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黑白两道>> 莫言 Mo Yan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55年二月17日), 閻連科 Yan Lianke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58年八月24日)
良心作證
  《良心作證》是一部美麗而又令人激動,乃至蕩氣回腸的小說,或者說,它是一部完全來自生活與時代的撼人寫真。作傢以其大手筆抒寫了社會轉型時期,關於人性和情感的裂變……同名電視劇將在全國播映。我先把這枚黨徽交出來,交給組織,交給大傢,交給全省的幾百萬黨員,我的胸前已經不配戴着它了——泰隆公司案我有重大責任,也許,我作為一個副省長,一個有三十五年黨齡的黨的高級幹部,我已經觸犯黨紀國法,已經構成了犯罪,已經成了黨的敗類。
第01節
    這是一部美麗而又令人激動,乃至蕩氣回腸的小說,或者說,它是一部完全來自生活與時代的撼人寫真。作傢以其大手筆抒寫了社會轉型時期,關於人性和感情的裂變……
    在市委傢屬樓三層的一個大廳裏,正進行着一場熱鬧的婚禮。陣陣喧鬧聲不時地從窗戶裏傳出來,像一朵朵絢爛的焰火在空氣裏炸開。很多馬路上的行人忍不住駐足傾聽觀望。大廳裏面,周建設眼角眉梢挂着掩飾不住的喜悅,不停地應付着前來道喜的各色賓客。他的眼睛時不時地嚮露臺上的肖眉望去。衹要肖眉在他的視綫裏,一種心醉神迷的滿足感就會從他的心裏涌出來。衹有他自己知道,能得到肖眉他付出了多麽漫長持久的努力。想到這裏他長舒了一口氣。此時身材高挑、氣質優雅的肖眉身穿一襲大紅鏤花禮服,若有所思地站在露臺欄桿前,遙望着遠處的山巒。婚服後面的亮片如數不清的眼睛回望着大廳裏喧鬧嬉笑的賓客。門口一陣寒暄過後,周建設從喧鬧的人群中走過來,把手搭在肖眉的肩上,動情地望着她說:“肖眉,你爸爸來了,客人也都到齊了,進去吧。”
    肖眉從沉思裏轉過頭,看着眼前這個頭上留有花紙屑的男人。身穿一身嶄新西服、背襯着新房華麗裝修的周建設,在肖眉的眼睛裏突然顯得非常陌生。肖眉面無表情地隨着周建設來到大廳。肖眉的父親、市檢察院檢察長肖鳳山微笑着坐在長沙發上,組織部長於兆糧作為貴賓也坐在一旁。劉秘書長正張羅新人給長輩行禮。
    於兆糧笑着對周建設說:“別光蔫不唧地傻笑了,小周,今天你對老肖同志的稱呼,也得改改了吧?”周圍的賓客一片響應,年輕人在後面起着哄,氣氛非常熱鬧。這時周建設在大傢的起哄中,窘得脖子都紅了,囁嚅了半天也沒叫出口。看着他尷尬的樣子,一直微笑的肖鳳山急忙製止:“不急不急,等真正成了一傢人,再叫不遲嘛。”
    大傢哄笑歡鬧起來。
    眼睛通紅、憔悴不堪的龔鋼鐵就這樣出現在大傢眼前。剛纔還在微笑着的他的母親於兆糧,看見自己的兒子這個樣子,怔住了。她站了起來,想說什麽,被坐在身旁的肖鳳山用手勢製止了。
    像被施以某種魔法,鋼鐵穿過房間,腳步沉重地徑直來到身着紅禮服、顯得異常莊重美麗的肖眉面前。他目光定定地望了肖眉一會兒之後,沙啞着嗓音說道:“肖眉……”他停頓了一下,像在積蓄着一種力量,“你可以嫁給周建設,但我必須在你和建設進洞房之前告訴你,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深地愛着你……”他的嗓音低沉滄桑,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
    龔鋼鐵的身體轉嚮大廳,面對那些發愣的人,他的聲音平靜下來:“也許我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種場合,可我知道這是我的最後機會,大傢可以譏笑我,挖苦我,可我也請大傢原諒我,相信我――我愛肖眉,我至死都愛着肖眉xA1xA0”
    鋼鐵說完這些嚮大傢鞠了一個躬,回頭看一眼還愣在那裏、如在夢中的肖眉,轉身走出大門。大傢還沒回過神來,大廳裏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被鋼鐵的真摯感情和那一番擲地有聲的話感動了。賓客們面面相覷,交頭接耳。
    在這個過程中,龔鋼鐵的母親於兆糧,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來,幾次想開口說話,都像被噎住了一樣,伸伸脖子又縮回去,顯得十分尷尬。
    肖眉淚流滿面,她掙脫了想抓住她肩膀的周建設,手提結婚禮服裙裾,下樓嚮鋼鐵消失的方向追去……
