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到非洲,唇齒間就飄出一縷微笑。
渡過尼日爾河,就是海伊娜與女巫的天下。聽助手亞辛說,尼日爾的鄉間,盛行巫術,喝蟲蛇和毒草秘製的藥水,就能在夜間滿世界飛行。我不太相信真有飛行的女巫。
現在是旱季,我們的Toyota穿行在黃土與固定沙丘間的土路上,塵土飛揚。見過許多慢吞吞晃過馬路的羊群。好奇特的尼日爾羊,斜披着黑白分明的條紋,是斑馬的縮小版。
要在雨季,這裏會恣意汪洋,車輪很容易陷入泥沼。海伊娜真就要成群結隊的出沒了。
旁晚時分,抵達處在同一個村落裏的勘探區。很多非洲國傢,都有兩個權力體係:原始的部落製,現代的民主選舉製,並行不悖。透過表面的國傢和總統,你會吃驚的發現,這片神奇的土地,實實在在由大大小小不同層次與級別的國王掌控着。這個村的村長,就是當地的國王。
碼頭燒烤中的河魚,香氣彌漫在尼日爾河面上。我們要了幾條,手撕着,吃得正美,渡輪就到了。
亞辛是地礦部的地質佬,曾是前總統的競選助理。我不懂的,他都懂,都會。首先拜見國王。遞過事先購買的一包白糖,若幹禮品和錢幣(記不清數目,好像幾萬西非法郎),老國王許諾了安全。我們按指定雇傭勞工。由他兒子領着,緊挨着村,選了一大片空曠地,安營搭寨,燒火做飯。
勘探區的村落,在亂石和稀疏的草木間,錯落着許多矮小的茅草房。草編泥抹的墻,茅草蓋頂。
左邊是廚師磨士父子倆,中間是亞辛,右邊是司機穆斯塔法和勞工
洗澡中的亞辛。後邊是小廚師,帳篷,整理中的樣品。
在村裏買了一頭小羊改善生活。宰殺的場面,亞辛親自操刀,很暴力,很血腥。
最難忘的是羔羊的味道。整塊,燒得透爛,連皮帶骨的滑開,入口即化,一股濃郁的香氣帶着蜜汁,從唇齒間飄了出來。彌漫了記憶。還有水邊的村姑。當夜,聽帳外有什麽在喀嚓喀嚓,撕咬骨頭。亞辛說,一定是女巫,在練習滑翔。千萬別出去。鍘刀似的,冷血,恐怖,我聽着更像是海伊娜,撕碎活物……颼颼的,頭皮裂開。
某日,突然接到通知。尼日爾總統來勘探區考察。專機降落。其實是拜會這個村子的村長,順帶同我握握手而已。亞辛說,現任總統太強硬,政局不穩,急需部落勢力的支持。亞辛是懂政治的。我上了兩回國傢電視臺的鏡。
回加拿大沒兩年,尼日爾總統遇刺身亡。
打水的村姑。在水邊洗漱,赤裸着上半身。
國傢,權力遊戲。時光隧道在今天,球面上的投影,就是楓之聲傳媒係統裏的“今日是何年”。
地球被分割成洲,有亞洲,北美,非洲,一路走來,走去。國傢,這個想象中的共同體,一種地理空間的概念,可以通過衛星定位。從宇宙深處探看,在縱坐標和橫坐標相交的小棋盤上,我們是上帝手裏的骰子,還是唇齒間的羔羊。
國傢,在時間上的投影,就是改朝換代。就是往時光隧道的肉體上,切下一刀子,鮮血淋淋的,劃拉開一個剖面。一朝天子一朝臣,朝朝都有冤死的,上吊的,臣子和國王,腸子連着肚皮的血腥嘩啦。讓人不禁仰天,唱起楊慎的《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那句“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我們像是投影。想起柏拉圖的那個“洞穴之喻”。或許我們就是影子,還不如看着我們來回飄的奴隸們。一會兒東亞,一會兒北美。一會兒,又在北非,固定的沙丘上,像一隻沙漠裏的蜥蜴,來回攛掇。不遠處,三毛把頭埋進沙堆裏,寫她《哭泣的駱駝》。她聽不見我的尖叫。一眼望不到頭的沙子。月亮像刀子,一會⚪,一會彎。刀鋒起了歹意。整個天空,漸漸填滿了羔羊們哭波巨大的回聲,雷鳴似的罩下來。
唯有把影子投嚮時光隧道,纔得永生。搜索李白,係統切換到762年 壬寅虎,祭日。往下找到這個截屏:

敲敲門。“詩人:李白”,就活了過來,寫詩給你讀。
許哪天,心情好了,把影子往上投。
也就永恆了。
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