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秦紅 Qin Hong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36年)
風雲雨雪情
  作者:秦紅
  因為兩位武林前輩都喻大師於醉施道長的紛爭,而導致三年後的一場比武,但他們卻誤打誤撞的收了同一位弟子區冉,而區冉為報滅門之仇到處尋找仇傢,二位前輩也因區冉的原故而和解。最終區冉找到了滅門仇傢劫沒有想到是自己的親爹而痛不欲生,原來區冉的爹為了除去江湖上的禍害纔這樣做,但也傷害了許多武林同道,而滅門之災是受朝庭所害。江湖恩怨何時了,區冉的爹不能原諒自己的過失而自盡,然紛爭的江湖……
  第一章 風雲雨雪令道佛
  第二章 憨頭傻腦不知福
  第三章 吊兒啷當公子哥
  第四章 任人追殺俠女助
  第五章 玩性太重藝難成
  第六章 上京查兇百足門
  第七章 查到賊蹤又斷絶
  第八章 為何倒黴是我
  第九章 怪老頭何許人也
  第十章 忘年之交福緣厚
  第十一章 誓不兩立天元幫
  第十二章 靜待英雄會揭曉
  第十三章 無冤盟主頭上戴
  第十四章 計誘主兒鬥神嘴
  第十五章 錐形鏢殺人無形
  第十六章 連破三關孤女幫
  第十七章 強迫中奬練絶藝
  第十八章 過關斬將真相白
第一章 風雲雨雪令道佛
  清晨的竹林,一片清新。
  淡淡的薄霧,籠罩着整片竹林。遠望,遠望,猶如被蒙上了一層白紗。
  一名老者,頭戴道冠,身着灰色的八卦衣,手持拂塵,在霧氣中悠閑地踱着步。
  走進竹林深處,老道的那些已花的鬍須上,已沾滿了清晨的露水。
  穿出竹林,眼前豁然開闊,一道山坡,橫現在老道的眼前。
  老道擺動了一下拂塵,舉目環視一遭。
  一名身披袈裟,年紀約莫在七十上下的老僧,靜靜地坐在地上,微垂眼皮,看樣子,是在調息。
  老道幹咳了一下,道:“啊,都喻大師,沒想到你來得比我還早,哈哈哈……”
  都喻大師睜開雙目,道:“醉施道長,貧僧這廂有禮,道長,不瞞你說,我在這兒已等了你近一個時辰了。
  醉施道長道:“是嗎?啊,這些年過得可真快,似乎在一轉眼間就過去了。”
  都喻大師道:“何談這短短五年,即使是五十載又怎地?道長,看看你的鬍子,再想想年輕之際,你會有另一種感覺的。”
  醉施道長道:“不錯,可是有一樣,不知大師這五年來,修行上是否有長進?”
  都喻大師道:“長進倒不敢說,可是有些東西,以前不知道,現在我已明白了。” 醉施道長笑道:“那,是不是你認為應該贊同道比佛高的觀點?”
  都喻大師道:“不,你錯了,我認為,五年前我們是平手,可是五年後的今天,可就不同了。道長,你不妨先說說看,這五年來,你又有什麽新的論證,來證明道比佛高?”
  醉施道長道:“首先,我認為,從孝道上講,你們佛教便不如我們的道教。”
  都喻大師微笑道:“此話怎講,道長,你還是坐下來慢慢地談。”
  醉施道長坐在都喻大師對面,道:“古訓上說,身體發膚,乃是父母所給,不能毀傷的,而你們都要剃光頭髮,違背了古訓,乃是不孝之一!”
  都喻大師道:“之一那麽之二,之三又是什麽呢?”
  醉施道長道:“這不孝之二,福,莫過於有繼嗣,不孝,莫過於無後,而你們卻拋拚妻子,捨盡財物,或者說是終身不娶,違背了福孝之行為也!”
