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秦红 Qin Ho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6年)
千古英雄人物
  作者:秦红
  第一章  江水流尸
  第二章  磨刀老人
  第三章  福记铁铺
  第四章  红衣少女
  第五章  七剑堡主
  第六章  跋脚丐仙
  第七章  意外中毒
  第八章  丐帮令符
  第九章  怪人怪行
  第十章  海盗藏宝
  第十一章  火烤野味
  第十二章  一正一邪
  第十三章  草船波海
  第十四章  九环金刀
  第十五章  细说从头
  第十六章  杀人元凶
  第十七章  暂做囚人
  第十八章  为父报仇
  第十九章  无头箭书
  第二十章  嫁祸于人
  第二十一章 怨妇琵琶
  第二十二章 陈年大曲
  第二十三章 鬼斧神工
  第二十四章 死而复生
  第二十五章 阶下之囚
  第二十六章 真假难辨
  第二十七章 公平搏斗
  第二十八章 四战胜负
  第二十九章 死神不死
  第三十章 巧认干娘
  第三十一章 叫化获释
  第三十二章 千叮万嘱
  第三十三章 仗势欺人
  第三十四章 仗势欺人
  第三十五章 灌园尼僧
  第三十六章 菩提尼庵
  第三十七章 姐妹分会
  第三十八章 假死诱敌
  第三十九章 谁是主人
  第四十章  长江重聚
  第四十一章 石像失踪
  第四十二章 丐仙遇害
  第四十三章 大刀王松
  第四十四章 狭路相逢
  第四十五章 冤家相逢
  第四十六章 投鞭断流
  第四十七章 渔色之徒
  第四十八章 扑朔迷离
  第四十九章 炉火纯青
  第五十章  女侠镖师
  第五十一章 夜侵兰闺
  第五十二章 不管是非
  第五十三章 攻其无备
  第五十四章 老农带信
  第五十五章 伤心之病
  第五十六章 镖头失踪
  第五十七章 石块红货
  第五十八章 死神再现
  第五十九章 香气外溢
  第六十章  义母遭劫
  第六十一章 计败跟踪
  第六十二章 实话实说
  第六十三章 古庙存身
  第六十四章 出人意表
  第六十五章 儿女私情
  第六十六章 独闯禁地
  第六十七章 大出意外
  第六十八章 被爱是福
  第六十九章 群雄聚会
  第七十章  还我初服
  第七十一章 真凶现形
  第七十二章 智探地道
  第七十三章 悔之不及
  第七十四章 人鼠同病
  第七十五章 同遭网罗
  第七十六章 原来如此
  第七十七章 君子一言
  第七十八章 守株待免
  第七十九章 双女遭擒
  第八十章  自立门户
  第八十一章 酥骨药粉
  第八十二章 难辨真伪
  第八十三章 满身死气
  第八十四章 千面书生
  第八十五章 请别乱猜
  第八十六章 三人遇害
  第八十七章 王松之墓
  第八十八章 千面书生
  第八十九章 十八剑士
  第九十章  恩怨火化
第一章  江水流尸
  我住长江头
  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
  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
  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长江。
  浪涛滚滚。
  万古恒流。
  源出青海巴颜喀喇山南麓。蜿蜒万里东奔入海,沿途开创出无数奇景和险滩,从古至今,长流不竭,乱石崩云,惊涛裂岸,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人事有代谢,江山永不改。
  它,历经千朝百代,看人世间多少悲欢离合,而景色依旧。
  就中以三峡的景色最美,若论江流最险之处,当推流经蜀境的不语滩、剪刀峡和鬼门关了。
  这些地方江狭流急,怒涛澎湃。行船经此,险象环生,真如进了鬼门关一般。
  过鬼门关,江面渐阔,岸山重叠,风景如画,使人顿释重负,心胸为之豁然开朗。
  顺流而下,又六十里是涪陵县。
  坡在南岸,倚山面江,城北江中有歇神滩。
  歇神滩并不美,但它有个悲怆的典故,传说三国猛将张飞被部下杀害后,他的首级曾飘流至此。
  这里,四周的景色也不坏,夹岸全是巍峨怪石,也有上摩云汉的大岩壁,飞湍落瀑,白云绿树点缀其间,江中经常有渔船舢板出现,唐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颇可为这里写照。
  在歇婶滩附近的两岸上,绿林蓊葱间,有一间离群而建的茅屋。
  它,中间是厅堂,左右各有一耳房,像名山隐士般屹立在江畔上。
  江边,停泊着一艘小渔船,在粼粼波浪上轻轻摇荡着……
  这是七月一日的清晨。
  七月一日,俗称开鬼门,许多游魂孤鬼,都要在这一天出来觅食。
  但这一天的天气很好,晨雾氤氲中,朝阳探了头,射出万道金光,宛如在江面上泼了一层水银,成笔直一线,看去又像一把剑。
  一位老渔夫,嘴上咬着一支烟杆,负手由茅屋里踱了出来。
  他的岁数并不很大,约只五十六七岁,脸上也还有中年人的余韵,但头发却已斑白,看起来是个饱经忧患的人。
  身上虽作渔人装束,步履却甚沉稳,神态亦极洒脱,一对眼睛更充满光辉,好像体内仍有一股不可熄灭的火焰。
  一句话,他绝不是个普通渔人!
