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和疼痛（组诗）

[李长空]

叹息和疼痛（组诗）
◎广州 李长空


●进城的麻雀

窗外砖墙上偶尔停足的麻雀，比别的鸟儿
朴素和善良。它们叽叽喳喳的土话
淹没在城市的喧嚣里。远离庄稼和树林
它们被迫学会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如同在异乡劳碌着的兄弟姐妹
竖起风衣领子抵挡孤寂

它们每日飞来遁去，在城市的夹缝中
觅食。天色渐渐暗下来，这些贫穷的鸟儿
依然蹦来跳去，像散落的石子
在混凝土铺砌的地方失去羽毛的光泽

年复一年，它们还是老样子，衣食饱暖
就不忘放声歌唱。它们从不刻意去考虑
幸福的内涵，有时身上掉落两根羽毛
它们也只是短暂地沉寂便振作起来
一对瘦小的翅膀
把我们眼中的怜悯撕碎

●拒绝回家的玉米

告别葱茏的山峦、温暖的阳光和嬉戏的田野
玉米揣着朴素的梦想，跋山涉水来到
陌生的城市。它们小心翼翼地沿着大街小巷行走
尽量不去惊扰每一个人前行的脚步
它们知道，要在钢筋水泥地上生根
进入城市挑剔的胃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它们裹紧身子，规规矩矩地在角落中排列着
等待着别人来挑拣。市场里风向摇摆不定
它们为了更好地迎合消费节拍
不得不长成甜的、糯的或者其它类型的
不得不以煮着、蒸着或者烤着自己来适应
它们忍受着那些无奈和悲哀
一言不发

它们踽踽地走在街道上，听着自己的脚步声
如爆玉米花一般在除夕前夜次第响起
眼前不停地晃动着亲人们朴实而期盼的脸
想到那些已不会伺弄的农具
它们拒绝回家

●叹息和疼痛

不知为何，在异乡，我经常发出无缘由的叹息
还感到一种疼痛，来自心脏深处的伤口
就象一棵树，伤疤随着年轮的增加而变大
是为异乡的土壤充斥着喧嚣的水分
培育出的爱情是多么地不尽人意？
是为异乡生活的车没辙，自己也不是那辘轳？
或是为曾经红润的面颊如花朵般日渐枯萎
漂泊的舟找不到驻足的港湾，在尘埃飞扬的
异乡上空，又总看见一群群无法筑巢的鸟
循着来路噙泪撤离？
还是为流淌着雄性血液的故乡号子
被淹没在异乡铁架床失眠的吱叫声里？
无缘由是因为它们太复杂，也沉淀的太久
还没有提炼出欲望中所认可的东西

异乡不是我们可以自由生长的理由
无缘由的叹息和疼痛
也就见怪不怪

●找家的人

小时侯，总想飞离母亲的怀抱
像雄鹰一样，在海蓝的长空翱翔
离家时，秋雨在撒网，我坐在车窗前
无意中听见谁在反复地吟唱《易水歌》
远天的故乡不见了，我掉进了无边的网中

漂泊，我不顾双脚流血前行，遂有一些
深深浅浅的足迹像日出后的露珠随风摇落
岁月把善感的心灵磨得坚硬如铁
如铁的心灵啊，为何会在无人的夜晚
独自吹笛时泪水涔涔而下？
为何会在梦中踏上回归的路程
同萋萋芳草、婉转青鸟、浩浩长风一起歌笑？

哦，我只不过是找家的人，寻找一处地方
安顿我的灵魂。我看见那两根铁轨
从远方而来向远方而去
不知道起点也不知道终点

●落寞

我是多么害怕这些落寞的日子
如同丢失了一颗宝石，不知遗落在
何处。如同掉进了一方大漠
找不到通往绿洲的方向。如同折断了
一双翅膀，伴随着唏嘘的追忆
刀锋从心窝悄悄地穿过

谁在疼痛中祈祷光亮出现
他要趁着晨风
将褴褛的灵魂收藏
重新上路

●李家嘴

每一缕炊烟，每一道阡陌，每一条河流
每一片竹林，甚至每一棵李子树都能听见
我在一个又一个暗夜用破嗓音和泪血
用颤抖的纸笔轻轻地呼喊着你
每一个稻草人，每一条狗，每一头牛羊
甚至每一只鸡、麻雀和青蛙都能看见
我乘着月光从千里外回去
用窝窝菜般土气的方言和你交谈
用冰凉的双臂和你相拥

每一朵怒放的花，每一片摇曳的叶
每一滴清脆的露水，每一束滚烫的阳光
都亲近我，它们是我的乡亲和朋友
每一粒泥土，每一块瓦片，每一砣石头
都熟悉我，我用它们捏过泥人，打过水漂
击过蜂窝，甚至垒砌成了父亲的坟墓

我听见你在深情地热切地呼唤我
用蝉唱、雁唳、犬吠和鸡鸣呼唤
用竹笛、童谣、母爱和情歌呼唤
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呼唤
其中，最响的那个回声
是我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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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庄生铁]

精彩的一组，来拜读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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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候燕兄，紧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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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桃花]

拜读李老师佳作！读过近作几首，非常喜欢葵花地，还有人形偶，致无限河山，百读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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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山桃花朋友支持。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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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溪明月]

很厚实的一组，有种蓬勃的气韵~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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