    對於肖眉而言,很久以來,鋼鐵和建設就像一個鋼xE9G兒的兩面,不可或缺,但也不能兼得。他們的友誼是從初中就開始的。鋼鐵憨厚,喜歡較真,也比較浪漫。看過電影《追捕》以後,他竟然放棄了黨校即將畢業的機會,轉到法律函授班,决心將來做一個合格的檢察長。而周建設一直充當着肖眉的保護神。他對生活總是充滿熱情和自信。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市委做秘書工作。這世上總有那麽一類人,是生活和命運的主宰者,他無疑就是他們中的一個。
    在北京上大學時,肖眉的心裏一半裝着龔鋼鐵,另一半是周建設。她的天平總是搖擺不定。似乎是為了讓自己找到最終的答案,她回到了這個城市。從小就夢想着成為一個作傢的肖眉,曾找過鋼鐵,想讓他的母親給省文聯主席打個電話,幫她調到《文學天地》去做一名小說編輯。可是鋼鐵覺得這種靠關係的行為不好,不肯這樣做。而到了周建設那裏,為了把肖眉安排進雜志社,有一陣子周建設馬不停蹄地找秘書長、找文聯主席、找宣傳部長,就差給人傢跪下了……肖眉終於進了《文學天地》雜志社。肖眉在這樣的情況下答應了周建設的求婚。但是肖眉的心裏對龔鋼鐵的信任一直沒有改變過。
    今天婚禮上發生的這場風波,鋼鐵對她那番灼熱的表白,像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肖眉的心,她原來的那一點疑惑突然變得那麽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比這個問題更簡單的了――她愛的是龔鋼鐵。肖眉走了,周建設呆在原地,他感到自己像一個正在被風化的泥人一樣,在賓客面前一片一片地剝落着。他眼前的世界變得有些模糊不清。參加婚禮的人們臉上帶着一種很難說清楚的表情陸續開始走了。
    龔鋼鐵的母親走到了他眼前,看着像被凍住了一樣的周建設,想說什麽,又搖搖頭走開了。沒多久,偌大的廳堂衹剩下他自己。太陽透過窗玻璃照在周建設的身上,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解凍了,機器人一樣慢慢走到窗前,看着高樓下面車水馬竜的街道。想到自己很多年對肖眉的追求瞬間付諸東流,他真有一種從窗戶上跳下去的衝動。他知道如果那樣做就解脫了。他的腦海裏出現了自己血肉模糊的樣子,不禁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周建設從地上拾起一個煙頭,點着放在嘴上。他知道自己的情感已經在一瞬間追着肖眉的背影而去,衹剩下一個虛弱的空殼留在這裏,從此以後將再無真情可言。
    命運的黑手要想作弄什麽人的話,不到一定的時候是不會鬆手的。當那種讓人絶望的時刻來臨了,就意味着此人另一種命運的開始。
    不幸的事接踵而至。在市委秘書長的評選中,本來勝券在握的周建設,卻被省委汪副書記的內侄高要天代替了。早晨,市委組織部長於兆糧滿腹心事地走進市委大院。這些日子,周建設的事在她心頭揮之不去,兒子在周建設婚禮上搞的鬧劇,使得周建設和肖眉離了婚。她一直對他心懷愧疚,很想在市委秘書長的評選中對他有所幫助,其實不用她幫忙,衹要按原則辦事就行了,因為論實際能力,周建設本來是衆望所歸。沒想到半道上殺出個高要天,於兆糧到底沒能頂住上面的壓力,衹好再一次對周建設心懷愧疚了。想到這裏,她不禁嘆一口氣。
    經過辦公樓前的宣傳欄時,她的目光被圍觀的人群吸引住了。現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大大小小的幹部正圍在宣傳欄前看一張大紅的海報,她一路上跟人打着招呼,也走了過去。原來,宣傳欄上貼出了一張辭職海報。大紅紙上寫着:
    “為了響應改革開放的號召,我――周建設,從即日起辭掉機關工作,不領取國傢分文工資,自願到商海之中,行獨木舟,搏擊大海。”最後還有兩句詩,“天下黃土到處是,何處黃土不緑樹――辭職人:周建設。”
    聽着人們的議論,於部長嚮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迎面碰上周建設提着東西大步走來。周建設的臉上一掃近日的陰霾之氣,他恭敬地嚮於部長點點頭,大踏步走了。
    看看時間已過了兩點,周建設快步走進市區僻靜處一個挂鷹鵬公司牌子的院子。院落裏有一棟舊式的二層建築。周建設穿過院子,來到走廊上。
    “你找誰?”一個20多歲的小夥子突然從一個房間裏伸出頭來問。
    周建設微笑着說明來意,把自己的簡歷交到小夥子手裏,並且很客氣地問他貴姓。
    “我姓馬,馬光明。老葵在樓上,去吧。”馬光明說完回屋坐下。
