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之下

◆虚拟的惊慌 [八首]

2009-07-21 03:53:10

◆面对低洼

在季节平滑的手感中，枝条和天空
无法规避记忆的重叠
长风托举着白云
阳光擦亮心地中一块宁静的空旷

最大的一次剥离，是独自生长的叶子
在讲述开始之前飘落

梦见地面，就得面对低洼，
那里汇集了一切痛苦和厌恶
光秃秃的树冠，一束漏下的阳光
懒洋洋地俯在泥水里拱

而一盏灯的努力，已无法
将庸常的造访捧到圣洁的高处

◆虚拟的惊慌

来到人间就得逃，逃不脱就回去
谷雨的草坪上，拒绝成长的树
没有心跳，
祖先告诉你择水而居，迎上去的恐惧
没有浮出来。

拔节声中，你刚从仙境的无忧中
越界，正看见他们顶着烈日转身
而你潜到梦里练习奔逃，一次奔逃
就是一次深入，一次深入
就是一次成长

别管我们能甩掉什么，一次练习
足以让你坐在观众席上，庆幸着
虚拟的惊慌

◆水滴

这一次你真的很冷，吧嗒一声
就蒸发了；我把哭声藏入昨天的划痕
小心问候你今日的疼痛。

该是高粮挂花的季节吧,
兄弟，你我的童年
都在村头槐树的阴影里丢失了。

还有多少挺拔可以浪费，
你把故乡弃如他乡，我们并不知道
一生要面对的水滴。

当月亮爬上屋脊的瓦背，
每向下一寸，心就高悬一尺。

◆ 宁静

更宁静的虚无里，大地消失
碧空用浮力称鹰的重量
并把一种速度托付给一个无边大梦

瘟疫流行的海滩，踏满
踯躅的脚印；他们用瞳仁在阳光下
测量着黑暗

白内障的夜晚来临，有人把泪
洒向繁星

◆一棵树

一棵树在黎明的微光里走动
思想的叶片在风中自语
而一个患者
正在黄昏的那边探究着自己的病症

远足，一次急促的敲门声
足以使一幅油画中散步的老者滑倒

一棵树摇动四季，摇走春花秋月
在来去匆匆的身影里，被一条路
穿过根系的末梢并锁住宿命

◆日子

昨天是一枚硬币，在我翻动
日历时，滚进下水道

今天的这枚又滑过中午，被我攥得发烫
一条街缠着绷带行走
拐进没有价值的门洞

雨后的伤疤绽开，天空展示着
一个白癜风的腹部；有风刮过
瘦瘦的脚踝被另一条街道踩痛

◆凌晨

夜晚脱掉毛皮，摇身一变
地平线上一个微笑翘起嘴角

我摸着脖颈上的齿痕
从阳光弯腰的褶皱中，看到
一个精心的伪装

树木警惕起来，摇出晃动的阴影
我不敢转身，一整天
太阳都在我的角膜上缓慢移动

◆狭窄

缤纷的领地忽然狭小
侧身而来脚步插不进杂沓的身影

虚掩的果园对我们一概不识
环顾中一个匆忙的照面
便默泣在宽阔的绝望里

忽明忽暗的树干上斜照之光
把紫色的头影按进荒凉的土坑

果实任凭惊喜的目光猥亵
在两腮霞光的温热中熟落在
上帝神秘的篮子

而我们又将背囊装满幻想的粮食
跌进明日起伏跌宕的狭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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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谶言

2009-06-13 06:01:45

她一直在山峪里行走，口含一屡
沉默的花香，像倾吐一个谶言，赶她自己的路程。
这个下午，阳光在风中流动，风
在阳光中灿烂；当她聆听山野花丛的寂静，
转回头又扭过那一边，无意中碰到
悬崖绝地凝固在飞翔中的那个凝望。

对视。她把如兰的呼吸吐在风里，
刮起的晨露，潮湿了你的眼眸。你清理
一生的柔情，也未能唤住一株兰花的行程。
如果你愿意，就站在舍身崖上，
冥想旧日夕阳斜照的小巷，一个走弯
自己身影的人，还有多少心事可以埋葬？

月亮升起时，旧病复发的人，听见
树梢穿行的忧伤歌声。而她无法收回呼吸。
你尽可以查看掌心的命，
再检拾一些零落的花瓣放进诗篇。你还可以
在一个无端的梦里，用新伤治疗旧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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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短的

2008-11-17 07:39:17

《虚构的花朵》

十月把微笑从天空撕下来，
一片叶子飘零多年，终于俯在
自己的影子上.

你和我一样，
喜欢把目光投向幽深的岁月；
一群候鸟掠过碧蓝，
衔住去年的歌子远去了。

一个人走在自己的脚印里,
在雨水之外，等候一个人.