  他踱到江边,伫望良久,才折身沿江畔而行,走入一片竹林中。
  竹林中,有三座坟墓并排着。
  由左而右:
  第一座坟墓刻的是“神州一剑涂啸天之墓”!
  第二座是“玉箫书生丘清泉之墓”!
  第三座“武林豪客归扬铭之墓”!
  那三座坟墓大小相同,而且排列整齐,就好像他们生前是好友,死后便定居一地似的。
  但从墓碑的新旧上看,却可看出他们不是同一天死去的;神州一剑涂啸天的墓碑石座已生满青苔,可见逝世已久,玉萧书生丘清泉的墓碑较前者为新。
  而武林豪客归扬铭的墓碑更新,葬下的时间似仅一年……
  老渔人在三座坟墓前站住,面向大江,静静的望着,他嘴上的烟杆已熄,却还在轻轻抽吸着似正陷入沉思遐想之中。
  他双目发直,目光呈现一片迷惘,脸上的神情,也呈现一片迷茫。
  过了好一会,他才徐徐转身,视线投向武林豪客归扬铭的坟墓旁边的空地,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复杂,但可以看出他心中似乎在想:“这块空地仍可再埋下一人……”
  “爹!爹!您在哪里?”
  忽然,从茅屋那边,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呼唤声!
  老渔人答应道:“翔儿,爹在此地。”
  一个黑衣少年闻声而至。
  他年约十八九岁,身高五尺,长得很结实,也很英俊,头戴一顶竹笠,层上挂着一袭渔网。
  虽是渔家子弟,但和他父亲一样,有一种与一般渔人不同的高贵气质!
  他看见父亲站在邪三座坟墓前,神色微微一怔,说道:“爹,孩儿要下江了。”
  说毕,掉头欲去。
  老渔人道:“等一下,翔儿!”
  少年刹住脚,他感觉出父亲的语气和往日不同,因之在转回身子时,面上现出了惊讶之色,问道:“甚么事?爹。”
  老渔人道:“你过来,爹有话跟你讲。”
  少年走到他眼前,瞥了那那三座坟墓一眼,讶然道:“爹,甚么事呀?”
  老渔人神情一片严肃,缓缓道:“你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吗?”
  少年有点恍然,道:“对了,今天是七月一日……”
  老渔人凝视着三座坟墓,轻轻颔首道:“嗯,今天是他们三人的忌辰,咱们应该为他们烧些冥币才是,屋中篮子里有香和冥纸,你去拿来。”
  少年应是而去。
  不久,取来了一束香和三叠冥纸。
  老渔人先点燃了九支香,分别向三座坟墓拜了几拜,在每座坟前插上三支香,然后说道:
  “来,把冥纸烧了。”
  少年在第一座坟墓前蹲下,拆开一叠冥纸,点上了火。
  火焰熊熊而起,在冥纸堆上摇晃着,把少年带回三年前的一天早晨……
  三年前。
  七月一日的早晨。
  他和父亲下江捕鱼,地点是在歇神滩右方附近,一切情形和平日并无不同,可是到了晌午时分,他们正要开船回家时,瞥见从上流飘来了一具尸体!
  “翔儿,咱们积点阴德,把他捞上岸掩埋了吧!”
  尸体捞上船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那不是一具寻常的死尸死者胸口被刀剖开,一颗心不见了!
  另外,他们在死者的颈上发现一块竹牌,上面刻着七个字:“神州一剑涂啸天!”
  不错,死者确是名扬天下的大剑客神州一剥涂啸天!
  他们父子都知道这个人,老渔人还曾见过这个人,指出死者确是涂啸天不错。
  涂啸天为何被杀害了呢?
  他俩不知道。
  他们把尸体带上岸,埋在竹林中。
  两年前。
  仍是七月一日的早上。
  他们已不记得这一天是涂啸天的忌辰
  他们从不把今天是几月几日放在心上
  照往常一样,又下江去捕鱼。
  地点,仍是歇神滩的右方江面,因为这一带的鱼最多,每天都能满载而归。
  到了快近中午之时,又见从上流飘来了一具尸身。
  他们又将尸体捞起,又发现尸体的不寻常。
  尸体的心口上,深深插着十三支箭。
  那真所谓乱箭穿心。
  随后,他们又在死者的头上发现一块竹牌,上面刻的是:“玉箫书生丘清泉”!
