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缘分》美国大兵在新津机场(之十一)

2011-10-06 23: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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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和喜鹊的爱情故事感人至深。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还有一种跨越语言障碍的博爱和对弱小的关怀,就像一条永不断流的涓涓溪水,轻柔而委婉地歌唱着流入大海,颂扬着人类的高贵与文明。
这就是——


美国大兵在新津机场之十一
特 殊 缘 分

1944年冬天,抗日战争已经进入决定性的阶段。
四川成都郊县的新津机场更加繁忙了.每天,一架一架的大型运输机在新津机场起降,从驼峰航线运来大批军用物资,这些物资又从这里流向抗日的最前线.间或,也有一架架飞转场的战斗机、侦察机在这个亚洲最大的机场起降、休整、加油.有时,也一次次集结了四五十架大型轰炸机雄赳赳耸立在宽大的跑道上,从下午三四点钟就开始上炸弹,加油,做航前准备,直至翌日黎明,便起航向东飞去.
黎明前的黑暗中国,人民的生活更加艰苦了,机场边一个王姓人家的婴儿却在这时诞生在飞机的轰鸣中.
婴儿的父亲躲壮丁常年在外打工,家里除了产妇就是老奶奶王氏和年幼的小姑芳儿.
王家原本过得去,由于连年战争和地方官吏的压榨,使得这个靠小农经济维持的农家约来越贫困.
民以食为天,人之初的本性更是吃喝拉撒睡.产妇没有吃饱,当然没有奶喂孩子,孩子吃不饱,拉不好也睡不香,于是乎便一天到晚制造燥音,那中气十足的哭闹仿佛在和飞机的轰鸣比高低,常常惊天动地吵得四邻不安.
奶奶无奈,只好熬米汤来喂婴儿喝.有时,奶奶一边给孙子喂着米汤,一边对着产妇、幼女回首往事:”早几年机场没有扩建,我们就住在六园边上的大四合院里,那是王家先人留下来的砖瓦房.东洋鬼子刚打过来时,有几个苏联来的咪史头(儿)住在我们家。(抗战初期,新津机场曾经驻扎过苏联红军的一个轰炸机中队)我们的夜饭迟.他们经常回来睡觉我们才吃晚饭,他们见我们桌上的菜很简单,就把自己的牛肉罐头打开放在我们的饭桌上.”
小小的姑妈芳儿仿佛闻到了肉香,咂咂嘴咽口唾沫:“要是他们没有走,嫂子就有肉吃了.”小姑娘说到这儿,眼睛一转,仿佛想到什么:“美国咪史头(儿)的六园里,有很多剩下的好菜好饭。对门大爷家的王四哥,就隔三差五地去偷些大块的肉和上好的馍馍.”(新津人把所有的馒头,点心都统称为馍馍)为什么不跟王四哥进去拿点回来让嫂子吃呢?”
芳儿的想法不无道理.
美国大兵的生活十分讲究.他们炖猪肉喝汤不吃肉.一锅锅肉汤炖好了,大块的肉捞出放在一边准备倒掉.蛋糕等花样繁多的点心每顿现烤,大盘小盘放餐厅里面随便吃,吃不完便通通倒掉.
被倒掉准备喂猪的点心新新鲜鲜,干干净净,香香甜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那些熬完汤的猪肉,从锅里捞起,大盆小盆摆在食品柜上,油亮亮地浓香扑鼻,是炒回锅肉的好材料.
中方食堂工作人员怎么能舍得丢弃这些上好的食材呢?于是,每次他们都往洁净的木桶里放这些食材.回家时便按需要带上一大包.就这样剩余的还多.他们就偷偷卖给机场边的农民“喂猪”.
机场边的村民,家里来客人了,或者走亲戚了,就托人买包这种糕点,肉坨坨待客。或包装好当礼品走人户(走亲戚).
就连那些乡绅,也隔三差五托人买点这些糕点,茶余饭后当零食吃.
正宗的西点师傅烤出来的点心,就是比街上铺子里手工做的糕饼香甜化渣.
