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秦红 Qin Ho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6年)
金锁劫
  作者:秦红
  无恶不作的魔魂教又重现江湖,使得本来就多事的江湖杀戮又起,在此魔教横行之时,江湖上出现了一位年青少侠高剑平,年青气盛的少侠因受魔教的蛊惑,错杀了排帮帮主,然排帮帮主深明大义,知晓高剑平是受魔魂教蛊惑,在临终前将毕生奇功尽传于高剑平,知晓是非恩怨后的高剑平……仗剑叱咤江湖。
  第一章 寒夜怪客
  第二章 百般苦难救双亲
  第三章 铁汉娇娃
  第四章 小侠被迫跳悬崖
  第五章 复仇者庆得传人
  第六章 牡丹花下公子惊魂
  第七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八章 失宝物巧遇有缘人
  第九章 荒山绝谷宰灵蛇
  第十章 老禅师断臂走天涯
  第十一章 降龙大师遭毒手
  第十二章 女魔绝招一箭双雕
  第十三章 玉女慧眼识英雄
  第十四章 黑雾困寺化仇为友
  第十五章 西狱一尊施毒计
  第十六章 飞象过河追敌踪
  第十七章 天外有天人上人
  第十八章 手刃亲仇平魔宫
第一章 寒夜怪客
  天上——没有星星。
  也没有月亮。
  这是一个夜阑人静的晚上,寒风飒飒,侵人肌骨!大地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狂烈的寒风舞着残叶,发出如鬼泣般害怕恐怖声,使人毛发直竖。
  此时! 在山顶上突现一幻影,快如流星一般,直向谷底疾落。
  在昏暗中,隐约可辨出来者是一位银发鹤面,神威凛然的雄伟老人。
  而在老人立身处,约三丈远的深谷旁,一共排列着七具棺木。
  在各巨棺木上,仰面朝天,躺着七名妖艳裸女,僵卧如死。
  正当老人口中喃喃地数着一……二……三……的时候,那七具棺上的艳女,似有预感,只见她们身形一幻,飘若游魂,七人一闪而出!只——眼,他们已知来者是谁,居然不发一言,立将微合的双手一推,七道奇寒砭骨的青绿劲风,直朝对方射去。
  那老者亦是胸有成竹,见状银须一飘,目中寒电夺眶暴射,居然硬接一掌,面不改色!群邪中立刻——阵骚动,随见四十九人人暴然齐上,数十道掌风起处,人人长发竖立,面如魔鬼,那怒海鲸波,北极寒飚似的隐劲,竟将谷顶浓云逼退三尺。
  “来得好!”
  老者傲然一哂,双掌齐开,两股炎热劲风,震出“隆,隆!”巨音声,硬生生回敬过去。
  “哇!哇!哇!……”
  一连串嘶叫,闷吭,渗入阵阵烈雷。
  立见粉嫩的断臂残肢,与那桃红血雨,冲空飞进。
  十四名邪派元恶,竟死于一掌之下,老者功力,原已超凡脱俗。
  但那群赤身男女,竟无一人退后,为了保住七具棺材,仍然狞若厉鬼,再将阵法一变。
  雷,更响了!几颗豆大雨点,竟随老者身后,洒人当地。
  闪电的眩目白光下,棺上裸女突似死后还魂,身形僵直一弹,如七具幽云,狞然围住来敌。
  她们美极了!玉白般的胴体,妙像华陈,但白中带绿的娇面,却无半点生人气,尤其全身上下,黑真真的毛发,根根都在抖动,只见阴柔功力,已运到登峰造极。
  老者的脸色也随之一凛!“天魔七女”邪功绝伦,武林中能活着面对她们的人,自己该是第一个!于是他的左掌一立,右手却奇快的伸人怀中。
  “天魔七女”面无表情,玉掌当胸,招式未出之前,莹莹绿影已闪映在双峰之际。
  “呼——!”
  七道绿影,出自“天魔七女”胸前,隐寒劲气结成撼山流淌的河流,吹得老者发眉飘荡。
  老者见状奇奥身法一旋,右手出怀,射出九道眩人心目的金影。
  “哦!九龙金锁——!”
  群邪骇噫刚出唇。
  金影交错,杀出数不清的奇幻轨道,锁端“龙爪”乍合乍收,分取“天魔七女”全身穴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胜负未决的开头!又一记震耳烈雷,几股怪蛇般的闪电,以看不清的速度穿云射来,和九条金锁绕成一片,顿见九只“龙爪”锋尖,火星进射,嘶嘶作响。
  “砰!砰!砰!”真劲撞声,震耳欲聋。
  五魔女血箭冲天,全身乌黑,立化为几段焦炭!群邪睹状,丧胆亡魂,数十条雪白胴体,疾朝四方飘射。
  “哪里走!”
  洪钟似的劲喝,出自老者唇边,左手掌法如雷,右手龙锁如电,眨眼下,尸横绝谷,血染荒山,除了两魔女功力特高,幸逃一死,余者都骨肉如泥,被“九龙金锁”撕割成一堆残骨。
  惨酷打斗,在三招之下完结。
  老者仰面朝天,轻叹一口长气,立见大雨倾盆“哗啦啦!”掷进了“七魂谷”!“祖师在上,十七代弟子言问天,今日杀孽未完,敬乞恕罪!”老者仰天祷告中,掌力连挥,便将地面残尸分抛人四面山坡,不留一个全骨。
  再说五十六名邪党,被他杀了五十四名,还说杀孽未完,其对象还有谁呢?这时风雨如晦,横卷谷中,巨雷闪电,都集中在七棺之上,可是群邪虽即去,仍然不能伤其毫末,这真未免太奇怪!但这“言问天”却似乎早已料定,凝候到雨过天晴,立刻走近第一具棺木,背上包袱一抖——“叮!叮!叮!”连响。
  七枚一尺多长,粗如儿臂的铁钉立现当地!“铮!”
  老者不加思索,右手一扬,一枚铁钉透棺直入,打穿了直径两寸的大洞!奇怪的现象发生了。
  刚才封密闭的巨棺中,一股血箭,喷射起两丈多高,洒得一地尽是斑点。
  说时慢,那时快。
  老者出手如电,连发五招,五棺五尸,全毁钉下。
  就当他举起第六枚大钉时。
  一声“且慢!”,不亚于天外洪钟,声刚喝音,间发自身旁五丈。
  “言问天”顿感一惊,虽然自己专心于七具棺木,但来人竟欺得如此之近,显见功力绝伦,并且“七魂谷”是天生的除邪绝地,武林正派人物从无人愿意闯来!如是对方帮手,那可不易应付。
  百忙下,老者身躯电转,面对来人,双方对视一眼,齐发半声敬噫!来者赫然是一老僧,红光满面,且露劲光,手中虽无禅杖,背上却斜挂一个黄色包袱,长约四尺有余,原是一件特殊兵器。
  “哦!”
  “言问天”目芒眨动,不胜惊诧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衡山掌门‘慈悲长老’!”
  “善哉!善哉!”
  长老单掌问讯,也以讶然口吻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长州排帮言大帮主!”
  “道兄为何来此……?”
  “施主来得,贫僧难道就来不得?”
  “‘七魂谷’至邪之地,正派人物来不愿涉足!”
  “那么,施主你——?”
  “在下有正经大事!”
  “破棺毁尸,本是大事,但算得正经大事吗?”
  衡山掌门嫉恶如仇,如果对方换了一个人,他早已打之掌下,饶是“排帮”以雷部正法驰名天下,他也忍不住严词责备。
  “言问天”一听话里有话,双眉一轩,面色立变,但仍忍住性,道:“道兄说的不错,这破棺毁尸,原是正事!”
  “理由是——?”
  “你可知这棺中人物是谁?”
  “不管是谁,反正人死无罪,不容污厚!”
  “他们并不曾死……”
  “棺木密闭,岂有不死先埋的道理?”
  “那么,道兄可曾听说地‘魔魂教’!”
  “贫僧见闻不多,仅知一二!”
  “你知道好多?”
  “反正是妖言惑众,一群小鬼罢了!”
  “道兄错了!”
  “怎么错?”
  “魔魂教内外兼修,武功邪术,狠毒无俦,他们有‘借尸还魂’之能,‘灵肉分离’之术,淫毒妇女,荼炭生灵,罪恶滔天,不胜枚举……”
  “慈悲长老”闻言,皱眉一哂道:“施主说得这么严重,未免夸大,贫僧活了七十多年,也没听到这多怪事。”
  “也许………也许道兄正门清修,只懂武林,不了解他们之隐毒。”
  “那么贵帮势力密布江湖,何以晓得?!”
  “事实是这样。”
  “也许‘魔魂教’与贵帮势力冲突,也是原因之一吧?”
  帮主脸色立沉,但吸了一口气忍住怒火,正色回道:“你我之间,不要意气用事,魔魂教正有残灭武林之心,为首七妖,在此祭练‘魔魂秘录’,如果成功,你我门下,死无葬身之地。”
  “哦,他们这算炼法?”
  “不错。”
  “恕老衲无知,实在看他不出。”
  “道兄不信的话,一看棺木上血迹就明白了。”
  话声中,两大绝顶高手身形齐动,当他目芒射向棺木,竟同时脸色大变。
  “如何!”
  慈悲长老似寒冰,伸手一指道:“棺盖上只有阁下钉的大洞,可没有半点血迹。”
  排帮帮主也面泛白,骇然至极道:“糟糕,我还来的不够早,五妖虽已穿心而死,另两妖却大法将成,七日成功,七日成功之后,江湖上必有惨祸,周年半载,各帮派全要毁灭。”
  “哈哈哈哈!” 长老仰天发出怒笑声,上前半步道:“尊驾越说越神,老衲怎能相信!”
  “不信?”
  “当然不信!”
  “信不信由你,老夫正事不能放弃。”
  弃字声中——帮主右手一翻,但还未来得能射出巨钉,对方大袖一拂,封住他的招式道:“长老,在下一再忍耐,是念你正门元老,武林同宗………。”
  “哼,若不念在武林,老衲早已动手。”
  “老夫为人如何,你难道不知?”
  “这个………”
  提起这句话,“慈悲长老”不由一顿,因为排帮素行侠义,不但在武林中别成一宗,江湖上更具侠名,因此他也忍气沉思,终于让步道:“好吧,看在贵帮数百年成名,老衲就相信你一回,但是——”
  “怎么样?”
  XXX
  “这两具棺材不能再毁。”
  “魔魂教邪法将成,如何了断!”
  “老衲自有分寸。”
  “可否说出来听听?”
  “慈悲长老”二指一翻,指定背上兵刃道:“老衲本门,也有‘金刚飞杵佛咒’,如是邪法,可以除去。”
  “金刚飞杵佛咒难灵,对‘魔魂教’无用处。”
  “为什么?”
  “长老此咒,能够坚持多久?”
  “三天三夜。”
  “这不行,对方还要自埋七天,等他们出棺,‘金刚咒’早已失败。”
  “照你这样说,只有毁尸一法?”
  “不错!”
  “帮主是决心不改的了?”
  “世上若有其他办法,老夫也不这样。”
  “如果老衲硬拦?”
  帮主面容一凛,为难至极道:“长老何必固执………?”
  “出家人慈悲为怀,武林人道德为重。”
  “放弃邪教,不是慈悲………。”
  “老衲也决心已定,无法更改。”
  “那么………你我之间………”
  “必要一人让步。”
  “谁让?”
  “胜者留下,败者退出。”
  双方都出乎正义,决不退让,谈到这里,除了武功上一较高低,别无解决办法。
  因此排帮帮主“言问天”面色一阵变动,“慈悲长老”也是心神激动,刹那间,双方沉默了。
  隐沉的“七魂谷”,更静得死寂骇人…………
  不动手?无法解决问题。
  动手吗?两雄相对,必有一伤,而且可能引起帮派之争,给整个武林,带来浩劫。
  终于——两人的眼芒四射,又落到七具棺木上面。
  一看这争论焦点,立见双方——咬牙,排帮帮主勉强一笑,格外客气道:“在十大门派之中,道兄武功第一,天下无双,这些年来,你那‘擒龙八掌’想必更为精华?”
  慈悲长老面皮一抽,报以一笑道:“施主太客气,回想三十年前,阁下驾到敝山,以贵帮‘雷霆神掌’胜了贫僧一招,要说天下无双,还是阁下。”
  “好说,好说。”
  排帮帮主谦逊不迭,道:“今日与道兄过招,实出无奈,彼此之间,点到为是………”
  “不!”
  慈悲长老肃然摇手道:“你我年过七旬,都很固执,如若点到就算,恐怕输了的不服。”
  “道兄的意思要怎样——”
  “各尽其能,一决高低。”
  长老语气坚决至极,一方面是固持已见,另方面,对于三十年前那招,仍然心怀不忿。
  排帮帮主一听无可挽回,也不由傲性勃发,目注对方道:“这样说,道兄那‘金刚宝杵’恐怕也要用上?”
