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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之夜
  
   
  
  当夏日的白昼退尽,繁花似锦的平原
  向四面八方飘洒着令人陶醉的香气;
  耳边响起渐近渐远的喧声,闭上双眼,
  依稀入睡,进入透明见底的梦境里。
  
  繁星越发皎洁,一派娇美的夜色,
  幽幽苍穹披上了朦朦胧胧的色彩;
  柔和苍白的曙光期待着登台的时刻,
  仿佛整夜都在遥远的天际里徘徊。
  
  1837年9月28日
  
  白英瑞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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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士比亚
  
   
  
  迎着耻辱和嘲讽,莎士比亚
  跃出,头带风暴,冲破云层,
  幽晦的诗人写了一部作品,那
  样艰涩,那样壮丽、恢宏,
  光彩夺目,满是深渊,眩晕,
  光焰射向山顶,
  在未闻的幽境,那么阴沉、丰富,
  三百年来,思想家迷蒙,
  凝视他,惊愕,那是一切的归宿,
  那是人类心灵深处的一座山峰。
  
  
  杜青钢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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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一
  
  继铜色的天幕,是灰沉
  的苍穹。夜迈出一步。
  黑暗之物将生,
  树林窃窃私语。
  
  风,吹自九霄。
  黄昏金毯闪烁
  的水面,皱起,一道道
  黑夜的幽波。
  
  夜又进了一步。
  刚才,万物在聆听。
  此刻,已阒然无语,
  一切在逃亡、藏匿、寂沉。
  
  所有生命、存在和思想
  焦急关注
  冥冥寂静走向
  阴暗大境的脚步。
  
  此刻,在云霄,
  在阴暗的广度,
  万物明显感到
  一个伟大神秘的人物。
  
  二
  
  陷入沉思,
  边毁边创造的上帝,
  面对出混乱走向
  虚无的世界,会怎么想?
  
  他是否在倾听我们的声音?
  和俯耳于天使,倾耳于恶魔?
  巡视我们昏睡
  的梦境,他又想到什么?
  
  几多太阳,崇高的幽灵,
  闪亮的轨道上多少星体,
  在深渊,有多少
  他或不满意的天地!
  
  汪洋无垠,
  几多巨魔,
  黑暗中,滚动
  多少畸形的生灵。
  
  液汁流淌的宇宙,
  还值得注视?
  他是否会砸烂这铸模,
  抛弃一切,重新开始?
  
  三
  
  唯有祈祷是避难所!
  在幽暗的时刻,我们看见
  所有创造
  似黑魆魆的大殿。
  
  当寒影浮荡,
  当蓝天出眼中隐去,
  来自天空的思想
  只是缕缕恐惧。
  
  啊!沉寂苍白之夜
  在我们心间抖动某物!
  为何在虚中觅寻?
  为何要跪地匍伏?
  
  这神秘的纤维是什么?
  阴郁的恐慌,
  为何麻雀失去自由?
  雄狮再无法称王?
  
  沉于黑暗的一个个问题:
  在布满哀愁的天空;
  在灵魂沉落、双眼迷失
  闻所未闻的幽冥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致使人,被驱逐的精神,
  怕见你可怕的宁静,
  啊,无垠的阴影。
  
  
  杜青钢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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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暴
  
  
  
  啊,我我们头上吹号的风,
  你用狂暴的长翼,突然
  撕碎透明的深渊,
  我们像你,是过客,是游魂,
  如同你,我们走向阴影指示的地域,
  如同你,我们没有归宿。
  
  
  杜青钢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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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世纪病孩
  
   
  
  在令人窒息的空气中,如果你
  还这样苍白,
  当我看见你步入我命运的阴影,
  我已朽,你是小孩;
  
  如果发现我们岁月之链铰在一起,
  我将跪拜,
  注视你,让死神走向我,
  让窥视你的幽灵远远离开;
  
  如果你的手这样苍白弱小,
  当你在摇篮
  颤抖,仿佛在等待生长的翼,
  犹如小鸟;
  
  如果我看不到你的红润、强壮和欢笑,
  如果你沉入忧伤的梦境,
  如果你不随手关掉
  身后那扇门;
  
