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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回眸


2015-09-29 05:17:35


往事回眸
1976春夏,张春桥发表了一篇文章,谈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问题,张氏之文,当时往往比梁效、罗思鼎、两报一刊等署名文章,具有更高规格,自然要组织学习。有两点令人印象深刻。一是破除资产阶级法权,提倡实行供给制,二是重新划分阶级成份。
其第一条主张,与张氏1958年在《文汇报》刊载,后为《人民日报》转载的破除资产阶级法权思想文章内容大同小异,与侪辈草民的关系大,也不大。侪辈自离开学校,一直就拿那几钱工资,那年月除了空气与11号车不要票,几乎百物都要票证,一个二级工,孩子生得多票证就多,糖多、油多、肉多、酒多、烟多、布票多、棉花票多、毛线多、肥皂多、锅、碗、瓢、盆多,……,和尚敲木鱼,多多多;低于平均生活水平的,还按人头补助钞票,生一子比长一级工资还多,故钞票也多,令人眼馋。有多子女者不无自豪地说:你钱多,莫非拿金元宝垫桌子脚,我人多,四个儿,一个抬一只脚,飞起就跑了。至于教育,根本用不着考虑,两人争执:“我是文盲大老粗”一语,足令跨过几年牛圈门(敝乡谚称上学读书者为跨牛圈门,发蒙读书为穿牛鼻子)者矮三分。因而不仅农村大寨工分促进多造主人翁,城里家庭也不乏生五六个接班人者,大抵工资越低,接班人越多。与供给制也就八九不离十,管你什么制,反正就那么点东西喂在嘴里,穿在身上。
在这一点上,张氏是言者,而非行者,他自己就没有破除资产阶级法权,没有实行供给制,他的工资与待遇,比侪辈草民高出不止一个数量级。真正践行张氏主张的是吴哥故地的高材生波布同志,波同志比张氏春桥更激进,更彻底,不要法权,不要货币,不要城市,全国一盘棋,全国农村化,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全部到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那一去有二百余万生灵化为猿鹤虫沙,1/3。
第二条主张于侪辈关系则较为密切,侪辈有张皮叫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其实最没有知识,一不会杀猪宰羊,二不会做桌子板凳。但多读得几年经史子集,就入了子部。哪些人叫分子?有称工人分子、农民分子、干部分子的吗?街上骂人,那几个分子倒不大见有人骂,大约因为没有标识,不便有的放矢。“龟儿臭知识分子!”特别在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倒是经常听得到的骂声。而且还有知识越多越……之嫌!
1976年间,阶级成分怎么划?上世纪50年代初,农村土改,逐家逐户划过成分,城市里虽没有逐家逐户划过,但你是工人,当然就是工人成分,你摆地摊,当货郎,走街窜巷,那就是小商小贩;你挑葱卖蒜,拆字相面,下野力,当棒棒,打滚龙,那就是城市贫民;你在商店里站柜台,伺候顾客就是店员,在公司里敲算盘,记帐目,说生意的大约就是职员,你是大财东,当然就是资产阶级,但填在表上的好像写的是商人,或者,厂主?等等,总之城里三教九流,五方杂处,划个成分真还不好归类,如职员一项,可能是衣帽鲜明的经理、襄理,也可能是勾腰驼背的的謄文公。所以城市里的阶级成分真的是比较复杂,虽未逐户划定,但填却自觉要填。我见过兄弟仨,老大的家庭出身是反动官僚,老二、三的成分则是革命干部,同一父母,成分却有天壤之别,自有来由,怪,也不怪。
文革之初,红卫兵用颜色来划分成分,曰红五类、麻五类、黑五类,三色十五等,流行一时,虽不是“部颁标准”,却相当实际,相当有效,要参加“革命组织”,此是一道门槛。
按马列经典著作,阶级成分,应当是按其人在社会上处的经济地位来划分的。马列经典作家关于阶级划分有三根杠子:生产资料的占有关系,生产过程中的作用与地位,分配中所处的地位。
1976年春夏,按这三条杠子,怎么划?生产资料占有当时两种形式占了绝对支配地位,一是全民所有,一是集体所有,全民所有,全民是资本家?集体所有,集体是资本家或地主?或者有另外的叫法?至于生产过程中的作用与地位,分配中所处的地位,更不待言。不过张春桥氏自有妙招:按思想划!
说来轻巧,持根灯草。真要划起来,还是难于上青天。人的真实思想,往往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何况有先生在《百家讲坛》上讲成语故事,最后一条是“祸从口出”,那是千古名训,有几个不记得的?天天手捧宝书孜孜不倦,山呼万岁声声不断,就一定是无产阶级?温都尔汗摔死那几位高大上算什么?张氏本人再过几个月就成了四人帮第三号人物,得了一个狗头军师的大号,再过两年判了个死缓,按思想,他当年该划个什么?
人心无极,人的思想是最活跃的,变化莫测的,昔人有言,朝闻道,夕死可也。“圣人”尚且朝闻夕变,凡人岂有不变之理。譬如一人早晨决定去上海,晚上却决定去北京,是划他为上海成分?还是北京成分?
判断思想的标准又是什么?看言论,看表现?例如某出生于地主家庭,家庭成分原来自然是地主,现而今言不离三面红旗,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读不离老三篇,新五篇,四卷,工作兢兢业业,该划为无产阶级还是资产阶级?过去在档案里堂而皇之写上成分为“革干”二字者,可能现在老爸老妈成了死不悔改的走资派,其子女成分该怎么划?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不可教育好的子女?
按照思想划成分,又怎么为这些成分定名:称为无产阶级,小资产阶级,资产阶级;或者左派,中间派,右派?这个左、中、右当年最是变幻莫测的,陈伯达原是中央文革的小组长,是响当当硬梆梆的左派,按时新名词,是左王,庐山会议后成了从来没有配合过的右派,九•一三后成了林陈反党集团的首脑之一。陈之子女又怎样填写其家庭成分?
张春桥氏的按思想划分阶级成分的设想是不可操作的,或者是难以操作的。如果按照张氏筹谋划阶级成分,那将在全国人口(至少是城市人口)中划左中右,那将是是一场超越历史规模的大运动,将比文化大革命波及面还要深广,其后果难以设想。当然,张氏的主张没有付诸实施,当时国情已经不容许他掀起另一场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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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清華簡《保訓》


