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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东旭的诗:疼痛系列三十首
2009-05-02 17:34:38
马东旭的诗:疼痛系列三十首
马东旭博客 http://blog.sina.com.cn/mdx1984
马东旭,出生于河南,有文字散见《大河报》、《现代生活报》、《京九晚报》、《牡丹》、《黄河诗报》、《当代职校生》、《东京文学》及澳大利亚、卢森堡、加拿大等国外华文期刊,入选多种选本。
1《我的家乡遭遇大旱》
低些,再低些,沉入一粒杏仁的苦
年迈的父亲,身子枯涸,柔软
像一株焦渴的麦子忍受太阳的毒
这么多年,时光抽干他身体里的营养
骨质疏松,已经无法承受一场
旱情的侵袭。燃一支香烟,沉默如石
内心的疼,袅袅生长。在锄刃上
感受尖锐,而我痛如凌迟
辽阔的豫东平原,一望无际的枯黄
擦伤眼睛,我以泪水叙述叵测:
土地龟裂,一道撕裂的伤口,切割心肺
救济款,是一只狐妖,中途猎杀,或亵渎
偏远的小村里,一群低层的蚂蚁
忍受苦难,在灾害面前无力自拔
2《旧事》
出走的父亲,与家乡隔着日影,千山万水
梦,如火如荼。或许花花绿绿的东西
铆住了他的骨头,或许他是一株水草
在城里寻不到温软的泥土,去了更遥远的地方
杳无音信。质地坚硬的母亲,失去棱角
像倒下的麦子开始朽腐,一点一点陷落
烛火,摇曳不熄。母亲点亮时间
缝补破损的日子。三炷檀香,燃烧寂寞
思念,日渐嶙峋。她的头上长满雪花,她的眼神
空洞如冰,她的肩上落满细密的尘埃
她习惯了流言蜚语和内心的寂然,在一棵树的
年轮里静坐,像枝孤寂的莲,泣泪成灰
春风过眼,繁华殆尽。胸中郁结的疾苦,开始蔓延
在母亲瘦弱的身子里,藏着遥远而冰冷的旅途
3《大军南下》
大军南下,一千双布鞋挤上火车
黑夜孤独如水,有我十七岁的妹妹
挣脱泥土的腥味和词语的枷锁,征战贫乏
以桂枝为马的童年,一夜走远
一个人的水样年华被城市流放,发配到四环以外
昏黄的灯光下,孤独忽明忽暗。疼痛,无法消瘦
妹妹,不要出售廉价的泪水,不要怀想
喂养生灵的炊烟。江湖上风大,一定带好
装着草药的瓦罐,祖传的咒符,淬了剧毒的匕首
还有我送给你的挂着红线的罗盘
妹妹,你是一株在乡下修行十七年的麦子
遇到病菌,妖魔时,你要呈现彻底的锋芒,或毒
4《3月26日,让》
春暖花开时,我携带大量的诗稿,或毒药
北上山海关,让一片泪水冲锋陷阵
悲伤迎面袭来,局势难以控制:骨骼碎裂的声音
如芒,直刺身体里最柔弱的部分,流出大片
海水的咸。让山海关的风,吹落太阳,让一片黑
潜入骨髓。海子,孤独的神,我骨子里的光
如同银子。让我放下佩刀,与凉如秋水的尸骨
对坐,然后暗自离开,匍匐于生长麦田的大地之上
让雪白的麦花,沾满十指,让我以梦为马
躲在一个动词的背后擦去泪水,喝下大碗的酒
醉生梦死,一步抵达你的天堂
5《站在悲伤的身旁》
从农机上跌落,天空暗了下来。锁骨碎裂
溢出大片海水的咸。五十二岁的母亲,无法
哭出一个字,无法哭出一生的悲与哀
梨花一夜,漂白垂落的青丝。那些温软的
伤,在体内丰盛如水草,纠缠不清
她的容颜失去水分,两眸渐涸,一双粗硬的手
手上繁盛的茧花,似锦,绽出多年的苦
我的泪水像雪花坠落,深入骨骼的痛一寸寸生长
当掌心的温度回到春天,雪以流泪的形式
向身子靠近。母亲击壤而歌,与一株麦子对坐
指间上的暖,点亮寂寞多年的骨,以骨为灯
6《让我保持沉默》
打工,一个斑斓而沧桑的词
爹,这么多年,你站在风的伤口,耗尽每一粒盐
