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峰（組詩4-7）

4、見山不是山

你衹看到山嗎

木匠，你衹看到木頭嗎

石匠，你衹看到石頭嗎

還有花匠，畫匠，琴師，詩人

你們是要做模仿者，還是創造者

流水綫不是創造

每一座山都是獨一無二

衹因造物主的獨一性

地質學者，地理學家，水文工作者

植物學家，攀岩者，徒步者

詩人啊，你們眼裏的白朗峰

會是一樣嗎

我看到白牛，黑牛，黃牛

它們雜交的後代

我看到消融中的雪山

像一尾抹香鯨

遊弋在阿爾卑斯山脈岩層

或者是一頭母牛

百山之祖

她巨大的子宮

徒步

就是重生

徒步

就是把山水當作奶水

5、左手黃金，右手白銀

上邊是白雪雕刻的白銀

下面是用奶水澆鑄的黃金

作為詩人，我已經很努力

在我的精神世界

構建這樣一個理想王國

我的努力

得到了早晨青草露珠的呼應

得到了山坡吃草的奶牛群支持

作為詩人，我們比較喜歡

更加原生的事物

比如一條河流

看起來像彩帶

衹是洗得更白一點

整個世界都消失了

衹剩下手中的一條哈達

衹是比哈達更加柔軟一點

更像是臍帶

連接着白銀與黃金

徒步者

倚靠着幹草垛

做起黃粱美夢

喝着雪水

想着奶水

喝着奶汁

想着乳房

想着靠着就睡了過去

青草為床

白雲為被

藍天是婚房的穹頂

6、關於音樂

衹知道伯牙學琴三年不成

他的老師成連把他帶到東海蓬萊山

聽海水澎湃、群鳥悲鳴之音

於是，成就高山流水之音

我在Les Houches 五裏坡樹林露營

聽了一場終身難忘的早晨交響音樂會

這片森林亙古就有

這些小鳥存在了不知多少千萬年

似乎它們的群落

每天早晚衹做一件事：

對歌和鳴唱

同一件事

做了如此漫長的歲月

做到了天長地久

每鳥的出場次序

主唱和伴奏的配合

音調的高低

音節的起伏

每一個細節

音準

與空氣的摩擦

與樹葉樹枝的和鳴

都做到了極緻

因為，這是部落得以繁衍生息的根本

這就是音樂的起源

每一位音樂大師，都是效法自然者

我好像突然明悟了

7、哞哞

哞哞，我餓了

哞哞，我想你了

哞哞，我要自由

對於一頭奶牛

聲音就是她的全部

這是最原始的音樂嗎

這是最原始的語言嗎

所有的音樂

都可以用同一種音樂符號表達

這種符號就是麯譜

但語言各有不同

Bon jour, Good morning, Ciao, 你好

這種邊界

構成交流的阻力

甚至種族之隔閡

哞哞，纔是初始的語言

嬰兒的咿呀

應該就是生命

第一首詩歌吧

哞哞，我餓了

哞哞，我想你了

哞哞，我要自由

多麽渾厚的詩意

除此之外

我們還需要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