  一年前。
  依然是七月一日。
  老渔人因患风湿已不下江捕鱼,由少年单独下江,他仍在老地方捕鱼,将近午时,他又捞到了一具死尸。
  死尸的双目被挖掉了。
  颈上的竹牌,刻的是:“武林豪客归扬铭!”
  也是一位名满江湖的武林高手!
  今天。
  又是七月一日。
  少年已经忘记了。
  而老渔人却没有忘记,他等待今天已经等待了三百六十五天!
  冥纸已成灰。
  少年从回忆中醒来,慢慢拾起头,望着父亲,道:“爹……”
  老渔人喟然道:“是的,今天是七月一日,可能又有一具尸体会漂流到歇神滩,你多留意就是了。”
  少年站立起来,扬扬剑眉道:“我们为甚么不能把那杀人恶魔找出来?”
  老渔人苦笑道:“又不知他是谁,到那里去找他呢?”
  少年道:“他一连三年都在这一天杀人,而且把尸体抛入江中,孩儿猜想他必是住在江边,我们沿江寻去,也许能找到他!”
  老渔人摇摇头,又苦笑道:“沿江寻去?你知道他住在哪地方的江边?你知道这条长江有多长?而且,纵然找到他,我们爷儿俩又能把他怎样?”
  少年道:“爹是说他武功很高?”
  老渔人点点头道:“是的,涂啸天、丘清泉和归杨铭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他能够杀死他们三个人,就表示他的武功已高到十分可怕的地步,绝不是我们爷儿俩所能制服的。”
  少年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他叫华云翔。
  他父亲叫华玄圃,十几年前,“大儒侠华玄圃”六个字在武林中是个响当当的字号,名气绝不在“神州一剑涂啸天”等人之下,但不知为了何故,他突然退出了武林,带着儿子迁居到此,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老渔人。
  华云翔开始懂事的时候,就对父亲的归隐感到不解,虽熊老人有着合理的解释:“你娘死了,爹为了照顾你,不得不退出武林。”
  但是他觉得父亲的隐退另有原因,因此这些年来,他对父亲始终不大了解,就像现在老人的不过问涂、丘、归三人被杀害之事,使他很感奇怪和失望,他很希望父亲不是一个意志消沉的人物。
  “翔儿。”
  “嗯。”
  “你是否觉得爹太缺少义侠心肠?”
  “不……”
  “爹知道你心里一定有这种想法,但是你该知道武林中的是非是说不清的,你认为这三位武林高人死得太惨,但也许他们确有该死之罪呢!”
  “但爹不是说过他们都是声誉卓著的大侠客么?”
  “是的,但每个人的品行是不可能自始至终完美无瑕的,有时一个正直的人也会干出伤天害理之事,爹曾说过,人是灵性与兽性的混合,虽然灵性经常能压制兽性,但有时候兽性也能战胜人性。”
  “………………”
  “爹还有一种心意想告诉你,这些年来,爹虽然传授你武功,可不希望你恃技去闯荡江湖,爹的用意,只要你健身防身而已!”
  “………………”
  “武林,是一池混浊的水,任何人淌了混水,就很难抽身而退,要不停的杀!杀!杀!
  以杀来保护自己,然而任何人都无法每战必胜,于是总有一天,杀人的也将被人所杀,结束了宝贵的性命,辜负了父母对他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
  “爹,孩儿并无闯荡江湖的打算!”
  “很好,你去吧!”
  “是!”
  “还有,多留意一下江上,如发现又有尸体飘来,仍应将他捞上岸来,我们爷儿俩虽不能替他们报仇,但为他们掩埋遗体却是应该的。”
  “是的。”
  华云翔乘上渔船,操桨向江上驶去。
  每天早上,他都要下江捕鱼,然后到了晌午时分,收网回家,在家里吃过饭后,再桃着鲜鱼入城贩卖,换取父子俩的生活所需………
  这一天的天气的确很好,太阳虽已升到山头上,江上却很凉爽,清风拂面,沁人心脾。
  他仍然把船驶到歇神滩右方的江面上落碇,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他把渔网张挂起来,再慢慢的让它沉入江中。
  他们父子在这里捕鱼已有数年之久,因为这是一块鲤鱼继集之处,每次把网拉上来时,网里总有几尾蹦蹦跳跳的鲤鱼。
  但是这一天,他已无法专心注意捕鱼,他频频的向上流望去,明知前三具尸体都是在晌午时分才流到歇神滩的,今天如果仍有一具尸体流来,也必定是在晌午时候,但他仍频频向上流搜望。
  今天会有第四个被害者的尸体流来么?