让宿命里的灼痛一节节绽开
日子,起起落落,在指间发凉
廿年前,你衣锦还乡,风光八面
十年前,你没有抓住一根稻草,骨头彻夜地响
今天你老了,瘦硬而黯淡
你说你要用苦艾一遍遍湿润自己
你说你像一枝秋叶,骨与肉簌簌坠落
流言蜚语
村里的人经过这么花花绿绿的冲洗
半明半昧,我已看不出它最初的美丽
7《姐姐,我要一个人游走南方》
姐姐,今夜天空浩荡,黑色的夜肆虐我的心与肝
姐姐,今夜我要一个人游走南方
我象一只蜗牛,躲在孤寂的壳里,在城市的斑马线上蠕动
前方三米的距离都令我惶惑
姐姐,我是一颗浮萍么
从一座城市漂向另一座城市,我的根迷了方寸
在夜里涉水,任凭天荒地老
姐姐,我无法走进霓虹灯的绚丽无法走进城市的冷漠
心上长满杂草,长满大片大片的荒凉
在夜籁里怀想一盏麻油灯,怀想芬芳的炊烟
姐姐,我们一起生长,只有你懂得我的怪僻
姐姐,你说我的眼睛里藏着一片海,藏着一个神话
今夜我要抹去滑落的悲伤,看明早的云蒸霞蔚,迈开一个人游走的步伐
8《申家沟》
在辽阔的豫东平原
申家沟,你是一茎细小的蓝,兀自漾开
打湿我眼角的疼,与眷恋
不知何时,岁月风干了你丰泽的血液
干瘦的乳,爬满野草,生长绵密的虫声
我以烟火熏烤的身子靠近你
以粘满泥土的十指触摸露出的骨,抚慰疼痛
想哭,为你
申家沟,弯过了几道伤
像一条蠕动的虫子,孤独地行,黑色地行,漫漫地行
悄无声息,只遗下一抹泪痕
无论你是否在某个时间沉沦,或涅磐
我都且歌且吟,亲近你
像亲近一簇落叶之静美,一次华丽而苍凉地转身
9《与一粒麦子对坐》
阳光细碎如鳞,马蹄穿花而过
回到乡村,我已不能与庄稼深谈
南下,或者北上
的途中,装着二十四节气的瓦罐
碎裂。写满农谚的竹简,散落
我遗忘了挥舞镰刀的姿势
故作洁癖的身子
无法陷进麦田,收割葳蕤的金黄
当缤纷的汗水,析出
美丽的盐和果实,运回粮仓
我只能与一粒麦子
一粒泛着老人忽明忽暗背影的麦子
对坐,打禅。让生命的旋律,上升或下沉
让尖锐的麦芒直刺内心纯粹的石头
开花,落泪
10《我站在夏至未至的隘口》
在黄淮冲积的豫东平原,为谁而来,又为谁而去
我站在夏至未至的隘口,意绪烟岚般氤氲,淅淅沥沥
有风穿膛而过,瑟动内心的涟漪与狂躁
春夏秋冬,荷锄耕读的清贫,使梦想迢遥
我收藏锦瑟的年轮,葳蕤,或凋零,一一揽入
垄垄诗意的田畴,涨了视线,我的眼睛四处游移,跋涉
麦香弥散开来,我聆听麦田古典的骚动
夏忙,一个奔跑而疲惫的动词
手持镰刀的跃动漫过麦田,次第绽开,而婉约,而奔放
割刈丰收的欢悦,移进粮仓
汗雨缤纷的兄弟姐妹让我的眼泪婆娑
深沉的泥土,憨实的爹娘,是我一生的悸颤,与痛
我是千年前游荡的郎中,或火狐
彳亍而行,恐惑,放浪不羁
为谁而来,又为何而去,天青色等烟雨,而我被隐去,没留下一寸注脚
11《清明》
清明,与村庄只有风的距离
雨水浓重,我需要放下佩刀,脱去戎装
重新站成庄稼的姿势,梳理毛发
被城市流放,给我黑暗,给我重量
幽暗潮湿的世界,病菌侵入身体
大面积的汹涌,忍不住要扎根,发芽
裂开细细的缝。挣扎一下,再挣扎一下
除了乡村,该向何处逃亡。世界,凉如秋水
当颂歌大过河流,三月的麦田躺在手掌以里
蒙尘的亡灵开始苏醒,祖坟上的草
一茬接着一茬在指尖晃动。让我转过身
闭上眼睛,感受一根骨头的颤栗
12《涉过暗影》
村庄,枝枝柯柯,长在花边新闻里
我长在村庄狭窄的沟壑里
梅月雪汛,孤独爬上枝梢。鲜蕊
藏不住指缝间的寒,擎一枚红尘的酒
迎风而立。苦痛积水成河,黑暗进入体内
骸上的尖刺开始疼。一株喂养生灵的庄稼
照亮卑微。梅,或我,一生活在纸
暗伤湍流,多想抓住一缕阳光的内核