2015-09-28 05:03:22


讀清華簡《保訓》

保訓
惟王五十年,不豫,王念日之多鬲,恐墜保訓。戊子,自靧水。己丑,昧【爽□□□□□□□□□□王】若曰:“發,朕疾適甚,恐不汝及訓。昔前人傳保,必受之以詷。今朕疾允病,恐弗念終,汝以書受之。欽哉,勿淫!昔舜舊作小人,新耕於鬲丘,恐救中,自詣厥志不諱於庶,萬姓之多,欲厥有施,於上下遠邇,乃易位邇詣,則陰陽之物,咸順不逆。舜既得中,言不易實變名,身茲備,惟允,翼翼不解,用作三降之德。帝堯嘉之,用受厥緒。嗚呼!祗之哉!昔微叚中於河,以復有易,有易服厥罪。微無害,乃歸中於河。微志弗忘,傳貽子孫,至於成康,祗備不懈,用受大命。嗚呼!發,敬哉!朕聞茲不舊,命未有所延。今汝祗備毋懈,其有所由矣。不及,爾身受大命。敬哉,毋淫!日不足,惟宿不祥!

“清華簡”《保訓》一篇真偽,不少先生做了考辨。下愚略述一二,以助其說。
一、“保訓”二字即不通。《書•孔序》認為《尚書》文體有六,即典、謨、訓、誥、誓、命。考之現存《尚書》篇目,或加人名於文體之前,如堯典、大禹謨、伊訓、仲虺之誥、甘誓、說命;或以人名:如太甲、盤庚等;或舉其事,如西伯戡黎、旅獒等;或撮其要,如咸有一德、洪範等,盡皆舉實人實事以名篇,即如《顧命》一篇,雖顧、命二字皆虛,實成王臨終回首往事,並以康王托付眾臣。此後顧命卽成托孤之代稱。保訓則不同,不僅保、訓二字皆虛,且保誰之訓?將《保訓》讀了半天,此訓大約就是“中”,舜“恐,救中”,微“叚中”,“歸中”。則“訓”為“中”乎?中是何物?誰人之訓,不得而知。訓尙不知,從何談保?臨終遺言,訓誡子孫,當是傳訓,故《逸周書》篇名有《文傳觧》。
二、“恐墜保訓”,羯鼓三撾,不通之甚。既稱保訓,即保住了訓誡,恐墜二字從何說起?訓不能保,則當說成“恐墜訓”。其實“保訓”二字,實剝《書序》:“是故歷代寶之,以為大訓”而來。作簡者唯恐人指其剽竊,且與“偽”《古文尚書》搭上干系,故繞個彎子,將寶訓改成保訓。保、寶二字同讀,聲紐為幫母,韻在幽部。同聲假借,保借為寶。今人以此簡來證明《古文尚書》之偽,卻從欲證偽之書序中竊得寶訓二字,為此篇張本,入得無雙譜了!
“昔人傳保”,保為寶之借,可通;持原義,亦不通之甚。其如同說傳走、傳持、傳奔、傳張、傳望,是何言語?且“傳寶”二字俗不可耐,豈古人言語。
三、保訓二字,亦剝《逸周書》。《文儆解第二十四》:“維文王告夢,懼後嗣之無保,庚辰詔太子發,曰••••”。《文傳解第二十五》:“文王受命之九年,時維暮春,在鄗,召太子發曰:‘嗚呼!我身老矣,吾語汝。我所保與我所守,傳之子孫。”此“保訓”由來與行文所仿。連三用敬之哉亦照仿不誤。
悉知文王受命九年而終,時維暮春,正是文王臨終之際。篇名《文傳解》即文王臨終傳位、傳訓之語,此篇從為王、為政等多方面實實在在,諄諄誨喻太子發,這才是文王臨終至囑,才是真正“傳保”!其文篇幅較長,恕不引。哪裏像《保訓》空空洞洞,天南地北說山海經!
四、“惟王五十年”之書法,不見於經傳。今將《書經》記時之文列於下:《商書•伊訓》:“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商書•太甲中》:“惟三祀,十有二月朔。”《周書•泰誓上》:“惟十有三年,春。”《泰誓中》:“惟戊午。”《泰誓下》:“時厥明。”《周書•牧誓》:“時甲子昧爽”《周書•武成》:“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周書•洪範》:“惟十有三祀。”《周書•金縢》:“既克商二年。”《周書•康誥》:“惟三月哉生魄。”《周書•召誥》:“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周書•多士》:“惟三月。”《周書•多方》:“惟五月丁亥。”《周書•顧命》:“惟四月哉生魄。”《周書•畢命》:“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越三日壬申。”無一有“惟王某年”者。不僅《尚書》如此,他如《逸周書》、《左傳》、《國語》等,亦無“惟王某年”之書法。不僅史無前例,更說明作簡者對書史規範之無知。
關於此,下愚拙文《惟王五十年與武王八年說》議其事,今節引有關段落於下:
悉知“惟王五十年”之惟為發語詞,如同“惟十三祀”之惟,“惟王元祀”之惟。惟十三祀即十三年,惟王元祀即王元年,惟王五十年即王五十年,即姬昌稱王五十年。查遍先秦諸典及後世有關典籍,皆無文王五十年之說。當然,造簡者亦非向壁虛構,而是剝《書•無逸》“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國五十年”而成。此亦用後人所為之文,況前人之所為之事。
剝則剝也,其言則荒疏不經。作簡者何以如此荒疏?久思之,得其竅也,同篇不有“昔在殷王中宗••••,肆中宗之享國,七十有五年”,“肆(殷)高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肆(殷)祖甲之享國,三十有五年”耶?殷王,王也,文王,亦王也,彼享國七十有五年,此享國五十年,如彼稱“惟殷高宗七十五年”,即殷高宗七十五年,可;此亦“惟(文)王五十年”,即(文)王五十年,不亦可乎?