  都喻大師哈哈笑道:“道長,你這就錯了,照你所說,這頭髮是父母所給,剃不得的,那麽,滿街的剃頭匠是幹什麽的?”
  醉施道長微微一怔,道:“這……”
  都喻大師繼續道:“你說無嗣無後為不孝,我們和尚拋下妻子,或者不娶,那請問:“你們道教允許有妻室嗎?”
  醉施道長想了半晌,道:“好,這一輪算你贏了,你說,你有何證據,說佛比道高?”
  都喻大師道:“佛教,講的是大徹大悟,以智慧來通曉世間萬物,至於說到孝,我們佛教認為,在傢奉法,是順化的俗尼,故應有父子之親,而出傢則是方外之賓,其宗旨在於體報求宗,而求宗則不應存身順化,所以,應該遁進雙俗,除去世俗上的恩愛禮義!”
  他看了一眼醉施,繼續道:“不像你們道教,完全依靠迷信,弄些鬼怪來惑人,還刻意地將‘孝’片面理解。”
  醉施道長道:“你說我們道教註重迷信,那請問,你們朝中設那麽多泥做的佛像幹嘛,當真有用?你說我們片面理解孝道,那請問,去除了恩愛禮義,何談孝道?”
  都喻大師語聲哽噎地道:“這,這……你強詞奪理,怎能將我們的佛教與你們的鬼怪相提並論?”
  醉施道長笑道:“哈哈哈……大師,你怎麽說起小孩子的話來了,不過這也難怪,我中土之人稟氣清和,含仁包義,那似你這等外來教派的教徒,稟性剛烈,貪欲忿戾,不如人卻從不承認!”
  都喻大師道:“別得意過早,中土之人性格粗野,蠻橫難訓,哪,你中土,愚蠢之輩比比皆是,這,你恐怕在平常也都能耳聞目睹吧!”
  醉施道長捋捋鬍須,將手中撣塵揮了揮,笑道:“呵呵呵!大師,佛教乃是出於夷狄之輩。不像中土之人,飽學之士遍及天下,農耕織紡譽滿四方,似這等頭腦簡單的夷狄之教,無論如何,也比不得道教。”
  都喻大師道:“道長,你這話可是大錯特錯了,須知禹出生於西羌,舜則出生於東夷,這兩處都是夷狄之幫,卻出了這兩位聖人,這你怎麽解釋?況且道德的修行,遠需要選個好的所在?”
  醉施道長道:“這……我暫時保留我的話,敬請尊駕往下說。”
  都喻大師道:“不是我小看你們道教,你們教下弟子,時有助紂為虐,為害江湖之人,本是天下太平,可是你們教徒卻時時興邪風,鬧得天下腥風血雨,不得安寧!”
  醉施道長聞言,臉頓時漲得通紅,道:“你不要自鳴得意盡往自傢臉上貼金。我時常能看到,你們佛門弟子,飲酒吃肉,女淫搶劫,做盡了天下間所有的壞事!”
  都喻大師雙目陡睜,道:“什麽,你盡敢無中生有,誹謗我教聖名,你這等鬼教之徒,對你這話,老衲非得為本教洗刷這等不白之冤。”
  說罷,他從地上一躍而起,雙手合十,怒視着醉施道長。”
  醉施道長呵呵笑道:“大師,想同我比武是不?好,我奉陪,今天,我非得證明給你瞧不可,道教就是高出你們佛教!”