抓住生活中的一粒盐。而血管里的申家沟
渐渐枯涸。紫色向晚,细如一缕受伤的炊烟
骨子里涌动着十万朵雪花,以花为灯
13《游走睢州北湖》
天空,长满石头。一座古城
在黄河遗落的泪水里,沉静,寂寞千年
涉北湖之滨,我需要一片湿润的
水草,擦拭眸子里细蜜的尘埃
打开灵魂的暗,与神话。需要一只瓦罐
盛着明朝的水殇和喂养我的词汇
唤醒激盛的血液,汩汩生疼
摆渡一个字:禅。这片打坐的湖水
像朵硕大的莲花,漾着温暖的羽翼,或经文
给豫东平原,辽阔的抚慰,领略颤栗
走出自己的影子,细碎的鳞光
沿十指流曳,合掌生花。湖畔新城
以迅疾的速度,绽开,在霁色里澄明
14《去一个城市》
这些年,我把日子过成白色亚麻
一层一层剥开,露出素骨,叙述伤痛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我的疼痛凝成一滴透明的眼泪,倏然坠落
古藤,老树,昏鸦,孤兀一人
我被大雾锁住,与网上的一位诗友相遇,寒暄
喉咙里藏着汹涌的海,我一直活在纸上,活在黑与白之间
赤裸的身子,忽明忽暗,潮湿而沉重
酩茶,饮一阕宋词,慰藉心灵,以分行的文字包扎伤口
这个古城,被历史的烟雨浸润多年
面对一地落英,我听到时光荏苒的声响
我不再诅咒和祈祷,不再抽烟,网游、酗酒,烂醉于中
从马上下来,双脚落地,劈柴、耕种,在单位好好工作
为我桃花一样的女人,等我打马载誉而归
15《我忽然坠落》
金风细雨,我站在十月潮湿的天穹下
让身子一点一点下沉,黑暗覆盖
骨子里绽出的伤感与恸,占据整个秋天
一不小心,我忽然坠落
落进遁世的山麓,我饮酒,赋诗,荷锄而耕
把积攒一生的苦水倒出,顺流而下
然后睡成一朵莲
如果我体温流逝,逐渐缩为一个点
我将不再回眸,不再眷恋一朵花的秘密
不再念叨一把秤砣向左还是向右
直到,黑暗凝结成冰
我瘦成一块坚硬的石头,静默在红尘之外
至于那些渗入我潋滟泪光的诗稿,化为一座小小的遗址
16《袁家山随想》
灵犀一点。在时光的暗流里
寻觅琴音起落,与诗兄沿着美丽的神话
拾级而上,整个身子变轻,逐渐羽化
一阕冬阳,沐洗袁家山
古庙独自绽开,灵气氤氲。吕祖
避开红尘祸水,炼丹的姿势向着阳光
斜逸,三百八十年。开裂的碑文
长满沉重的叹息,一茬一茬裂变
疼痛视觉。三炷檀香,飘袅我一生的黑夜
在时光的旋涡里,像株柔弱的水草
不能自拔,谁引渡上岸,岸不可及
多年以后,我坐在莲花深处
摊开阡陌掌纹,阅读一个人的海
细数满身枝柯。寂寞而孤独地白,如雪
17《爹,我们孤独或永远孤独》
桃红如约而至,热烈而奔放
寂寞的鸭子在河畔抖落冬的沉重
亲吻流涣的河水,游凫,一猛子扎进春水,三声鸣响,叫破春天的隐秘
年复一年的沉落,村事如融雪流婉而去,只剩一片淖痕
麦子拔节的张狂,鸡鸣犬吠,乡间最美的乐音,在暮晚泫然
初七不出,初八不归,在灵魂破绽的日子
爹叛逆,背起沉重如铁的行囊,一路向西,向西,向西
从商丘到商洛隔千山万水,爹以粘满泥腥味的双手把自己打开
迢遥,漂泊,带走憧憬与宽慰
汽车的两束灯光把夜色撩开,半隐半现消失在黑色
爹明早就抵达桃花盛开的梦域,我的内心比黑夜还暗,扬起霏霏细雨
昏黄的光线温柔一刀,切割心肝脾肺,疼痛盈盈地溢漫
像孤独的蛇,游移,寻梦,在无垠的原野上爬行,没有半点声响
18《布袋沟》
一泓涓涓瘦水在某个朝代走远
多年后的我
抓不住你最后一缕渐渐变轻的气息
水一样纯净,庄稼一样朴素的村民
纷纷突围,暧昧上灯红酒绿
无暇顾及一条命运不济的河流,而泥土的腥味开始霉变
布袋沟,我独自一人在你嶙峋的骨架上攀爬
寻觅新鲜,沧桑,隐秘的烟云
白纸落黑字,我以一支湿润的笔将你打捞
