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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秘书


2007-12-29 12:19:00


Sad 程秘书是无名镇年纪最大的干部之一。五十年代中高中毕业后就到无名镇工作,一干就是三十多年。
他家在邻乡,离这有几十里地。老婆是个很能干的村妇,家中里里外外的活儿都扛起来,还贡献了四个孩子。程秘书和她在一块的时间是有数的。年轻时回去的还勤一些,想家了,挨黑车子一骑,几十里地吃顿饭功夫就到了,翌日晨回来不误上班。庄里人都羡他。
到了近年,程秘书日日见老,眼皮也塌了,腿也不勤了,十天半月不回家一趟。镇里见他骑不动车了,逢年过节、麦收秋种便安排吉普车送他回家,年货杂品、种子化肥一并带去。这是享受副乡级待遇的。
程秘书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敢回家。一到家,老伴就捣鼓他,嫌他没本事,连老婆孩子的户口也弄不出去一个。加上四个孩子的嘴,能将他吃了,他伤心,又恨自己,只得少回家。
在镇里,他轻易不提这档子事,生怕人家笑话,只是装作腿懒。他曾要求提前退休让小孩接班,被镇领导拒绝了,说没那个文件精神,并责问他:“你怎么也有这种想法?”
他只是给自己打圆场:“老了老了思想又复杂了——年轻时谁想过那些?”
他原是不沾酒的,竟慢慢有了酒瘾。只是夜里不开会,晚饭必定喝几两闷酒。趁着酒劲上来,倒头便睡,一夜无忧。
好长时间不回家,老伴可憋不住了,跑到镇里来闹,说他生外心了,嫌老婆老了、丑了。“要不因为这,俺娘几个的户口你不早扒出来了?”
镇领导出来劝,才算熄了火。
这一闹,镇领导可把他的事放在心里了。户口问题是一时无法解决的,便给他调了一间大点的房子,又盖了半间厨房。
“接嫂子来住一阵吧。”
搬房子那天,他专意备了一桌酒席,邀在家的各位坐坐。酒过三巡,有人开玩笑:“把嫂子接来,这房子一住,不等于有了户口了么?”
这一说,在场的各位都表示要予以“配合”。
过了两天,他将老伴和小儿接来。老伴问:“转户口了?”
他“嗯”几声算回答了。又把小儿安排在镇办工厂。老伴满心眼高兴,天天给他做好吃的,平添了不少恩爱。
住了一段时间,老伴舍不得那几亩地和几十棵苹果树,要回去看看。程秘书劝她:“回去咋?还不够咱吃的?”
她待不住,回去了。第二天匆匆赶来,见了面就问程秘书:“俺娘俩的户口本呢?”
程秘书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绿本本:“给……”
老伴颠来倒去,也认不得上面是啥字。
“俺娘俩的地咋没抽?——庄里人都这样问。”
“说好了,不抽。”
老伴竟信了,绿本本一放,快活地叫了声:“今儿上午给你爷儿俩包饺子!”
从此,相安无事,恩恩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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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舌


2007-12-27 14:55:44


Rolling Eyes 牛公耿直,善豪饮。几两酒一下肚,埋于心底之语趁热浮起,冲口而出。言辞激厉,直剖时弊。醉后常自言自语道:“我明白,我明白……”
妻见其醉归,形怒而心疼,铺床倒水,拍背促呕,捏鼻揩擦秽物,口中絮絮叨叨:“你能别再喝了不,你能别再喝了不……有啥好处!?”
  牛公只有一句相应:“我明白,我明白……”
  “你要明白就好了——也不至于得罪人!”
  翌日再问醉后之事,全然不知。妻便谆谆叮嘱:“千万别喝酒。要喝,就把舌头藏起来!”
  年底,上边来了检查组,头儿让他去陪客。他慌忙退避:“不行,不行,家里还有事哩……”
  “这是工作——多喝酒,少说话。”
  席间,交杯错盏之际,客人脸上渐放红光,主人脸上笑颜如花。他只管喝酒,替人一杯又一杯;敬一喝仨连打通关。只恨两耳聪灵,捕捉的浮华之音化作铅锭直往心底沉。承受不住,舌头便不住地打摆儿。醉意中并末忘管住嘴巴,咬紧牙关不让发作。喝到最后,两眼一直,瘫软在地,嘴角溢出鲜红的血丝……
  待他醒来,见妻在床边低泣。正想发问,觉得舌头肿硬。更便慌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巴。
  “别说,别说,我啥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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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品