模仿可以模仿,照葫蘆可以畫瓢,然則畫虎不成反類犬!
上所列殷諸王,繼前人基業,其即位之時即稱王之時,其享國時亦為其稱王之時,故可稱“惟王(殷高宗)七十五年”,但文王繼前人之業非繼王業,而是繼為西伯。其所享之國乃殷所屬之邦國周。故文王享國五十年非其稱王五十年,“清華簡”稱“惟王五十年”則非。
今檢《尚書•無逸》之註疏有關於此之說法。
《尚書》孔穎達《正義》:“經言‘受命’者,鄭玄云:‘受殷王嗣位之命。’然殷之末世,政教已衰,諸侯嗣位何必皆待王命?受先君之命亦可也。王肅云:‘文王受命,嗣位為君。’不言受王命也。”王肅雖不言受王命,亦未排除受王命,因肅未明指受誰之命,王可,先君亦可。但不論其受殷王命或受先君命,皆為西伯,鄭玄“受殷王之命”不必說,即王肅所言:“文王受命,嗣位為君”是受先君之命,先君者公季也,公季武王成辟後追認其為王,故亦稱王季,非當時已稱王,當時仍為西伯也。受西伯之命繼位,當然只能作西伯。
其實,殷之末世,雖政教漸衰,但余威猶在,紂受崇侯蠱惑,拘西伯昌於羑裏,比之唐時方鎮割據,尾大不掉之勢,猶勝多多。鄭說不為無據。
蔡沈註謂:“文王為西伯,所統庶邦,皆有常供。春秋貢於霸主者斑斑可見。”“受命,言為諸侯也。”蔡註仍以文王為諸侯,為西伯,而非為天下共主。所謂文王乃周後人對先人之追謚,尊崇。
《史記•周本紀》:“西伯蓋即位五十年。其囚羑裏,蓋益易之八卦為六十四卦。詩人道西伯,蓋受命之年稱王而斷虞芮之訟。後十年而崩,謚為文王。改法度,制正朔矣。追尊古公為太王,公季為王季:蓋王瑞自太王興。”
西伯即位五十年卽西伯在位五十年,依此説法,姬昌及其終,只稱西伯。故《保訓》開篇當書:“惟西伯五十年”或直剝《無逸》語,書“文王享國之五十年,時維暮春••••”。
《史記》稱:“詩人道西伯,蓋受命之年稱王而斷虞芮之訟。後十年而崩,謚為文王。”則史遷以為,受命之年,卽斷虞、芮之訟之年,卽自稱王,謚為文王,皆詩人之言,非史家所錄。見《詩•大雅•綿》,《大雅•綿》為周後人作。與《竹書》相證,昌至薨,《竹書》仍稱其西伯,而不稱王。卽令昌自稱王,至其身後紀年之十一年(或十三)年,仍大勛未集,未昭告天下,天下共主仍為商紂,自然未上謚號。大勛未集,天下未定,如何上謚?上何謚?《逸周書•文傳解》有文王受命九年(卽其辭世之年)之錄。卽令文王自稱王,亦不過九年或十年,此乃史界公認之事,何有文王五十年?何能言“惟(文)王五十年”?這是常識!
若此例可援,則漢獻帝建安十八年(213)五月,獻帝冊封曹操為魏公,加九錫、建魏國,定都於鄴城,魏有冀州十郡之地,置丞相、太尉、大將軍等百官。獻帝許其“參拜不名、劍履上殿”,如漢丞相蕭何故事。
建安二十一年(216)夏四月,獻帝冊封操為魏王,邑三萬戶,位在諸侯王上,奏事不稱臣,受詔不拜,以天子旒冕、車服、旌旗、禮樂郊祀天地,出入得稱警蹕,宗廟、祖、臘皆如漢制,國都鄴城。王子皆為列侯。操名为漢臣,實則皇帝。冬十月,漢獻帝又賜操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車,駕六馬,設五時副車。
孫權擒關羽、取荊州後,曾遣使入貢,向操稱臣,勸操代漢稱大魏皇帝。操麾手下群臣亦向曹操勸進。操稱:“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操以周文王自况,其事其行,足與周文王相提並論也。謚武帝亦與周文王同,乃後人追謚。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220)正月,操病死洛陽。是年十月,魏太子丕受漢禪,建國,號魏;謚操為武帝。
援《保訓》稱周西伯昌五十年為“惟王五十年”之例,則建安二十五年當稱“惟(魏)武帝七年”,其事則可書為“惟武帝七年正月,帝薨於洛陽,是年冬十月,太子丕受漢禪,建國,號魏。”荒天下之大唐!
或人以《周書•洛誥》相詰:“文王享國五十年”,不文王乎?周人書周史,自然稱其謚,難道稱其為西伯?西伯多矣,稱其為西伯昌?姬昌?史官敢嗎?然則其書“文王享國五十年”而不書“文王五十年”,涇渭分明,判然有别,真史家筆墨。
前引《逸周書•文傳觧》:“文王受命之九年”,卽文王受命九年而崩,乃古今史家所公認,焉得有“惟王五十年”之説?
五、或引《逸周書》為“惟王五十年”作辯。其實《逸周書》之記,更說明此篇之偽。今列舉相關記時於下:
1、屬文王者:
《酆保第二十一》:“維二十三祀,庚子朔。”
《大開解第二十二》:“維王二月既生魄,王在酆。”
《小開解第二十三》:“維三十有五祀。”
《文傳解第二十五》:“文王受命之九年,時維暮春。”
2、屬武王者:
《柔武解第二十六》:“維王元祀一月,既生魄。”
《大開武第二十六》:“維王一祀二月。”
《小開武第二十八》:“維王二祀一月,既生魄。”
《寶典解第二十九》:“維王三祀二月,丙辰朔。”
《酆謀解第三十》:“維王三祀,王在酆。”
《寤儆解第三十一》:“維四月朔,王告儆。”
《大匡解第三十七》:“惟是有三祀,王在管。”
《文政解第三十八》:“惟十有三祀。”
《世俘解第四十》:“維四月乙未日,武王成辟。”(按:此篇為武王伐紂及稱王(成辟)事,記時甚多,不盡錄。)。
《武儆解第四十五》:“惟十有二祀四月,王告夢。”