  “也许。”
  “你我之间,似乎………”
  “帮主如果不愿,尽可退出此谷。”
  “哈哈哈哈哈!”
  排帮帮主一阵劲笑道:“光凭在下一双肉掌,原只有退出此谷的份儿,但凑巧得很,我今天也带了兵刃。”
  “哦!”
  慈悲长老惊噫一声,大感奇怪,因为对方数十年不用刀兵,自己这番话,无非是一片好心,叫对方知难而退,但事实出人意料外,对方竟然一反常例了。
  惊疑下,不由反问道:“帮主带来了什么?”
  排帮帮主手指胸前,正色答道:“我带了‘九龙金锁’。”
  “哦!”
  长老闻言,不由得心神一震,自忖这“九龙金锁”乃是排帮至宝,除非大开山堂,就连掌门帮主,也不敢取出总擅,因此,他寿眉一皱,暗呼不妙。
  帮主见这样,也以一片好意劝道:“长老,你如肯退出此地,在下不胜感激………”
  “哈哈哈哈哈!”长老又一串悲壮笑声道:“贫僧既来,就是剑树刀山,也不退后,只是有一件!”
  “那一件?”
  “施主既然请出贵帮之宝,那‘四大护法’,是否也来了?”
  “他们都不会来,但道兄此言,用意何在?”
  “你我动手,可算武林奇闻,何必被别人看见!”
  “那么,道兄以掌门之尊来到此地,难道就无同伴?”
  “我与十大掌门赴孟兰大会,老衲是心有所感,偶然而来,他们都在后面。”
  “会不会碰上?”
  “因此我们要快!”
  “那么,道兄请!”
  “好吧,老衲这可无礼了。”
  “了”字声中,“慈悲长老”招式一出,左手如抱太极,右掌如托泰山,正是那“擒龙八掌”的第一式。
  帮主一见,立刻双眉一轩,看来对方三十年来,功力大进,于是他也身形一旋,双掌缓缓上提,呼吸之间,指缝内红光隐现,已运起了“雷霆神掌”的功劲。
  场中——严肃得万籁无声。
  两位绝顶高手,沉凝得像石人一般,面容是如此冷静,招式是如此的缓慢,似乎臂负千钧,手挽山狱,全场空气都随之凝结。
  但电光石火之间。
  “慈悲长老”突以看不清的速度暴出身形,立听掌缘带风,嘶嘶劲嘶,掌心真劲更似怒潮狂飚,飞沙走石。
  排帮帮主一见衡山绝技,果是惊人,立将身法一旋,只见幻影取生,化出了几十个皓首银须的人影,饶是长老掌法快捷,他却在劲风中穿隙游走。
  一眨眼,长老掌法连变到三十二招,劲风匝地,集成了一个气流,饶是帮主奇快,已逼得凝立核心,无可避让。
  突地里——帮主掌心红光暴长,奇奥绝伦朝外一翻。
  “砰!”
  双方劲力一行,尘土暴起,只听足音沉重,两道人影如电一分,分立十丈开外。
  从表面看,似是平分秋色,未见输赢,地面两行人地尺余的脚印,也仿佛一般深浅,但“慈悲长老”目闪怒光,胸头起伏一阵,手一探,竟伸向肩头的“金刚宝杵”。
  “道兄………” 排帮帮主激动地大吼一声。
  但吼声未完——已见金光刺眼,瑞气千条,杵影如天花乱坠,顷刻间将他困住。
  帮主触目惊心下,忙不迭丹田一震,用十二成功劲催动脚步,但仅只横移几丈,已觉心神浮荡,不辨方位,仿佛杵影中真劲凝聚,如一道无形钱墙。无可逃脱。
  死亡,在帮主眼前晃动,在求生本能驱使下,他想也不想的右手一掏,取出了威力无比的“九龙金锁”。
  “铮!铮!铮………”
  一片龙吟虎啸的金钱交鸣,金星进射中,六条金锁如灵蛇般的向杵影中一处,锁头金爪,立将宝杵扣住,另外三个龙爪,却抓向长老咽喉两肋。
  “慈悲长老”大骇之下手一挣,宝杵如同落地生根,不但纹风不动,而且真办如电,直透人腕臂穴道。
  “糟——一”
  他心头掠过一丝悔念,忙不迭撒身,双掌左右一刹。
  “嚓!”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僧袍飘闪,他已退身三丈以外,但胸前五个大洞,不但血箭狂喷,而且筋残骨碎。
  “长老,你………”
  帮主一声哑斯,手中“九龙金锁”一收,“金刚宝杵”被震得飞出谷外,同时身形前扑。
  “你………你………”
  “慈悲长老”嘴唇一动,一蓬鲜血,喷满帮主衣襟,话却说不清楚。
  “道兄,你有什么遗嘱没有?”
  “你……快………快………”
  “快什么?”
  “…………”
  长老受伤太重,真元一散,双目无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但咽气之前,仍鼓起全力,将手向东一指。
  这个动作很特别,排帮帮主虽要收拾遗体,也不由扭转头去,朝后一看,谁知不看还罢,这一看,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山头之上,九道闪电似的身形如电涌来。
  “少林”、“武当”、“崆峒”、“峨嵋”、“青城”、“昆仑”、“终南”、“雁荡”、“雪峰”等四僧五道,九大掌门,听到锁杵交战的震音,一齐赶到。 排帮帮主惟恐发生误会,急忙一飘数丈,拱手相迎道:“诸位掌门请…………”
  但刚说到请字,立闻兵刃连震,掌风逼人,五枝长剑夹以四根禅杖,如同怒海鲸波,齐齐卷到。
  好个老帮主,身形一错,穿射于气流之中,但九大掌门一见“慈悲长老”遗体,更是目眦见血,疯狂扑掌。
  “蓬!蓬,蓬…………”
  又一阵惊人心目的劲风声,老帮主游走身形突地一停,左手微按腰间,口中喷出了一片血渍。
  但是,他右手并不闲着,猛一推,发出“雷霆神掌”劲气红光,那如山内力阻得对方一滞,立又叉翻手入怀,按住“九龙金锁”。
  这时——九大掌门招法一换,如血星捧月,将他困在核心,九般兵器九双手掌,已将上下四方严密罩住。
  “诸位!”
  老帮主口角血沫蜿蜓,轻声喝道:“如果再不停招,在下‘九龙金锁’可要无礼了。”
  但是,对方狂怒之下,谁肯听他,明知金锁神威,却反仗人多势众,立听不少林“铁山长老”怒吼一声“凶手纳命。”
  九般兵刃同时出招,严密风雨不透,至于力道之强,足可流金碎石。
  “哈哈哈哈!”
  老帮主愤怒的惨笑声,抖唇自语道:“十二个正门高手埋骨荒山,真是天数。”
  “数”字声中——场心金光暴起,一如夜空电闪,照遍谷心。
  立见身影乱晃,惨呼连声,那片浓云似的尘土落地后,当地尸体横陈,横成一付空前惨景。
  正中央,僵仆着排帮帮主“言问天”,一只右手,兀自紧握镇山之宝,而九把金锁如蛛网般伸向四方,每把金锁的末端,九大掌门横七竖八的躺着。
  亘古未有的惨剧,终于造成了。
  武林元老,一网打尽,十大掌门,伏尸当地,他们那断臂残肢,血肉模糊的躯体,和七具桃红巨棺,组成一付离奇场面。
  约经过顿饭工夫。
  排帮帮主忽然一阵抽搐,挣扎一阵,才勉强撑坐当地。
  他脸上一道剑痕,连印堂削到下颚,使其白发银须的面貌,扭曲如鬼,肋下一伤,折断肋骨三根,而膝盖以下,两腿皆断。
  “哈哈哈哈!”
  老帮主眼珠充满血丝,状如癫疯哑笑两声,像是自嘲,也像是悲哭。 好不容易费尽力气,才将“九龙金锁”拖了回来,然后目光一闪,盯向两具完整的棺木。
  “我总要毁了你。”
  “言问天”坚毅的一咬牙,双手撑地拖着断腿,想朝棺柩爬去。 但是——他目余光一瞥,立使其踌躇不前,因为他感觉得山头有人,是敌是友?无法判为,而且自己真气耗尽,对两具坚固棺柩,已经无力毁坏。
  霎那间,帮主改变主意,转向山坡,迟钝而吃力的爬人树影。
  就当其没树处时——两道婀娜身形瞬至面前,“天魔七女”的两名漏网鱼,竟又去而复返,回到了当地。
  “三姐,这是什么回事?”其中那眉如春柳,眼如丹凤的绝媚少女,以大惑不解的神气,向较为年长的发问。
  那皓齿明眸,纤腰如蛇的少妇,立刻媚然一笑道:“五妹,难道这样看不出?”
  “我真不懂。”
  七女中排行第五的“天魔丹凤李月华”,仍然摇头不已。
  那年逾花信的“天魔姹女刘若香”,目光一掠全场,满脸高兴,道:“一定是十大掌门碰上了排帮言老贼,彼此动起手来,全都死绝了。”
  “唏唏唏唏唏!”
  天魔丹凤不由喜笑道:“这太好了,可省了我们一番手脚。”
  “但是………”
  天魔丹凤喜笑中,突然一锁双眉,四下张望。
  “三姐,你在找什么?”
  “怪得很,言老贼的尸体偏不见?”
  “也许没死。”
  “不死!也该重伤。”
  “伤了当然会逃呀。”
  “但不可能走远。”
  “天魔姹女”心计甚细,果将帮主情形猜的不错。
  但“天魔丹凤”一听此言,仍然不信道:“老小子真要重伤,我们姐妹门人的遗体怎么都会不见?可能是他埋了,或者带着走了?”
  这句话——引得“天魔姹女”一个冷噤,立刻花容失色,面如白纸,道:“哎呀,这可惨了。”
  “惨什么?姐妹们还可以有救呀!”
  “恐………恐怕………不行了!”
  “怎么见得?” “老小子深通法术,必然抛尸四方,使我们无法凑齐。”
  “天魔丹凤”闻言一冷噤,嘶哑说道:“那可完蛋了,我们赶找找看。”
  话声中——“天魔姹女”娇躯一动,搜向绝谷四周。 “天魔丹凤”却跨过尸群,直向棺边射去。
  这一举动,将排帮帮主骇得心神狂震,冷汗涔涔,他现在功力全失,已成了一个废人,不要说是动手,就连这阵工夫,才爬出十五六丈。
  他并不是怕死,只是不愿白白牺牲,如果留得命在,还以够练回功力对付“魔魂邪教”,更何况身怀至宝,决不能落在敌人之手。
  心念中——一老帮主双掌运力,忍痛挣扎,爬向山顶。
  但“天魔姹女”快若游魂,一眨眼,已至五六丈开外。
  帮主见状,连忙停住,幸好树密搜索,她已经发现了姐妹等的断臂残肢,一心一意,要将帮主碎尸万忿。
  “我命休矣!”
  言问天饶是坚毅,心底也发出绝望的声音。
  就在生死一发之间。
  谷心的“天魔丹凤”,突然恐怖至极地一声狂嘶,遥遥叫道;“三姐,快来,大事不好!”
  这一声,叫得“天魔姹女”暴然撤身,排帮帮主暗叫一声“侥幸!”再朝险峻山头,急忙退去。
  再说“天魔姹女”被恐怖叫声唤回,奇快的赶到棺前,只见“天魔丹凤”全身战抖,惊诧莫名,原来出言查问。
  但——一她看到五口棺木都打穿了一个圆洞,立刻痛泪直流,闭口无语。
  “三姐,老小子害死了五位尊者。”
  “嗯……。”
  “魔魂七尊身怀‘灵肉分离’大法,应该不会死!”天魔丹凤怨毒至深,已然失去理智,前言不对后语。
  本来“天魔七女”与“魔魂七尊”并非正式夫妇,却有淫乱关系,这次七尊修炼,“魔魂秘录”想要夺天地造化之功,炼金刚不坏之体,以致上干天怒,才有“七魂谷”天雷一劫。
  可是“魔魂七尊”早有不幸,早“天魔七女”赤身设棺,利用险人积物,使雷电不能上降。
  但不幸事机泄漏,教中克星的排帮帮主,竟请出“九龙金锁”,赶到当地,魔魂教四十几名堂主,死得只剩两女,连“魔魂七尊”也毁去五个,两女劫后余生,怎能不恨。
  于是——“天魔姹女”默然一阵,终于牙缝中进出话声道:“你不相信他们死了,咱们就开棺看看,也好死心塌地。”
  话声中——一两魔女皓腕齐翻,几下“劈啪!”脆响,已将五具棺盖掀去。
  “哇——!”“哇——!”
