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樹下那個小夥子, 你不要、不要再唱歌; 姑娘沿着水渠走來了, 年輕的心在胸中跳着。 她的心為什麽跳啊? 為什麽跳得失去節拍?…… 春天,姑娘在果園勞作, 歌聲輕輕從她耳邊飄過, 枝頭的花苞還沒有開放, 小夥子就盼望它早結果。 奇怪的念頭姑娘不懂得, 她說:別用歌聲打擾我。 小夥子夏天在果園度過, 一邊勞動一邊把姑娘盯着, 果子纔結得葡萄那麽大, 小夥子就唱着趕快去采摘。 滿腔的心思姑娘猜不着。 她說:“別象影子一樣纏着我。 淡紅的果子壓彎緑枝, 秋天是一個成熟季節, 姑娘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是不是挂念那樹好蘋果? 這些事小夥子應該明白, 她說:有句話你怎麽不說? ……蘋果樹下那個小秋子, 你不要,不要再唱歌; 姑娘踏着草坪過來了, 她的笑容裏藏着什麽?…… 說出那句真心的話吧! 種下的愛情已該收穫。
【賞析】 膾炙人口的情歌——百年新詩百首選讀[6]
作者:山城子
選:
聞捷的《蘋果樹下》
蘋果樹下那個小夥子
你不要、不要再唱歌;
姑娘沿着水渠走來了,
年輕的心在胸中跳着
她的心為什麽跳啊?
為什麽跳得失去節拍?……
春天,姑娘在果園勞作,
歌聲輕輕從她耳邊飄過,
枝頭的花苞還沒有開放,
小夥子就盼望它早結果。
奇怪的念頭姑娘不懂得,
她說:別用歌聲打擾我。
小夥子夏天在果園度過,
一邊勞動一邊把姑娘盯着,
果子纔結得葡萄那麽大,
小夥子就唱着趕快去采摘。
滿腔的心思姑娘猜不着。
她說:“別象影子一樣纏着我。
淡紅的果子壓彎緑枝,
秋天是一個成熟季節,
姑娘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是不是挂念那樹好蘋果?
這些事小夥子應該明白,
她說:有句話你怎麽不說?
……蘋果樹下那個小秋子,
你不要,不要再唱歌;
姑娘踏着草坪過來了,
她的笑容裏藏着什麽?……
說出那句真心的話吧!
種下的愛情已該收穫。
聞捷(1923~1971),原名趙文節,曾用名巫之祿,現代詩人。江蘇丹徒人。歷任新華通訊社西北總社采訪部主任、新疆分社社長,中國作協第二屆理事、蘭州分會副主席。聞捷的創作主要以詩歌為主,主要作品有:《祖國!光輝的十月》(1958年作傢出版社出版),《生活的贊歌》(1959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河西走廊行》(1959年作傢出版社出版)以及詩集《天山牧歌》、《生活的贊歌》,長詩《復仇的火焰》。
讀: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我捧着他的詩集就着魔,總是深深地陷入情節,每一首都像一部愛情小說。看這首,詩人起筆就亮出了那個小夥,接着姑娘就被歌聲吸引出來。“心跳”,自然是初戀的羞澀。
我拔不出腿來,都因他在嘗試一種開拓——就是以抒情筆調鋪敘故事,讓古樂府的敘事詩體在新詩中成活。這肯定是新敘事詩的奠基,衹是而後的工程沒人來繼續。但文本的架構已經立起來了,脫胎於民歌,而又詩性於民歌:他特別註意恰當地積極修辭,蘋果生長的比喻如奔流的小河。“不要”的接踵反復靈動出心情,首尾的呼應反復正像瓜熟蒂落。