笔尖上行走的二十四节气正氤氲盛开,细雨纷飞
布袋沟,被人奚落的疼,纵向八米。裂出的伤,一丛一丛
像逃向城里的我,满身枝柯,一个人陷进无边的诡异
19《行走的瓦刀》
爹,我不怪你,在乡下我成一丛狗尾巴草
寂寞,平静,孤芳自赏
爹,你是一名泥瓦匠,在悬空的脚手架上
汗水缤纷,无暇顾及一片流云的美丽
在城市,你的身上馥郁泥土的腥味
敲打坚硬的日子时,别人一笑,你十指就发凉,疼痛密密匝匝
回到乡下,你活在自己细小的幸福里
一如既往地为他人垒江山,谈论二十四节气
抽劣质的烟,搀和着红白喜事……
时光渐渐嶙峋,爹,你老了
皱纹里爬满经年的白露,霜降
一把瓦刀,将带你走进寥落的时光,悄无声息
爹,你看,你看我一边向上使劲拔节
一边幸福的灼痛,开出璀璨的小花
20《渡》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我的心荒废如缄默的石头
我蹲在沙砾上,疼痛,如火如荼地生长
我一遍一遍的唱《离家的孩子》
酗酒,与夜同醉,以梦为马
直到大堆的黑沉重地从天上砸下来
我的灵魂像四月的槐花,与春暖花开的日子
渐行渐远。在尘世的风中数朵数朵的飘零
铺成一径湿漉漉的纯净的白
我在一个叫“疼”的词上泅渡
在自己的苑囿里异想天开,匪夷所思
游走,唱自己的浩淼
我的诗注入太多的泪,一掐,便是烟雨蒙蒙
我守望诗歌,像爹娘虔诚地守望泥土与庄稼
红尘默默,苍老的爹娘,头顶葳蕤着大片的芦苇花
脸上长满沟壑,长满一洼洼的悲凉
夜阑人静时,我独自啜泣,心域悸颤,双手空空荡荡
22《回到一个人的白》
韶华易逝,我在城市的霓虹灯下沉沦
饮酒,狂歌,恣肆汪洋
眷恋的意绪缀满天穹,“疼”渐渐洇开
一个遥远的村庄,触及我生命的痛
令写诗的十指,生花,而痉挛
令稿纸上游走的文字,在暗夜哭泣
涉着母亲的眼泪而去,我进入一片疼痛的海
低矮的屋檐下,母亲正悄无声息地老去
面对丰收的喜悦,还会擦拭眼角的泪痕吗
像一棵孤独的树,在风中静默,凄怆、美丽,而质朴
暮色簌簌,一滴光阴从指缝坠落
归去,回到一个人的白,抑或黑里,空灵无语
23《写给自己的悼辞》
面对汤汤河流
逝者如斯,苍老的不仅是年轮
回望来路,五指流出浊泪
眼睛绽开血红
庄稼远了,篱墙远了,牛羊远了,鸣蝉远了
我像一匹厩舍里的老马,茂郁的记忆,渐次嶙峋
时间尖锐的疼痛,长鸣暗哑
在岁月的波光里,我是一寸小小的鳞片
旷野沉寂,我要走远
脱下枷锁与疲累,归于尘土
意绪涅磐,羽化为蝶,在宁谧的夜色里妖烁,灵光闪现
24《别了,子夜郑州》
八月桂花雨,我躲在
一首歌辞的花苞里,让泪水发芽
五年前,我把每一根骨头
从泥沼里拔出
背上干粮和水,奔突于城市,以梦为马
五年的时间,足以点亮内心沉默的灯盏与词汇
足以让石头开花
而城市,一丝一袅地抽干细小的尊严
我卑微的身子越来越轻
河流日暮,我沉入一尊彩陶的暗处
在裂纹的缝隙,天空只有半阕词的大小
居住在身体里的鹰渐飞渐远,梦魇在骨髓里穿行
别了,子夜郑州,一个人在豪华气派的空气里,遁然消逝
25《突然想起了大嫂》
清明谷雨的日子,念念不忘
突然想起大嫂,想起草根、泥土、疼痛与庄稼
四月,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萎落,扬花点点
麦子便荡开胸怀,以汹涌之姿迎接阳光
《锄禾》在地里葳蕤,瞎字不识的大嫂无意暧昧
浅唱低吟,把农谚熟稔于心,在一首唐诗里恣肆
暑热的风,不速而至,大珠小珠的汗水里正绽放着一个沉甸甸的季节
瘦小的大嫂,田里跳跃的动词
以镰刀的婉约背负一百斤的药桶,舞动喷雾杆
平平仄仄,走过一行又一行的崎岖诗句,渴想五谷丰登的那一刹欣慰