《五權解第四十六》:“維王不豫,於五日召周公旦。”
《成開解第四十七》:“成王元年。”
《嘗麥解第五十六》:“維四年孟夏。”
《逸周書》記年大體如此,從其可知,周之文王、未革殷命,其所記年,以殷為準,稱祀不稱年,建丑不建子。如《酆保》:“維二十三祀”。人或以《大開解》“維王二月既生魄”相詰。此甚易明,周稱月,商稱月,夏亦稱月,今亦稱月;而堯、舜稱載,夏稱歲,商稱祀,周方稱年。
不僅文王,武王記年亦稱祀,武王伐紂奄有天下,但其由殷至周,其初襲商之舊,稱祀不稱年,故史官仍書年為祀,月建是否改變不得而知,如“維王元祀一月”為丑月或子月,不明。直到成王,才用周之記歲法曰年,或於此時方始建子。
《逸周書》成書年代固有歧義,竊以為,其當為戰國時輯錄逸史,加上後世傳聞所成,其史料價值遠遜於尙書,但其以祀稱文、武之年則可信,即使文王、武王於殷未滅時稱王,但非天下共主,諸侯仍奉殷正朔,用殷曆書事。
《逸周書》於成王元年前之紀年,無一用年,《竹書紀年》於滅商前之紀年,亦用祀不稱年,足見“惟王五十年”之偽,作簡者以周稱年而誤著此筆,真差之毫厘,謬以千里者也!
或以《泰誓》“惟十有三年春”相詰,武王時不已稱年?其實《泰誓》於《書經》中,遭逢最為多舛,不能排除後人據周稱年而妄改。從《逸周書•文正》“維十有三祀”及《泰誓》“惟十有三年”還可看出,武王滅殷之前,仍用文王紀年,與《史記》稱太子發一致。《尚書》、《史記》之學術地位,豈可撼動!
《保訓》多處襲《逸周書》,連語氣詞亦不例外,如“敬(之)哉”“祗(敬)之哉”,其他疑點,不少先生已有考辯,本文不贅,另就本篇之核心內容“中”說說看法。
翻翻《逸周書》,開宗明義第一篇即說“中”。《逸周書•度訓解第一》:“天生民而制其度,度小大以整,權輕重以極,明本末以立中。立中以補損,補損以知足。”同篇又說:“和非中不立,中非禮不慎。”足見“中”在“制其度”中之重要。他如“人道尚中”,“維中是以”等,皆說中之目。作簡者力圖與《逸周書》攀上關系,將《保訓》擠進《逸周書》行列,以正名分。
《保訓》釋“中”為“中道”。何為中道?《礼记•曲礼上》:“行不中道,立不中门。”郑玄注:“道有左右。”故中道為道之正中,不左不右,不偏不倚。《孟子•盡心下》:“孔子豈不欲中道哉?”趙岐註:“中正之大道也。”《禮記•中庸》:“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孔穎達疏:“從容閒暇而自中乎道。”故所謂中,乃儒家之心法,處世之要妙,是一个抽象槪念。
關於“中”,《保訓》一篇,說了兩位古人,一是名垂千古,世人幾無不知的大舜,“堯天舜日”幾乎成了稱頌太平盛世的習用語。另一人是幾乎無人知其名的上甲微,這兩人都是姬昌要姬發效仿的得(執)“中”而興的前賢。今分别議之。
一、舜“恐救中”,“清華簡”《保訓》釋為:“恐,敬畏。救,讀為‘求’。中,中道。”
《說文》:“恐,懼也。”恐之用,大體有三:
㈠居句首,有疑慮,疑懼意,慮某事之將發。作副詞。如《仲虺之告》:“予恐來世以予為口實”。《盤庚上》:“恐沉于衆”。《盤庚中》:“恐人倚乃身” 《說命上》:“台恐德弗類”。《顧命》:“恐不獲誓言嗣”。本文三用此意:“恐墜保訓”。“恐不汝及訓”。“恐弗念終”。
㈡用於受動,一般居於句尾:如《西伯戡黎》,“祖伊恐,奔告于受”。 《金縢》:“邦人大恐”。
㈢用於及人(物):如《韓非子•有度》:“伺其危險之陂,以恐其主。”
故“恐”絶無敬畏之意。至于敬畏,古人多用畏,如《論語•季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而斷不會說:“恐天命,恐大人,恐聖人之言。”
“恐求中”之句式,合於㈠,卽恐怕求中,不願求中,不行中道。若因懼“父頑,母嚚,象傲”則應斷讀為“恐,求中。”卽因恐懼而求中,如此說來,舜是被迫求中,不得已而求中。如此,舜之形象豈不大打折扣?
敬畏:古人多用寅畏:《書•無逸》:“嚴恭寅畏,天命自度。”蔡沈集傳:“寅則欽肅,畏則戒懼。”故敬畏卽敬重懼怕,多用于物,如人、天、地,《管子•小匡》:“故以耕則多粟,以仕則多賢,是以聖王敬畏戚農。”唐韓愈《賀太陽不虧狀》:“陛下敬畏天命,克己脩身。”用於行则隔。如敬畏求學,敬畏下海,敬畏種田,敬畏走路,成何話說?敬重而怕求學?敬重而怕求中?則舜敬重但怕求中,不求中,從何得中?
二、上甲微之事,《史記》記載甚少,一為商自契至湯之傳承世系:“契卒,子昭明立。昭明卒,子相土立。相土卒,子昌若立。昌若卒,子曹圉立。曹圉卒,子冥立。冥卒,子振立。振卒,子微立。微卒,子報丁立。報丁卒,子報乙立。報乙卒,子報丙立。報丙卒,子主壬立。主壬卒,子主癸立。主癸卒,子天乙立,是為成湯。”則微為湯六世祖。《史記索隱》:“皇甫謐云:‘微字上甲,其母以甲日生故也。’商家生子,以日為名,蓋自微始。譙周以為死稱廟主曰‘甲’也。”
古本《竹書紀年》:“殷王子亥賓於有易而淫焉,有易之君綿臣殺而放之,是故殷主甲微假師於河伯以伐有易,滅之,遂殺其君綿臣也。”古本《竹書紀年》此段記錄,實《保訓》所據。
《史記》與《竹書紀年》所載過於簡略,於上甲微與有易國主綿臣之糾葛,仍如霧裏看花。屈原《天問•該秉》一節,卻有關這一段歷史驚心動魄之記述。