王四哥等胆大肚大的男性公民,没有钱也舍不得钱去买这些食物填肚子,于是乎,就做梁上君子去取.
第二天傍晚,王四哥拉着芳儿的手从围墙外的竹林里攀上高墙,又吊着围墙内的树干潜入机场的六园内,七弯八拐,躲躲藏藏来到食堂后面.
大兵们刚开过饭,炊事员们收拾好刚把两大木桶”剩菜剩饭”抬出来放在后门边,盖上洁白的磁盘后,便关上后门.
此时,整个食堂后寂静无声.
王四哥拉着芳儿,轻悄悄地跳出来直奔桶前.
掀开白磁盘,一只桶里整齐地码着一块块大蛋糕,一只桶里装满油汪汪的猪肉.
饿极了的芳儿撕下一大坨肉就塞进嘴里,香喷喷的油水顺着两个嘴角往下流.
王四拿出个皱巴巴的布袋,迅速装满点心,肥猪肉,催促小姑娘:”快装,抓住了要挨打的”.
芳儿太饿了.她毕竟年幼,抵制不了食品那诱人的浓香,咽下肥肉,又抓起块蛋糕塞进嘴里,这才拿出布袋装东西.
一阵大皮靴的响声由远而至.王四收拢布袋,拉着芳儿就要跑.可饱受饥寒的芳儿面对这些香甜可口的食物,忘却了危险,她用力地挣脱王四的手,继续往布袋里装东西.
王四跺了下脚,仓皇跳进树林里躲藏起来,准备伺机外溜.
芳儿的布袋眼看要满了.她又抓起一块肥肉边往布袋里装边撤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只大手提着她的后衣领,叽里呱啦斥责着她.
小姑娘吓得尖叫起来.情知被咪吏头儿抓住了。穷人家的孩子,一般都泼辣胆大,待定下神来,见一个年轻的咪史头儿,正对她说着她这辈子永远听不懂的话.
芳儿是个没有出过远门没有接受过完整教育,汲取着本土文化成长起来的.她本能地按照当地人遇事不管有理无理先发制人的一哭二闹三脱手的公式,号啕大哭起来.
J少尉是空勤灶的美方管理员,一个年轻的学生兵,见抓住的”小偷”是个比自家妹妹还年幼的小姑娘,不由得心生怜悯.生性认真的J少尉一边责备小姑娘不该偷东西,一边打量着她.
但见小姑娘衣服补丁重重,可是着装却洁净无暇.特别是那些补丁针脚细密均匀,那由于营养不良而稀疏干枯的黄头发,梳成两个小羊角辫,纹丝不乱。J少尉厌恶小偷的同时,不由得也生出一丝怜悯。他觉得有责任帮助小姑娘改邪归正.不管怎么说,盗窃不是一件名誉的事情.
芳儿哭天抹泪,从指缝间见J少尉还在生气地打量着她.心下思量:“这个红眉毛绿眼睛(新津土话形容长相凶恶或者态度恶劣)的小咪历史头(儿)还在生我的气吗,他要把我吊在树上打么?芳儿越想越怕越想脱身,竟放下”食品袋”倒在地上,小心避让着美食不被压坏,在地上号啕翻滚着.
