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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惑与局限——闲话文字(二)


2014-12-07 00:14:48


  一直在想,最初闯入视野的文字,对自己的成长,有着怎样的影响。

  最初的阅读,与诗歌散文无关。儿时关心的只是好听的故事和离奇的情节。

  然而,记忆中的童年,却没有神话与传奇。那实在是一个文字苍白的年代。出身于农家,自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没有藏书,便再也正常不过。

  上学了,除了语文和算术两个课本,家里能搜索到的,也只有几本厚厚的《毛选》了。许多次,试图阅读这样的大书,翻了又翻,却不能读懂。只是在里面翻出了父母的结婚证,并且,有一次,还弄丢了母亲给我们做鞋的鞋样。

  母亲一直把那些鞋样夹在那厚厚的书里。她不识字,当然也不知道文字的珍贵。

  没有书的日子,就把时间交给了没完没了的游戏。玩累了,只好抬头看天。常常想,在看不透的空中,该会有另一个世界。

  因此,好想有一双翅膀,渴望能与鸟儿一起飞翔。至于要飞到什么地方,却想像不出。

  也知道自己,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但首先看到的,却是充满了火药味的文字。

  记忆中拥有的第一本画册,是在八岁时,用积攒的八分钱买的《鸡场小哨兵》。三十年过去了,还依稀记得里面可笑的斗争场面。

  后来,接触了更多的连环画,知道了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打打杀杀的人们。知道了还有阶级的划分和数不清的阴谋。

  而接下来的阅读,也无非是杀气腾腾的战场和莫名其妙的争斗。

  一直想问,是谁?要给童年最纯洁的记忆抹上阶级的阴影?又是谁?要在最无邪的心灵播上仇恨的种子?

  终于,慢慢长大了。明白自己,原来生在一个和平却并不太平的时代。这个时代,后来,被称之为“十年浩劫”。

  幸运的是,自己只是在混沌之中赶上了那场动乱。等到稍稍明白事理,一个新的时代已吹响希望的号角。

  动乱过后,人们才忽然意识到,在那个狂热的时代,竟有那么多的“伤痕”存在。于是,随之而来的,便是有着累累“伤痕”的文字。这种文字,在当代文学史上,被冠名为“伤痕文学”。

  今天看来,这种满身“伤痕”的文字难免不尽人意,却在一个特殊的时期,震撼过一个少年的心灵。从那时起,开始明白,原来可以用文字表达一种情感。

  同时,也开始有一些朦胧的冲动。想用掌握的有限的词语,描绘出生活真实的样子。成为一个作家,也开始成为一个持续的梦想。

  从此,我的目光,开始在形形色色的作家们身上停留。

  可是,当我真的长大,当我在那神圣光环下面看到了太多不想看到的东西。却恨不能用他们教给我的恨来遗忘那些文字。

  有多少所谓的作家,为他们出卖良心的文字而真的忏悔?

  前一阵子吵得纷纷扬扬“十大国学大师”,郭沫若的名字也赫然在目,与王国维等人共享同一殊荣。我想,倘若王国维地下有知,说不定还要惨烈地死上一回。倘若鲁迅活到今天,也免不了要再次横目冷对。

  这位郭姓大师的人格怎样,暂且不表。单是其令人齿冷的理论专著《李白与杜甫》,已丢尽了文化人的脸面。呜呼!何谓大师也!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却长期官居高位,曾连任三届文联主席。在这样的背景下,摆在我们面前的精神食粮,便一齐做着逢迎的媚态,即使在食物匮乏的年代,也一样倒着我们的胃口。

  有谁?会为我们这一代人,因为阅读文字而受伤的心灵买单?