  两魔女发出悚人心魄的惨叫声。
  棺中人胸侧洞开,都被巨大钱钉,穿心钉住。
  而最令她们恐怖的是——五尊者全不像往日的玉面朱唇,英俊倜俊,而是五具干枯如腊,皱纹重叠的僵尸。
  他们本是年老巨魔,全仗采阴补阳,还童不老,如今人死了,立刻露了本来真像。
  这付醉恶模样,对两魔女,不亚于一面镜子,因为她们也靠邪术保留青春,一旦死去,也是一样的难看。
  因此——
  XXX
  她们再没有勇气看第二下,齐齐撤身掩面,身躯一阵寒颤。
  约经盏茶工夫后——“天魔丹凤”才以战栗的声音问道:“三姐,姊妹们找到没有?”
  “东一段,西一段,也不能活了。”
  “那我们怎么办?”
  “掩埋五尊者。” “还有两位又如何?”
  “如今雷劫已过,七天之后,他们秘录练成,自己会出来的,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五尊者,五姊妹,以及四十二名堂主之死,原计划不行了吧?”
  “原定三个月内,消灭排帮和十六大门派,现在当然要慢一点,但十大掌门已死,顶多一年也够,更何况………”
  “何况什么?”
  “我还有一条‘驱虎吞狼’之计。”
  “内容如何?”
  “让十大门派和排帮自相残杀。”
  “那太好了,但不知怎么做法?”
  “很简单,我们埋好七棺之后,将十掌门尸体,排放当地,我再冒充老贼口气,留下一句狂言,激怒十派。”
  “妙!”
  两魔女鬼计既定,立刻收住泪痕,毒笑盈盈亲着媚艳绝伦的娇面,愈觉得悚人毛发。
  于是——两魔女掀土填坑。将七具巨棺掩得毫无痕迹,再将十大掌门尸体一字拥开,整齐地停放当地。
  然后,“天魔姹女”玉指一扬,就在右面刻出一行大字。
  “天魔丹凤”一看,只见字若龙蛇,笔力苍劲,写的是:“排帮帮主言问天,以‘九龙金锁’诛杀十派掌门于此。”
  “真好,真好!” 天魔丹凤点头赞美道:“三姐,写的太好了,可是你的笔迹能像吗?”
  “像不像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
  “这些字是给十大门派看的,他们激怒之下,只顾要消灭排帮,谁还去对笔迹。”
  “如果被排帮高手看见呢?”
  “不可能,因为这句话太狂了,十大门派必然将它毁掉。”
  “三姐,我真佩服你的心细如发,想得周到。”
  天魔丹凤五体投地,但明眸一眨,侧首说道:“说真的,那言问天老贼,你可找到踪迹。”
  “天魔姹女”面容一变,道:“你不提,我几乎忘了,刚才好像发现了一点痕印,偏偏你又鬼叫。”
  “痕印在那儿?”
  “西面山坡。”
  “我们要不要再找一遍?”
  “当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天魔姹女”狠狠的说出这句话,手一拍,引着“天魔丹凤”直奔山坡,重作另一次搜杀。
  再说排帮帮主“言问天”手足并用,极力挣扎,好不容易爬到山顶。
  但朝山下一望,不禁大失所望,暗叫一声“苦也!”
  原来山峰下,谷深千丈,古藤纠缠,只见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底。
  而且他身形一露,立被“天魔姹女”看见,只听一声阴恻恻道:“老贼休走。”
  “言问天”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任人凌辱!一条是坠入崖。
  “两害相极取其轻”老帮主毫不迟疑,手一撑,立朝崖下翻落。
  “哗——!”
  一声刺耳的衣袍破裂。
  “天魔姹女”仅慢一分,手中抓住帮主衣角,目光却怨毒至深,呆望着一溜抖动的树枝,樱唇一抽道:“便宜了老小子!”
  “天魔丹凤”却接口说道:“也许我们能下去。”
  “四十二名堂主已死,必须去整顿一番,只希望他葬身‘蛇窟’,或者是摔成肉酱………。”
  “天魔姹女”面对幽谷,充满矛盾心情,以“言问天”的伤势,应该会摔死,就侥幸,敢逃不过‘蛇窟’中亿万蛇口。
  可是—— 对方功力绝世,不仅为武林第一高手,也是江湖上唯一懂得对付“魔魂秘录”的人,魔女们掌下余生,不见对方死尸,总是放心不下。
  凝望了片刻工夫后。
  “天魔姹女”终于叹了口大气,道:“搜是不行了,以后怎么办,等两位‘魔尊’出棺再说吧。”
  于是——天魔二女颓然离开当地。
  而三天之后——十大门派高手,终于找到“七魂谷”。
  一切,都如“天魔姹女”所想像的——他们各将掌六遗体,迎回本派,并在狂怒之中,将石上留言划得一干二净,而对所埋七棺,谁也没有发现。
  可是——他们也认为排帮帮主已受重伤。
  因为帮主本领虽高,十大掌门也非庸才。
  而且除了衡山派的“金刚宝杵”,其余兵刃都在附近找到。
  并且那地面留言,虽然写得不错,但从内力上判断,还不如帮主平日浑厚。
  根据这些,他们确定“言问天”负伤而去。并且带走了“金刚宝杵”,他们要报掌门血仇,也要把排帮整个消灭,以为天下武林永除大患。
  一场血淋淋的正派相残,在这里揭开序幕,后果是空前未见。
  当十派高手,离去后。
  “七魂谷”除了频添新鬼,又回复到死寂冷森。
  时间一天接一天飞逝,七天之期,转眼期薄,“魔魂二尊”的绝世邪功,亦随之功行圆满。
  就是第七天的子夜。
  月明如水,寒光悚人。
  万籁无声的死寂中,突见地面一动,两双雪白人手,如同灵蛇出洞,忽然破土伸出。
  “蓬,蓬!”
  两声沉闷爆裂声中,顿时见阴风惨惨,鬼气森森,两道诡异的身形,竟自巨棺中冒出。
  只见两魔尊,金冠束发,俊美无伦,表面上看来,都像是二十几岁的翩翩公子,唯一令人恐怖的,是他们的一双眼睛,茵茵绿电,冒出两尺有余,映着苍白月光,不亚莹光鬼火。
  环视谷后——站在第二具棺前的“撼地魔尊李士棋”眼神一震,面朝另一个道:“大哥,咱们这次很侥幸,差一点死在老贼之手。”
  “二弟说的是。”
  那被认为大哥的七魔首领,“擎天魔尊叶一奇”冷冷微晒,道:“老贼灭杀我们五个兄弟的时候,愚兄身在棺中,虽然听得见,却一点办法没有,要不是‘慈悲秃驴’阻拦,大家都完蛋了。”
  原来七魔卧棺练法,心里都很清楚,并且的棺枢是按大小排的,“言问天”毁棺之时,恰从末尾开始,因此五个辈份小的钉死了,却留下老大老二。
  因此——两魔对谷内发生之事,全都心里有数,出棺后的第一件,当然是会合俩个魔女,整理全教,再进行消灭武林阴谋。
  这些事,他们认为很容易,虽然排帮势大,人多,但与十派面对之中,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不需太多气力、而最不放心的,还在“言问天”的身上。
  因此——“擎天魔尊”毫不迟延,随以凝重口吻道;“二弟,兄弟们理也埋了,不必去翻尸播骨,还是去搜那老贼要紧。”
  “遵命,”
  “撼地魔尊”应声中,双掌一扇,阴风逼人,立将两个土坑掩平,然后奇奥一弹,朝着山顶电射。
  瞬眼间——二魔已凝立在帮主坠崖之处,一片翠绿茫茫、加以下有蛇窟,他们也不愿冒然而了。
  “老贼就徒这里坠下,殆无疑问。”
  “不错!”
  “怎么样,咱们下去吗?”
  “这个……还是慢点。”
  “为什么?”
  撼地魔尊侧首发问。
  擎天魔尊双眸连眨起道:“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象…………”
  说到象字——撼地魔尊也将眼皮一低,运起本门邪功,凝神内视道:“不错,我也有此同感。”
  擎天魔尊闻言,更将身形一挺,僵立当地,道:“下去不方便,待我用‘魂灵出窍’功夫,将元神飘入谷中搜索,你替我好好护法。”
  “遵命!”
  应声中, “擎天魔尊”双目一闭,暗运阴功,全身绿影蒙蒙,似见一道萤火光芒,从他眉心飞出,瞬已射落谷底。
  已经过个多时辰。
  “撼地魔尊”紧张至极眼光中,只见大魔面皮抽搐,冷汗涔流,终于一个寒噤,瞠目而醒。 “大哥,怎么样?”
  “擎天魔尊”惊魂未定,骇然不已的答了一句:“奇怪——”
  “是否老贼还在?”
  “要是在,就好办了!”
  “那么,他死了。”
  “他没有死。”
  “这话太矛盾,小弟不懂。”
  “擎天魔尊”喘息一阵,这才定神说道:“我的灵魂入谷后,在蛇窟深处,发现了一点点生人气,虽然是活人,已经非常微弱………”
  “老贼本已重伤,你何不取他魂魄?”
  “我也是这么想,可惜窟中张着一片蜘蛛网似的东西,本人元神,不但穿不过,还差点被点被它扣住。”
  “哦,蜘蛛网如此害怕吗?”
  “当时没有看清,推想起来,大概是老贼的‘九龙金锁’。”
  “锁在人也在!”
  “有此可能,但也许………刚好掉在那里。”
  饶是两魔尊秘录已成,谈到“九龙金锁”仍在犹豫了。
  因为此锁正是他俩克星,只要“言问天”一口气在,金锁就有威力,谁也不愿冒这毁灭元神的危险。
  当然,另一办法是等对方伤重死亡,然后设法取锁,但若万一不死,后患不堪设想。
  踌躇了大半天,擎天魔尊突然眼一亮,道:“有了,我有一个妙计。”
  “什么妙计?”
  “本教门下怕他金锁,但可找一个不怕的去。”
  “不怕的只有佛道两家,难道去找十大门派不成?”
  “当然不!他们如此锁,必然又与我教为难。”
  “那找谁?”
  “找一个姿质奇佳的少年,教成武功然后下谷。”
  “哈哈哈哈哈!”
  撼地魔尊忍不住一阵狂笑道:“此人若学本教功夫,还能够了得去吗?”
  “这有什么好笑的。”
  擎天魔尊面色一整。道:“我说过要找姿质奇佳的,既能在短期之内学成武术,又能保留一点正气,不怕‘九龙金锁’。”“这种人很不容易找。”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好个只怕有心人,咱们这就去找吧。”
  一声言去,人影立动,狂似两道毒烟,瞬已消失谷外。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群莺乱飞。
  异常热闹的大街,游人如织,一片喧嚣。人群中一位中年道长,长须及腹,满面慈祥,旁边是个二十几岁的书生,人物俊美,风流潇洒。
  他们悠闲的望着行人,似乎没有事,又似乎是有所期待,忽然间。
  蹄声得得,由远而近,一匹纯白骏马,自人群中缓缓而到。
  马上是个十七八岁少年,面如冠玉,儒雅温逸,但文静之中更含着英武高傲。
  就当马到道长跟前,突然一声长啸,前蹄悬空,那少年微微一怔,身手轻捷,翩然下地,一双亮晶晶正气盎然的眼眸,直朝道人一扫。
  道人立刻扭回头,对身畔书生,露出会心一笑,然后双手一拱,朝这少年道:“贫僧‘闲散山人’,这厢有礼了。”
  那少年一揖相还道:“晚生‘高剑平’,多有失敬。”
  “那里,那里,贫道惊了你的马匹,非常抱歉。”
  “区区小事,何劳挂齿。”
  高剑平有礼地一点头,扭转回身,就要一马。
  但那“闲散山人”却上前半步,煞有介事,道:“阁下留步,贫道请你下马原有要事。”
  “哦!”
  高剑平讶然不已道:“道长还有指教?”
  “阁下印堂发暗,贫道特来报个信!”
  “我有奇祸?” “正是!”
  “哈哈哈哈哈!”
  高剑平不惟不惊,反而朗爽一笑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晚生从来不做亏心事,也不怕什么奇祸。”
  答话中,他丝缰一拉,回身就走。
  “闲散山人”却不放松,大袖一拦,面色整然道:“如果此祸应在令尊堂身上,你还能这么轻松吗?”
  “高剑平”一听,剑眉立坚,凛然反叱道:“本人向来不迷信,只是念你年老,又是三清子弟,才敷衍了这第一句,你怎么妖言惑众,厚及本人父母。”
  “闲散山人”还来不及答复,身旁俊美儒士,已经面色一变,冷声说道:“道长是一片好心,听不听由你,不必动火。”
  “尊驾又是谁?”
  “秀士王若诗。”
  “既是读书人,就该懂礼。”
  “当然。”
  “伤人父母敢算礼吗?”
  “这个——”
  “王秀士”俊脸一红,怒冲冲就要发作,但“闲散山人”一使眼色,将他拦在一边,反朝“高剑平”陪笑道:“很抱歉,贫道这是一句老实话,冲撞台端非常对不起,至于令尊令堂如何,回家一看便知,请吧。”
  “高剑平”心中有气,但对方既讲礼貌,他也忍怒不说,于是一攀雕鞍,拨马而去。
  就在蹄声中,似闻那道士高声招呼,别的都没有听清,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城南“玄妙观”几个字………
  一会工夫,“高剑平”策马扬鞭,已来到自家门前,一座青砖大宅,极为清幽,刚刚一到,立刻心头一震。
  因为!宅门大开,不同往日,管家“伍忠”一见少主人,马上气咻咻奔上前来,接过马匹道:“公子,你……你可……回来了,大……事不好……。”
  “什么事?”
