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时辰是珍贵的。
拯救我吧,蜡烛和诗稿!
此刻我已命定要离开舞台,
在临终前的黑暗中煎熬。
让我像裸露的女杂技演员在天幕下飞旋吧!
但当我在受贿的白纸面前祈祷,
当我凝神地看着天花板,
我从没有撒谎,也没有编造。
我不会强有力地歌唱,
但我会永远坦率真诚,
从那狭窄的衣领中
我痛苦地伸出脖颈。
无论什么命运降临于我,
不会有谁能帮我脱离困难;
当我登上断头台,我知道
我的选择是多么残忍。
我会在没有你的爱情中死去
我会死得很快,也很痛苦。
如果我能埋在你的掌中谛听,
那我也会数落自己的功禄。
啊,只是不要再忆起那些赞美
胡不归还不舒适的故园,
我已不愿知道,未来召唤我们,
是艰辛残酷还是温柔香甜?
我会在那个世界活着醒悟
在那儿一年四季
只有狗和孩子比我
过得贫乏,却更自由。
(1974)
我的眼睛在窗子上搜寻,
像文盲在阅读识字课本,
我的思维难以想象
十二月的花园一片雨淋淋。
哪是雨,哪是花园,真难区分,
两个自然元素在这儿结婚,
我眼睛的光不能拆散
它们之间密密的热吻。
它们尽情地拥抱,手掌
压着手掌,全然不问
被它们拥抱压扁的果实
流出多少蜜一样的甜津。
整个的花园在雨中!整个的雨在花园中!
当雨和花园双双死去,
会留下我去决定,只有南方
才出现的那种冬天的命运。
我怎样才能在雨和花园中
扯开一小条光亮的飞逝的裂口,
好让那些枝叶上的小鸟
能有一个十分微小的颤抖?
更不用说去作那些幻想,
利用它们争吵的缝隙,
给自己盖上一间房子,
让我这无家可归的人安息。
心灵期待着,也注定要受
那样两次的经历:
一次是为雨和花园而受苦,
一次是因雨和花园而欣喜。
可房子又怎的?里面都是死的!
难道这不是我干出的吗?
我用我自己的孤独,
从人世赶走了我孤独的舒适。
我祈求过灾难来得轻一些,
可命运给我的总不那么如意,
但我求来的灾难也没有那样严酷,
使我去打碎别人的玻璃。
雨和花园会把一切都化为乌有,
它们会从自己的领地里,
赶走那些强加给它们的物体,
赶走那硬挤进那块地上的房子。
于是在这片贫瘠的图景上,
我这微弱的心灵又该骄傲起来,
并且去捣乱雨和花园
破坏它们亲热的嬉戏?
还没有屈服冬天的时候,
也不能告别树林和晨雾,
只是在这块土地上,
我是否无意占了别人的住处?
(1968)
八月是那样慷慨地挥霍星星。
它是那样不假思索地逼近领地,
朝着星星陨落的方向,
罗斯托夫人和所有南方人都转过脸去。
我感激美好的命运。
星座落上我的肩头,
仿佛荒芜的花园里,
掉落着不洁净的丁香的花序。
我们长久地观赏着晚霞,
我们邻居的琴键大发脾气,
音乐家把他那悲哀的白发的头
向破旧的钢琴低垂下去。
我们是一首乐曲中的两个音符。
噢,乐器的音调可以打乱,
但是你和我的谐音
决不能破坏和打断。
那年秋天灯塔是那样明亮,
星星在不远的地方时时陨落,
水兵们三五成群在公园里散心,
少女们系着纱巾飞也似地跑过。
那里星星依然陨落,也很炎热,
海滨依然如故,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同时创作的两个音符
从一首乐曲中落下。
【注释】 原载1961年第8期《旗帜》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