地去找工作,宁愿蜗在小屋里写作。后来在上海的《收获》上发表了一部中篇小说,得了八千多元稿费,她干脆搬进了白领公寓,和一个原先在大学同班同学如今在外企当总经理秘书的女孩合租了一个套房。她说她的运气挺好,近三年来她已经发表了一百余万字的中短篇小说,去年始又专写网络文学,已经出版了一本集子,叫《透过屏幕的亲吻》。她还说她写作很投入,会不知白天和黑夜,可以做到几个月足不出户,就是出来也顶多到这酒吧里坐一会儿,然后到西湖边散散步。
我问她住贯了高级白领公寓后要不要到我那简陋的小屋去坐坐?“你放心,我可是个懂得规矩的人。”我又补充了一句。
她看看我,又笑了笑,眼睛弯弯的很漂亮,居然二话不说就跟着走。我觉得现在这世道,虽然我不是坏人,可她的胆子也真够大的。
沿着西湖边走路极像在散步,尤其是当身边有了漂亮女孩相伴的时候,很舒服。从里西湖到体育场路按常规只要走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我和她却走了三个多小时,途中喝了两次可口可乐,我买了一次棉花糖给她,她吃得一塌糊涂,有两丝糖线粘在脸颊上,亮闪闪的,然后在黄龙饭店门口的喷泉洗了脸,又吃了冰激淋,我还买了一只红色气球给她拿着,然后我又去买了柠檬、玉桂粉做Cappuccino咖啡的配料和一大包吐司面包。
我觉得她真是一个很好玩的女孩,二十七了,不知道打扮一下自己,穿着膝盖处和裤脚边全都烂烂的牛仔裤,一件半高领银灰色的羊毛套衫盖过了她整个臀部,足上的一双平跟皮鞋已没有一点光泽,看到什么新鲜的东西就跑过去要看上半天,那感觉很难说得请楚,我突然想起,在绍兴的时候带着女朋友一起逛街,东拉西扯地做一些全不相关的事情,一整天就这样混掉了,很像。
后来我催她走,拉着她,才捱到我租住的小屋。我的房间在二楼,我们避开那个房东老太太,从后面翻阳台溜上去。进了门,我就累得说不出来,兴许是长期蜗居而少户外运动的缘故,一屁股坐到在地上,身体慢慢往下滑,结果变成躺在地下。
她嘻嘻地笑着,伸手想拉我起来却被我拉到了我的身上,我们开始接吻……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睛,马上想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身边的女孩子还在,正熟睡,白色的被单拥在酥胸前,她的长发乌黑浓密发亮,脸形是瓜子型的,睫毛很长,嘴唇略厚而柔软,身体高挑,最漂亮的是她的胸脯,柔软而又结实,那尖尖的乳头上颜色很漂亮,淡淡的红,像樱桃咖啡。
春天的早晨,阳光淡淡地从墨绿色窗帘照进来,我看了看表,九点半。
侧过头再仔细看看她,这种像网络上的“见光死”的一夜情很少有可能发展成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不朽情史的,无论她有多漂亮。
她翻了个身,脸埋在两只枕头的中间,隔了一会儿,醒了,慢慢睁开眼睛。
她也记起昨夜的事,笑了笑。她给我很喜欢笑的感觉,一种浅浅淡淡的笑。
我清了清喉咙,“早”。
“早”,她的脸有点孩子气。
我爬起来去洗澡,然后去厨房煎荷包蛋,完了,在咖啡炉上煮意大利咖啡,在浓郁的清香中旋转加入一层鲜奶油,再将切成丁的柠檬皮、玉桂粉撒在表面。我一切全准备好后,她也已经洗完了澡,头发湿湿地垂在两边肩膀上,穿着我的一条睡裤和T恤,看起来非常的干净和清爽。
她看到我做的Cappuccino咖啡感到非常之惊讶,“哇塞,我真的好感动啊!”她用小匙开始品尝,嘴上啧啧地赞美着我的手艺,她的眼镜亮亮的,脸颊透出一种粉粉的红,很年轻,很好看。
她没有走的意思,我也不打算再出去,她在我的写字桌上拿起我正在写的一篇小说《雨过天晴》看了起来。窗外,春天的风里有一些花香,她看稿子的间隙偶尔会抬头看我,嘴角上温柔地挂着一丝微笑:“读你的小说,有一种在创造爱情的感觉。”
“我这不是网络小说。”
“真的?”她笑笑。她说我作品里的男性比女性完美,故事不够真实,生活中有些事情是不大可能发生,但细节很真实。如果单从框架上说作品有不少漏洞,但我有很多补丁而且是漂亮的补丁,将作品制作得完美。海岩的作品也是这样,无论是《永不瞑目》还是《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我开始不得不刮目相看,她应该是一个很有才气的女孩。
晚上我躺在床上念李清照的《一剪梅》给她听:“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次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偎在我的怀里吃吃地笑了起来,然后抬起头对着我说:“我们两个都很享受,是不是?”
是很享受,很舒服,像过了一个很香艳的春季。
半夜里我醒过来,她的手臂很柔软,放在我的胸口,床只有三尺半宽,我们挤在一起, 月光就在床前,她整个人都很柔软,我轻轻轻轻地抱着她。
像她这样的女孩,在我家乡绍兴简直遇不到,哪怕是在鲁迅先生的作品中也没有描绘过;在杭州这个天堂人间里也不容易找到。女人们常常太小气,多疑,缺乏安全感,女人最大的错误是不肯把性视为单纯的享乐,她跟你在一起是因为她爱你,因此男人永远欠女人一大笔债。
可是她说:“我们两个都很享受,是不是?”