  “主人主母得了怪病。”
  “哦!”
  “请来几位名医,都没有办法开药方,恐怕……很危险……”
  这句话,不亚于平地焦雷。
  “高剑平”再也听不进下文,两行热泪一抛,连步狂奔,跑人后宅,当他一进父母卧室,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顿时呆住了。
  因为两位老人家,双目圆睁,并排僵卧,满面肌肉扭曲,好像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而且四肢冰冷,除了微弱呼吸卟,等于死了。
  “爸,妈!”
  他惨呼了一声,哭倒床下,床边仆人跟着一齐掉泪,至于请来的数位名医,都悄悄出房,惭愧的走了。
  痛哭中,一双颤战的枯手,轻摇他的肩头,老官家已用悲哽声音,诚恳劝慰道:“公子,你——你要保重,也许吉人大相,会有奇迹。”
  “奇迹……?!”
  提到这两个字,他心头突然一亮,因为刚才碰到的道士,居然预言准确,不就是一个“奇迹”吗?只见高剑平暴然起身,连泪痕也不去擦,疯狂的朝外就跑。
  “公子,公子,……你……去那里?”
  老管家一头玄雾,喘吁吁的连着发问。
  高剑平却头也不回,仅仅回了一句:“玄妙观!”
  立闻蹄声大作,闪电般驰往城南方向。
  那时快,说时慢。
  高剑平心急如火,已来到城郊附近,星目左右一望,早见道旁不远,就是那座“玄妙观”。
  可是,此观不如想像中的大,三楹静屋一览无遗,香火也极清淡,看不见要找的“闲散山人”,而那“秀士王若诗”,却悠闲自在当门而立。
  “王秀士”一见高剑平,将头一扭,故意的不看他,显然对刚才的事,心中有气。
  高剑平为了父母,已将早先之事置之度外,忙不迭抛镫下骑,上前一个长揖道:“王兄请了…………”
  “请了!”
  对方冷冷一点头,语气更冷。
  “请问王兄,闲散山人在吗?”
  “一个‘妖言惑众’的道士,问他则甚?”
  “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
  “家父家母双双染病。”
  “哦!”
  对方骇然应声中,立即露出一丝同情,但随即故意作冷淡,摇头答道:“你来的不凑巧………”
  “怎么不凑巧。”
  “道长已经走了。”
  “哦………”
  高剑平如被雨水浇头,一个冷噤,脸色惨白,连眼泪都流不出。
  “秀士王若诗”见状,上前半步,伸手遥指道:“发呆没有用,道长由此而去,如果你父母有救的话,可能追得上,只是他日行千里,恐怕………”
  怕字未完。
  高剑平如梦初醒,如奉伦音,匆匆说了一句:“多谢!”
  已又翻上雕鞍,狂奔而去,并且心中自忖道:“对方日行千里,必然本领高强,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他追着。”
  心念下,又是一阵雨点似的鞭策,那马四蹄如飞,快得像离弦之箭。
  足追了大半个时辰。
  高剑平引颈遥望,果见一个背影,沿路疾射,当真就是“闲散山人”,他激动之下,连忙放大嗓门,大声叫道:“道——长,道——长。”
  可是,他们相隔太远,对方脚程又快,饶是加鞭策马,那距离始终赶不上,高剑平急坏了,顾不得马乏人疲,又是几鞭,立感跨下一沉:“篷——!”
  人马齐翻,摔得灰头土脸,滚仆当地。
  高剑平根本不知道痛,咕碌一翻身,又朝前面狂奔,但他的脚程,怎能与对方相比,眼看无法赶上时,那身形却意外一停,而且转头回顾。
  “道长——!”
  他运足全力,撕哑地大叫一声,身形一跄,摇摇欲倒。
  那时快,说是慢。
  只见黑影一晃,风声发嘶,他那要倒的身形,竟为对方所扶住。
  “高相公,原来是你。”
  “正………正是………。”
  “追赶贫道,是否为了令………。”
  “正是……正……是!……”
  “贫道善观气色,早知道有此一劫,可惜阁下不相信………”
  “相信,相信。”
  高剑平喘息不已,连连点头道:“家父母………得了不治急病,看起来,只有道长救得…………。”
  “嗯——贫道愿意一试,只是……”
  “只是什么?”
  “你要牺牲一点!”
  “粉身碎骨,在所不迟。”
  “倒没有那么严重,可是………也不太容易………。”
  “闲散山人”从容不迫,慢吞吞的,高剑平心急如焚,急咻咻的说道:“什么事我都愿意,请道长快点请吧!”
  “贫道看你相貌,剑眉带煞,双眼含威,命中杀孽奇重。”
  “可是我从来没杀过人?”
  “所以就克了亲生父母。”
  “哦——”
  “但要解此劫不难,你必须远离父母,苦修三载。”
  “这个……”
  “你舍不得?”
  高剑平天怕纯孝,并且人口孤单,原不愿意离家远行,但为了双亲,终于一咬牙道:“我舍得。”
  “而且贫道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医好令尊令堂,你用什么报答?”
  “只要医得好,晚生结草御环,赴汤蹈火…………”
  “用不着那么多。”
  “那你要什么?”
  “我有一件功德,自己做不来,你…………”
  “我替你做。”
  “我答应了可要算数。”
  “一言既出,决无反悔。”
  “好,我们这就走。”
  走字声中,“闲散山人”,目光一扫,只见高剑平的马匹,正在地上痛苦颤动,道长立刻右手一弹,绿影闪处,那马一声不吭,安静死去。
  “好本领。”
  高剑平心中暗赞一声,深知今天遇到高人,双亲有救。
  心念中。
  立感身体一轻,离地而起,道长提着他,一双手手臂,就如腾云驾雾,电闪星驰,直朝来路。
  回射中!刚走完一半路程,又见人影如箭,迎到跟前,“秀士王若诗”飘然到了。
  高剑平惊奇地心神一动,暗中忖道:“哦,这秀士也是一位高人,我倒失了眼…………”
  还未想完,王若诗已对道长一个长揖道:“师傅,你老人家转来了。”
  “闲散山人”马上面色一整,带怒叱道:“高相公有急事,你怎么不来,让他一个人跑。”
  “弟子该死。”
  王若诗肃然陪罪,连忙解释道:“门下一时之气,做了糊涂事?可是人命关天,所以来帮忙你老………”
  “跟我走。”
  “闲散山人”毫不停留,手一挥,再度疾驰。
  这时,高剑平却大为懊悔,悔不该得罪王若诗,因为他也是一个好人,不念前,来替自己出力。
  心念下,飘行似箭,又到了“玄妙观”前,“闲散山人”突然一停身,顿足骇呼道:“糟糕,我忘了一件大事。”
  高剑平如被冷水浇头,瞠目结舌,惊惶不已道:“你老人家忘了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
  “意思是………”
  “我们郎是男人,替令尊治病可以,对于令堂可不方便。”
  “呵!”
  高剑平一声惊噫,马上怔住,因为昔时礼教最严,这一点,准也不敢侵犯,失望下,意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是——“秀士王若诗”却将目光一动,轻声说道“师傅别着急,说不定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
  “刚才有一位道姑,来到‘玄妙观’休息,弟子怕男女不便,也不曾去理她,但对方年龄不大,功力倒像不错………”
  “闲散山人”不等他说完,已然拉着高剑平直朝观中射人。
  果然——正殿蒲团之上,垂头盘膝,端坐着一位道姑,道长立刻一个稽首道:“道友请了。”
  “请了。”
  对方声如清风,缓缓抬头,真个艳光照人美媚绝世。
  “道友游方在外,可愿意修个功德?”
  “出家人慈悲为本,当然愿意。”
  “我有一位女施主得病,麻烦道友一行,可以吗?”
  “既是妇女,当然可以。”道姑答应声中,慢慢起立,但仍谨慎的问道:“道友是何法号,可否先请?”
  “贫道‘闲散山人’便是。”
  “哦。”
  那道姑肃然起敬,深福一礼:“原来你就是侠名满天下的‘闲散山人’,小道姑多有失礼。”
  “不敢当,你说我是好人,但十大门派和排帮,还要找我麻烦。”
  “哼,他们假仁假义,仗势作恶,都该天诛地灭。”
  两人这番话,无形中在高剑平心中留下一个印象,他认为三个都是好,而排帮和十大门派都非善类。
  这时。
  那美艳至极的道姑,已经收拾好她的简单行囊,闻言说道:“既然前辈看得起,小道姑愿意跟你们去,可是……
  ……可是我有一件…………”
  “闲散山人”见她欲语还休,立刻接问道:“请问是那一件事?”
  “说出来恐怕有不便。”
  “没关系,但说无妨。”
  “小尼姑如果跟去,反对诸位不利。”
  “理由是——?”
  “闲散山人”刚说到“是”字。
  高剑平惶急之中,不由插言说道:“家母命在垂危,我希望你能去帮忙救她一命,老实说,总有不利,也不比我母亲的病来得厉害那。”
  道姑明眸一闪,答道:“相公,我是怕中途出事,反误了令堂求医。”
  “为……为什么?”
  “坦白讲,小尼后有追兵,万一碰上的话,必有一场生死决斗。”
  “真的?”
  “我不会谎骗相公。”
  高剑平不会武技,一听到死生决斗,虽然不怕,但也无计可施,正在为难中,那“闲散山人”已然朗声说道:“道友不必多考虑,贫道虽然发誓不入武林,但为了高相公的父母,愿意破例助你一臂;”
  “哦!”
  那道姑喜出望外,不由秋波——转道:“前辈若肯相助,那是太好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不合理的要求。”
  “请讲。”
  “纵然前辈相助,小尼却不能将师门和姓名告诉你。”
  “哈哈哈哈哈。”
  “闲散山人”闻言,一阵大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师门出身,等到动手之际,贫道自然看得出来,致于姓名,我不但不问,而且若有争论,我必定代为保守秘密。”
  “真的吗?”
  “贫道岂能骗你,但究竟是谁在追你,总可以先讲一下口巴。”
  “对方就是十大门派中的两派…………。”
  “那个两派?”
  “雪峰派‘飞霆居士’,雁荡派‘冷泉道长’。”
  “哦!”
  “闲散山人”一听这两个名字,也不由长眉一轩,道:“这两人功力不俗,名誉也不太坏,为了何事,苦苦追你?”
  “对不起,现在我不愿意讲,如果等会碰上,再请前辈评个道理。”
  “好,他们会从那个方向来呢?”
  “那一边。”
  道姑答话之中,玉腕一扬,偏指向高剑平来的方向。
  于是,“闲散山人”想了一阵,道:“我们正要朝那一边去,干脆迎上对方,早作了断。”
  话声中,“闲散山人”立将高剑平手臂一提,四人如慧星经天,鱼贯相术,同时疾射。
  这时,高剑平的心情,真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卜八下,好不容易碰上这位道姑,偏偏她又有敌人追逐。
  心念下。
  他希望双方不要碰上,一免得流血杀人,二免得误了双亲的病症。
  但——冤家路窄,事理之常,更何况敌我双方,对面前进。
  就在顿饭工夫后。
  眼见前方人影幢幢,黑压压将近四五十人,已将去路堵住。
  那道姑眼光一震,挺身而前,等到双方煞住身形,当先一道一俗,已经怒目横眉,冷声叱道:“好妖孽,居然迎上来了——”
  “了”字完,“闲散山人”一闪而出,首先打了一拱,道:“两位想必就是‘冷泉道长’,‘飞霆居士’吧。”
  “不错。”
  那道长身形鹤立,眉目含威,和另一位虬须绕颊,雄猛如狮的居士,同进答应。
  “俗语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这道友是位女流,两位何不高抬贵手,放她走路?”
  “你不知道她的狠毒,何必………”
  “她怎么毒?”
  “用极下流的手段,伤了两派十几名弟子……”
  “胡说!”
  对方还说完,道姑气得面如白纸,放唇怒叱道:“你们教的好徒弟,见我生得不坏,竟然调戏我。”
  “放屁!”
  飞霆居士也是急忙怒攻心,火冒三丈的吼道:“你是什么东西,分明是你勾引我们的弟子………”
  “别吵,别吵。”
  闲散山人见状,冷静有礼貌的劝道:“这也许是一场误会,大家好好讲。”
  可是,对方似乎怨极深,狂怒得失去理智,竟然伸手一挥道:“你闪开点,否则连你一起治罪。”
  “贫道何罪之有?”
