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的 老 师

[戴永良]

我 的 老 师
我实在不敢相信，门前站着的这位头发花白、双目深陷、又黑又瘦的老人，就是我读初中时，那位神彩飞扬，令我钦佩不已的语文老师周化若。
人总是会老的，这是客观规律。但是什么原因，竟使这位不到五十岁的老师，变得如此苍老？
“很抱歉，我是向你来借书的。你知道，咱山区学校经费紧张、条件差，原买不起很多书的，所以……所以，我只好找你借些，否则，我怕是难以胜任现在中学生的教学任务、误人子弟的。”他满脸的羞愧和不安，生怕我误解了他的意思。
我忙把他让进书房。
他望着我的四个大书橱，由衷赞叹着：“你还是老样子，爱看书。”
我一边沏茶一边说：“您看看需要什么书，如果在这里找不到，我可以到别处去借。”
他从提包里摸出老花镜戴上，走到书橱前：“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几年没能看望您，请多原谅。”
他摆摆手：“你很忙、很忙，还以工作为上。再说我挺好的，怎能麻烦你。”
我心中惴惴，难道真是工作很忙么？上班喝茶读报聊天，下班看书下象棋，哪里有一点工作忙的意思。
我想起了那个经常生病，但很要强的小个子妇女：“师母好吗？”
老师叹了口气：“前年，她就过世了。”
我难以再启唇，静静地观察着他，试图从他身上寻找当年那神彩飞扬的影子。
记得读初中时，有一次，他刚刚从外地调来，第一次给我们上课，我出于习惯，又在下边偷看小说，大概是让我回答问题，我却沉浸于小说之中没反应。他便从讲台走到我身边，一拍桌子，喝道：“站起来！”
我被吓的脸都黄了，慌忙站起来。
我耷拉着头，一直站到下课。面对这样严厉的老师，我还缺少一点“反潮流”的勇气，更何况在这穷乡僻壤也不时兴。
下课后，他把我叫到办公室，两只犀利的眼睛直视着我：“我并不反对你看小说，特别是有意义的小说，但是，课堂上不行，老师讲课时更不能看。明白吗？”
我低下了头。
“听学生们讲，你看了不少的书，能告诉我，都是些什么书吗？”
我不由一阵紧张，因为我那时看的书，诸如《水浒》、《母亲》、《三国演义》、《红岩》等等，大多被列入批判的范畴，而我也不是从正道上借来的。当时我还信不过他，所以不能说。
他也没再问下去，把书还给了我。
那时候，学生每周通常要作篇作文的，主要以记叙文为主。老师批改，一般按甲乙丙划分优劣。但我的作文老师却不划等级，只有密密麻麻的红点点火车道和大问号，后面是贬多褒少的批语。看看其他同学的作文，并不见得比我高明多少，居然得了“甲”，我很不服气。
“你知道为啥没给你划等级吗？”周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未敢吭声。
他翻开我的作文：“你看，除了一些华丽的词藻，生搬硬套的名词外，根本没有实际内容，这叫什么作文？记叙文贵在内容充实，感情真挚。当然，你的作文，语言还算流畅，词汇掌握也不少，这是好的方面。但是，使用一个词汇，自己首先应当弄清原意，然后才能运用，这样才能使文章增色，否则，就成了东施效颦。我希望你以后看书，不要只看热闹，要看文章的布局，看书中阐明的道理。要多动动脑子，真正学以致用。
后来，老师叫写《我的父亲》的作文，我按照老师的要求，仔细观察，认真思考，终于将父亲为人勤劳正直，胆小怕事的性格，通过几件事真实地表现出来。这篇作文不但受到老师的肯定，而且还参加了全县的作文竞赛，并得了个二等奖。

“果然不虚此行！”老师指着挑好放在写字台上的两摞书，很满足地说道。
我赶忙收回纷乱的思绪，站起来向茶杯里添水。
他从提包取出了一包核桃和红枣放在茶几上：“给你带了点家乡的土特产，让孩子尝尝”。
我极力推辞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将装好的书提起来，站起身：“好了，我也不再麻烦你了，我得回去了。你放心，书，我一定要还的”。
我执意留他吃饭，但他死活不肯。无奈，我只好依从了他。
临走前，他回过头来，又说：“你放心，半年后我会亲自把书还给你的”。
但是，半年后他没有兑现将书亲自送还我的允诺。来还书的是他的一位考入县一中的学生，他得了喉癌，已于两个月前去世了。
学生告诉我：周老师教了三十一年的书，按照国家农转非的政策，他的几个孩子随他转了户口，却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一家人就靠他一个人的工资生活。他的妻子去世后，曾有人为他物色了一个对象，可孩子们死活不同意，只好作罢。生活的艰辛与无奈，做人的正直与认真，让他饱受精神的煎熬与肉体的折磨。但这半年他硬撑着给我们上课，只到不能说话……。
我默默地听着学生悲伤的叙述，心中充满了羞愧，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象周化若这样兢兢业业、对教育事业高度负责的老师是不多见的。对照他，我该怎样对待生活、对待工作？怎样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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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 友爱 善良

[荷梦]

不，其实在我身边还有不少这样的老师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