    周建設看了看樓上說:“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
    馬光明看一眼周建設說:“你跟我來。”說完邁開大步就走。
    周建設跟着他來到樓上一間辦公室。老闆老葵是一個40多歲的粗壯漢子,留着連鬢絡腮鬍,頭頂像半個青殼鴨蛋。他們進去的時候,他正把兩條毛茸茸的腿蹺在桌上看連環畫。馬光明小聲嚮他報告以後,把周建設的簡歷遞了過去。老葵拿眼角掃了一下周建設,接過了簡歷。看完後扔在桌上,順手又抄起一本小人書繼續翻了起來。
    態度傲慢的老葵此時沒有想到,站在他面前的這個謙恭的青年,日後將會跟他展開一番你死我活的較量。接納了他,從此就在身邊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他的命運將由此發生意想不到的改變。不過現在在他眼裏,周建設衹是一個落難秀纔,一條可以隨時聽他使喚的狗。
    一旁站着的幾個馬仔爭着看扔在桌上的簡歷。其中有個20多歲的漂亮女孩特別引人註目,她在那堆人裏鮮豔得像一朵怒放的花。周建設很快就瞭解到:那個長相粗野,左眼邊有一塊傷疤的叫老四;身材瘦小,樣子機靈的叫阿昆;那朵鮮花叫鐘小麗。
第02節
    老葵眼睛盯着小人書,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周建設,對一直站在身邊的老四點點頭。於是老四拍拍周建設的肩膀,把他帶到另外一個房間。老四說,他來得正好,公司正是用人的時候。但是他話鋒一轉,眼睛有些狠毒地盯着周建設,說在這裏做事,就要懂這裏的規矩,不能泄露公司的秘密。他暗示說,前段時間有個傢夥因為泄露公司的秘密下場很悲慘。周建設在老四說的過程中,不停地點頭答應着。
    周建設回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今天是他下海的第一天,新生活並沒有讓他感到興奮,他衹是覺得疲憊,渾身的精力像是被什麽抽空了一樣。他拿出鑰匙開門時捅了好幾下纔對準鑰匙孔,他感到背後有人在看他,回頭一看,龔鋼鐵正微笑着站在門外不遠處的路燈下面。
    周建設覺得自己的心往上躥了一下,堵住了嗓子。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胸膛裏的憤怒翻騰着直往上涌。
    周建設感到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
    “能出去走走嗎?”龔鋼鐵一隻腳踏在臺階上問道。路燈很暗,看不清龔鋼鐵的臉,衹有他的雙眼在黑暗裏閃亮。
    “都到門口了,不如進去坐坐。”周建設聲音微弱地說着,接着推開了房門。
    不遠處的樹葉在夜風中發出沙沙的響聲。
    龔鋼鐵輕聲說:“我明天舉行婚禮,來把肖眉從你這裏帶走的嫁衣還給你。”
    周建設覺得熱血一下子涌到臉上,他激動得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他甚至聽到了自己牙齒碰撞的聲音。於是他使勁咬着嘴唇,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打開房門說:“進來吧。”
    龔鋼鐵走進來,順手把門關上。房間裏依然保持着婚禮時的模樣,尤其是周建設和肖眉的結婚照還異常醒目地挂在墻上。周建設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沒顧上收拾,亂得很,你隨便坐。”
    龔鋼鐵沒有坐下,他從包裏取出那件醒目的紅婚紗,放在周建設面前的桌上。
    周建設看了一眼紅婚紗,又一次感到熱血上涌。他把婚紗推到一邊。他的臉在鮮紅的婚紗映襯下,白得發青。一直看着他的龔鋼鐵平靜地說:“動手吧,建設。”周建設沒有動,也不說話。時間在寂靜中一秒一秒地過去。
    “我來不是給你賠禮道歉,也不想請你原諒,打、駡,今天都由你,你還可以讓別人進來幫忙。”龔鋼鐵一字一句地說。
    周建設一聲不響地望着他。
    龔鋼鐵接着說:“現在你不動手,以後就沒機會了。”
    “你走吧。”周建設的聲音不像出自血肉之軀,似乎來自某個飄渺的世界。
    龔鋼鐵走到門口,又轉身回來,從兜裏取出一沓錢放在婚紗旁,說:“建設,這是2000塊錢,也許你做生意能用得上。”說完開門走了。周建設呆望着那沓錢,突然轉身撲在那堆紅色的婚紗上,發出了狼一樣的哀嚎。
    大海在夜幕下和天空連成一片,不見盡頭。隨着夜色漸漸深沉,海風逐漸大了起來。破布條似的海帶被一浪一浪的海水推上粗糲的礁石,它們掙紮着想回到海裏,卻被下一個更大的浪頭猛推一下,擱淺在更遠的沙灘上。