  “你……你……你是她的同党。”
  “不对——”
  刚讲出一个“对”字,“飞霆居士”出手如风,立朝道姑抓去,道姑见状娇躯一旋,闪到“闲散山人”身后,“冷泉道长”
  百忙之下一掌切来,因为道姑闪得机伶,那势若山崩掌力,正劈向山人胸际。
  好个武功超绝的闲散山人右手轻挥,来劲立失,而且冷泉道长一个寒噤,几致跄踉而倒。
  本来,“闲散山人”只是出招护身,但这一来,立使对方骇然变色,如见鬼魅,他们又气,又急,更充满了怨毒。
  就在“飞霆居士”一声怒吼下,雪峰,雁荡两派高手,立刻一涌而上,朝着他们四人,疯狂扑掌。
  “王若诗”见对方不讲情理,已经含怒出招,美艳道姑更是不在话中,高剑平也是着急生气,但连防身之力都没有。
  一场生死相拼的混战展开了。
  “闲散山人”手挟着高剑平,一掌翻飞,旋射于劲几在狂飚之内,同时口中高叫:“住手,住手!”
  可是,谁也不听他的话,在这目眩神摇,惊心动魄的剧斗下,高剑平眼光撩乱,只见血雨横飞,惨嗥刺耳,等到重新平静,满地都是死尸,只剩他们四人,安然无恙。
  这时,道姑上前一个大礼,磕头叩谢道:“前辈,你这样公正热心,小尼终身感激,将来………”
  “别谢了,贫道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现在咱们不能再拖延,该上高相公府上去了。”
  “是,是!”
  道姑和“秀士王若诗”同时应声,高剑平对于“闲散山人”的功力和人品,更是佩服五体投地。
  于是,一行人火急赶到高宅,老人家一见,喜极中躬身相迎,同时喃喃自语道:“这可好了,主人主母想必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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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百般苦难救双亲
  高剑平领着“闲散山人”、“秀士王若诗”与另一绝美道姑火急赶回家中,当进入上房后,闲散山人一看两老,立刻双眉一轩道:“无量佛,两老施主果然病情严重。”
  “哦。”
  高剑平心中“砰”然狂震,急咻咻的问道:“道长,是……是否……还能救?”
  “能是能,不过么?”
  “怎么样?”
  “贫道要……要……要减少一年功力。”
  “这个,”高剑平骇然应一声,大感踌躇,他本不愿减少对方一年功力,可是,父母生死关头,又不能见死不救。
  “闲散山人”见状,立刻微微一笑道:“这句话贫道原不愿讲,以免你心里为难,但是,如果你替我完成那件功德,胜过增加十年修持。”
  “真的?”
  “贫道向来不说谎。”
  “晚生一定做到,以报大德。”
  于是,一干人同至大厅,在厅中搭起一座法坛,坛下摆好两具长榻……
  一等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那“擎天魔尊”披发垂肩,登坛作法,更由“撼地魔尊”,“天魔丹凤”双双僵卧坛下,高剑平低头长跪,恭敬之极。
  只见擎天老魔喃喃吟咒中,目露阴光,绿如鬼火。
  约过盏茶时分!一阵阴风,呼呼然吹进屋内。
  高剑平如被一蓬雪水,当头淋下,只见一股冷森的寒意,由顶门穿过脊椎,顿时心念迷湖,如中邪一样。
  惘然中。
  又听坛上“劈啪”一声、“擎天魔尊”一声喝道:“高剑平听法旨。”
  高剑平立刻抬头,向对方瞪目凝视。
  “你父母的病,固受你命中杀孽连累,这次医好,你必须马上离家,不可停留片刻,懂吗?”
  “懂!”
  高剑平惘然应声,但孝心未泯,不由结结巴巴的说道:“但……但……晚生………总要向双亲告辞……”
  “用不着。”
  “不行。”
  高剑平突地一震,“擎天魔尊” 怕他清醒,忙不迭的进步道:“念你一片孝心,准你隔着窗缝,看你双亲一面。”
  高剑平不由心念一动,点心道:“只要看到双亲安泰,我立刻就走。”
  “这才好。”
  对方沉声一应,右手一挥,直朝“撼地魔尊”,“天魔丹凤”一指。
  说来奇怪、那僵卧的男女二魔,马上四肢一挺,头顶心冒出两团黑影,顿见房中鬼气森森,悚人毛发,连坛上的一对巨烛,也变得烛光如豆,颜色惨森。
  “游魂上前听旨。”
  “擎天魔尊”一拍坛桌,那两团黑气,似乎飘近一步,来近坛下。
  “快将高氏阴灵领回,不得有误。”
  “呼………呼………。”
  两阵阴风,卷向后房、高剑平迷悯之中,心结父母,不知道法术灵验与否?
  大院。
  笼罩在死寂之中,连一只花针落地,都能听见,后室两人远离,也静得阴冷无声。
  但——眨眼之下,二老卧室竟传出两记咳声,居然气力充沛,毫无病样。
  “好了。”
  “擎天魔尊”在法坛上喘了一口气,高剑平在法坛下,也长叹了一声。 但还来不及讲话。对方已经飘下法坛,挽住他的手臂道:“大法已成,快去看你父母一下,马上就走。”
  高剑平悲喜交集,心念万千,转眼下,已到卧室之外,只见烛光摇摇,将父母身形清晰的照在窗上。
  “擎天魔尊”压低嗓音,手指窗缝道:“你就在这里看吧,千万不要喊。”
  “是!”
  高剑平心绪如潮,立将右眼贴窗,朝内一望。
  一眼之下,立刻惊喜不已,连话都说不出。
  他的父母当真好了。不但毫无病容,且较往日矫健。
  凝望中,又感身形一轻,犹如一叶随风,瞬已翻了宅外“走吧。”
  那自称“闲散山人”的擎天魔尊,提住他的手臂,急忙催促。
  高剑平认为他一片好心,但仍不放心的问道:“就这么走……”
  “当然,如果二老见了你的脸,病势再发,贫道也束手无策。”
  “我想交代家人一下…………”
  “用不着,老人家仅可应付。”
  “两位恩人还僵卧大厅………”
  “明日天亮他们就醒。”
  “那么,我们去哪里?”
  “茅山。”
  “想是道长清修之地。”
  “正是。”
  “我答应完成那件功德,既要诛杀排帮帮主,想必要习武功。”
  “贫道当然教你。”
  “如此师父在上,受我一拜。”
  “替我修德,两不相欠,用不着拜。”
  “哪有不拜之理?”
  高剑平感激对方,坚持要拜。
  但刚一弯腰,陡地一阵阴风,隔墙卷起,灰土中连人影都看不清,这股突乎其来的怪风,竟使两人眼睛一迷连打几个寒噤。
  于是,“擎天魔尊”也顾不得这些,手一挽,双双如电疾飘。
  就在黑暗之中,飘然远去。
  这一刻——武林浩劫主角正式出山,正邪两道,都遭到难于想像的后果。
  自从十大门派发现各位掌门尸体,他们认为排帮帮主负伤而逃、并且带走了衡山派的“金刚杵”
  同时,他们断定言问天必然觅地养伤,要报师仇,正是机会,于是,十派联手,大杀排帮门下。
  而排帮方面也认为帮主还在,本帮“九龙金锁” 要紧,帮主的生命更重要,何况排帮“四大护法”,深知帮主不会无故伤人,但一切问题,必须找到言问天才能解决。
  就在他们苦苦找寻中,竟遭到十大门派围攻,饶是帮大人多,也抵不住如此攻势,更何况“魔魂教”暗中挑拨,趁机谋杀双方,因此误会愈深、无法分解。
  只不过两月功夫。
  —个光明正大的排帮,竟自冰消瓦解的地无影无踪,成为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派,而十大门派死伤亦自奇惨。
  “言帮主”,“九龙金锁”,衡山派的“金刚杵”,成人人在找的目标,但找的人越多,越没有下落。
  在这场怪剧中,“魔魂教”是得意之极,喜出望外,他们的仇报了,并且获得加倍利息,并且他们知道“言问天”坠崖之地,只要找一个人下崖一探,连最后一点祸根,都可澈底消灭。
  因此——“擎天魔尊”费了不少时间,终于发现了“高剑平”,一切毒计圆满进行,竟将其巧妙骗住。
  XXX
  于是,老魔头隐身“茅山”一心一意的教他武功,教中之事,全由“撼地魔尊”,“天魔二女”去治理。
  但老魔目的,只要“高剑平”入谷探险,一旦成功,立刻取他性命,因此魔魂教的特殊邪术和秘密,他都一概不说。
  不过“高剑平”的聪慧天资,却令老魔大感惊奇,他不仅举一反三,闻—知十,而且用功之勤,尤非常人所能。
  经“擎天魔尊”代其打通督脉后,几月时间,竟然出一代高手。
  高剑平的武功在进步,心性也跟着变,在“魔魂教”,的邪功调教下,他有时狂傲绝伦,这种影响,使他造成了种种杀孽。
  光阴荏苒,秋来春去,一片秋风肃杀的气氛,笼罩大地。
  “茅山”之巅,假扮“闲散山人”的“擎天魔尊”,正以凛然神色,和“高剑平”低声话别。
  这时,老魔头一抚长须,沉凝吩咐道:“剑平,排帮帮主言问天武功不俗,纵然受伤,也要小心,如果活着的话,立刻杀掉‘九龙金锁’马上带回。”
  “是,但如果死了呢?”
  “取骨来见。”
  “是。”
  “并且你下山的目的,是要完成这件功德,武林中闲言闲语,一概别听,听了徒乱心意。”
  “是,对这批人我毫无兴趣。”
  “如果有人阻拦的话………”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对,这才是英雄本色,但要进言老贼的山谷,必须先找到辟蛇之宝才行。”
  “丐帮帮主金左车现有‘辟蛇珠’,你可向他索取。”
  “是。”
  高剑平应声之中,“擎天魔尊”大袖一挥,意思是叫他就走,但刚刚走出三五步,老贼突已一声:“且慢。”将他叫住。
  高剑平连忙转身,随听对方说道:“剑平,还有一件你要记住………”
  “那一件。”
  “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连来带去,仅有多余,但半路上不准私自回家去看。”
  “决………决不会。”
  高剑平回答之中,不由一顿道:“三月期满可以去吗?”
  “当然。”擎天魔尊轻松一笑道:“那时候你就自由了,爱去哪里,尽管前去,我一概不管。”
  高剑平一听,不由敢轻松的笑了。
  顿见身形起处,快似一道淡烟,眨眼下,顿没入山林深处。
  这份轻灵身法,使得“擎天魔尊”再度得意的微笑,一方面他自满于本身修为,但另一方面,却另有阴险含意。
  只见呼吸之间,老魔头面肌蠕动,所有的苍老皱纹,立刻变成平滑,恢复了原有俊美的容颜。
  这付假面目,他再也不需要了。
  他送高剑平去,却不打算他回来,“九龙金锁”如果取到手,另外有人去接。
  心念中,全嗔嗔冷哂道:“三个月,三个月是你生命的极限,本教主‘千里追魂’管叫你无声而死,好到阴曹地府,见你父母。”一片崇山,是重竣岭。
  岭后隐现着殿角飞屋。
  道旁,歪坐着两个褴褛叫化,除此外,别无人迹。
  可是——路中央却摆下九颗石子,状如星斗,正是丐帮帮主的记号,任是武林高手,也不敢擅行跨越。
  但眨眼之下,—道劲箭似的淡影,竟自“九星石”上一掠而过。
  人,去远了。
  身后仅留下一股旋风。
  那两叫化,早在对方来时疾足而起,掌式骤起,力重如山,但那四双铁掌,竟没有拦住来者。
  这—着,真使丐帮两人尴尬不已,彼此对看了一眼,立刻同发长啸,以示警告,但他等啸声未完,前面数处关卡,啸叱交加。
  显见闯关之人,早已奔向大殿。
  这座殿,荒凉萧萦,但内外整齐洁静,不染纤尘。
  这时,人影如潮,犹胜电掣,一瞬眼,已有下二十几位高手,肃立于广场之前,刚一按序排开,殿外一阵旋风.一位英俊绝伦的少年,已自当门而立。
  “高剑平”来到丐帮总坛,他面容肃然,双目如电,未曾说话之前,剑芒似的神眼,如冷夜寒星,先朝人群中—扫———这批人,神情气足,凝重如山,很显然,都是丐帮高手。
  “诸位,你们帮主可在?”
  高剑平话声低沉,但一字一顿,震人耳鼓。人群中并没有骚动,彼此目光交射,如电发闪,一位形如古铜,形似仙狷的老者,立刻上前三步,道:“阁下,既到敝帮,先通名姓。”
  “高剑平。”
  “想是新出武林。”
  “对。”
  “师父是淮?”
  “我此来的目的,是要见帮主一面,别的不必提。”
  “嘿嘿。”
  那老者冷哂两声,声如金石,道:“阁下闯过‘九星石’,已是一行死罪,还敢这般骄傲。”
  “傲不傲是我的事,你只管叫出帮主。”
  “如果不?”
  “我自己进去。” “你成吗?”