  如有,他会是谁?
  那个杀人的恶者,他为何而杀人?
  又为何选定七月一日这一天杀人?
  七月一日鬼开门,莫非那杀人恶魔真是个鬼魂不成?
  最先的一个鬼魂找上“神州一剑涂啸天”来代替,第二年涂啸天的鬼魂再找上“玉箫书生丘清泉”去代替,第三年丘清泉再找上“武林豪客归扬铭”来代替?
  不!不!这是无稽之谈!
  涂、丘、归三人一定是被人杀害的!
  因为“玉萧书生丘清泉”是被十三支利煎射死的,鬼魂绝不会使用人世间的武器,也不会挖去人的心肝和眼睛………
  鱼网拉上来,网里蹦跳着几尾鲤鱼。
  华云翔把鲤鱼一一捉入鱼篓,然暖又将鱼网沉下去。
  太阳还在东方天边,但他仍情小自禁的频频了望上流的江面。
  这一带水势不疾,波浪起伏不大,如有甚么东西浮在江面上,是很容易发现的。
  这时,江面上甚么也没有,只有两艘货船远远面来。
  华云翔又将鱼网拉起,把捕获的鱼捉出,塞入鱼篓中………
  终于,太阳已升到头上了。
  这已是该回家的时候。
  而江上仍无流尸出现。
  华云翔感到一丝欣慰,他收起鱼网,一面自言自语道:“也许残杀已经结束,那杀人恶魔只要杀害涂啸天、丘清泉、归扬铭三人而已,因此今年小会再有第四具尸体出现了。”
  但是,他没有接着收起船碇,觉得他应该再多等一会儿,因为他想到那杀人恶魔虽可在同一天的同一时候杀人,但尸体却不一定能在同一时候飘流到歇神滩。
  他在船尾上坐下,一眼不瞬的注视着江面,心头不免有些紧张。
  忽然,他跳了起来。
  来了么?
  是的,他看见一截很像尸体的东西,正由上流载浮载沉飘流过来。
  他确信那是尸体不错,因之立即入舱取出一只铁钩,装上一支长竹杆,准备捞取那具尸体。
  那具尸体,正朝他的船飘来。
  转眼间,已飘流到近处。
  他正要伸出竹杆,却突然怔住了。原来,漂流而来的不是尸体,而是一截木头,由于它在江上载泽载沉,因此看去很像一具尸体。
  他不禁失笑的透了一口气,把竹杆放下,喃喃说道:“嘿,真是开玩笑!”
  一语方毕,他突又俯身抓起竹杆,疾速的向江上伸去
  向一具真正的尸体钩去。
  一点不错,是一具尸体。
  尸体是随在木头后面飘来的,由于木头的目标较大,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因此没有发现随在木头旁面的尸体。
  还好他眼明手快,总算钩住了尸体。
  他把尸体钩到船边,定睛一瞧,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叫道:“老天,竟是一具无头尸!”
  不错,尸体的头已不见,那是被人用刀斩下的,颈口很平,还有一些血丝由颈口溢出,颇见刚被杀害不久!
  尸体身上穿的是一袭华贵的文士衫,瞧年纪很不满六十,似是一位儒者。
  华云翔去年已单独捞过一具水流尸,故今天已不象去年那样激动慌乱,他熟练的探出右臂,一把抓住死者的腰带,将他提上船。
  果然又是一个被害者!
  一连四年,都在七月一日这一天!
  所不同的是每一个被害者的死状,第一个涂啸天被挖了心肝,第二个丘清泉被十二支利箭射中心房,第三个归扬铭被挖了双目,而今天的第四个被斩去了首级!
  这意味着甚么?
  这人是谁?
  华云翔一想到“这人是谁”的时候,立刻动手搜索尸身上必然有的一块竹牌,前三个被害者的颈上都挂着一块刻有死者姓名绰号的竹牌,而今天这个被害者的头没有了,竹牌自然不能挂在颈上,但一定改系在身上的某一处。
  果然不错,他在尸体的右腕上找到了竹牌。
  而当他一双眼看清竹牌上的刻字时,他顿时面色大变,骇叫了起来。
  原来,竹牌上刻的是:“大儒侠华玄圃!”
  他父亲的名号!