  因为这样的缘故,格外喜欢沈从文的文字。喜欢他清丽的文笔下迷人的湘西,以及《边城》中翠翠诗意的等待。但最欣赏的,却是他在建国后的沉默。

  既然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写,那么,总有一个选择可以选择。放下了笔,也就选择了沉默。

  当然,也喜欢巴金的真话,他在《随想录》里,从不为自己一度扭曲的人格而辩驳。

  所以,也常常心存感激。在缓慢的成长中,看到了这样的文字,才没有对文字感到真的绝望。并且,渐渐地知道:文字不仅仅可以表达一种简单的情感,还能从中寻求一份寄托,释放出一些苦难。

  经历了多少艰难挫折,也只有文字,肯陪着自己一路走来。

  十几年前,刚开始练摊时,一个朋友劝我:“还是不要从商吧。你想,奸商奸商,多难听的字眼。总有一天,你会穷到只剩下钱了。”

  当时也以为然,不住地点头。的确,商人在人们眼里,历来不过是一些逐利之徒。可是,我已经下了水,感觉还舒服,也就慢慢地淡忘了朋友的话,不再想回头是岸。

  就这样,为了生计,一头扎进金钱的旋涡,在不知深浅的商海里滚爬。于是,用六年的时间,几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赚钱的机器。

  再次惊醒,也是在一个秋天。突然有朋自远方来,惊喜之余,便是一同对蹉跎岁月的感慨。

  原来,我们都有如花的梦想。那天,在秋夜的山岗,清凉的月光穿越了时间,将我们带回遥远的过去。

  一样的月光,倾洒在我们身上。曾经的我们,正当青春少年,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大声地张扬着彼此的希望。就那样,在肆无忌惮的畅谈中,把满腹的心事,轻易地托付给了皎洁的月光。

  可是,一样的月光,一样的我们,怎能没有一样的梦想?

  而我的梦想,其实很小,多少年来,要求的不过是一张安静的可以书写的书桌。为了这张桌子,终于放弃所有,在过了而立之年后,再一次走进校园。

  然而,此时的校园,也不再是一片净土。自我封闭了两年,并不曾找回曾经的梦想。好在仍然有一个安静的书桌,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把心中的话转移到洁白的纸上。

  曾经有一个长篇,描述了这段日子,却一直藏在一个角落。

  前些日子,偶然整理乱糟糟的书房,忽然就翻到了那一本厚厚的书稿。

  那些文字,本来是写给一个死去的人。对于她的死,不写点东西不足以表示一下自己的愤慨。当然,这不是祭文,也不是悼词,而是有太多的话,闷在心里不堪忍受。

  不曾想一路写下去,却有了点小说的样子。在临近毕业那段最无聊的日子,一个人在空寂的宿舍用最疯狂的速度刷新自己书写的记录。

  从不曾回头看一下到底写了什么,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会编故事的人,却在有一天,就在自己的笔下,突然就有了讲故事的冲动。那些文字,也就不再单单为着一个人而写,更多的则是为自己倾吐的需要。

  当毕业的日子如约而来,那些文字已经静静地躺在某一个角落,我并不想让它们陪着我去流浪。后来,在沉闷的时候,也曾偶然把它们想起,却并没有梳理的打算。其实,我并不想给它们定性,也无意将之拿出来给人把玩,那些文字,和我眼前的世界,找不到太多的关联。

  然而,就在五年后的今天,那个死去的人,一次次在眼前复活,要我为她的死讨一个说法。于是,记忆的闸门再一次打开,那些活者的和死去的面孔如五年前一样清晰。我知道,我没有理由再沉默下去。

  于是,开始有这么一个人,有时感觉是我自己,有时感觉是另外一个人,呆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卷发黄的书稿,和五年前的时光对话。

  可我,并不喜欢看自己的文字。

  因此,这样的对话,就显得艰难。那般晦涩而又嚣张的文字,为何出于自己之手?我已不能找到答案。我只是知道,我已不是五年前的自己。

  和五年前一样的,不过是一些同样的愤怒与绝望,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我该拿些什么,去安抚那个死去的人?

  那些苍白的文字,怎么可以同一个撼不动的体制做无谓的抗争?

  于是,仍然有多少不甘心的话语,欲说还休。

  最后,还是在苦笑中罢手,听任那些文字和纸张一起发黄,直到消亡。

  当然,也清楚地知道,多年来,消亡的绝不仅仅是这点东西。还有一些文字,纯粹关于个人。

  在一直紧锁的日记里面,那一直尘封的往事,那一直不愿意揭开的伤疤,又该以怎样的姿态,去从容面对?