  醉施道長身子一旋,站起身,右手提着撣塵,默默地瞧着都喻大師。”
  相持片刻,兩人同時大吼一聲,各出左掌,虛拍對方。
  “轟”的一聲巨響,兩股掌風在半途相撞,激起陣陣餘波,蕩得地上的小草不停地擺動。
  兩人誰也沒有後退半步,依舊站在原地,註視着對方。
  相持約有一盞茶工夫,都喻大師一聲輕嘯,右腳跨上一步,同時,身體左轉,右拳橫貫醉施道長左耳根。
  醉施道長也不示弱,左臂屈肘,抓住橫貫而來的拳頭,右臂一屈,以肘頂嚮都喻大師的右胸。
  都喻大師略往後一欠身,右臂嚮下一滑,化開醉施兩掌,突然嚮右轉動身形,右拳隨即橫聲醉施道長的右耳根。
  醉施微微一笑,以右掌抓都喻的左手,左掌同時往上一架,架住都喻的右臂。
  都喻大師一抖右臂脫開醉施的雙掌,右拳嚮下,截擊聲嚮醉施的腹部。
  醉施道長左掌擋住對方擊嚮腹部的拳頭,右掌疾拍嚮都喻大師的襠部。
  都喻大師也不怠慢,左拳立刻變掌,架住醉施的右腕,同時,掌嚮外外旋,嚮下劈醉施手腕,同時,擡右腳朝醉施道長的右腿彈踢。
  醉施道長伸掌急嚮後躍出半步,右掌嚮下,拍擊都喻的腳面。
  都喻大師立刻撤回右腳,身體右旋,右臂掄圓了,砸嚮醉施的頭頂。
  醉施道長側身閃過,轉到都喻大師的左側,右掌雙拳,砸嚮都喻大師的腰眼。
  都喻大師長嘯一聲,拔地而起,人在空中,雙腳交替,直踢嚮醉施道長的面門。
  醉施道長也非等閑之輩,一矮身形,避開對方的腳,同時右手並指如戈,點嚮都喻大師的涌泉穴。
  都喻大師急忙在空中收腳翻身,落在醉施的道長的身後,頭也不回,擡右腳,踹嚮醉施道長的後心。
  醉施道長疾一轉身,雙掌變爪,去抓都喻大師的腳踝。
  都喻大師收腳換招,身形嚮右一斜,看似人將倒地,實則暗藏殺機,就在倒地的一剎那,雙掌揮動掌風,拍嚮醉施的前胸。
  醉施道長見掌風飄飛,急忙飛起身形,雙掌嚮下一拍,從側面蕩開掌風,在人將落地之際,醉施一揮左掌,擊嚮都喻頂門。
  都喻急忙起身形,以右掌相敵。
  兩股內力,在空中相撞,醉施因腳離地面,無處生根,故而身形嚮後翻出一丈來遠。
  都喻不等醉施喘息,便縱身上前,左掌在前,右掌在後,一連打出三掌掌帶着十成勁道,拍嚮醉施的周身要害。
  醉施不急出掌,立刻反彈數步,避開都喻的凌厲攻勢。隨即,醉施一聲沉嘯,人如一道閃電,射嚮都喻。
  一剎間,醉施拍出十餘掌,硬逼都喻迫退一丈開外。
  兩人自日三竿時鬥起,直至正午時分,誰也未露半點敗相。
  倏然,兩條人影各自分開,相對而視。
  都喻大師望着醉施,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道長,我看時間已不早了,我們這樣打下去,終究不是個辦法,不如我們另尋良策。”
  醉施擡頭看看天空,道:“也好,但不知尊駕有何良策?”
  都喻道:“道長,我有一拙見,不如我們一人收個俗傢弟子,三年後,再在這裏一分高下。”
  醉施點頭道:“此法甚好,可是收徒也並非不可做手腳,不如我們同時在此處做塊令牌,挂在竹林中,然後告之江湖中人,若誰得令牌,方可收誰作徒弟”。
  都喻點頭道:“此法甚好,那我做紅牌,你作白牌,以作區分。”
  醉施道:“好,不過,我得給白牌起個名,就叫‘風雲令’吧!”
