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岛诗话
可怜的孩子
2006-06-10 18:33:26
(一)
你从来都瞧不起虚伪的天堂
你鄙视丑陋的地狱。你立志做一只鹰
要统领天地之间的万物。
宝贝孩子, 早熟的你
其实是多么幼稚
你说你是春天的宠儿
可大地的肩膀, 让你的依托
一再落空。早产的你, 是多么瘦弱
翅膀还没长熟一支羽绒
你用那双瘦了又瘦的手
掐着自己的脖子拼命往上提
可怜的孩子, 你的英勇事迹
终未能感动上帝, 嶙峋的瘦骨
无力敲开深锁的天门
堕落比上举更乏力
你抓不住一根羽毛, 你身上唯一的一根
看它下沉的速度
比空气里肆虐的流言还急
苦命的孩子, 你至今还空悬在五月的天
只有我相信, 你能做好一只猎鹰
展翅在可怜的世俗之上
刮倒的炊烟, 正吹黄野地的风
(二)
忧郁的暮春和寂寞的初夏
向两个相反的方向撕扯
五月夭折其间
像一棵青黄不接的麦苗
可怜的孩子, 你被连根拔起
在贫瘠的黄土
为记忆的锋芒抹杀, 至今
找不到脐带的茬
在这个悲惨的世界
你是位被户口表遗漏的婴儿
一只未曾恋花的蝶
一枚不再绽放的蕾
像一颗青涩的苦果, 被
一场暴风雨所摧
你落地时绝望地哭喊
却发不出被人听见的一声
剪刀是唯一的证词
操持在天使的手里
她使劲地刮呀刮, 直到夜的黑衣
被刮出血, 染红了一袭
覆盖在苍凉大地的白衣
(三)
其实, 你的哭喊声
从没离开过我的耳膜
一声接一声, 比箭还尖锐
穿云破雾, 射中世界的另一面
看这深沉的午夜, 光滑油亮
多像一面消薄的镜子
悬在大海危险的一角
挣扎成一个垂死的倒影
从里面伸出一张生疏的脸
枯萎的唇, 多像一个干裂的桃
突然击活 沉睡在三月的记忆
桃红柳碧的江南啊
我就是你, 你就是快乐的全部
兴高采烈地站在急速融化的冰面
你说, 让我们潜伏在春天的另一面吧
像一把雪亮的刀, 扎进黑夜的子宫
于是, 我就开始呕吐, 吃什么都吐
我要吐光所有腐烂的肌肉
呕尽精神世界一切的糟粕
我发誓, 我定要吐出一个全新的我
就在今夜, 我要破镜重生
让春天的碎片, 割断我和五月的脐带
让时间和我一起慢下去, 慢下去
直到海枯石烂, 直到地老天荒
(四)
你说春光明媚, 大地荣耀
其实, 那是个假象。春天只是一句谎言
他与大地狼狈为奸
扼杀了一个年轻的生命
这是一个秘密, 一直
被封存在灰尘的厚度之下
五千年了, 只有一位良知, 大喊
“救救孩子!” 可是, 没有一只耳朵听见
耳朵全聋了, 良心也随之死去。
我一定是行刑的帮凶, 或者是刽子手
只用一把铮亮的手术刀
连眼都没眨, 就插入自己的心脏
然后我捂紧胸口, 捂紧嘴巴
像要捂住事件的真相。还假猩猩地
一边咳嗽, 一手攥紧馒头。多么虚伪呀
一个卑鄙小人, 一个百分之百的卫道士
今夜, 我要揭开自己的真面目
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这个可怜的孩子, 就是我
是我和桃花结的果, 是爱情的晶体
(五)
三月向桃花抛媚眼
水月笑弯了腰, 天边泛起红晕
一位受孕的女子
被姓崔的小白脸偷看
这个油嘴滑舌不负责任的懦夫
效仿东风 四处张扬, 然后一溜烟
躲进唐朝。只可怜了你
沦陷夜间, 对着一首诗暗哭。一晚
就把黑纸哭得苍白, 把白纸哭得透红
然后背负轻风, 飘呀飘。你说, 瘦并不可怕
眼睁睁看着身上的某处, 一日日隆起, 你要减肥
这个春天真恶心, 吃啥都酸, 心里发苦
你要钻进阴暗的角落, 把吃的全呕掉
而这一切, 逃不过姐妹的眼。姐姐戏说
香消玉减，绿肥红瘦。而妹妹
她比你哭得还伤心, 一手抹泪, 一手攥帚
一边扫一边吟, 吟着扫着, 就把自己扫进花冢
倔强的苏州小妹啊, 你咋就撒手不管
咱们的孩子, 在孤零零的枝头, 学一头鹰
向春天复仇。要用光的速度, 谋杀五月
要跨过一部电动车, 一头扎进 大地的心脏
(六)
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曲曲弯弯
像游乐场的跑马道, 而这部电动车
好象一匹木马, 我们玩骑马咚咚咚好吗
你做马, 我两腿一夹, 把你一抱就骑开了
别左右乱晃好吗, 我要晕倒了, 慢慢来呀
你咋不动了, 刚才的气都喘完啦?
你看这交通灯, 多像春天, 一会儿绿一会儿红
也没人管管, 真够危险的。我害怕呀
我要躲进你的子宫, 要贴近上帝的心脏
里面比夜还黑还温柔, 没有风吹雨打。像个暖水袋
充满安全感。等到桃子熟时, 再叫醒我吧
谁把我的房顶捅漏啦, 红光四溢。哦, 天亮啦
眼睛都睁不开。你咋身穿白衣, 头顶光圈
你是天使吗? 你来接我回家? 我妈妈怎么啦
她睡着了吗? 像一瓣桃花, 花落水流红
真的有上帝吗? 你能行行好, 把我妈妈也带去吗
谁说我可怜呀, 她才可怜呢, 都长这么大了
还没见过上帝。我觉得, 在这个孤苦零丁的城市
我是最幸福的孩子了
星期五 五月 21, 2004 5:0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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