  “不!不!不!不可能,这不是我爹!我爹今早不是穿这样的服装……”
  他一边叫喊,一边用发抖的双手摸着尸体的四肢,一颗心渐惭住下沉,浑身阵阵发着寒颤。
  他父亲的身上虽无特征,但儿子辨认父亲,是一眼就能认出的,正如父亲一眼就能认出儿子一样。
  他一见那竹牌上的六个字,便一眼认出尸体是自己的父亲不错!
  他直直的瞪着父亲的无头尸,面上肌肉痉挛不止……
  良久良久,他才发狂似的拉起船碇,抓起浆板,运浆如飞,向家里驶去。
  一路上,他感到脑门晕眩,天地在眼前旋转,但他终于把船驶回到岸边。
  他扔下浆板,抱起无头尸体跳上岸,拔步向家门奔去,一边奔路一边大叫道:“爹!
  爹!”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父亲还在屋中,像往日一样,正在厨房里烧午板。
  “爹!爹!”
  他嘶声呼叫,疾冲入屋。
  厅堂上没有人!
  “爹!爹!您在那里?”
  他冲入房中,没有人,再冲入厨房,也没父亲的一点影子!
  而且,厨房的炉灶没生火!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父子只在决定一起入城的那一天,他们才不生火,而且他父亲很少单独入城,更不会不告而去!
  “爹!您在哪里?您在那里啊?”
  他飞奔出屋,四下找寻着,呼唤着,然后脚步渐渤慢下来,最后在厅堂门口瘫痪的跌坐下去,心死了!
  他抱着父亲的无头尸,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
  太阳西沉了。
  他仍然不动。
  夜色降临了。
  他依然不动。
  他希望这是恶梦,他经常做恶梦,但每次醒来发觉自己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而眼前的一切情景依旧时,他会感到欣慰无比,现在他就想等待那种情形,等待一眨眼间发觉自己是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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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磨刀老人
  又一天的曙光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才轻轻的把父亲的无头尸放落地上,慢慢的站立起来。
  他由屋里取出一把锄头,走入竹林中,在“武林豪客归扬铭”的坟墓边,一锄一锄的掘下去……
  他们父子没有亲友,他们父子也没有积蓄,因此他现在所能做到的,就是用一张草席包裹父亲的遗体埋下去。
  不久,他已将父亲埋好,再找来一块石板,在石板上刻下“先父大儒侠华玄圃之墓”十个字,把它安置于坟前。
  一切都弄妥了,他跪下拜了几拜,随即起身走到江边,跳上船,把船上的鱼网扔上岸,把鱼篓里的鱼倒入江中,便操桨溯江驶去。
  直到现在,他都不感觉饥饿,不感觉疲倦,也始终没流下一滴眼泪。
  他的心神一直处在麻木的,恍惚的情况中。
  他只有一股坚定的意志,这股坚定的意志使他有力气驶船,即使迎面而来的是一道瀑布,他也有勇气把船开上去
  他要去找那个杀人的恶魔!
  他确信那杀人恶魔就在上游不远的地方,因为他捞到父亲的遗体时,父亲的遗体还有血丝淌出,也许父亲被害的地点就在前面不远的鬼门关上。
  江水迎面奔腾而来,似乎可以一口把他的渔船吞掉,但他毫不气馁,前进的速度虽慢,他却不在乎,不停不歇的逆水驶去!
  驶上七八里,驶出了一大片千仞峭壁,他才把船靠上南岸,徒步沿着起伏如浪的山峦走去。
  他们的家在长江南岸,因此他断定父亲是在南岸的某一处山上被杀的,他认为只要沿着江岸向前搜索,必可找到父亲被害之处。
  唯一使他担心的是:那杀人恶魔可能已经逃了!
  行行复行行,翻山越岭的走了四十乡里路,没有任何发现,而天色又渐渐黑下来了。
  他的脚步已呈跄踉,但他仍然不停止,仍然一直向前走,一步不停的向前走。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间草屋前。
  这间草屋和他们的家一样临江而建,有灯光由屋中射出,看上去也是一户捕鱼为生的人家。
  华云翔站住了脚步,身形摇晃着,无力的开口赋道:“屋里有人么?”
  “谁呀?”话声中,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
  这个中年妇人穿的是粗布衣裙,但姿色不恶,气质也比一般打鱼的妇女人家要脱俗得多!
  她看见华云翔一副疲累不堪之状,很惊讶的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到这儿来干什么?”
  华云翔强打精神的拱手道:“这位大嫂,小可向您打听一件事……”
  中年妇人道:“甚么事?”
  华云翔道:“昨天早上,大嫂可曾看见有人由你们这儿经过?”
  中年妇人道:“没有呀!我们这儿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到一个生人,你在找谁?”