暮色姗姗而来,晚霞大片大片的坠落
归家的大嫂,一脸平静,十指生花,氤氲泥土的清芳
暗夜宁谧,万籁无声,一盏月光下三个孩子朴素而鲜活的生长
26《日子》
日子,周而复始
父亲把眼泪深埋在泥土里
滋养庄稼的精髓
握紧镰刀,剖析麦子,剖析土地的问候与内涵
麦子收割之后,父亲穿行在城市
像一根被遗忘的芥草
修路,以握锄的姿势垦植城市纵横的街道
在钢筋堆叠的城堡里哭喊
没有一点回音,四周的墙无关痛痒
比水泥还冷漠的脸,贫血或无血
阴险,让乘兴而来的农民工躲闪不及
从这一年父亲不再走向城市
他真的很老了,老态龙钟
眼睛里空洞无物,找不到一点泪痕
父亲擦亮那个落满浮尘的酒盅
饮一杯黄昏的惆怅
说,这酒比日子还苦,还辣,再搁一段时间
27《汶川,让我对着您的名字大哭》
小桥。流水。人家。巴蜀大地
所有的美丽在一瞬坍塌,山无棱,天地崩,遍体创痍
废墟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心灵最深处的悸颤
国之殇,恸未殃,我无法面对这样的涅磐
无边延伸的刀,在体内尖锐的游走,撕心裂肺
我的心尖锐的疼痛,每一根骨头尖锐的疼痛
今夜,浩荡的天穹长满阴霾,淫雨簌簌飘落
让我写一首最沉重的悼诗
一字一字的把黑暗的天空缝缀
让我泪水滂沱地唱一曲阿坝民歌,为废墟下哭泣的灵魂送行
我把神祉的经文举过头顶
燃一盏莲花灯,点三炷高香,虔诚地为佛五体投地,
祈祷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佛无语,而泪珠大颗大颗滚落
汶川,别哭啊,别哭,抚去泪水和笼罩的黑暗
让阳光开在梦中,绽放在血脉的每一个角落
28《这一瞬》
忘却沉重与黯淡
忘却屈辱、荆棘与湿漉漉的殇
五十六朵鲜艳,至善至美,迎迓每一粒跳动的光
圣火如天籁,从一个古典
涉万种风情,以莲的娉婷,在黑色的夜空訇然绽放
照亮岩层里的青铜与瓷,照亮我内心的笔墨纸砚
这一瞬,我不能再保持沉默
我就是一片深藏在黄土里的瓷
一边流泪,一边从骨缝开出带血的小花
幸福地疼,剧烈颤抖,裂出我千年的深邃与神秘
29《清明》
清明,与村庄只有风的距离
雨水浓重,我需要放下佩刀,脱去戎装
重新站成庄稼的姿势,梳理慌乱的毛发
被城市流放,给我黑暗,给我重量
幽暗潮湿的世界,病菌侵入身体
大面积的汹涌,忍不住要扎根,发芽,裂开细细的缝
挣扎一下,再挣扎一下,除了乡村,该向何处逃亡
世界,凉如秋水
当颂歌大过河流,三月的麦田躺在手掌以里
蒙尘的亡灵开始苏醒,祖坟上的草一茬接着一茬,绿着
让我转过身,合上眼睛, 感受一根骨头的颤动
30《姐姐》
姐姐,你还是被泼了出去
一泓血液从母亲的体内流逝
那年,荆棘遍途
你单薄的青春,差点被南方黑色的风卷走
回到家乡,你重新站成一株庄稼的姿势
绽开自己,被一个男人收割
那些千山万水的梦便隐于身后
出嫁那天,细碎的雪花飘零
你以廉价的化妆品涂抹被青草冲洗多年的伤口
着一身腊梅红,一边妖艳,一边疼痛
那些裹着炭火的词一下涌进你的骨髓
你的脸上开满细小的幸福
送你至村外,我的内心一片兵荒马乱
评论家武放:作为河南80后诗人中的一个不可多得的代表,马东旭的诗歌表现出了自己某种形成的诗歌特色。马东旭的诗歌正好和诗人的实际年龄形成了某种事实上的误差。在性格和个人风采上,马东旭表现出了更多的青年人的特色:帅气、激情、时代。然而,在诗歌上,他也表现出了更多的老道、成熟、圆润的特点。
西间(赵凌鹤):马东旭的诗给人一种残忍的美感,不知道诗人在创作的时候是不是先把自己世俗的心脏掐死,用窒息来换取忧伤的身份,天上夜莺啼的血,成为诗人的抒情方式。