該秉季德,厥父是臧①?胡終弊於有扈,牧夫牛羊②?干協時舞,何以懷之③?平脅曼膚,何以肥之④?有扈牧豎,云何而逢⑤?擊床先出,其命何從⑥?恒秉季德,焉得夫朴牛⑦?何往營班祿,不但還來⑧?昏微遵跡,有狄不寧⑨!何繁鳥萃棘,負子肆情⑩?眩弟並淫,危害厥兄⑪?何變化以作詐,而後嗣逢長⑫??

為方便討論,先作簡註。註分二部,一用王逸註,二采近人吳其昌等說。
王逸註:
①“該,包也。秉,持也。父,謂契也。季,末也。臧,善也。言湯能包持先人之末德,脩其祖父之善業,故天祐之以為民主也。”
②胡:何以;有扈:王註:“有扈,澆國名也。澆滅夏后相,相之遺腹子曰少康,後為有仍牧正,典主牛羊,遂攻殺澆,滅有扈,復禹舊跡,祀夏配天也。”
按:澆即《論語•憲問》“羿善射,奡蕩舟”之奡。
③干協時舞:王註:“干,求也。舞,務也。協,和也。懷,來也。言夏后既失天下,少康幼小,復能求得時務,調和百姓,使之歸己,何以懷來之也?”
④肥:“言紂為無道,諸侯背畔,天下乖離,當懷憂?瘦,而反形體曼澤,獨何以能平脅肥盛乎?”
⑤牧竪:“言有扈氏本牧豎之人耳,因何逢遇而得為諸侯乎?”
⑥擊床:“言啟攻有扈之時,親於其床上,擊而殺之。其先人失國之原,何所從出乎?”何按:此啟夏后啟耶?其先則為禹,禹何曾失國?
⑦恒秉:“恒秉季德,焉得夫朴牛?恒,常也。季,末也。朴,大也。言湯常能秉持契之末德,脩而弘之,天嘉其志,出田獵,得大牛之瑞也。”
⑧往營:“營,得也。班,遍也。言湯往田獵,不但驅馳往來也,還輒以所獲得禽獸,遍施祿惠於百姓也。”
⑨昏微遵跡:“昏,暗也,遵,循也。跡,道也。言人有循昏微之道,為夷狄之行者,不可以安其身也。謂晉大夫解居父也。”
⑩王註:“言解居父聘吳,過陳之墓門,見婦人負其子,欲與之淫泆,肆其情欲。婦人則引《詩》刺之曰:‘墓門有棘,有鴞萃止。’故曰繁鳥萃棘也。言墓門有棘,雖無人,棘上猶有鴞,汝獨不愧也。”按:解居父事見劉向《列女傳》。
⑪眩弟:“眩,惑也。厥,其也。言象為舜弟,眩惑其父母,並為淫泆之惡,欲共危害舜也。”
⑫後嗣:“言象欲殺舜,變化其態,內作姦詐,使舜治廩,從下焚之;又命穿井,從上窴之,終不能害舜。舜為天子,封象於有庳,而後嗣子孫,長為諸侯也。”
王逸之註,望文釋義,史實引用,甚為雜亂,既言成湯,忽又及夏事,又及晉事,又重而述舜事,極無章法。當王逸之時,汲冢竹書未出,《山海經》又被當作不經之論,王逸未能貫通此段文意,其理故然。
此段故事,言之鑿鑿,屈子必有所據,惜秦火而後,典籍多不存,僅散見於《竹書紀年》《山海經》等古籍中。近人王國維、吳其昌、顧頡剛等,通過甲骨卜辭研究,厘清殷人傳承世系,此段之文則敍述殷先公亥、恒、微故事,今詁於下:
①該:亥之借,王亥之名,見於《山海經•大荒東經》:“有困民國,有人曰王亥,王亥託於有易、河伯,僕牛。有易殺王亥。”王國維以為僕牛即服牛。《易•系辭下》:“服牛乘馬,引重致遠,以利天下。”即為有易國君駕車或服飼牛群,或牧牛。
古本《竹書紀年》曰:“殷王子亥賓於有易而淫焉,有易之君綿臣殺而放之,是故殷主甲微假師於河伯以伐有易,滅之,遂殺其君綿臣也。”近人以為綿臣因亥淫而殺亥為欲加之罪,實是憑空臆想。從《天問》此章詩中即可找到答案。
甲骨卜辭中亦有殷先王亥之記載,如王國維《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收《觀堂集林》)、吳其昌《卜辭所見殷先公先王三續考》(《燕京學報第十四期》),皆有王亥事。《史記•殷本記》亥作掁,索隠系本作核,《漢書•古今人表》作垓。
季:亥之父,即冥。冥據《史記•殷本紀》為契後第六代傳人。
秉:持;臧:善;厥:其,王亥秉承其父冥之德。德亦解為得,《墨子•節用上》:“是故用財不費,民德不勞。”德亦作福觧,《禮記•哀公問》:“百姓之德也。”此指承繼其父之位,得其父之福蔭,光大其父之業。
②扈為易之誤,王亥何為困於有易,為其服牛駕車,牧放牛羊?亦即古本《竹書紀年》稱之“賓於有易”。上所引《山海經》“僕牛”僕即作牧奴,僕牛即服牛、牧牛、馴牛,與王註服義同。王國維 《觀堂集林•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服牛者,即《大荒東經》之‘僕牛’,古‘服’、‘僕’同音。”此或天問所由據。關於此二句,《天問》有問,答案雖不明確,從以下發生之事,可作如此想:王亥及其弟恒均因貪戀有易王后美色,不惜身為馭夫、牧奴而接近王后,所謂王亥及有易之王,其時不過一部落酋長。
③干:盾,《禮記•祭統》:“朱干玉戚以舞大武。”註:“朱干,赤盾。”
協:多人合同,《說文》:“協,眾之同和也。”時:是;時尙。時舞:是舞,應時之舞。
懷:相思、愛慕,《詩•周南•卷耳》:“嗟我懷人。”《詩•召南•野有死麕》:“有女懷人。”
亥與其弟恒等執盾合舞,舞姿時髦協和,如此即贏得易后青睞?
④脅:脅下,平脅:肩背胖來齊平。
曼膚:曼:秀美,曼膚:皮膚光澤白皙,面部紅潤。《新唐書•李光顏傳》:“秀曼都雅,一軍驚視。”
何以肥之:易后健碩美艷,何以長得如此豐滿?
⑤有扈牧豎:有扈即有易之誤,豎:小子,童僕,《列子•說符》:“鄰人亡羊,既率其黨,又請楊子之豎追之。”
云何而逢:王亥與易后正在偷情,怎麽偏偏被有易牧奴碰上?此問頗有意藴,一般牧人,不可能接近王后,何況王后與人有私,必十分隠秘,可見有人向牧奴指示其蹤。
⑥擊床先出:牧奴擊殺王亥於牀;先出:先人而出,見得室內仍有人在,留者其誰?其為向牧奴指認王亥而令其殺之者?
其命何從:殺亥之命,何人所頒?若為易君,為維護室家,其命必然,何須用問?據後文看,當是恒所令,此場戲亦是恒借刀殺人之局。
⑦恒秉季德:言王恒秉承其父季(冥)之位,不言承兄,其弒兄自立之情立見。《史記》未將恒列入殷之傳承系統,大約其繼位時間很短,入有易而被殺,故不書其繼統事。
焉得夫朴牛:怎麽弄到這些大牛?