J少尉见这个偷东西的小姑娘不认错还撒野,真生气了.他转身从旁边的墙上拿下根粗棍子,用中文带着谱子大唱一声:”起来…..”(这是他无意间听人唱中文版的<国际歌>学会的唯一一句汉语)
小姑娘一楞,抹着泪水偷望着他。
J少尉见小姑娘错了还不思悔改。真想绑了她交给特特勤连吊在树上打。便找出一根绳子提在手上比划着对她说:“再象小狗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就绑了她去见官。”(少尉知道中国小百姓怕官)
芳儿以为他要把自己吊在树上示众,不由心生恐惧。她的啜泣嘎然而止,突然想起村里私塾先生常讲的一句话:“士可侮士不可辱。”于是提起美食蹭的一声从地上跳起来,仇视地盯着少尉。
芳儿见常用的哭闹法彻底失灵,便在心中咒骂着这个鬼“咪史头(儿)”接不到婆娘,断子绝孙。
认真而心地善良的J少尉对粗俗而毫无教养的小姑娘毫无办法,但他不能把她交出去,更不能让她做为一个贼成长。略一思索,便板着脸送小姑娘回家。他要亲手把她交到她老娘手中,让那位勤劳的中国母亲好好管教这个小鬼。
离那栋茅屋顶的泥砖房还老远,便听到婴儿声嘶力竭的啼哭。一些闲来无事的村民见咪史头押着小姑娘回来,情知有“戏”看,也跟着去了。
其中,有菜农常卖菜给少尉,认识他,便比比划划和他打`招呼。
刚走进破败的院落,小姑娘便冲进传出婴儿哭声的小屋。
老妈妈颠着小脚招呼咪史头(儿)坐。
少尉没有坐,仍然是比比划划告诉妈妈芳儿偷东西的经过,让妈妈好好教育她。
村民们搞清楚了状况,都替芳儿讲好话:
“王家为修飞机场出过大力。扩建机场时把他们先前的四合头大瓦房都拆了。”
“大瓦房拆了钱陪得少,只好建泥砖棚棚。”
“他们家穷,吃不起饭,供不起月母子。。。”
婴儿仿佛在回应大伙的议论,声嘶力竭的“吹起号”来。J少尉此时才注意到这饥饿的啼哭,便比划着问:“婴儿没有妈咪?”
一村民抢答道:“奶娃子的爹躲壮丁常年不在家。月母子没有鸡补,没有肉催奶,连饭也吃不饱,哪有奶水喂孩子啊?”
J少尉看看低矮的的泥棚,那老少贫穷的一家,心生理解与恻隐,忘了此行的“神圣史命,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饭刚过,J少尉捧着一个大纸盒来了。
纸盒里装着汉堡包,甜馅饼,蛋糕,还有余温未尽的肥猪肉。
王氏接过纸盒发自内心地翘起大拇指道谢:“咪史头(儿)挺好!挺好!”
J少尉也高兴地伸出右手翘起大拇指用半生不熟的中文答道:“挺好!挺好!。”
芳儿也抱着小侄出来亲一亲咪史头(儿)哥哥。骨瘦如材的大头婴儿让J 少尉倒吸一口气。
比比划划的摆谈中J少尉知道王家真的一贫如洗了。
打那以后, J少尉便隔三差五给王家送来点心,肥猪肉坨坨,还有自己省下的奶粉,罐头,奶糖。
樱儿从此不哭不闹了。每天吃饱了就睡。奶奶和姑姑偶尔抱他出去玩,他总爱望着天上穿梭往来的飞机舞着小胳膊笑。
产妇40天出门干活。她长得白白胖胖,鼓鼓的胸脯被充足的奶水濡得湿湿的。她逢人便说:“多亏了那个好心的咪史头(儿)。。。
1945年春天,J少尉随部队换防到马里亚纳群岛去了。他特意来看望那个小胖子男婴,并最后一次给他送来了奶粉,奶糖。
王氏抱出半岁多的婴孩,婴孩伸出胖呼呼的胳晡扑向少尉,对着他“咯咯咯”地笑。
J少尉喜笑颜开,抱过孩子拍柏他说:“伙计,快点长,长大了当兵开大飞机!”
芳儿从自家树上摘下一篮红樱桃送给少尉,并在心中祝愿他平安回家,娶一个挺好的婆娘,生一群聪明漂亮的娃儿。。。

如今,当年的婴儿已经60多岁了,并且儿孙满堂。他也当过兵,没有赶上战争年代,他当上了新中国空军的一个汽车兵。为保障飞行安全尽心尽力。
后来他复员进厂当上工人。现在已经退休。闲暇之余,他也给孙儿们摆摆从奶奶,妈妈,姑姑那儿听来的咪史头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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