美籍华裔作家非马:从马东旭的诗中,从这个流荡的年轻人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无数在农村里苦苦挣扎彷徨,或在都市里茫然流浪的年轻人的影子,其中也可能有你我的。很高兴看到这位血缘与诗歌的“同宗”,年纪轻轻便能如此准确地把握住社会的脉搏,用相当纯朴洗炼的语言,给这个时代留下了诗的见证。
宁夏刘学军:生于中原的马东旭,骨子里的那份忧伤是厚重的是源自中原大地的继承和延续。和众多河南80后一样,马东旭的诗中承载的重很压人,只是他的诗更疼痛。在重和疼痛之间,马东旭很重很疼痛地把二者都包裹在自己的心头压着自己,让自己每迈出一步都如血液的奔跑,都让自己和读者大汗淋漓,不忍割舍,他似乎不善言辞,但诗中想说的很多,多得让人心疼让人想随他落泪。
《牡丹》编辑徐根鹏:马东旭的疼痛系列诗歌写得很好,这是一个八十后的青年,我非常喜欢他对诗歌特有的感悟和娴熟的诗歌语言运用技巧。
《北美枫》编辑杯中冲浪:马东旭的《姐姐,我要一个人游走南方》这首诗与著名诗人海子的诗《日记》有异曲同工之妙,情感饱满,圆润,真挚,这首诗从语言到内容到情感都有自己的东西,是能自己站立的。马的这篇作品与海子的日记也有明显的差异,海子的诗有一种绝望的情绪,这首诗仅仅是孤独和自卑。
新疆南煜:马东旭的诗歌,在某种意义上说,是界限与所谓80后诗歌与80前之间的,从语言塑造上、风格上及写作情绪上,可谓独树一帜。在读的过程中,可隐约体会到作者在这方所做的努力及超越,这种努力是对80后诗歌超朦胧和暴戾直白的摒弃和80前诗歌表现形式的革新。趋向冷峻的写实和精准意象的应用以达情感、观点抒发的最终方式。
星垂月涌:马东旭的痛,隐在词句之下,深入骨髓。
青年诗人丁东亚:马东旭的诗可以说是“忧伤写作“的具体呈现。尽管诗的“重”抒情容易使诗人的情感歇斯底里,但其真情的流露无疑又使之转化淡化了,更多感染读者的是诗人的“真”和彻底的表达。
马东旭博客 http://blog.sina.com.cn/mdx1984
马东旭,出生于河南,有文字散见《大河报》、《现代生活报》、《京九晚报》、《牡丹》、《黄河诗报》、《当代职校生》、《东京文学》及澳大利亚、卢森堡、加拿大等国外华文期刊,入选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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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东旭的诗《春江花月夜》(外一首)
2009-04-22 19:04:05
从一个干净的词上起飞
让灵魂,回到一朵桃花的高度
春天的江水醒着,渔火无眠
岸上的人,忘于江湖
而我在渔船上打坐,听涛声一片
月夜里,让自己拔节,抽穗,扬花
结一粒粒的光,运回大地上的村庄
《清明》
清明,与村庄只有风的距离
雨水浓重,我需要放下佩刀,脱去戎装
重新站成庄稼的姿势,梳理毛发
被城市流放,给我黑暗,给我重量
幽暗潮湿的世界,病菌侵入身体
大面积的汹涌,忍不住要扎根,发芽
裂开细细的缝。挣扎一下,再挣扎一下
除了乡村,该向何处逃亡。世界,凉如秋水
当颂歌大过河流,三月的麦田躺在手掌以里
蒙尘的亡灵开始苏醒,祖坟上的草
一茬接着一茬在指尖晃动。让我转过身