2007-12-26 14:44:12


Laughing


  丈夫每天上班前忘不了叮嘱一句,好好看家,我不在时,千万别放人进来!
  她便点点头,例行公事似的。
  目送丈夫走远,她将防盗门、内门都上了保险,这好像是在替丈夫行使什么职权。
  一个人关在屋里,她也不急,整理房间、擦试家具,看看电视,一上午就过去了。每到该吃午饭时,丈夫就会打来电话,说要陪上边来的客人或什么检查组,不能回去了。
  晚间也如此。时间长了,她也习惯了,中餐晚饭都是只做自个的。有时丈夫回来得晚,她就苦苦地等。
  我成了守活寡的了,整天价陪着这空房。你瞧瞧人家,早晚的还带着老婆赴宴、跳舞,你呢?
  嘿,我这也是没法儿。正想回家,又来了一拨人,你说咋办?
  公家的事该办得办,可别借着这幌子干私活——听说你那大院里有偷偷摸摸在外养着相好的……
  嚯,我可不是那号人——这把年纪了,还能开放到那一步?
  七八十岁的还有养小的哩,别说你!
  丈夫被噎得嘿嘿干咳。咳着咳着,就将脸扭到一边去。从那以后,丈夫回家都带一两方手帕——就是宾馆、饭店时兴送给客人的广告,上面印着店徽、电话号码等。大小相仿,但图案各异。
  丈夫每次都是人没进屋,手帕先塞了进去,好像在自觉接受监督、检查,又好像是递进去一个特别通行证。随后,门就开得大了些。
  抓好那手帕,她都是草草瞥一眼,还丈夫一个微笑。
  翌日,待丈夫上班后,她就照着手帕上的电话号码拨电话,用丈夫同事的口气询问人家是否捡到一串钥匙。一提到丈夫的职衔,对方的声音便变得软软的。
  这只是个借口。用这借口,她想验证丈夫的行迹。除此以外,她还想了几个备用的。
  许多次放下电话后,她的脸上便浮出浅浅的笑来。但也有笑不出来的时候。于是,脸海里便涌出一串问号:他昨晚去哪儿了,他会骗人吗……
  手帕越积越多,她便将它们分类存放:没问题的,用红绸扎一捆:有疑问的,另放。两者的数量几乎相等。没事的时候,她就数那有疑问的一堆。一、二、三、四……数着数着,心底就拱出一片荒草。
  那一次她刚拨通电话,一个甜甜的声音说,您好!欢迎您参加个人藏品大展赛……
  喂,你说什么,什么大展赛?她瞅瞅手帕,想必是拨错了号码。
  个人藏品就是您平常收集到的火花呀、烟盒呀、古玩呀……还评奖呢!
  手帕能不能参加?一说有奖,她忽然有了兴趣,急急地问。
  能,这也属个人藏品……
  放下电话,她将所有的手帕都给腾出来。没问题的那一捆解开一数,嫌少,又将有疑问的掺合进去。再数,嗬,足有四百条!
  挟着那包手帕,她第一次走了很远。
  参展那天,不少人在那一方方手帕前驻足细看,耳语而笑。
  她就在那展台前守着,人家笑她也笑。不时地有工作人员给她送矿泉水。她说,我不渴,真的,我不渴……
  大展结束后,她的藏品获了奖。奖品是条上等绿毛毯。
  提着展品和奖品喜滋滋地回家,一进门,发现丈夫在客厅里坐着,一脸愠色。
  哟,今儿个回来这么早?哪儿不舒服了?
  你咋敢把我的……拿去给人家看?
  哈,你生气啦?我告诉你,你带回来的这些玩艺儿还给你挣回来一条毛毯——是特色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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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偿


2007-12-23 18:09:08


Rolling Eyes 那只猫是男人留下的,是只浑身雪白的猫。
  男人说是到外面挣大钱去,可一去再也没回来,连个音讯也不给。她就守着这只猫过日子。
  这是一只好猫,从不往外跑。她去上班,大门一锁,猫就在院内叫两声,好像在为她送行。
  下了班,她先到市场上买些小鱼、羊肝什么的。一开院门,先“猫咪、猫咪”地唤。那猫如一白色幽灵突然出来在脚下,“喵呜喵呜”地叫,躬起身子,尾巴像旗似的扬起,转着圈儿蹭她的腿。
  她从不让猫上大床——大床上一直摆着两个枕头。一见猫上床,她就喊打。吓唬几次,那小东西学乖了,都是趁她不在屋里时上床,留些爪印和衰毛在枕头上。她临睡前发展了“证据”,便将那猫提溜过来,一根根地捏起粘在枕套上的乱毛让它看。猫似被吊着,样子很怪,一声长似一声地叫着讨饶,露出尖利的细牙,她腾出一只手照猫脸上轻打几下,说,看你能记住不?
  打了猫,她也很心疼,给它弄点吃的算作补偿。
  夜里躺在床上,她辗转难眠,心里好似什么东西煎着。睡不着,就唤猫。猫蹲在床前,两眼虎灵灵地盯着她。她就和它说话,说的都是一个女人想男人说的话。说着说着便睡着了。梦中梦见男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女的……
  那个夜晚,她在睡梦中被惊醒——屋里有什么响动。起先她吓了跳,恐是贼人进屋了。再一细听,方知是猫抓玻璃的声音——屋外,也有一只猫,是一只叫春的母猫。
  她下了床,看见自家的猫在客厅的窗台上来回掉腚,想找个出去的地方。隔着玻璃,那只母猫突突地跳。淡淡的月光下,她看清那是只花猫。
  去,去!她喊,想撵走那花猫,可两只猫都没离开的意思。她开了门,那花猫便蹿上墙着,回过头还是叫,悲悲怆怆的,似小孩哭。只觉脚下一道白光一闪,小东西也上了墙。
  猫咪,猫咪,回来!她唤。可那对影子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月色中。
  这一夜她没睡好。
  过了一日小东西才回来,弄得身上的毛都变灰了。她逮住它,用绳儿一栓,用小勺敲它的嘴巴子,边敲边骂,上哪儿野去了,弄得一身臭骚!
  猫被折腾得乱蹦,哇哇地叫。
  给猫洗了澡,她抱着它去兽医院将它阉了。
  从医院回来后,猫呆呆地卧着,给什么也不吃。过了两日,眼看着猫不行了,她就抱它上了大床,一遍一遍抚摸它,说,你可不能再跑了……你可不能再跑了……
  说这话时,她心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猫终于未能跑,它跑不动了。
  猫死后不久,当地一个法庭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公告。那公告是说一个女人已向本法庭起诉离婚,限男方两个月之内到庭应诉,否则将缺席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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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份