你承诺的灿烂被秋风掠走，
藏与石缝里的一朵窒息的吻，
把我闷死在三月的疤痕上。

《一生要面对的水滴》

这一次你真的很冷，吧嗒一声
就蒸发了；我把哭声藏入昨天的划痕
小心问候你今日的疼痛。

该是高粮挂花的季节吧,
兄弟，你我的童年
都在村头槐树的阴影里丢失了。

还有多少挺拔可以浪费，
你把故乡弃如他乡，我们并不知道
一生要面对的水滴

当月亮爬上屋脊的瓦背，
每向下一寸，心就高悬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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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非马先生《又一个芝加哥蝉季》的解读

2008-03-03 19:26:50

[诗歌文本]《又一个芝加哥蝉季》

作者：[非马]

不容你有片刻的怀疑
上帝造耳朵
就是为了听这一场
热烈精彩的生命大辩论

黑暗土中十七年孵化的漫漫孤寂
天日下短短几天却无止无尽的欢喜

孤寂孤寂孤寂
欢喜欢喜欢喜

寂─喜─寂──

叽───────────

诗题‘又一个芝加哥蝉季’就已经给出了周期概念，值得反复玩味。我相信，说是周期不如说是隐约含有中国哲学中的轮回意味。而蝉，更是古典文学中知名的符号。做为抒情主体而言，对一个异地蝉季的感悟，除非归结到生命况味的独特传递，还有什么更令读者有所得？

开篇直接进入，不做铺垫。（简洁的要旨。也是我读到的非马先生诗歌作品的特色之一。）

不容你有片刻的怀疑

当蝉声忽起，感性认识占据主导。这个肯定句描述诗人当下还来不及理性思索的状态。暗和真实情景。几乎就是同时，感悟主体就迅速调动起生命际遇中的经验、思索、和想道而又无以言说的情绪——

上帝造耳朵
就是为了听这一场
热烈精彩的生命大辩论

从蝉声归结到大辩论，虽未给出感悟的传递（姑且称为‘结论’），但喻体的选择给出了指向。而无庸质疑的语气，使读者产生了阅读期待。也为下面的‘说’‘不可说’做了预设。

接下来我读到了非马先生在诗中很少运用的句式:一连串对比强烈的词压缩进具有古典律诗对仗性质的两个长句.

黑暗土中十七年孵化的漫漫孤寂
天日下短短几天却无止无尽的欢喜

两个长句在气韵上有一气贯通之势,而内涵上又有戛然而止之感.——似乎是对蝉季大辩论感悟的和盘托出。它最终归结到两个词：孤寂和欢喜.

如果从寻求意义的角度,我们无疑得到这样的信息:黑暗土中十七年孵化的漫漫孤寂,是无奈的,像苦难,像前世的回忆.而它换来的正是这一季的:天日下短短几天却无止无尽的欢喜.它虽然短暂却是快乐的现实的今生. 孤寂是"因",欢喜是"果".

至此,作为读者,我们完全可以说,阅读以及从阅读中获得的共鸣和快感——传递与领悟——已经完成.

然而,果真如此吗?

诗的第三节是在第一节给出的指向上，对大辩论的声音模拟和对第二节两个词的强调。

孤寂孤寂孤寂
欢喜欢喜欢喜

而第四节看上去是对第三节的简化：

寂─喜─寂──

但并不是简单的简化。虽着蝉声的起落，孤寂与欢喜似乎连成了一片。大辩论本身是对生命的无限眷恋。如果说孤寂和欢喜在这里还可以从含义上辨认，不如说逐渐模糊了界限。从而我们有理由怀疑孤寂和欢喜谁更精彩？这个疑问直至诗的最后一节，整首诗的立意才真正呈现在我们面前。

叽───────────

这是令人拍案叫绝的言法。我还从未在一首诗里见到，一个词，一个纯拟声词对立意的表达如此重要。一个“叽”字产生的延续音，将孤寂和欢喜合二为一，它完全消融了第二节用强烈对比给出的含义。

墨西哥大诗人帕斯说过，（现代诗）即是语言的毁灭，也是语言的创造——摧毁了文字和意义：沉默的领域。

本诗在最后传达出了一个智者对生命感悟的无以言说的部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作为读者，我已无法阐释。不过我倒愿意枉自揣测一下：回过头来我们再看孤寂和欢喜两个词，虽然我不敢肯定是佛教用语，但我认为暗合了佛家的大智慧。从这个角度重新审视这首《又一个芝加哥蝉季》，很像一桩禅门公案，不，它就是一次对生命意义的开释。 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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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越来越大》[外一首]

2008-03-02 21:07:56

《风，越来越大》

在这个位置上，距离越来
越远，风，越来
越大。声音被刮进流速，稀释得
薄而透明。

快，快快闭住！汉字的偏旁
已撒了一地.嘴唇
悄然脱落裸露的牙齿被一粒粒
敲下碾碎。

来不及了。我们怀抱虚空
在翅膀的拍打下展开空荡荡的胸膛
航线被自己的迷乱绕住。

与风拔河，舌头蹦断；喉咙灌哑。
头颅像夜风中的烛火
呼哒一下，熄灭。

《停车，让我下来》

停车，让我下来。你没看到水鸟
正掠过池塘幽静的水面？他们的巢在旧痕里塌陷
我得拾起秋雨中发抖的孩子。

停下！环肥燕瘦，扭动的腰枝在牡丹与梅花间
微笑。歌舞升平，繁华在手掌中发烧。
让我下车！

趁黎明的马车滚过中午的秋阳
我还要与一小片天空交谈；还要在池塘的水面上
练习静止的滑行。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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