闭上眼睛,感受一根骨头的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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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东旭的诗《四月,在洛浦公园》等三首
2009-04-15 00:29:48
《四月,在洛浦公园》
四月,瘦小的我,躺在洛水河畔,借一枝
牡丹花,还了魂。细碎的阳光,开进身体
像一尾红鲤的存在。一群物质男女,生长在
城市的褶皱里,形状固定,生命的枝叶无法张扬
而长满病毒。经过灯红酒绿的冲洗,尼古丁的熏烤
乙醇的麻醉,发霉的身子上藏有大片的暗,朽腐
雨水一样荒凉,在洛浦找不到体内缺失的沙
而我们写诗的兄弟,摊开手里的阳光。颂歌大过
麦田,连成一片海。十万个海子复活,把身子
植入四月,阳光从内部上升,如幸福的芒。十万
根骨头远离黑夜,干净如莲。十万个灵魂,高过金顶
和一些混乱的动词。给灵魂一次明亮的救赎
《3月26日,让》
春暖花开时,我携带大量的诗稿,或毒药
北上山海关,让一片泪水冲锋陷阵
悲伤迎面袭来,局势难以控制:骨骼碎裂的声音
如芒,直刺身体里最柔弱的部分,流出大片
海水的咸。让山海关的风,吹落太阳,让一片黑
潜入骨髓。海子,孤独的神,我骨子里的光
如同银子。让我放下佩刀,与凉如秋水的尸骨
对坐,然后暗自离开,匍匐于生长麦田的大地之上
让雪白的麦花,沾满十指。让我以梦为马
躲在一个动词的背后擦去泪水,喝下大碗的酒
醉生梦死,一步抵达你的天堂
《大军南下》
大军南下,一千双布鞋挤上火车
黑夜孤独如水,有我十七岁的妹妹
挣脱泥土的腥味和词语的枷锁,征战贫乏
以桂枝为马的童年,一夜走远
一个人的水样年华被城市流放,发配到四环以外
昏黄的灯光下,孤独忽明忽暗。疼痛,无法消瘦
妹妹,不要出售廉价的泪水,不要怀想
喂养生灵的炊烟。江湖上风大,一定带好
装着草药的瓦罐,祖传的咒符,淬了剧毒的匕首
还有我送给你的挂着红线的罗盘
妹妹,你是一株在乡下修行十七年的麦子
遇到病菌,妖魔时,你要呈现彻底的锋芒,或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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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东旭的诗《3月26日,让》
2009-03-25 14:40:00
春暖花开时,我携带大量的诗稿,或毒药
北上山海关,让一片泪水冲锋陷阵
悲伤迎面袭来,局势难以控制,骨骼碎裂的声音,如芒
直刺我身体里最柔弱的部分,流出大片海水的咸
让山海关的风,吹落太阳,让一片黑,潜入骨髓
海子,孤独的神,我骨子里的光,如同银子
让我暗自离开世俗的旋涡,匍匐于生长麦田的大地之上
让雪白的麦花,沾满十指,让我以梦为马
躲在一个动词的背后擦去泪水,喝下大碗的烈酒
醉生梦死,一步抵达你的天堂
马东旭,出生于河南,香港《商法》杂志辟诗歌专栏,有文字略见《大河报》、《现代生活报》、《京九晚报》、《牡丹》、《黄河诗报》、《当代职校生》、《东京文学》、《遵义文艺》及澳大利亚、卢森堡、加拿大等国外华文期刊,入选多种诗歌选本。邮箱 mdx1220@sina.com