  “试试再说。”
  “说”字声中,高剑平左足轻提,似要前射,就在这一瞬间,丐帮中一位虬须大汉,双掌横切,夹以呼呼劲风,直取他前胸下肚。
  按说,这两掌猛若山崩,如果着实的话,足可以碎石为粉。
  但是——高剑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身形奇奥一旋,横移三尺,对方劲掌顿时走空,丐帮高手正待惊呼,又见高剑平左掌一掀,似乎一篷绿影脱掌而出。
  “蹬,蹬,蹬,”
  虬须大汉一连跄出三大步,忙不迭收势拧步,双目怒火,死盯住对方俊脸。
  丐帮高手一看,只以为失了一招,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那虬须大汉兀自嘴唇掀坳,他想说话,却无力说出,一眨眼,他那铜铃巨睛,突然光芒尽失,惨白无神,腰一软,竟自半声未吭,仆地不动。
  “哦,哦。”
  人群中发出骇怒意声。
  但帮规谨严,无人妄动,只有鹤形老丐迈步而前,弯腰一探虬须丐,居然身软如棉,五脏粉碎。
  那老丐双手微颤,挺直腰身,牙缝中迸出恨声道:“难怪你不说师门,原来是‘魔魂教’。”
  这三个字,对于高剑平完全陌生,但从名称占据,显然是邪教异端,因此剑眉一挑,立予反叱:“胡说………”
  “哼,‘魔魂教’阴狠淫残,从来没有自认的,今日伤了本帮‘法堂堂主’,只有以血还血。”
  “你配……。”
  “配”字未完,那老丐双手一刹,人影齐分,帮中高手各占八方,将他围在中间,道:“各堂主听了,杀‘魔魂教’不必讲礼,一定要他死命。”
  高剑平剑眉耸动,朝上一竖。
  对方以多欺少,勾起他一股狂怒,只见眼芒更绿,连印堂中都映出一片阴影。
  “杀,杀这些不讲理的恶丐。”
  冷森森的杀机突上心头,他奇奥身形疾如鬼魅一旋,竟朝那鹤形老丐笔直欺去。
  “砰!砰!砰!”
  丐帮高手指掌齐出,一似雷轰电闪,海倒山移,一篷篷嘶嘶劲啸的真劲,齐几他身前劈到。
  高剑平初生之犊不怕虎,双掌连刹处,似乎毫无力道,但对方真力近身,全都无形消解。
  而且他的招式所到,也看不见有人受伤,但如一股冰风。中掌者先是凝身僵住,然后无声而倒。
  就这样换了十多招。
  丐帮群中,已有七名高手伏尸当地,一时怒吼如雷,却使出十二成力道,高剑平真是冷傲,在这群高手猛攻下,也感到不易应付。
  这时,一丝寒意,掠过心头,他不由冷静忖道:“我是为‘辟蛇珠’而来,跟他们打什么………”
  心念中,正待另想奇谋,但一苍老口声,已在殿内喝道:“住手:”
  这两个简单字,竟似圣旨纶音一般,丐帮高手一白发老人,面貌壮严,气度宏伟,谅必是帮中元首。
  丐帮帮主一现身,所有的人,无不肃立,他们心中极为忿怒,但无人见乎辞色。
  只见老帮主脚步沉重,一步步走近当地,他看到了地上伏尸,但灼灼眼神,却钉牢在高剑平身上。
  四目交投下,高剑平感觉对方的眼神,既壮严又慈祥,毫无怨毒和敌意,不知不觉中,他印堂上的绿影渐收,眼眸也变得明亮澄澈。
  丐帮帮主见状,不由得面皮微动。
  他觉得这个少年,转瞬下,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于是轻声问道:“阁下名叫高剑平,对不?”
  “对。”
  “你是‘魔魂教’的青年高手,对吗?”
  “不对。”
  高剑平在帮主严正眼神下,恢复了几分本性,因此并不狂怒,却次冷静和平地提出答复。
  丐帮帮主点了点头,道:“我看你也不像邪教中人。
  但是……很可奇怪……?”
  “有什么奇怪?”
  “细看你的眼神是不像,但刚才出招,明明是‘魔魂教’特有的手法。”
  “哦。”
  高剑平怔了一怔,坚决答道:“我根本不是,可能帮主看错了。”
  “魔魂教手下无活口,老朽也没有碰到过,但要说看错,还不可能。”
  帮主怀疑的摇头,沉吟片刻,又道:“好吧,是与不是,说出师门便知,请问你这武功,是那一位所教?”
  “闲散山人。”
  “闲散……山……人?”
  “正是。”
  “这更怪了。”
  “为什么?”
  “武林之中,没有这一位高手。”
  “哦?!”
  高剑平又是一怔,随即解释道:“他仍修道之人,应该不在武林之列。”
  “嗯……”帮主银眉一轩,半信半疑道:“也许可能,那么阁下一定要见老朽,目的何在?”
  “想要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辟蛇珠!”
  “哦……”
  帮主闻言一震,四周肃立的帮中高手,不仅怒目横眉,并且足下轻移,齐向帮主靠去。
  这一举动,无异于暗示高剑平,那“辟蛇珠”就在帮主身上,所以大家担心他出手强抢。
  其实这时候,高剑平心情平静,根本没有抢的念头,他只希望帮主自动答应。
  等待中,帮主上前一步,轻轻问道:“你要此珠作何用处?”
  “去完成一件功德。”
  “什么功德?”
  “去………”讲到去字,高剑平淡然一笑道:“反正是——件好事,内容恕我不能多讲。”
  “你如不讲,我岂能将传帮之宝给你。”
  “不能给……。”
  “那么……”高剑平略一思忖,接道:“我借用一下,三个月内一定带还,这该可以吧?”
  “这个……”
  帮主话音一拉长,双睛眨动,似乎是考虑一件难办的事。
  但他这句话,立引起帮中高手的骚动,那鹤形老丐,上前一躬道:“帮下礼堂堂主赵承恩,有事启禀。”
  “请!”
  “辟蛇珠传帮之宝,不可交与外人,何况他擅闯总坛,跨过‘九星石’,又无故杀了‘刑堂堂主’等七人,帮主若不治他死罪,难以服礼”
  丐帮帮主闻言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那么,立刻擒他问罪。”
  “不必。”
  “不必?”
  礼堂堂主以为自己听错了,马上反问一句。
  丐帮帮主威严目光一扫来人道:“你们的意见是有道理,但是这一次我不打算这么办?”
  “对付‘魔魂教’怎能姑息?!”
  “高剑平虽是邪派招法,内心却一腔正气,因此我决心查出真情,好替他解脱孽障。”
  此言一了,帮下不敢多言,但高剑平却剑眉一锁,道:“帮主,我已经声明不是什么‘魔魂教’,此来相见,专要‘辟蛇珠’,为了表示心意,我退让一步,把原因告诉你,这总可以。”
  “很好。”
  帮主朗声一笑道:“你我同去殿中,免得别人听见。”
  就在高剑平还来不及答应前,礼堂堂主一拦,激动说道:“帮主使不得,此子手段阴残,恐怕有意外。”
  那知道帮主另有心事,他想把高剑平引到无人之地,趁机制止,以便追查往事,因此不但不听,反而沉声反叱道:“本帮主自有分寸,不必多口!………”
  可是,就这一阻拦,高剑平心念一动,立刻摇头道:“我们不必进去,就在这里好了。”
  “你不怕别人听到吗?”
  “我有办法。”
  高剑平一面回答,一面伸出右掌,道:“我在掌心中写字,别人不会看得见。”
  “也好。”
  帮主无奈点头中,高剑平右手食指一划,准确写出目的地。
  可是,当双方目光移到掌心,高剑平一脱离对方眼神,立刻机伶伶一个冷噤。
  他,好像听到“擎天魔尊”的声音,附耳低声道:“原因不能告诉别人,‘辟蛇珠’就在他的怀内,赶快拿走吧!”
  帮主见他发可呆,惟恐半路生变,不由催促道:“快写吧,还等什么。”
  “嗯。”
  高剑平漫应一声,目棱中异光朦朦,一双掌心都泛出绿光劲气。
  “你……?”
  帮主大骇之下,才进出一个“你”字,已感寒气刺骨,目眩神昏,忙不迭右手一翻,疾朝怀中掏去。
  那知道他虽快,对方更快。
  高剑平左掌一翻,切中帮主咽喉,右手一推,按中对方腰部,一颗龙眼大的珠子,已被撕衣取得。
  这一着,快得无法形容,帮主还未倒地,他已倒射丈许。
  “看剑。”
  丐帮猝不及防中,“礼堂堂主赵承恩”倒是不慢,一声吼叫,短剑出怀,疾朝高剑平知影中一划。
  立见一线血珠,飞溅在地,高剑平那看不清的身形稍微一歪,左手扶住右臂,飞逝于山林之内。
  他一走,丐帮高手如梦初醒,拔步欲追,但“礼堂堂主”短剑一收,悲声喝道:“不用追,先看帮主。”
  来人闻言止步,高剑平轻功奇奥,谁也追不上,于是忍怒回身去看帮主。
  帮主已经气绝了,头骨尽碎,使得人人痛哭,对高剑平恨之切骨。
  终于,“礼堂堂主”收住痛泪,咬牙说道:“诸位,‘魔魂教’从没有露过破绽,这是第一次公然出面,对于高剑平,定要通知十大门派共同擒他,好追出教中一切。”
  “是!”
  众高手暴雷似的答应一声,将帮主成殓之后,分奔江湖通知各派去了。
  再说高剑平夺得“辟蛇珠”,一口气射出百余里外,方才止步停身,左手仍然掩住右臂,袖上一道裂痕,伤已见骨。
  “糟糕,臂筋已断,势必要成残废。”
  他面色苍白,额头泌出冷汗,残废固然可悲,而功德不能完成,岂不有负闲散山人“擎天魔尊”的苦心孤诣。
  想到这里,他唇边浮起一丝冷傲笑意:“伤势也许能医,就算医不好,一只手也行,只是三月之期,恐怕要超过。”
  心念中四周了望,只见十多里外,一片热闹城中,暗忖城中必有名医,还是疗伤为上,于是身形再旋,疾向城中射去。
  工夫不大,他已经进入了“新州城”,高剑平掩住伤口,穿街越巷,只见大街上一座古老药店,金字牌扁已过百年,一位老儒的先生,后跟小僮,正朝店内走入。
  这医生风度不凡,决非庸俗,因此,高剑平上前一礼,客气地问道:“尊驾医术超群,对于外科,是不是也看呢?”
  那医生眼光锐利,略一打量,点头答道:“在下内外兼治,尊驾请进内室讲话。”
  当两人走到里面,只见四壁书橱,雅洁至极,高剑平心念一动,知道找对人了。
  但当你解开伤口后,那医者却将眉头一皱,默然不说。
  “大夫,这伤难医吗?”
  “尊驾流血不多,皮肉不卷,显然练有上乘内功。”
  “略知一二,不敢说上乘。”
  “可是骨肉好医,筋断难续,这一点你该知道。”
  “晚生不通医理,才来求诊,大夫的意思是没有办法?”
  “在下无能。”
  “那么,多谢指教。”
  高剑平淡然一笑,就待起身。
  但对方将手一抬,请其坐下,道:“尊驾别忙,现有一人能医,可是………”
  “怎么样?”
  “他埋名隐姓,不见外客。”
  “哦。”
  高剑平既有一丝希望,当然追问道:“这位大夫为何隐居呢?”
  “他……他……他仇人太多,一露面便有生命之忧。”
  “如果在下保证他的生命?”
  “尊驾能保一时,却不能保他一辈子。”
  “这样说岂不落空?”
  那医生沉思再三,终于下定决心道:“我看尊驾一表不凡,那么,我尽力试试看。”
  “如此说来,我们这就走。”
  “不必走,我派人去请。”
  “好久能来?”
  “三天。”
  “那么久?”
  “三天之内,在下尚有妙药,可保伤势不坏。”
  “好吧,请大夫费神去请。”
  那医者立刻恭敬地写了一个纸条,交给贴身小童,附耳叮嘱,那小童领命之后,如同狡兔出窟,一溜轻烟飞奔而去。
  三天宝贵时间,就在医馆中渡过,对方伤药,倒真灵验,那断筋虽未续上,伤势却毫未恶化。
  可是,因为这停留,“新州城”高手齐集,到处搜他行迹,他们想不到高剑平会在这里,他也不明白外面动静。
  第四日,外面步声沉重,小童一身灰土,领着个衣衫褴褛,落魄不堪的大汉进来。
  那汉子一见医生,当门长揖,有气无力的问道:“大夫,你叫小人吗?”