  华云翔没有会答,他摆头四下望了望,又问道:“请问,大嫂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中年妇人道:“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我丈夫去世了,我儿子出外谋生,只留我一人在家……”
  语毕,脸上露出凄凉之色。
  华云翔沉默有顷,道:“大嫂可否让小可在檐下坐一坐?”
  中年妇人道:“你可以到屋里来坐。”
  华云翔道:“不,小可就在檐下坐坐,马上就要走了。”
  说着,走去檐下坐下,背部靠上墙壁。
  中年妇人道:“还是到屋里来歇歇吧!坐在这外面是不行的,会招凉!”
  华云翔摇摇头。
  中年妇人带着怜悯的眼光打量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华云翔道:“华云翔。”
  中年妇人又问道:“你家在何处?”
  华云翔道:“在歇神滩附近。”
  中年妇人吃惊道:“歇神滩?那距此好像有五十多里远吧?”
  华云翔道:“是。”
  他很想不回答,很想静静的歇息一会儿。
  但是中年妇人却对他生起很大的好奇心,再追问道:“你们是干甚么的? ”
  “捕鱼,”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找人。”
  “找谁?”
  “一个杀害我爹的恶魔。”
  “嗄!你爹被人杀死了?是怎么回事呀?”
  “……”
  “你……你看样子又累又饿,我去弄一碗粥给你喝喝。”
  她说毕,走入屋里去了。
  但等她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粥时,华云翔已经睡着了,头歪在一旁,睡得很酣。
  她张口想喊醒他,但看他睡得那样酣,便不忍吵醒他,把热粥端回屋里,拿出一床薄被,轻轻盖在他身上……
  他原打算坐一会便继续上路,岂知竟一觉睡到天亮!
  晨鸟悦耳的啼声,把他吵醒了。
  他徐徐睁开眼皮,一眼瞥见身上盖着棉被,刹那间以为是在自家床上,以为前此的一切全是一场恶梦,心中一喜脱口喊道:“爹!爹!”
  中年妇人由屋里转出,脸含浅笑道:“你醒来了,你爹在那里呀?”
  华云翔头上像挨了一棒,心头一阵绞痛,这才情不自禁的掉下了眼泪。
  一切都是真的,是血淋淋的事实,父亲是死了,再也见不到他老人家了!
  他努力想抑制悲痛,仍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中年妇人面上也流露出同情的悲伤,说道:“别哭了,你能告诉我你爹是怎么被人杀害的么?”
  华云翔低头痛哭不已。
  中年妇人叹息一声,缓缓道:“也好,你若想哭个痛快,就尽情的哭吧,积压在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华云翔突然站起,道:“我要走了!”
  中年妇人道:“等一下。”
  她急急入屋再端出一碗热粥,递给他道:“前面不远就是鬼门关,很难行走,你最好先喝下这个再去。”
  华云翔接过热粥,一口喝下,把空碗递还给地,拱手道:“谢谢,容后图报!”
  语毕,拔步便走。
  他仍沿着江岸一路向前搜索,走了三四里路,已到鬼门关。
  鬼门关是长江最险的一段水路,江狭流急,两岸是高耸入云的峭壁,普通人是绝对爬不上去的。
  他看到那巍峨高耸的峭壁,心中便有一种预感,相信父亲被害之处,必是在那鬼门关的峭壁之上,因此立刻加快脚步奔去,向上攀登。
  不到半个时辰,他已置身于鬼门关最高的一座峭壁上,他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脚,仔细的四下搜索着……
  突然,他发现了
  发现了几滴血!
  是在一块濒临大江的岩石上,血已干了!
  他面上又起痉挛,神情激动地道:“这一定是爹的血!爹一定在这里被杀害的!”
  但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又自言自语道:“不,爹的遗体是在这里被抛下的不错,但不是在这里被害的!”
  理由是:岩石上只有几滴血,假如是在岩石上被杀害的,石上必有大量的血!
  那么,爹是在何处被杀的呢?
  他转头向南望去,立刻又发现了几滴血,当即折身向南走去。
  峭壁上是崎岖不平乱石杂陈的峰巅,他才走到第二处血迹,接着又看见前面有血迹,原来血是从南方峰巅上一路滴过来的。
  他便循着血迹向前走,走了数十丈,陡地刹住了脚步,面上露出震骇之色!
  原来,他看见了四个人
  四个石头人!
  是四具翁仲么?不是!
  石翁仲是肃立的,而那四个石头人却是跪着的,而且每一个的相貌和姿式都不相同!
  那是四具用石头雕刻出来的人像!
  再定睛细观,华云翔的面色更是阵阵发白,目瞪口呆的怔住了。
  因为,他已认出了四个石头人的面貌。
  由右而左,第一个石头人是“神州一剑涂啸天”!