我另外一個深切的感覺,就是他語言的通俗流暢如車轍。當年的膠輪馬車一樣顛顛兒而行,嘩啦嘩啦的馬鈴鐺也節奏得快活。這應當是詩歌普及的基礎,絶非當下一些山頭詞語的晦暗艱澀。這實在是那個時代最美的版本,同代的詩人沒誰能比得過他。我還註意到末句的那個“種下”,開了“動詞擬物式活用”的先河。可以說這個“種下”的用法是星星之火,而今詞類活用的燎原之勢,至少源頭之一是來自聞捷的詩歌。
如果說半個世紀之前的漢語新詩有個高峰,那衹能是他,是他那部迷人的青睞年輕人的《吐魯番情歌》。他被那場黑暗吞沒時纔四十多歲呀,提起他的名字總令人淚雨滂沱。本應當風騷逶迤總領數十年,而不至於泥沙俱下釀成今天的混濁。
2012-8-5於黔中
旅客騎馬走過乃曼部落, 一邊彈着琴、一邊唱着歌…… 他忽然看見一群姑娘, 在草坪上愉快地勞作, 於是手撫前胸微微欠身, 笑問:是否歡迎他作客? 姑娘們邀請他帳篷裏坐, 鮮奶、烤肉擺滿一桌; 方纔他不是說又饑又渴, 如今怎麽不吃也不喝? 他好象久別歸來的傢人, 不停地問候這個、打聽那個—— 羊群鼕天過得平安嗎? 春天的雙羔接得可多? 姑娘們的名字應該怎麽稱呼? 每位姑娘是否生活得快樂? 姑娘們忍不住吃吃地笑了, 笑他為什麽沒話找話說; 旅客輕輕噓了一口氣, 他說:沒有愛的心最寂寞。 人們在帳篷裏親熱地談着, 太陽偏西旅客纔起身道別, 姑娘們都喜歡他英俊又坦率, 送到河邊,叮嚀他再來作客; 旅客騎上飛快的棗騮馬, 唱出一支激動人心的歌—— “托裏部落有個出色的牧人, 他的名字叫黑林拜剋, 世上若有多情的姑娘, 請把他永遠在心裏保藏着”。
馬奶子葡萄成熟了, 墜在碧緑的枝葉間, 小夥子們從田裏回來了, 姑娘們還勞作在葡萄園。 小夥子們並排站在路邊, 三弦琴挑逗姑娘心弦, 嘴唇都唱得發幹了, 連顆葡萄子也沒嘗到。 小夥子們傷心又生氣, 扭轉身又捨不得離去: “慳吝的姑娘啊! 你們的葡萄準是酸的。” 姑娘們會心地笑了, 摘下幾串沒有熟的葡萄, 放在那排伸長的手掌裏, 看看小夥們怎麽挑剔…… 小夥子們咬着酸葡萄, 心眼裏頭笑咪咪: “多情的葡萄! 她比什麽糖果都甜蜜。” 1952年—1954年 烏魯木齊-北京
忙壞年輕的琴師和鼓手,
他們伴送吐爾地汗回傢,
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琴師踩得落葉沙沙響,
他說:“葡萄吊在藤架上,
我這顆忠誠的心呵,
吊在哪位姑娘辮子上?”
鼓手碰得樹枝嘩嘩響,
他說:“多少聰明的姑娘!
她們一生的幸福呵,
就决定在古爾邦節晚上。”
姑娘心裏想着什麽?
她為什麽一聲不響?
琴師和鼓手閃在姑娘背後,
嘀咕了一陣又慌忙追上——
“你心裏千萬不必為難,
三弦琴和手鼓由你挑選……”
“你愛聽我敲一敲手鼓?”
“還是愛聽我撥動琴弦?”
“你的鼓敲得真好,
年輕人聽見就想盡情地跳;
你的琴彈得真好,
連夜鶯都羞得不敢高聲叫。”
琴師和鼓手睏惑地笑了,
姑娘的心難以捉摸到:
“你到底愛琴還是愛鼓?
你難道沒有做過比較?”
“去年的今天我就做了比較,
我的幸福也在那天决定了,
阿西爾已把我的心帶走,
帶到烏魯木齊發電廠去了。”
【注釋】 選自《聞捷詩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