  如果我看不到你像美女一样
  健康、欢笑、矫捷而行,
  如果你像
  不愿留下的弱小精灵,
  
  我会认为在这个世界,裹尸布有时
  与襁褓同道,
  你来为了离去,你是带我远离
  的襁褓。
  
  杜青钢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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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播种季——傍晚
  
  
  这正是黄昏的时分。
  我坐在门楼下,观赏
  这白昼的余辉照临
  工作的最后的时光。
  
  在沿着夜色的田野,
  我凝望着一个衣衫
  褴褛的老人,一把把
  将未来的收获播散。
  
  他那高大的黑身影
  统治着深沉的耕地。
  你感到他多么相信
  光阴的有益的飞逝。
  
  他独在大野上来去,
  将种子望远处抛掷,
  张开手,又重复开始,
  我呢,幽暗的旁观者。
  
  沉思着,当杂着蜚声,
  黑夜展开它的影子,
  仿佛扩大到了群星
  那播种者庄严的姿势。
  
  梁宗岱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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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心
  
  
  携带着他的披着兽皮的儿孙,
  苍颜乱发在狂风暴雨里奔行,
  该隐从上帝耶和华前面奔逃,
  当黑夜来时,这哀愁的人来到
  山麓边,在那一片浩漫的平芜
  他疲乏的妻和喘息的儿孙说:
  “我们现在且躺在地上去入梦。”
  唯有该隐不睡,在山边想重重。
  猛然间抬头,在凄戚的长天底,
  他看见只眼睛,张大在幽暗里,
  这眼睛在黑暗中深深地看他。
  “太近了”,他震颤着说了这句话。
  推醒入睡的儿孙,疲倦的女人,
  他又凄切地重在大地上奔行。
  他走了三十夜,他走了三十天,
  他奔走着,战栗着,苍白又无言,
  偷偷摸摸,没有回顾,没有留停,
  没有休息,又没有睡眠,他行近
  那从亚述始有的国土的海滨,
  “停下吧,”他说,“这个地方可安身
  留在此地。我们到了大地尽头。”
  但他一坐下,就在凄戚的天陬,
  看见眼睛在原处,在天涯深处。
  他就跳了起来,他惊战个不住,
  “藏过我!”他喊着,于是他的儿孙
  掩住唇,看那愁苦的祖先颤震。
  该隐吩咐雅八——那在毡幕下面,
  广漠间,生活着的人们的祖先,
  说道:“把那天幕在这一面舒张。”
  他就张开了这片飘摇的围墙,
  当他用沉重的铅垂把它压住,
  “你不看见了吗?”棕发的洗拉说,
  (他的子孙的媳妇,柔美若黎明。)
  该隐回答说:“我还看见这眼睛!”
  犹八——那个飘游巡逡在村落间
  吹号角敲大鼓的人们的祖先,
  高声喊道:“让我来造一重栅栏。”
  他造了铜墙,将该隐放在后边。
  该隐说:“这个眼睛老是看着我!”
  海诺克说:“造个环堡,坚固嵯峨,
  使得随便什么人都不敢近来,
  让我们来造一座高城和坚寨;
  让我们造一座高城,将它紧掩。”
  于是土八该隐,铁匠们的祖先
  就筑了一座崔巍非凡的城池,
  他的弟兄,在平原,当他工作时
  驱逐那约椰士和赛特的儿孙;
  他们又去挖了过路人的眼睛,
  而晚间,他们飞箭射明星灿烂,
  岩石代替了天幕飘动的城垣。
  他们用铁锁链把大石块连并,
  于是这座城便像是座地狱城,
  城楼影子造成了四乡的夜幕,
  他们将城垣造得有山的厚度,
  城门上铭刻看,禁止上帝进来。
  当他们终于建筑完了这城砦,
  将该隐在中央石护楼中供奉。
  他便在里面愁苦。“啊,我的公公!
  看不见眼睛吗?”洗拉战栗着说,
  该隐却回答道:“不,它老是在看。”
  于是他又说:“我愿意住在地底,
  像一个孤独的人住在他墓里,
  没有东西见我,我也不见东西。”
  他们掘了个坑,该隐说:“合我意!”
  然后独自走到这幽暗的土茔,
  当他在幽暗里刚在椅上坐稳,
  他们在他头上铺上泥土层层,
  眼睛已进了坟墓,注视着该隐。
  
  戴望舒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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