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騎絶塵，嚮北

阿拉斯加3號高速

筆直，犀利

切割白楊樹和矮鬆叢林

初秋，藍天高遠，白雲低垂

有幾朵

被我張揚的頭髮絲

輕輕觸碰

便撞嚮Denali諸峰

濺射開來

山水畫傢專用的一億油漆

自六千多米高的峰巓傾盆而下

這個國傢公園

六百萬英畝的畫布

懸浮於北極的虛空

垂天而落，遺世獨立

西洋油畫的諸多技法

交相輝映

有古希臘雕刻力的對稱

中世紀宗教元素的嚴謹

哥特式的濃烈，印象派的朦朧

立體派的抽象

野獸派的棕熊

尖牙利嘴咬住凡高的一隻耳朵

鮮血淋淋……

我聽見

來自寒武紀五億年前的尖叫——

千枚岩層所歷經的擠壓，變質，風化，

滲透出

鐵銹的血紅

鋰原子的天青

鈉原子的雪白

銅的孔雀緑

金的純黃……

不同元素燃燒所構成的顔料的火海

滋養着不同種屬的植物

我認識的有火草，藍莓，劍草

以基因鏈條的生命符號所編繹

五光十色的生命交響麯

引誘來無數的動物

沿途所遭遇的

有棕熊，黑熊，馴鹿，駝鹿，Dall Sheep山羊，土撥鼠，北極地鬆鼠，北極火狐，……

來此偷吃顔料，彼此狩獵，掠奪，交配，繁殖

其中，胃口最大的是重達兩千磅的駝鹿

而，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我

走盡了花園的每一條路徑每一尺

研究完生命狀態的每一個角度每一寸

超越森林的上綫，還不夠

超越植被的上綫，還不夠

超越冰雪的上綫，還不夠

超越生命的上綫，還不夠！

當我從所有的岩石，泥土，植物，和低等動物

汲取顔色，養料，靈氣，生命和靈魂的因子

從低級，中級，高級

直至大圓滿

上窮碧落下黃泉

超越自我

超越超人

無限接近於神一般的存在

在即將完成沾沾自喜之際

忽然，被一記不知何來的北極光擊中

解體成了一灘鮮紅的血印

我就此化為顔料的一部分

蓋在畫布的右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