    貨運碼頭上,有一條靠在碼頭上的小船正在海水裏飄來蕩去。瘦高的船主站在淺水裏,穩住小船,小心地將油布拉開。幾個手電亮了,照着滿船的外國香煙。
    “卸貨xA1xA0動作要快xA1xA0”刀疤臉老四對鷹鵬公司的夥計們說。
    周建設、馬光明、阿昆等一群夥計慌亂地把一箱箱外煙往岸上搬。瘦弱的馬光明在踏板上一腳踩空,把一箱煙摔到了岸上,金色的外煙散了一地,他自己險些跌進水裏,被周建設一把拉住。正和船主結煙款的老四回頭一看,大駡道:“媽的廢物xA1xA0就知道吃xA1xA0還不快收起來xA1xA0”
    渾身是泥的馬光明從地上爬起來,看看老四,眼睛裏似乎有火花在黑暗中一閃。
    周建設拍拍馬光明的肩膀,一起到老四腳下把地上的煙重新裝進箱內。老四和船主說着話,兩個煙頭一明一滅。船主的聲音明顯帶着不滿:“這次就算了,以後再這麽低,就沒法和你們做了。”
    老四冷笑了一聲,說:“這話可就見外了,不和我們做你還能和誰做?誰不知道葵哥是這個碼頭的老大。”
    船主在嘟囔:“都在外面混,互相關照點嘛,衹要碼頭通暢,下面可就不光是煙了……”
    在地上拾煙的周建設仔細地聽着。老四回過頭來警惕地瞥了他一眼,接着和船主搭肩走到更遠的黑暗裏。
    小船上的煙全部搬上卡車後,老四吆喝大傢上車,卡車已經發動了。周建設剛爬上卡車護欄,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喊道:“等一下,我的鑰匙掉船上了。”然後就往小碼頭上跑去。
    老四回頭看了一眼,恨恨地在後面駡道:“懶驢上磨屎尿多,快點。”
    周建設走進船艙裏的時候,船主和兩個夥計正點着一根小蠟燭喝酒。瘦高個船主聽到動靜,猛一擡頭,厲聲問周建設:“你是誰?”
    周建設打量一下另外兩個人,挺了挺腰板,從容地回答說:“想和你做生意的人。”
    船主看了看周建設,拿起酒壺喝一口酒,滿臉不屑地問:“就你?”
    “不是我,是我老闆。大老闆。”
    船主問:“老葵?”
    “比他更大。”周建設淡淡地說,“出價也比他高,有心的話改天見個面。”
    船主猶豫了一下,說了一個電話號碼。
    周建設一路小跑着回來了,老四鷹一樣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周建設。周建設在他的註視下坦然地登上卡車。
    裝滿香煙的卡車熄了燈行駛在密林旁的公路上。世界仿佛被黑暗淹沒了。車廂裏的人好像被悶在一口不見天日的大黑鍋裏,睜大了眼睛也看不見一點亮光。此時夜風很冷,公路旁邊的樹叢傳出呼嘯的風聲。
    突然前方的路口響起刺耳的警笛,並排堵在路上的幾輛警車突然車燈齊開。
    雪亮的光柱中出現了幾十名武警,大喊着衝嚮卡車。卡車上的人們四散逃竄。
    老四飛快地竄進樹林,阿昆緊隨其後。等到周建設和馬光明反應過來,跳出車廂,幾十名武警已經把他們團團圍住,警車的燈光刺得他們睜不開眼睛。
    他們被連夜帶回市公安局接受審問。
    周建設被帶進審訊室的時候,公安局刑警隊分隊長張中林和一名刑警已經坐在審訊臺前。周建設在他們對面的長凳上坐下。
    張中林例行公事地問過名字和住址,接着問道:“你參與走私活動多長時間了?”
    周建設好像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他驚訝地看了他們一眼,一臉無辜地說:“我從來沒參與過走私活動!”
    張中林“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鬍說xA1xA0沒參與那你今天怎麽到這兒來了?”
    “這我還要問你呢。我是市委秘書處的辭職幹部,做買賣缺錢,別人就介紹我去碼頭卸貨,一晚上能給50元,今天是我頭回去,沒想到在路上就碰到你們,我還以為遇上打劫了呢。”周建設看着神情嚴厲的張中林,不溫不火地說。
    “你想狡辯?你要是真在市委幹過,不會不知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吧?”張中林眯縫着眼睛,把腦袋往前伸了伸,盯看着周建設的眼睛。周建設說道:“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打電話給檢察院的龔鋼鐵,他瞭解我,能證明我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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