马东旭博客 http://blog.sina.com.cn/u/1136876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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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东旭的诗《大军南下》等一组
2009-03-18 17:18:37
马东旭的诗《大军南下》等一组
《大军南下》
大军南下,一千双布鞋挤上火车
黑夜孤独如水,有我十七岁的妹妹
挣脱泥土的腥味和词语的枷锁,征战贫乏
以桂枝为马的童年,一夜走远
一个人的水样年华被城市流放,发配到四环以外
昏黄的灯光下,孤独忽明忽暗。疼痛,无法消瘦
妹妹,不要出售廉价的泪水,不要怀想
喂养生灵的炊烟。江湖上风大,一定带好
装着草药的瓦罐,祖传的咒符,淬了剧毒的匕首
还有我送给你的挂着红线的罗盘
妹妹,你是一株在乡下修行十七年的麦子
水土不服,是最大的敌人。遇到病菌
妖魔,瘴气时,你要呈现彻底的锋芒,或毒
《旧事》
出走的父亲,与家乡隔着日影,千山万水
梦,如火如荼。或许花花绿绿的东西
铆住了他的骨头,或许他是一株水草
在城里寻不到温软的泥土,去了更遥远的地方
杳无音信。质地坚硬的母亲,失去棱角
像倒下的麦子开始朽腐,一点一点陷落
烛火,摇曳不熄。母亲点亮时间
缝补破损的日子。三炷檀香,燃烧寂寞
思念,日渐嶙峋。她的头上长满雪花,她的眼神
空洞如冰,她的肩上落满细密的尘埃
她习惯了流言蜚语和内心的寂然,在一棵树的
年轮里静坐,像枝孤寂的莲,泣泪成灰
春风过眼,繁华殆尽。胸中郁结的疾苦,开始蔓延
在母亲瘦弱的身子里,藏着遥远而冰冷的旅途
《我的家乡遭遇大旱》
低些,再低些,沉入一粒杏仁的苦
年迈的父亲,身子枯涸,柔软
像一株焦渴的麦子忍受太阳的毒
这么多年,时光抽干他身体里的营养
骨质疏松,已经无法承受一场
旱情的侵袭。燃一支香烟,沉默如石
内心的疼,袅袅生长。在锄刃上
感受尖锐,而我痛如凌迟
辽阔的豫东平原,一望无际的枯黄
擦伤眼睛,我以泪水叙述叵测:
土地龟裂,一道撕裂的伤口,切割心肺
救济款,是一只狐妖,中途猎杀,或亵渎
偏远的小村里,一群低层的蚂蚁
忍受苦难,在灾害面前无力自拔
《旱冬》
水分逃逸,土,温热而柔软
一株麦子营养不良,它的呼吸沉重
像一道黑暗从叶片溯回根部
干风凌厉,在指尖荡开疼痛
一位老人开在黄昏,血管里
暗疾丛生。他的内心丝丝缕缕
渴慕一场繁盛的雪,开出洁白
覆盖小村的忧伤。他的身子渐渐干涸
在一株麦子上遥想:镰影颤动
丰收的喜悦新鲜如水果,流光溢彩
《站在悲伤的身旁》
从农机上跌落,天空暗了下来。锁骨碎裂
溢出大片海水的咸。五十二岁的母亲,无法
哭出一个字,无法哭出一生的悲与哀
梨花一夜,漂白垂落的青丝。那些温软的
伤,在体内丰盛如水草,纠缠不清
她的容颜失去水分,两眸渐涸,一双粗硬的手
手上繁盛的茧花,似锦,绽出多年的苦
我的泪水像雪花坠落,深入骨骼的痛一寸寸生长
当掌心的温度回到春天,雪以流泪的形式
向身子靠近。母亲击壤而歌,与一株麦子对坐
指间上的暖,点亮寂寞多年的骨,以骨为灯
马东旭,出生于河南,香港《商法》杂志辟诗歌专栏,有文字散见《大河报》、《现代生活报》、《京九晚报》、《牡丹》、《黄河诗报》、《当代职校生》、《遵义文艺》及澳大利亚、卢森堡、加拿大等国外华文期刊,入选多种诗歌选本。
马东旭博客 http://blog.sina.com.cn/mdx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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