⑧何往營班祿:營:經營,營謀,班:賜,《書•舜典》:“班瑞於群后。”祿:祿之本義為福,《說文》:“祿,福也。”此作賞賜物解。趕著這些大牛到何處去?賞賜給誰?其潛臺詞當是賞助其屠兄篡位者!亦有借此向其所戀之易后示愛之意。
不但還來:但為怛之訛,怛:憂、懼:不怛:不怕。王亥因貪戀易后美色而身死位失,前鍳不遠,恒竟然不怕,步其後塵,還要來送命?
⑨昏,微遵跡:昏:日暮,《說文》:“昏,日冥也。”微:據《史記•殷本紀》,微為掁(王亥)子,繼掁而立,為成湯六世祖,恒未立為商君。
據《史記三家註》《索隱》引皇甫謐云:“微字上甲,其母以甲日生故也。商家生子,以日為名,蓋自微始。譙周以為死稱廟主曰‘甲’也。”
遵跡:遵:循,《說文》:“遵,循也。”屈原《九章》:“遵江夏以流亡。”即探得恒之行蹤,循其舊跡,需知亥與恒皆以牧人身份進入有易。
有狄:即有易:《史記•殷本紀》《索隠》舊本簡狄之狄作易,註謂易、狄同音。《前漢書•古今人表》:“帝嚳妃簡逷。易:徒歷切,定母,錫部,今惕、剔、踢、裼、惖、掦、逷、錫等皆從易得音;《玉篇》:“逷,今作逖。”《詩•大雅》:“用逷蠻方。”《左傳•襄十四年》:“豈敢離逷。”逖與逷同,見狄與易古可互易。
不寧:是即註①所引古本《竹書記年》:“是故殷主甲微假師於河伯以伐有易,滅之,遂殺其君綿臣也。”
《天問》為詩歌體,不能似書傳般歷數史實,其中未盡述之情節當是恒趕著朴牛再赴有易,欲與易后再續歡好,為易君綿臣所殺,故殷王上甲微借河伯之兵夜襲有易而殺其君,滅其國。如是,則殷先王亥與其弟恒因貪戀易后美色而雙雙走上不歸路,並導至有易滅國。
⑩繁鳥:眾鳥:有調侃意,據《史記•殷本紀》:“殷契,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為帝嚳次妃。三人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契為簡狄吞燕卵所生,是為鳥子,契為殷先,《詩•商頌•長髪》:“玄王桓撥,受小國是達。”《毛傳》:“玄王,契也。”《國語•周語下》:“玄王勤商,十有四世而興。”韋昭註:“玄王,契也。殷祖由玄鳥而生。”,故其子孫皆“鳥”。殷當為以燕子為族徽之部落。亥、恒及其隨從皆“鳥”,故稱繁鳥。
萃:聚集:司馬相如《長門賦》:“翡翠脅翼而來萃兮。”棘:有刺之樹叢,有易本是刺巴林,怎麽這麽多“鳥”都鉆進來了?
負:背棄,《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相如度秦王雖齋,決負約不償城。”負子:背棄子孫,不顧其禍福。
肆情:肆其情欲,指亥、恒皆與易后有私,而惹來殺身大禍。
⑪眩:迷惑、欺騙,《廣雅》:“眩,亂也。”《釋言》:“眩,惑也。”《禮記•中庸》:“敬大臣則不眩。”疏:“亦惑也。”《史記•大宛傳》:“善眩人。”索隱:“變化惑人也。”眩弟:善於蠱惑、搞陰謀之弟,指亥弟恒。
並淫:亥與恒喬裝牧人,入有易與易王后並為淫亂。
危害厥兄:卽註⑥所說恒唆使有易牧豎屠其兄事。
⑫變化以作詐:機變時作,詭詐百出。既指亥喬裝入有易,猶指恒計殺其兄復趕朴牛入有易事。上甲微跟蹤其叔,不引商師隨行,而假師河伯,一則“恒秉季德”恒已嗣位,上甲微或不能調動商之兵卒,再則大隊人馬緊隨恒後,既易為恒所覺察,亦易為有易覺察,故就近借兵於河伯,待偵得恒之行蹤,得恒為有易所殺之確信,乘有易之主綿臣不備,夜襲有易,殺其主,滅其國,既有為父、叔復仇之名,更有得國之實,一舉三得,其詐更甚。
河伯非笨伯,借師予微,必有所圖,微借河伯師夜襲有易,說明河伯之地與有易相鄰,則微滅有易,其土地人民,包括有易艷后或歸河伯,微則卷有易財寶及牛羊以歸。
逢:昌盛、龐大,《書•洪範》:“身其康強,子孫其逢吉。”“子孫其逢。”長:長久。成湯為亥及微後嗣,不僅人丁衆多,最終奄有天下,享國久遠。所謂天道無私,天道酬善,其可信乎?
從《天問》此章看,殷先公亥與恒賓於有易,實為貪戀易后美色,亥為其弟恒唆使有易牧奴所殺,非易王借口亥淫其妻而殺其人據其財(牛羊)。恒殺亥,因亥與易后有奸情,而借刀殺人;綿臣殺恒,為維護家室之舉,屈在亥、恒,微跟蹤其叔,借河伯之師,夜襲有易,充其量為殺人復仇,復滅人之國,掠人之財,攫人土地人民,哪一點稱得上中正和平之舉?即如論者所言,易君綿臣誣亥淫亂,殺亥而奪其牛羊,微借河伯之師殺綿臣,不過復仇之舉,此類事大至邦國,中至氏族,小至私人,所在指不勝屈,不過冤冤相報,小仇大報,易殺其父,微滅其國,中在何處?能悟出什麽允執厥中之大道,姬昌要其子孫承傳?今之論者,能從此中分析出致中和的道理來嗎?亥、恒、微之行正如屈原所問:“何變化以作詐”?而令其“後嗣逢長”?這真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昔微叚中於河,以復有易,有易服厥罪。微無害,乃歸中於河。”假中於河,卽借中於河伯,中為中道,何物可借?微借河伯之力,跟蹤其叔,乘夜偷襲,殺其人,滅其國,據其土,役其民,掠其財,淫其室,何中道之可言?
中為中道,何物可歸於河伯?把“中”之記憶阻斷?把大腦中相關部份切除而嵌入河伯頭中?天方夜譚!諸公真要將典籍中堂堂之文横加抹煞,而用“天方夜譚”去改寫國史?!
微歸中於河伯,從此不用中,不行中道?行中道尙殺人滅國,不行中道將何如?
屈子生活年代,大致在前340年到前278間,正是這批“楚簡”成形之時,屈原為楚國重臣,應當看到這批簡,若屈子當年讀過此簡,還能稱亥、微等變化以作詐,或楚之作簡者讀到《天問》此章,能借上甲微說事?
作簡者所以選定上甲微,因為在殷之先王先公中,唯亥與微有些事跡,而又未讀《天問》此章,或雖讀而不甚了了。
作簡者其技其識小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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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俄关系及西北风级战舰纠纷