她很显然不是一个“纯洁”的好女孩,很随便的一个人,随便到随便就可以跟陌生男人回家睡觉。
不是吗?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莫明其妙,无端端地怎么认真起来了,她随便不随便又关我什么事,我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那个红气球,氢气漏了一点,它的高度比昨天下降了,风一吹,摇摇晃晃地飘在半空间。
第三天,她说她要回去了,我居然陪着她回去,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自己都说不清楚。
她走之前向我提了个要求,说这篇《雨过天晴》的小说发表后送她一本杂志,我点点头。她微笑着。
归途上,她说她很想到西湖里去划一下船,刚读大学时就有这个愿望,可到今天都一直没有实现,她叹了口气。我说我陪你去划船,她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半路上,天空下起了细雨,雨点细得像丝一样,连雨伞也不要,当然,时间长了,头发上也会起一层白白的雨气泡。我们躲在西湖边的一棵柳树底下,她折了根柳枝在手中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然后说:“你看这雨,真是浪漫,什么都是那么干干净净的。”
我们没走多远,就在旁边的船埠头租了一只乌蓬船,在磐绿的湖面上由一位老伯悠悠地划着,她呆呆地看着远处的三潭印月,乌蓬船悠悠荡在湖面,湖水给小雨点敲得皱皱的,又有一点点雾,映得她一身银灰色羊毛套衫恍恍惚惚。
我躺在船板上,她一会儿过来挤着躺在我旁边,窄长的船舱里我们侧着身脸对着脸,她的气息吹到我的脸上,一阵阵轻痒。她把头搁在我的胳膊上,一只像蹄膀冻般透明的手臂靠着船沿边,伸向湖里……
我送她回到了白领公寓门口,在保安值班室,要登记要掏身份证,我嫌烦杂,我说我在门口等她,她点点头说很快就出来。我在雨地里等着,也不急着去避雨,时不时抬头望望两幢高耸云端的白领公寓,不知她住几楼,房子是朝东还是朝南?一会儿,她出来了,手上拿着一本书,是她写的《透过屏幕的亲吻》。她说送给我做个纪念。
之后我就回家了,没有说再见,更没有再去找她,几天来的折腾把这几个月里写的小说稿费几乎全鼓捣空了,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后悔。
我在完成了《雨过天晴》这篇小说后,继续写我新近构思的一篇小说《那一年的春天》。我每每想到她弯弯的眼睛,脸颊上有一种粉粉的红,还有那一对很好看的酒窝,我写作的思路就会很顺畅。不久,《雨过天晴》被南方的一家杂志发表了,寄来两本样刊,我急忙到邮局将其中的一本寄给了她。
从邮局出来,我在街上独自散步,走得很远,一直走到西湖大道,又走回来。这时的天空又下起了雨,还是那种像丝一样的细雨。我躲在一家商场的屋檐下面看那些雨点,有一对老夫妇走过,头发已经全白了,老先生拉着老太太的手,感觉真是温馨,我突然有点想她。
我开始等她的回音。
可是一直没有等到,也没有退回我寄给她的样刊,我在挂号信封注明了她的姓名和地址,但是一直没有回音,她到底有没有收到呢?我也不知道。
我等了很久,等到女朋友写信、打电话天天来催我回绍兴去帮她打理公司,女朋友买彩票得了两百多万元奖金,花60万元独家代理了一家杂志的广告经营权。我在久等不到她的音信后曾到她住的白领公寓门口看她或者说等她过几次,我也曾询问过大门口的保安员,可我叫不出她姓甚名谁住几座几室。保安员只能耸耸肩膀,翻翻白眼,我也不得不兴冲冲地前去十分懊丧地回来。
这个春季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我只好回到了故乡绍兴。
和女朋友终于结了婚,我带她去蜜月旅行。我们去上海、北京、广州、深圳……很多的地方,但没有去杭州。
妻子跟她的小姐妹说:“他不喜欢杭州,我也不喜欢,太女性化了,有种施展不开的味道,况且那么几年,为了写作,待也待得腻了。”
哈哈,妻子的理由很充分。
我什么也不说,有很多事她是不知道的。
丈夫的事,妻子知道得越少越好,千万不要互相了解,了解了不糟糕才怪呢。所以,我越发坚定了自己的这种信念。

休息天的时候,我喜欢带着妻子四处去逛,买棉花糖给她吃,买气球给她拿着,然后就一路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傻傻地笑。
妻子有时候会要我说几句杭州话给她听听,我问:“你要我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
于是我会说上一段:“嘎好个天气,如果拷个会儿,肯定是莫佬佬个舒服嘞。”声音很低,她在一边微笑地听着,然后问:“侬话喉希?”(你说什么?)
我翻译给她听:“这么好的天气,如果跟个女人幽会一下,心里一定很舒服的。”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在这种晴朗的天气里,如果在一个被公认的美丽的城市,邂逅了一个可爱的漂亮女孩,作为一个男人是很容易爱上她的,然而换一种天气,如寒风刺骨,换一个地方,如沙尘肆虐,又会怎样呢,人其实是很奇怪的一种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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