  我的文字,这些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文字,究竟在自己的生活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曾经,用整本整本的纸张,在日记里诉说爱的渴望。曾经,爱着一个人,铭心刻骨却不觉得受伤。原以为,这样的文字,不会有人看到。却在十一年后,因为一个电话,崩溃了一个自以为是的传奇。

  多年后,当我们都已经面目全非。她在电话的那头,用调侃的语调,说:“呵呵!庄明!你在日记里写了那么多,为什么不亲口对我说一声呢?有人偷看过你的日记,然后告诉了我,你知道吗?我用了两年的时间,等你说出爱我的话,可你,却始终是一个哑巴。”

  我晕!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那样的时候,要用笔代替自己的声音?原来,满纸的荒唐言,却抵不上唇间轻轻碰出的几个字。

  “我爱你!”

  想喊出时,时光已经溜走了十一年。

  当然,也知道,十一年后,这样的话,已不能喊出。也知道,自己的错误,是把喊与写颠倒了时间。

  原来,并不可以给文字赋予太多的权利。自己的错误,是把文字当做了生活。在相当长的时间,一直忽略了,文字也有它致命的局限。

  2006-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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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惑与局限——闲话文字(一)


2014-12-06 01:15:15


  一直喜欢看一些干干静静的文字,这些文字,仿佛就是为自己而写。

  年轻的时候,也有写作的冲动,却在不经意间发现,自己想说的话已经有人替着说了,于是,便在一个张狂的年纪,选择了沉默。而自己的悲欢,也开始和那些文字一起沉浮。

  就这样,多少年来,一直作为一个读者而存在,并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妥和遗憾。

  忽然,就有那么一天,发现那些文字已不能和自己同步。即使最拼命的阅读,也不能填充内心的虚空。

  我知道,就是穷尽一生,也不能将那些文字看完。这个世界,不会有另外一个人,完全因为自己而存在。其实,我也可以,在这个喧嚣的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

  我的声音,也许很微弱,也许并不会有人在意。但是,我仍然不能遏止这样的渴望,仍然要在生活的间隙,挤出一点点时间,写出自己的体验与感悟。

  我的文字,最初是为着一个人而写。我把一份感情转换成一个个字符,这些字符代表着我的困惑与挣扎。一开始,我并不希望她或着别人看到自己内心那个一直封闭的角落,因为,这个角落,原本只属于自己。

  后来,想着用另一种方式,用文字记下女儿的成长。等她长大的时候,给她一个特别的回忆。不料想,写着写着,开始有说不完的话。我的文字,渐渐萌生出更多的触角,想要拥抱整个世界。

  当然,我也清醒自己的局限。我知道,我并没有能力和这个世界来一个完整的对话,我的经历和思想会制约那样疯狂的想法。

  那么,还是静下心来,写一些能够说出的话吧。这个世界,原本没有因为自己的沉默有一丝的缺失,自然也不会有自己的参与而有质的改变。

  那么,我还需要忌惮什么?我尽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或痴或傻,或颠或狂,又有什么不可以?

  曾经,有那样几年,在试图忘却母语中学习另一种语言。

  语言的转换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当学习结束时,竟然有一段时间,不能用自己的文字作一种准确的表达。

  后来,那种语言并没有成为自己谋生的工具。我也在一个刹那,放弃了也许徒劳了很久的挣扎。于是,原有的语言开始逐渐复活,那一个个方块的文字开始在眼前跳动,希望我给它们一个完美的组合。

  但是,我给它们穿上忧伤的外衣,用持续的郁闷将它们捆绑。然而,这些无辜的文字,并不曾在乎我有意的折磨。相反,它们以一种看似随意的排列,向我展示着另一种坚持。

  我知道,我其实并不能用这些文字整个地表达自己。尽管有文字作为媒介,我和这的世界,仍然有不能逾越的距离。

  我的文字,仍然要躲开一些话题。

  譬如民主。还是在高二那年,参加了一次全乡的团代会。选举书记时,念到了一个名字。主持人说:“同意的请举手!”会议冷了场,没有一个人举手。僵持了一会,他尴尬地笑了笑:“刚才说错了,现在再问一遍,不同意的请举手!”自然,还是没有人举手。主持人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好!全体通过!”