  他双腿并拢跪着,抬头向天,双手紧抓着洞开的胸口,好像他的胸口是被自己的双手撕裂的。
  第二个石头人是“玉箫书生丘清泉”!
  他也是双腿并拢跪在地上,抬头向天,所不同的是他双臂张开,心中上挥着十三支铁箭!
  第三个石头人是“武林豪客归扬铭”!
  他一样跪在地上,双手按在膝上,头略低垂,目中无珠,雕刻出被挖去双目之状。
  第四个石头人正是“大儒侠华玄圃”!
  他跪着,颈上无头,头托在他伸向前的双掌上,那样子就像他自己砍了了头,心甘情愿的要把自己的首级奉献给人!
  总之,和真人的死状一样,一个被挖去心肝,一个乱箭穿心,一个被挖去双目,一个被斩了头!
  华云翔惊愕万分,呆立良久,才想起要找那个杀人恶魔,当即一个箭步跳过去,在四具石雕像的周围搜索起来。
  但找了一遍又一遍,却未见到那个杀人恶魔的一点踪影,分明杀人恶魔不是住在峰巅上,他杀了人安放了石雕像后,早已离去了。
  华云翔双目发赤,似要射出火来,一边搜索一边大叫道:“魔头!你在哪里?你给我滚出来!”
  没有!
  除了四具石雕像之外,甚么也没有!
  华云翔悲愤已极,颓然在父亲的石雕像前坐下来。
  他低头默默的流着眼泪,一会之后,才抬头望着苍天,喃喃道:“老天,他是谁?他为甚么杀了人,还要雕刻出被害者的身像放在这里?”
  苍天无语!
  他又垂下了头,心中充满了悲痛和困惑,他有许多死结解不开,首先他想到了父亲被害时身上所穿的那袭衣服,他记得父亲的衣箱里确有那袭衣服,那是以前他父亲行道江湖所穿的,后来归隐江边之后就不见他穿了,他为甚么突然又穿上那件旧衣呢?
  如果那是父亲自动穿上的,便表示父亲已预知将被杀害,既然如此,他必知杀人恶魔的姓名来历,他为甚么始终隐而不宣?
  爹是打不过杀人恶魔而被害的?
  抑是像石雕像那样,心甘情愿献出首级?
  为甚么?
  为甚么啊?
  蜀东万县东南两百四十里处,有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名叫“磨刀溪”。
  磨刀溪上住着一位磨刀老人,他每天外出为人磨菜刀磨剪刀,经他磨过的刀,锋利无比,因此远近闻名,但人们只知道他“磨刀老人”,知道他的姓名的人很少。
  华云翔是少数知道“磨刀老人”的姓名的一个。
  他非但知道“磨刀老人”姓芮名斌,且知他是一位武林高人,因为“磨刀老人”是他父亲唯一有连系有来往的朋友。
  他现在来到了磨刀溪。
  磨刀溪是个大镇,除了镇上之外,镇外也还住着不少人家。
  华云翔只知“磨刀老人”住在磨刀溪,却不知他住在磨刀溪的何处,他问过了许多人,人人都知道“磨刀老人”这个人,却没有一人知道“磨刀老人”的住址。
  磨刀老人就是这样一个人,看来平凡庸俗,其实神秘莫测!
  华云翔只好到处寻找,希望能在街上碰上他,可是走遍了整个镇上,却没见到他的影子。
  他改向镇外寻找,走到一片村庄上,终于听到“磨刀老人”的声音了!
  “磨菜刀磨剪刀!磨菜刀磨剪刀……”
  多么好听的声音!
  华云翔循声赶过去。
  磨刀老人背着他的磨刀工具,正迎面走来。
  他年已八旬开外,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身穿一件破棉袄,腰上束着一条黑带,脚系草鞋,小腿肌肉很丰满,可以看出他是个体格健壮的老人。
  华云翔急迎上去,如见亲人般的喊道:“芮老伯!”
  磨刀老人脚下一刹,双目精芒隐透,等到认出了华云翔后,脸上才升起惊喜之色,叫道:
  “啊呀!你是玄圃的儿子华云翔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华云翔苦笑了一下,没有立刻作答,他在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使它流下来。
  磨刀老人似已看出华云翔神色有异,不禁讶然道:“你怎么啦?”
  华云翔仍未回答,他怕自己一开口说话,眼泪就会掉下来。
  磨刀老人更为诧异了,注目问道:“你是来找老朽的么?”
  华云翔点了点头。
  磨刀老人欣然道:“很好,你跟老朽来,咱们回家去说话!”
  说着,领路前行。
  华云翔随后跟上,乘机抹掉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磨刀老人一边走一边说道:“好久没去你家了,令尊还好吧?”