2015-09-28 04:56:13


法俄关系及西北风级战舰纠纷

法、俄西北风级战舰之交付与赔偿,是今年的热门话题之一,有评论认为,因美国施压,法国违约,宁愿赔偿也不把西北风级战舰交付俄罗斯。这种看法不确切,没有说明法国违约的主要原因。法国违约,绝非由于美国施压,而是法国出于自身利益与自身所负义务所致。
法国与俄国,在历史上确实有过一段非比寻常的关系。俄国在一个长时间段内,以法国人为标的,俄国统治阶级,特别是贵族,喜欢用法语而非其本民族语言进行交流,便是法俄交好的一种标志。法俄之间,在欧洲事务上的确有过长期的盟约关系或者暗中勾搭。但也要看到,法、俄之间也存在很深的矛盾或者利害冲突。拿破仑入侵俄国及其后继1815的神圣同盟条约,就是俄、法两家激烈冲突的表现,1853至1856年的克里木战争,是又一次俄法利害冲突引发的重大战争。这一战遏止住俄罗斯在奥斯曼帝国境内的扩张,直到差不多一百年后,俄罗斯才又回到这些地方。
一战中,俄罗斯是协约国成员,但1917年10月革命后,于1918年3月3日,它与德国签定了丧失大片国土的《布列斯特和约》,单独与德媾和,退出协约国。同年11月11日,德国战败,与协约国签定停战协定,放弃了根据《布列斯特和约》所得的一切领土,当然这些土地,都回到俄国版图,苏俄实实在在从协约国那里得到极大好处。
二战中,1941年6月22日以前,俄国的策略是垂拱观斗,乘机揀些便宜,如与第三帝国一起瓜分波兰。6、22以后,俄罗斯遭德国痛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又不得不参加同盟国,与法国(当时是海外抵抗军)并肩作战,反对德国法西斯。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结束前一周,1945年8月8日,宣布《苏日互不侵犯条约》(亦作《苏日中立条约》)作废,在中国东北开始对日作战。
二战后法国戴高乐执政,奉行欧洲和解政策,以经济联合形式走出第一步。1950年法国外长舒曼提出“欧洲煤钢联营计划”(即“舒曼计划”),建议愿将本国经济中的煤钢部门管理权委托给某一独立机构的国家成立煤钢共同市场,法、西德、意、比、荷、卢等6个西欧国家开始在此计划基础上进行谈判。1951年4月18日上述6国在巴黎签订为期50年的《欧洲煤钢联营条约》,它标志着欧洲煤钢联营体正式成立。可以说,这就是欧共体的前身。1967年7月1日,欧共体正式成立。因此可以说,法兰西是欧共体的发起国,是欧共体的缔造者,欧共体之父。
1991年12月11日,欧共体马斯特里赫特首脑会议通过建立欧洲经济货币联盟和欧洲政治联盟的《欧洲联盟条约》(通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简称《马约》)。1992年2月7日,各国外长正式签署《马约》。经欧共体各成员国批准,《马约》于1993年11月1日正式生效,欧共体开始向欧洲联盟过渡。经过数十年努力,由当年六国煤、钢联营,发展到今日近三十国的欧盟,法国一直是其中坚力量。
法国在欧洲联合上,既是主要国家之一,也是另类,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段独立行事,虽身在北约,却与北约貌合神离,不唯北约马首是瞻。法国第五共和时期之1966年,甚至退出了《北约军事一体化组织》。
正如曹孟德所说,有文事者须有武备。欧共体是一个经济共同体,欧盟是一个政治、经济联盟乃至货币联盟。没有武备,这样一个联盟只是一只跛鸭,一个泥脚巨人。尤其在它的东边,有一只满嘴核牙齿的北极熊。东欧那些小伙伴,一听见它打呵欠就会吓得发抖。法国明白,以其本身之力,不可能与北极熊抗衡,不可能稳定人心,尤其不能解除东边那些伙伴的忧虑。要使跛鸭变成能走会飞的鸭,使另一条腿变成木腿,钢腿,有现存的东西可用,那就是北约。法国前总统萨科齐于2009年3月,带领法国重返北约军事一体化组织,即重返北约。就是基于这种心理。
法国在西北风级战舰上此次违约,是不是因为美国施加压力所致?很难得出这一结论。一些评论家的说法,不过是推测,是想当然。前已说明,法国在欧洲是另类,是最具独立性的国家,当年,在北约与华约对持最严重的年头,法国毅然顶住美国及欧洲盟友的压力,退出北约军事一体化组织,今日区区12亿欧元的交易,却要屈从于美国的压力,当年是何等光景?而今是何等光景?真把法国看扁了。另一例证,在对待叙利亚巴沙尔的去留上,作为美国的老搭档英国,还表示了巴沙尔可以留任到新政权的诞生,法国总统却坚决要求巴沙尔走人,说明法国总统有担待,不唯美国马首是瞻。评论家们的话是靠不住的。
如果说这次违约法国受到压力,那首先是俄国人施加的压力,其次是法国受到道德与责任的压力。这笔交易,本来是一笔商业交易,虽然是军火交易,与军事相关,战争是政治的继续,但它本质是一笔商业交易,欧、美、俄间军火交易不止此一桩。但自去年俄罗斯并吞克里木,支持乌东三州脱乌“独立”,违背了联合国宪章,违背了北约及欧盟的宗旨,更亲手撕毁俄罗斯自己制订的《阿拉木图》条约,俄罗斯之举粗暴地违反了欧盟的宗旨,违反了它亲自承诺的现有边界不可侵犯的主张,让整个欧洲嗅到新的战争气息,产生了,尤其东欧那些前华约国家,前独联体国家产生了新的恐惧。把这一交易极大地政治化了。法国作为欧盟一员,能于欧盟对俄实行制裁时期完成这一笔交易,将战舰交给俄罗斯?
欧盟28国,虽然一律平等,每一国都有一票否决的权利。但是,法国是欧共体的最早成员,是欧共体,也是欧盟的缔造者之一。而乌克兰早就有加入欧盟的愿望,去年已经是欧盟的联系国,以欧盟缔造者所承担的道义,以欧盟成员国之一所承担的责任,法国能不拒绝将西北风战舰交与俄国?如果乌克兰战事不绝,俄罗斯直接出兵的危险随时出现的当口,法国却于此时,把重要的武器交给俄罗斯,岂非为虎添翼?欧盟伙伴,尤其是东欧那些伙伴,例如波兰、波罗的海沿岸三小国,也包括乌克兰,会怎么看待法兰西?怎么看待欧盟?法国还可信吗?欧盟还可以依赖吗?为了12 亿欧元,就可以背信弃义,就可以弃欧盟的信誉于不顾?遇到更加重大的利害攸关问题,法国将会如何?这样的盟友可信吗?
现在世界,除了钱与权,武力与威吓,还有道义与责任。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以利而言,法国去年GDP为2.5万多亿美元,排名世界第五位。12亿欧元,对于法国不过区区小数,得之,GDP的零头也增加不了;失之,GDP的零头也減少不了。一个国家,一个世界大国,一个安理会五常之国,能为了区区12亿欧元而不负责任,不计自身信誉?因之,法国在西北风战舰交易上违约,绝非因美国施压所致,而是俄罗斯失信于前,法兰西效尤于后,如斯而已,岂有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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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祭