  “进来。” 那医者大模大样,将手一抬,但等小童离开后,他立刻掩上房门,另换了一付恭敬的态度。
  高剑平冷眼旁观,早看出两点蹊跷。
  第一,那大汉身怀武技,还在丐帮诸人之上。
  第二,对方必有难言之隐,所以化装,以避奇祸。
  在这种情形下,他当然不问对方姓名,来人略一点头,医生立叫怪汉查看伤势。
  “嗯,筋已削断,但还有救。”
  怪汉这句话,立使他心情一松,连忙谢道:“阁下如果医好,此恩必报。”
  “报答不必,但今日之事,绝不能向人提起。”
  “当然。”
  高剑平点头应充后,那怪汉以目示意,医生立刻亲自动手,取来清水,朱砂,香烛,黄纸,以便应用。
  高剑平见状,心中微微一震。
  看样子,对方是用法术治伤,这是什么法术?但他曾见“闲散山人”作法医病,以为总是差不多,于是手臂一伸,任其调度。
  那怪汉点燃了香烛,闭目凝神,口中吟吟有词,立取一张黄纸,尽出龙飞凤舞,不可辨认的符号。
  “请你闭上双眼。”
  怪汉诵咒已完,对于高剑平灼灼的眼神,似乎感到不安,吩咐声中,他立将双目一闭,只听“噗”的一声,清水喷遍手臂,然后贴上符录,再被洁布裹定。
  “好了。”
  怪汉低喝一声,郑重交代道:“阁下武功甚高,趁此机会,运功过穴,必然半月之内,可以全好。”
  “多谢,多谢。”
  高剑平感激点头,暗将真元一提,不禁疑云大起。
  因为………
  他感觉奇痛澈骨,几至泌出泠汗。
  怪汉见状,也是深眉一轩,不由诧异问道:“阁下,你练的是那派功夫?好像有点不对劲?”
  高剑平向来运功,都在无人僻地,因此报以笑容道:“功夫本是正宗,可能是运得太急。”
  “也许是。”那医生在旁边点头道:“此法接筋续骨,无有不灵,阁下好好养神,决不会错。”
  “如此我要告辞,但不知诊金多少………”
  “萍水相逢,不取分文。”
  “那么,两位可否留名。”
  医生闻言答道:“在下人称‘医儒李逢春’,至于这位朋友,恕我不能说。”
  “可是这番恩德,我一定要加倍补偿。”
  “医儒”见他一再提起,情意恳切,因此想了一想道:“阁下如果方便的话,不妨替这位朋友办一件事。”
  “请吩咐。”
  “他想找一个人,可惜自己露不得面,阁下行走武林,不妨……”
  讲到“妨”字,怪汉突然一岔,道:“不必麻烦了,我可以等。”
  “何必,你不是惦念贵帮主………”
  怪汉双目一瞪,劲光逼人,医儒自知失言,立刻哑然不语。
  但这两个字,立刻勾起高剑平的好奇心,不禁追问道:“原来尊驾在帮,但不知是那一帮派?”
  怪汉目光一闪,应声答道:“我原是‘洞庭帮’,因为某个原因脱离,其他不好意思说。”
  “讲到帮,只听过‘丐’、‘排’、最大,‘洞庭帮’似乎耳生………”
  “江湖上小帮极多,不足挂齿。”
  “哦。”
  高剑平自知不熟江湖,也不深究,长揖一礼,敬谢二人,然后射出“新州城”,觅地运功疗治。
  可是,他一过城厢,立刻感觉到几双神秘眼睛,似在暗中窥探。
  但少年心性,艺高胆大,就在二三十里外的幽静山谷,独自觅地盘坐,凝神卸气。
  真奇怪!不运气伤口倒不疼,一运功奇痛难忿,好像两个不同的力道,在伤口之上,彼此交战。
  “不对呀,医生和那怪汉决非歹人,想是我不够坚忍。”
  心念下,高剑平咬牙忍疼,一催真元,直朝断筋之处,全力贯去。
  “嗯。”
  一声闷哼,发自喉际,他只感到天昏地黑,眼冒金星,身形向前一栽,竟然神志迷惘,扑倒当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
  武林人特有的那份敏感,仗他一个冷禁,悚然醒来,还不为张开眼睛,已知四面有人,强敌环伺。
  “站住。”
  高剑平发出冷森森的喝叱声,抬头处,绿茵茵的眼芒一掠,已见三十多个僧道,各持兵刃,环立十数丈外。
  “你们来此何干?”
  “你是高剑平吗?”
  “正是。” 坦然答应中,二僧二道,立刻上前三步,那两僧一个雄若金刚,一个瘦如老猿,那两道,一是长须入胸,一是剑眉星目,从气度上看,更是高手中的首脑。
  高剑平一看对方面色骄傲,不由杀心陡起,冷声叱道:“本人已经通名,你们也一个个报上一吧。”
  “嘿嘿嘿嘿。”
  那老僧发出清劲怒笑声,眼芒一扫道:“‘衡山白猿长老’,就是贫衲,那一位和尚,乃是‘少林伏虎大师’,长须道家是‘崆峒追云道长’,另一位是‘武当玉镜道长’。”
  “其他的又是谁?”
  “十大门派代表,用不着个个介绍。”
  “这倒省事,你们来意何在,还没有答复哩。”
  “这倒很简单,乖乖的跟我们走,免得生命之危。”
  “理由是………”
  “魔魂教出没无常,你是第一个落网。”
  “嘿嘿嘿嘿嘿。”高剑平一阵愤怒至极的冷笑,俊面一沉道:“趁本人起身之前赶快滚。进一步难免后悔………”
  “少疯狂。”
  白猿长老傲然反叱,面含冷哂道:“你不受伤也逃不掉,何况还少了一双手,还是束手就缚吧。”
  这句话,触发他一腔怨毒,道:“原来你们是‘丐’帮邀来的,本人可不饶了。”
  “了”字出唇,立见其奇奥身形一弹,直朝对方射去。
  “白猿长老”没料到他快得如此惊人,百忙中,暴移几丈,双掌‘换斗移星’,猛朝胸前一格。
  “篷!”
  一声沉闷掌风声,长老力道无形消失,高剑平左掌如魅,已侵到对方肩际。
  险,险得了极点。
  眼看“白猿长老”命在旦夕,其余三位高手,一齐发招,“伏虎大师”掌似雷霆,猛从斜侧劈到。
  “追云道长”,“玉镜道长”的两枝剑,更加十字一交,疾划胸腹。
  高剑平必须自救,不能伤人,左手一划,反向三人推过去。
  对方凛于他招法怪异,出手无声,大家先退三步,凝招围定。
  “白猿长老”喘过这一口气来,一声号令,指挥在场高手道:“活的不成,死的也好。大家一齐上。”
  对方喝声未完,“高剑平”抢占先着,单掌一轮,迸向重围中射入。
  一场恶剧展开了。
  掌风剑影中,一团奇幻身影,如蝶穿花,一眨眼,已至二十招开外。
  可是……
  剧中,竟无一人倒地,一则高剑平只用单掌,二则对方得到丐帮通知,存心游转,掌剑所指,都对准他不能转动的右手。
  “快走,你的对象是言问天,别跟这些人胡扯。”
  高剑平出招之间,心念一动,似乎受到“闲散山人”
  “擎天魔尊”的心灵感应,立刻暴出八招,打开一条空隙,一弹身,越过山峰,飘然而逝。
  “白猿长老”自认拖延战法很成功,对方虽然脱出。
  他也不在乎,反正一直穷追,绝对可以得胜。于是,三十多道身形,犹似星丸跳踯,紧紧跟随,像怒潮汹涌一般,紧钉在高剑平的背影。
  按轻功来说,高剑平远胜对方,但他怕震及臂伤,不敢太用力,而且疾飘之下,总会留下足痕,因此顿饭工夫后,他四周一望,先扫量一下地势。
  道旁,一位俏丽的村妇,手持药锄竹囊,正在低头采药。
  当她见到人影,一抬头,立刻柳眉轻扬,那对勾魂落魄的眸子,对着高剑平,连盯几眼。“奇怪。”
  高剑平觉得这种眼光很熟悉,不由脚一停,凝眸思忖:“相公,你好像受了伤?”
  磁铁般的声音,充满媚力,也充满着关切。
  高剑平微一点头,表示不错。
  “而且,好像有人在追你?”
  “对。”高剑平好奇心起,干脆站定,提出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伤,怎么知道有人追我?”
  “妾身略知医术?”
  “恐怕武功也不错吧?”
  “武功谈不上,只是相公行色匆匆,想必如此。”
  高剑平淡然一笑,又待发步,但对方面色一变,连忙阻止道:“相公,妾身一个女流,不该管闲事,但从你脸色看来,不但伤在要害,而且……”
  “怎么样?”
  “你被歹人医坏了。”
  “哦。”
  高剑平心头一寒,立发半声惊噫。
  “相公,你如怀疑的话,运功之际,一定奇痛无比,对吗?”
  这一来,他不由不信,但男女授受不亲,他却不便多问。
  对方见状,莲足又移前半步道:“相公如不嫌弃,妾身愿意效劳,但请你不要出招使力,先在林中坐一会,让我诱走进来的群贼。”
  高剑平眼见对方,似乎有份亲切之感,因此下意识的一点头,顺着对方手势,便向树后闪人。
  一眨眼,山道上已现出疾射身形。
  那奇美村妇见状,急向树后的高剑平道:“相公,只要你站着不动,就不致于被人发现,请你记住。”
  “哦。”
  一株树那能藏住人,半信半疑中,他以好奇心情漫声一应。
  “相公任何事情发生,你都不要动,否则对我不利。”
  “本人不动就是。”
  高剑平答应了,村妇也自一弯腰,拾起药锄竹囊,装做寻药模样。
  那时快,说时慢。
  几道疾射身形,一到跟前,齐齐刹住。
  “白猿长老”,“伏虎大师”,“追云”,“玉镜”两道人,再加上丐帮的“礼堂堂主”,已经鱼贯相连,齐至当地。
  一看到丐帮“堂主”,高剑平剑伤未愈,怨毒立生,但心情刚动,立感一股内劲,将他周身护住。
  这股力道,如触电般贯遍全身,使他心舒体畅,怒气全消,甚至连转动的心念都没有。
  于是,他像一个被催眠的人,抱着悠闲的心情,静观变化。
  “白猿长老”等人,灼灼目光一扫四周,立刻注意到采药妇人,但对凝立树后的高剑平,就像不曾看到。
  “哼,真是有眼无珠。”
  高剑平唇边微哂,心中发笑。
  转念中,“白猿长老”已经朗声问道:“请问女施主,你可看到一个少年书生,从此经过?”
  “什么书生。”
  那艳丽村妇缓缓放下药锄,一掠云发,转头反问。
  她的绝代风华,使得五位高手一怔,“白猿长老”不禁寿眉连轩,随将高剑平的年貌细说一遍。
  “嗯,是有这么一个。”
  “人呢?”
  “过去了。”
  “过去多久了?”
  “总有……盏茶工夫吧………”
  “那个方向。”
  “这里!”
  少妇皓腕一扬,沿着大路指去。
  “多谢。”
  “白猿长老”满意的点头,立刻转身,准备离去。
  高剑平冷眼旁观,心中忍不住暗暗笑道:“她倒应付得好,看来这批人都要上当。”
  正思忖中。
  “白猿长老”忽又踌躇不行,目芒一震,沉声问道:“女施主,那书生走得很快,对不对?”
  “不错,是很快。”
  “既然很快,你怎能看清他的衣装面貌?”
  这句话问真厉害。
  高剑平心神一震,暗替少妇担心。
  而少妇也是面色一变,但随即恢复平静道:“我是好意才告诉你,早知道这样麻烦,干脆不讲,反而省事。”
  “老衲问你是凭什么眼见,请你直接回答。”
  “就算是我眼力不错吧……”
  “恐怕不这么简单。”
  “那又怎样?”
  “我相信你是武林高手,故意骗人,别有用意!”
  那少妇闻言,不但不生气,反而嫣然一笑道:“是又怎么样呢?”
  “既然是,我要盘你根底。”
  “凭什么?”
  “就凭十大门派的………”
  “格格格格格”少妇一阵娇媚大笑,打断对方道:“既是十大门派,对我一个女流总不能乱来,老实说,我有正事要办,你们也要追敌人,彼此请便好了。”
  话声中,她竟慢慢转身,背向来人,再不答理。
  这一手,使得“白猿长老”一怔,连说了几个:“你……你……你……”却找不出理由反驳:但是……
  少林“伏虎大师”,却是粗豪心性,早已不耐、见状逼上两步道:“女施主,你再装模作样,我可要不客气……”
  “不客气?”
  少妇头也不回,冷冷说道:“难道十大门派,连男女授受不亲都不懂吗?”
  “你是硬装定了?”
  “随你怎么讲吧……”
  话声未完,“伏虎大师”怒哼半声,手一翻,二指骈立,疾点对方玉背。
  “糟!” 高剑平看那少妇浑若不知,内心骇呼中,原想出招抢救,可是四肢无法动弹,似被无形劲墙贴身裹住。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记巨雷怒吼,发自数丈之外,“伏虎大师”招式一滞,来人回头中,一个褴楼汉子,已射到少妇身畔。
  “哦………”
  高剑平一见来者,心中又是一声惊呼。
  原来此人非别,竟是“新州城”中,代为疗伤的隐名客。
  “他怎么也来了?”