  华云翔道:“好。”
  磨刀老人很高兴,笑道:“前几天老朽还想到你们爷儿俩,正想过几天去找你们爷儿俩要鲤鱼吃呢!”
  华云翔又没有回答。
  磨刀老人掉头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道:“孩子,你受了甚么委屈?”
  华云翔道:“老伯,等到了家,再容小侄详细奉告吧!”
  磨刀老人说了声“好”,便不再开腔,默默的在前领路。
  走出村庄,转南行约半里,到了一座破祠堂外。
  磨刀老人笑道:“这就是老朽的窝,一间断了香烟的破祠堂,你一定感到很奇怪吧?”
  祠堂虽然破旧,仍可避风雨,里面有一张竹床,壁上挂看几件旧衣,地上摆看一些炊具,此外别无他物。
  磨刀老人进入堂内,把工具卸下,笑道:“坐!坐!待老朽生火煮一壶茶来喝喝……”
  说毕,立刻在炉边蹲下,动手生火。
  华云翔道:“老伯,小侄不渴,您别忙了。”
  磨刀老人道:“不喝茶,也要吃饭,老朽今早买了半斤猪肉,一颗大白菜,咱们来吃猪肉炖细粉怎么样?你受了甚么委屈?告诉老朽,老朽可以替你解决,不过下次去歇神滩,你可得捉几尾大鲤鱼让老朽打打牙祭,老朽已好久没吃过红烧鲤鱼啦!”
  华云翔道:“老伯,我爹死了!”
  磨刀老人浑身一震,整个人僵在炉边,隔了好半响,才慢慢掉头望他,不胜惊愕地道:
  “怎么死的?”
  华云翔泣然泪下,道:“被人杀死的,日期是七月一日,像神州一剑涂啸天三人一样,尸体被抛入江中,流到了歇神滩……”
  把经过及所发现的情形说完,他又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磨刀老人曾不止一次去过歇神滩,故对涂、丘、归三人之死都知道,但他年纪太大了,和华云翔的父亲一样不愿再过问武林是非,因此未去追查凶手,现在一听“大儒侠华玄圃”
  也遭到了与涂、丘、归三人同样的命运,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他神情严肃的沉默良久,才开声道:“你除了发现鬼门关上那四具石雕像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华云翔摇头道:“没有。”
  磨刀老人凝目又问道:“没有那凶手的一点踪迹?”
  华云翔道:“没有,小侄在那上面搜索了一天,连凶手的一个脚印也未发现。”
  磨刀老人精眸闪动着,再问道:“那四具石雕像,是在山上雕刻的?或是从别处雕刻好再搬上去的?”
  华云翔道:“好像是在别处雕刻好再搬上去的,因为山上没有一点雕刻的碎石。”
  磨刀老人起身负手踱来踱去,沉吟道:“哼,凶手每年七月一日杀害一人,又雕刻被害者的石像摆在鬼门关上,这算甚么名堂?”
  华云翔面含悲愤道:“那恶魔选定在七月一日杀人,也许没有甚么特别的意义,他可能是花一年的时间雕刻好一具人像,把它搬上鬼门关,然后再杀害那个人!”
  磨刀老人道:“他雕刻被害者的石像摆在鬼门关上,用意何在呢?”
  华云翔咬牙切齿道:“是对死者的一种凌辱!”
  磨刀老人道:“如是凌辱,那便是仇杀。”
  华云翔道:“不错,是仇杀!”
  磨刀老人停止踱步,注目问道:“你从何断定是仇杀?”
  华云翔道:“因为我爹知道那恶魔是谁!”
  “哦?”
  “那天早上,我爹特别劝告小侄不要去闯荡江湖,他说武林像一池混浊的水,任何人淌了混水,就很难抽身而退,要不停的杀戳,以杀来保护自己,但杀人的总有一天也会被杀,结束了他宝贵的性命,辜负了父母对他的养育之恩
  这分明是临别赠言!
  后来,小侄捞获他老人家的遗体时,发现他身上穿着一件十几年前的旧衣,那应该是他自己穿上的,由此可知他老人家已知那恶魔要下手杀害他,既知那恶魔将下手杀害他,自然知道那恶魔是谁!”
  “令尊从来不曾告诉你他结了甚么仇家么?”
  “是的,有关他以前的一切,他从不肯告诉小侄,这就是小侄今天来找您老人家的原因,您老人家是我爹退隐后唯一有来往的朋友,小侄想您老人家对我爹以前的一切必甚清楚。”
  磨刀老人面上露出了苦笑,摇头道:“不,老朽对令尊以前的一切并不清楚!”
  华云翔失望地道:“可是,您老人家和我爹相交多年,怎会不知道我爹过去的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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