2015-09-27 04:59:14


“甲申”祭
夏历甲申(1644)年,李自成率部攻入北京,建号大顺,改元永昌,明亡。四十天后,在满洲铁骑及吴三桂部联合进攻下,仓皇逃离北京,次年败死九宫山,顺亡。
“甲申”于今近四百年,对李自成其人其事的评价却未尽如人意。多褒之太甚,尤其文艺家,更把李自成抬到虚无飘渺的高度,实则李自成于众多义军领袖中,算不得杰出人物。
敢为天下先不如首举义旗的陈胜、吴广;攻城野战,所向无前,不如项羽;恢宏大度,知人善任,不如刘邦;从善如流,好谋而成,不如朱元璋。以政策策略论,仅一句口号“迎闯王,不纳粮。”可以起到动员群众的作用。在运动作战中,不纳粮或可兑现,一旦立地称王,则官要俸兵要饷门面要撑排场要摆后宫姬侍要吃要穿要玩要乐,银米从何而来?不纳粮绝对行不通。比前,不如王小波、李顺“吾疾贫富不均,吾为汝均之。”比后,不如洪秀全《天朝田亩制》。
如果说李自成打到北京,推翻了朱由检,则刘邦项羽赤眉黄巢都有这方面的记录,李自成不是最好。在北京四十天里,李及所部不是忙于整军固防设官委吏安定民生,而是忙于称皇帝争权位搞内斗拷官绅敛财帛占田园纳姬侍,一仍流寇章法,毫无经国要略。其活动范围仅陕豫鄂冀一隅,江南广大地域并未动摇,且无牢固根据地,胜时如蜂潮蚁聚,败时则作鸟兽散,尚不及鄱阳湖水战前吴、汉形势。何况四川还有张献忠树的大西旗帜,离统一全国十分遥远。
农民起义,其归宿不是被消灭、瓦解、招安,就是建立新的皇权。李自成于北京草草称帝,匆匆完成从义军领袖到封建帝王的转变,他的失败不是作为义军领袖而是作为封建帝王失败的,论史者不可不察。一日称王,便有守土之责(莫非起朱由检于地下?)。时吴三桂拥重兵于山海关,心怀首鼠,举棋不定;满洲铁骑云集关外,觊觎中原达两代人之久,明军虽屡挫其锋,亦仅有招架之力。李自成于举足轻重之吴三桂不征讨不招安,而拷其父掠其妾实逼其反;于虎视眈眈之满州大军,不调集军队加强防务背城借一,却又于一片石与满吴联军草草一战,即溃不成军,将自己实力战力暴露无遗,实诱其攻城;复闻风丧胆,不作任何抵抗,一仍流冦惯技,挟劫掠来的资财,弃城南逃,北京成为不设防城市,清军不血刃得一大都,造成高屋建瓴军事态势,很快入主中原。
建州为晚明大患,但经太祖太宗两代经营,仍蜷曲东北一隅,
未能动摇明廷根本。明不亡满清不能入关。故明亡于顺,顺亡于清。中原父老及边地兄弟民族,两百余年间遭受满洲贵族残酷的民族压迫,黑暗统治,造成近代中国停滞不前,责以民族大义,李自成难辞其咎。建国初全国上演《北京四十天》等戏剧,不是把李自成作为英雄,而是作为反面教员,告诫人们绝不可被胜利冲昏头脑,产生娇惰之气,腐败之习。要求人们克服流寇主义思想。娇惰之气,腐败之习,流寇般只顾眼前利益,不作长远打算,只图一时高兴,眼前闹热,不计得失,不顾将来,是革命的大敌,也是建设的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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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二首沁园春·尼亚加拉、声声慢·密西西比


2015-09-27 04:46:47


沁园春•尼亚加拉瀑布
十里奔雷,千米横流,断岸摇虹。叹天公造物,何其伟烈;地母钟灵,构此奇雄。直坠长河,蒸腾块玉,一扫凡音万籁空。潮头立,看排天水势,冲决鸿蒙。  电梯徐下深穹,并汽艇雨衣争浪锋。更银鸥万翼,穿帘逐舰;琼珠千椟,走板敲篷。褫服风鞭,蒙头雨絮,对面呼哗若哑聋。清凉夜,有彩灯遥射,疑是仙踪。

声声慢•密西西比河上游
三州交汇,一水长流,蓝桥横断江风,浅浪微黄,晴丘两岸葱茏。红尘霭然百丈,拥小城绣户雕栊。伫高阁,看奔来万象,争悦吾躬。  何必临河作赋,趁情高兴广,信步雍容。莫效高人,萧骚指点英雄。胸宽自归众派,小山溪难纳奔洪。堪笑我,半闲生涯客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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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九公
2012-02-27 04:32:51

“清华简”之造作者大约有两个目的,一、用“出土文物”证明《古文尚书》为伪作,取信于学界。二、在此基础上,构建其中国历史断代工程。

蘭臺出版社
2012-01-12 12:58:14

袅袅婷婷豈淡妆,容华本該自然香,丽质用來矜权贵,风雅多半事孔方。。。。。。。。

   哈哈哈哈哈,到此一遊。。。

胡礼忠
2010-11-15 05:18:52

拜访老师、颂冬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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