  回忆往事,他的心情更加为难。
  本来他认为对方是个正人,但所谓奇方妙法,不仅治不好他的伤势,甚至不能运力。
  就凭这一点,美丽少妇断定他是歹徒,以少妇的热心助人,当非有意挑拨。
  越思忖,他越觉得不懂,终于暗中决定道:“事久见人心,先看他做些什么?”
  这一串心事,全在霎那间掠过心弦。
  凝眸处,正见“伏虎大师”怒目横眉道:“尊驾是谁?居然出面挡我?”
  “天下人管天下事,难道挡不得?”
  “看来你是她的同党。”
  “素昧生平,从不相识。”
  “那你最好走开,免伤我佛好生之德。”
  “你既知佛门之德,岂能非难妇女。”
  “伏虎大师”不由羞恼成怒,闷吼一声,“摔碑手”重如泰山,立朝对方劈去。
  “砰………”
  隐名客形容褴楼,身手却高,单掌翻处,硬生生回敬过去。
  只见气流嘶啸中,“伏虎大师”脚下一滑,划出尺多长的足痕,对方却纹风不动,稳如山狱。
  俗语说:“真人不露像。”
  这一掌,不仅内力深厚,连手法也不似寻常,非但“白猿长老”等触目惊心,那绝美少妇,也以神秘眼光暗地一瞟。
  “且慢。”丐帮礼堂堂主,久走江湖,对来人似有印象,却又想他不起,于是么乘机上前道:“这位朋友别生气,我们并非歹人,念在武林一脉,可否将姓名见告。”
  “我无姓无名,也无门无派,阁下不必盘问。”
  “朋友不说,在下不敢勉强,只是‘魔魂教’这名字,你大约总晓得?”
  “嗯,我有点晓得。”
  “令日我们为追教中凶手而来,尊驾何必拦阻。”
  “难道她是‘魔魂教’?”
  “那倒不是。”
  “然则谁是?”
  “高剑平。”
  “哦!”
  隐名客双眉一挑,面色连变。
  “看样子,朋友明白缘由,不再袒护了。”
  “正相反。”
  “高剑平决非‘魔魂教’。”
  “朋友能担保吗?”
  “能!”
  “可是我也有证据。”
  “什么证据?”
  “高剑平擅闯丐帮总坛,谋杀了帮主。”
  “哦”隐名客这次惊噫声更响了,但眼光一闪,冷笑声道:“这是你们帮中的事,我讨它毫无兴趣。”
  “你的兴趣是………?!”
  “不让你们伤他毫发。”
  “呵,我倒明白啦。”
  “明白何来?”
  “原来朋友也是‘魔魂教’。”
  “放屁!”
  隐名客狂怒之余,破口叱骂,丐帮堂主“赵承恩”,纵是江湖老手,也忍不住这口气,不禁冷冷笑道:“好吧,连你一起拿下,倒看是不是。”
  这关头,双方运功立式,如箭在弦,已成一触即发之势。
  但美少妇却又飘然转身,“格格”一笑,玉掌连摇道:“大家别闹,妾身刚才儿句戏言,惹出这多麻烯,真正抱歉。”
  她的态度竟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各派高手,自是惊奇,高剑平亦是一头玄雾。
  但这,一群人中,唯有隐名客和少妇本人,态度最冷静,似乎各有一个坚定目的、不受任何影响。
  这时候,“白猿大师”怀疑地问道:“女施主,你到底开什么玩笑,现在总该表白一下。”
  “你们要找的那个高剑平,真的过去了。”
  讲到“过去了”,隐名客目芒斜射,正盯住树后的高剑平,似乎他独具双眼,已然看破。
  可是“白猿长老”浑若不知,总是追问道:“真是直向大路而去吗?”
  “不,他越过了这座山。”
  少妇答应中,伸手所指,正是高剑平身后山岭。
  “那你刚才怎么说谎?”
  “妾身看他是年少书生,诸位却威猛骇人,所以怕他吃亏。”
  “现在呢?”
  “他既然是歹人,我当然不袒护。”
  “那么,此山通往哪里。”
  “山岭之后,有两条大路,指路石碑标有地名,至于他走哪一条,我可不知道。”
  “这话可靠?”
  “如果不信,我可以带你们过山一看,要有谎言听,听凭诸位发落。”
  “好!”
  “白猿长老”沉声一应,回头中,又见其余高手,先后到来,心想人多无妨,便即高声道:“大家分两批,一批跟我和‘伏虎大师’过山,一批跟‘赵堂主’和两位道长留守。”
  分派既定,少妇莲足一移,缓步徐行,迈向山顶。
  因为她慢,“丐帮赵承恩”和“追云”、“玉镜”两道长,只好耐性等候,“赵承恩”锐利的眼光,自然而然,盯上了隐名客。
  “此人面熟得很………他是哪一派?”
  凝视中,“赵承恩”思潮起伏,想从记忆中找出对方身份。
  直等到“白猿长老”等人翻过山头后,他忽然眼神一震,似乎是朝隐名客道:“你别装假,我已经想起来了。”
  隐名客见状一怔,他自知身份已漏,但表情仍极镇静。
  “砰!砰!砰!” 一阵清晰至极的掌风声,突如炎夏的惊雷,起自山后,其中更以惊叫惨斯,显然已发生意外。
  那时快,说时慢。
  “赵承恩”一听口音,立知“白猿长老”中伏,于是一言不发,双掌齐开,直取隐名客生死要穴。
  隐名客似已猜到这一招,以更快的速度掌一扬,红光如电,眩人心神,赵承恩闷哼一声,口呛鲜血,倒退八尺。
  “真……真是你。”
  “不错!”
  隐名客满面怨毒,牙缝进声,双掌中进出暴雷似的巨声,又向仗剑截来的两道硬劈。
  高剑平见他出手辛辣,大有不留活口之心,疑骇中,下意识真元一提,才知道绕身力墙早已消失。
  “隐名客来历很怪,可是我有言在先,总得帮一手。”
  心念中,其他各派代表人,早自八面围攻,齐以撼山栗狱之势,狠狠攻上。
  隐名客饶是要害,在围攻下,也显得力不从心,高剑平奇奥身法一弹,对方身影都看不清,他已招快如风,劈倒了五名强敌。
  他这突然一声,不亚于天神下界,鬼魅现身,“玉镜”、“追云”一分心,齐感一个寒噤,均被掌缘扫中。
  “快退。”
  “丐帮堂主赵承恩”强忍伤痛,暴吼一声,来人一挟“玉镜”,“追云”,纷朝来路飘退。
  高剑平不想穷追。
  隐名客目芒如火,怨毒未平,但也忍怒不赶,迳自转过身宋,回向高剑平瞠目盯视。
  “阁下倒底是谁?”
  高剑平想起种种可疑,森然发问。
  “我就是我。”
  隐名客阴恻一笑,暴出冷招,比电还快。
  高剑平大感意外,火速后撤,同进左掌疾圈,护身蔽穴。
  可惜………
  他慢了一步,喉间发腥,血箭冲天,火一般的劲道,震得他胸头奇痛。
  “你人面恶心,原来害我………”
  “…………”
  对方并不答话,怨毒骇人,催功立掌,又待欺上。
  高剑平俊面一扭,他自知伤上加伤,功力减半,可是这隐名客,非杀不可。
  场中,杀机密布,悚人毛发,对方充满自信地步步移的,他却宁折不弯,决不后退。
  “砰!”
  怒海鲸波,热波逼人的掌风一卷而来,他拼着十二成力气,单掌硬对,正感压力难忍时,早先护身劲气,忽又再度出现。
  “呼!呼!”
  对方如山掌劲,使他滑退半步,又噎出一大口鲜血。
  但那自生而来劲墙,终于将他撑住,虽然稍慢一点,总算免了大险。
  下意识中,他感觉美艳少妇来了。
  于是横移三步,目光一扫,当真猜得不错。
  这一来,隐名客和少妇,面面相对,四目交投。
  少妇面似秋霜,美中带煞,显然芳心痛恨。
  隐名客也是脸皮抽搐,杀机怒气愈浓厚,终于咬牙进声道:“嘿嘿,原来你……”
  你字未完,少妇阴恻一笑,打断对方道:“阁下,你这漏网之鱼,还敢找死。”
  双方这句话。
  显然已猜出彼此的身份。
  高剑平置身其间,倒是越来越不懂。
  武林中却在追寻“魔魂教”,疑神疑鬼,却找不到一个真的,眼前这两人,大约又是这个想法。
  可是………
  他们两人谁是邪教?但是想到隐名客暗出冷招,他不禁狂怒攻心,伤痛下,身形一移,再度左掌一圈。
  但出人意外的,一股柔和劲气,无声射来,朝他脑后穴上,暴然点落。
  “咚………”
  高剑平一个跄踉,仆地倒下。
  在昏迷的霎那间,他知道这是少妇点的。
  惊!骇!怨!怒!一齐闪过心头,可是他已失去知觉。
  时间,在黑暗中飞逝。
  他感到一股真力渗遍穴道,而更奇怪的是,竟然力透臂伤,毫无痛苦。
  高剑平惊奇而醒,双目暴睁。
  就在同一时间,对方真力如电,撤出他的体外。
  一眼看去,高剑平触目惊心。
  因为身畔之人,就是掩护过他,而后又点倒他的少妇。
  “你……”
  “不错,是我。”
  “刚才为何偷袭?”
  “我怕你心性高傲,再去和那怪客纠缠。”
  “这样说你是好意?”
  “当然。”
  交谈中,高剑平一瞥右臂,发现已经重新包扎,伤口处,去腐生新,有了麻痛的感觉。
  “这是我替你包的。”
  “多谢。”
  高剑平异常的感动,称谢说道:“想不到你的内力高绝,医术奇绝,我倒看走了眼。”
  “我早说过,隐名客是故意害你的。”
  “素不相识,为什么加害?”
  “不知道。”
  “他就是‘排帮’余党,‘四大护法’之一。”
  “姓名是……?”
  “神手邓斌。”
  “哦,哦,原来如此。”
  高剑平恨声切齿,难怪“闲散山人”要他追杀“排帮帮主言问天”,原来这一帮恶性深重,罪不可赦。
  心念中,又见少妇面泛苍白,呼吸不匀,不由慰问道:“大嫂,你是替我医伤,损耗了内力。”
  “不……不是。”
  “那么是……?”
  “是和‘神手邓斌’过招所致。”
  “他的功力这么高。”
  “论武功并不怎样,但‘排帮’总有邪功,能够伤人精气。”
  “对。”
  高剑平略一回忆,想到“神手邓斌”出手奇奥,隐夹风雷,不仅十大门派难于抵挡,对自己尤有克制之力。
  “你的恩德我永不忘记。”
  高剑平一跃起身,谢道:“但我要事在身,必须告辞了。”
  “且慢。”
  少妇突地一拦,满面关切的道:“你不能这样就去。”
  “为什么?”
  “你的伤势本不严重,早遇上我,半天工夫即可医好,但被‘神手邓斌’这一害,必须静养半月。”
  “难道还要麻烦你不成?”
  “那倒不必,你自运本门内功就行,并且我怕‘排帮’余党寻仇。坦白说,‘四大护法’如果来两个,我可能要败。”
  “如此大嫂请便。”
  “请别叫我大嫂,如不嫌弃,叫声大姐。”
  “你还不曾出嫁?”
  “订过婚,但是……”
  “怎么样?”
  “未婚夫死于‘排帮’之手。”
  “哦。”
  高剑平剑眉,一立,目露绿光,道:“这笔仇我一定替你报。”
  “很感谢,但你这半月之内,一定要避开外人,否则伤势再发,我的心意和希望都完了。”
  “是,大……大姐,小弟接受忠告。”
  少妇闻言,绽出媚力无比的笑容,如磁吸铁,使得高剑平俊脸飞红,心头怦怦,如受电一般。
  “平弟……”
  “是。”
  “我有一个意见。”
  “请说。”
  “为姐本想就此分开,可是,你要伤势快好的话,最好……”
  “最好怎么?”
  “暂到我家调养。”
  “这个……”
  高剑平眼见对方桃腮微赤,娇羞万分,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本来嘛,孤男寡女很不方便,但,我相信你是正人君子……”
  “君子不敢当,但小弟心无邪念。”
  “既然无邪念,可以跟我去。”
  “是吗……”
  对于这位少妇,高剑平见面之际,便有一种微妙的感应。
  对方的恩,对方的情,都极令人感动,何况自己心中纯洁,倒不必假装道学,故作姿态。
  他心里答应了。
  少妇心机灵巧,早已看穿,明媚如春的笑容一现,伸出白嫩豆满的纤手,娇声低唤道:“平弟,咱们走。”
  高剑平点头之中,立感温香软玉,又嫩又白的丝手,轻握住他的手腕。
  一股微妙的电流,使他微微一噤,这种神秘的感触,是他一生所未遇到的,于是步法一移,双双如彩凤腾空,飘离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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