2007-12-22 14:28:31


Very Happy 窝子二十好几了,可在庄里辈份最低,连刚断脐的婴孩都高他一辈。他气,就问爹。爹是个老实疙瘩头,三杠子擂不一声响来。问得急了,就骂窝子:“你个孬种再有本事,我总不能倒喊你一声爹!”
窝子确实有本事,骑辆破车满地方串,收酒瓶什么的。后来又捣腾羊皮生意,腰包撑得鼓梆梆的。
在外边,人家都亲热地喊他的大名,兄弟长兄弟短的,递烟倒茶。但一进庄。神气就消了一大半,“窝子、窝子”的灌满两耳朵,他还得倒拿烟给爷们抽。
  “你们又不比我多长一个蛋,凭哪条要我尊您?”窝子心里气,嘴就懒了。见了老少爷们带理不理的,兜里装着好烟也不往外掏。实在避不开要搭话,就直呼其名。庄里人都恼他。
  别看窝子长得瘪三溜四的,上门说媒的倒不少,窝子一个也不应。
  窝子是有想头。他打算先盖一楼漂亮的小楼,光耀光耀。再一个,像他这样的有钱户,娶来的媳妇至少是“少奶奶”那一辈的,哪能让人家“侄媳妇”、“孙媳妇”地挂在嘴上?
  这后一条,着实成了窝子的心病。这病不去,断然是不能说媳妇的。
  窝子开始备料了。成车的石块、水泥板、砖、灰拉到他门下。他那老实爹一刻也不离。转着圈儿守着。生怕谁摸去什么。
旧房子刚扒掉,良头爷打上门来。这人年岁不大,四十来岁。辈高,也会事,在庄里是个能使动风的人,连村人都让他半个舵把子。
  “窝子,你这到咋盖?”
  “起两层,盖楼。”
  “那不中。”良头爷慢声细语地掐住话头,“这不合适……”
  “咋不合适了?”
  “你想想盾,你往楼上一站,啥不看得清白的?女的往茅子里一蹲,都是应姑应奶奶的,你咋交待?”
  “我咋能看那远?”
  “怎么不能?你眼力头高着哩,天边子的事情能看清,还差乎这?”
  窝子喏喏地:“良头爷,你说咋治?”
  “咋治?好治得很:给每家盖一个带顶的茅子……”
  窝子哪能喝下这一壶,罢了盖楼的念头,建起“明三暗五”八间平房,样式挺洋,庄里人都来看。
  房子盖好之后,窝子掂着烟提着酒,揣着五百元现金推开良头爷家的门,俩人盅碰盅地喝到半夜。出来时,窝子趔趔歪歪地,嘴里嘟嘟着:“我也能应爷……我也能应爷……”
  过了两天,窝子把庄里当家的男人都邀来,摆十多桌酒席,一个个请他们坐定。第一杯酒端起后,窝子说:
  “您能到我这儿坐坐,算是看得起我。我要向爷们宣布一件事,从今个儿起,我的辈份上升两级……”
  席间一片嗤嗤地笑声。窝子看看良头,涨红了脸。
  “别笑,别笑,是这么回事。”良头一本正经地,“我的辈份只转让给他一个……”
  “这是我和良头爷协商好的。他的辈份转让给我,我的辈分给他,下一步要公证的……”窝子举举酒杯,“好了,大家喝酒!”
  都不动,静看良头。
  良头眨巴眨巴眼,拍拍正在发愣的窝子爹:
  “大侄儿,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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