  这幕活剧,并不是听来的笑话。类似的故事,今天,也许仍在不断地重复。

  那次选出的书记,是我的政治老师。在那个没有“偶像”的时代,一直是我的榜样。可是,因为这样的选举,他在我的心中,突然就挪出了位置。

  我清澈的双眸也在那一瞬间受伤,涌出的泪水带走了永远的单纯。

  没有人给我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告诉我,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平常。也曾将这个事情,写信给远方的二舅。他在外省做官,级别不低。但他那模糊的解释,反而让我更加困惑。于是,索性不再追问。

  今天看来,这的确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它不过是成长中的一种烦恼,却让我在那个年纪,改变了对世界的看法。

  从此,开始有意识地拒绝一切所谓的会议。实在躲不开,就用东西把耳朵塞起来,找一本小说看。遇到选举什么的,也一概弃权了事。

  还记得刚参加工作后的一次人大代表选举。在两个被提名的候选人之间,有了三次的交锋。最后一次,如果仍然不能满足某个领导的意愿,就意味着谁也别想从那个会议室出来。哪怕是饿着肚子,也要将程序走完。具体的过程,不说也罢。因为,想起来就恶心。

  幸好,后来没有了工作,也就没有了这样烦心的事情。

  接着要躲开的是政治。一个朋友说,直到今天,我们还处于封建社会。这样说话,虽然偏激,却仍然有合理的成份。其实也知道,政治无处不在,文学在政客的眼里,从来不过是一个玩具。

  那么,这些文字,我们要将之称为文学的文字,究竟有多重?它与政治该有多大的关系?

  一部《红楼梦》,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可一旦印刷成书,用称来称,不会超过一公斤。而今天,做成电子书后,更是占不了两兆的空间,放在U盘里,即使用高精密的天平,恐怕也难以测出它的份量。

  无论怎样考证,我们仍然不能准确地回答,文学是什么时间产生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文学的起源,不会带有功利的色彩,它的出现,不过是人们的一种需要而已。我们的先民。在劳动之余,在温饱之后,不经意间采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由于认知的局限,先民的困惑演变成了远古的神话。“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于是,有了最初的诗歌。文学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哪一个阶层,更不是王公贵族的专利。它产生于民间,在大家共同耕耘的这片沃土,一天天蓬勃开来。

  没有人能轻易地把文学消灭,它有自己的存在方式。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历代的文字狱,都没有把文学从我们是生活中抹去。文学到底有多重?它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直叫人生死相许?

  千百年来,文学在它自己的轨道上自由地运转。在它的身后,留下了一个个闪光的名字,以及一篇篇精美的诗文。一部《论语》,千百年来,匡正着我们民族的行为规范;一曲《离骚》,托起了一个民族的脊梁;一部《史记》,写满了中华民族的苦难和骄傲。

  文学有多重?是谁?要把文学抬升到无限的高度,让它逐渐地偏离了自己的方向?

  第一次把文学看作"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的,是曹丕。也只有他才敢说出这样的惊人之语,因为他是帝王,同时也是文学家。在他之前,没有人敢这样讲。

  庄周不会,他仅做过漆园吏,不过是借用文字书写他的逍遥游。陶潜不会,他仅做过彭泽令,也不过是在用笔描画着自己的桃花源。他们的文字,看似与政治无关,却仍然与政治摆脱不了关系。

  随便翻阅一下历代文选,到处可以看到这样躲躲闪闪的文字。如果连这样的文字也不能出现,所谓的文人,要么去逢迎,要么选择沉默。

  从记事起,看到了太多这样逢迎的文字。而读懂那些潜在的沉默,却是到了高中之后。

  有时,禁不住要想,如果这些文字不和政治寻求一种联系,该有多好。如果能够让文字,也就是我们心中的文学,回到它本来的面目。我们是不是可以宣称,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理想中的样子?我们手中的笔,是不是该肆意地舞动,狂放不歇?

  那么,我们所看到的,将是一个个真实的活着的灵魂。再也没有那样扭曲的文字,刺痛着我们无辜的眼睛。

  而自己的文字,也许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其实,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想躲开任何话题。

  多年来,一逃再逃,不过想找到一个纯粹的空间。找不到时,就只好躲在一个角落,看一些干干净净的文字。让自己的话,找一个人代为诉说。

  今天,当不能找到一个人,说着和自己同样的话语。就这样,在一个阴雨的冬日下午,任那杂乱的雨声,一次次打断纷繁的思绪。可是,我却不想,停下手中的笔。

  我知道,在这样的时刻,我开始和这些文字同在。

  2006-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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