  都喻道:“那我也效仿,就叫——‘雨雪令’。”
  兩個相互看了一眼,呵呵笑了起來。
  和煦的陽光,灑嚮四方。
  寬闊的官道上,走着一名四十來歲的大漢及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
  這中年人,身着白衣,黑黝黝的臉龐上,烙着飽盡風霜的痕跡。
  小夥子,頭戴公子冠,身着棉袍,手裏提着衹鳥籠,走起路來,甩着膀子,一副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樣子,一望便可看出他是個公子哥。
  走了一程,中年人道:“區少爺,我們走快點,今天趕不到傢,我們可得多受責駡之苦了。”
  那青年道:“餘護院,你又來了,一路上總是嘮叨個沒完,你想想,每次我區冉犯了錯誤,總是推給你的嗎?”
  說罷,他歪着腦袋,逗着籠中的百靈鳥。
  逗了半天,那百靈鳥就是不吭一聲,在籠中衹是亂叫。
  區冉搖搖頭,道:“這鳥真笨,我叫了半天,它總是不肯學,還號稱百靈,我看,這鳥連雙麻雀都不如!”
  餘護院道:“少爺,別怪我多嘴,你這麽關着它,他失去了自由,哪還有心思唱歌呢,即使是唱,那也是哀調。”
  區冉,一側臉,道:“是嗎?噢,原來是這麽回事,它這是和我卯上勁了,好,我就是不放它,哪怕是哀調,我也要聽它唱一唱!”
  餘護院搖搖頭,道:“少爺,這恐怕不好吧,你想,如果它至死也不叫一聲,你還得供它吃喝,這,未免有點……”
  區冉道:“不怕,我今年纔二十一歲,而且傢財萬貫,我一有時間,二有金錢,我就不信,我就這麽養它二十年,它也不咕嚕一聲。”
  餘護院嘆口氣,心道:“呵,咱這少爺倒好,跟一雙小鳥卯上了!”
  兩人走出十來裏地,遠遠望見一處小鎮。
  區冉道:“我說餘護院,不如我們今晚就住在這座小鎮子上,待明日一早再起程回傢。”
  餘護院道:“少爺,這恐怕不行吧,老爺吩咐我們出去五天,可是現在已經……”
  區冉揮揮手,道:“哎,不管他,不就是超出三天嘛,沒關係,反正現在我爹管不到我,我愛玩幾天就玩幾天!”
  餘護院道:“這……這不太好吧,萬一……”
  話未說完,前方走來二名身背大刀,青,衣蒙面的大漢,走到近前,其中一名蒙面人間道:“喂,請問你們是不是區府的少爺和護院?”
  區冉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們一陣子,疑惑地問道:“閣下是誰?找本少爺有何貴幹?”
  蒙面人仰面狂笑一陣,喝道:“你果然是區府的小紮種,好,老子今天就送你去見閻王!”
  說罷,掄刀便要砍。
  區冉見勢不妙,拔腿便往後跑,邊跑邊道:“餘護院,快頂住他們!”
  餘護院二話沒說,抽劍撲嚮那兩名蒙面人。
  兩名蒙面人對視一下,抽出大刀,一前一後,夾擊餘護院。
  餘護院毫無懼色,指前打後,指上攻下,一柄長劍,化作條條銀虹,一時間,那兩名蒙面人竟也奈何不了他。
  躲在石頭後面的區冉這時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見餘護院已將兩名蒙面人截住,且有略占上風之勢,便索性大膽地轉了出來,將鳥籠放在石頭上,人倚着石頭,悠閑地看着。
  看着三人打了近三十個回合,區冉見餘護院頗占上風,便朗聲笑道:“哈哈,你們這兩個笨熊,連二打一都鬥不過人傢,還說要殺我,嘿嘿,這人哪,吹起牛來簡直不要臉。”
  兩名蒙面人斜眼看了看區冉,相互使個眼色,齊聲吶喊,連連發動攻勢,硬將餘護院迫退數步。
  就在餘護院被迫退的瞬間,一名蒙面人持刀指到區冉身旁,揮刀砍嚮區冉的腦門。
  區冉沒料到蒙面人會來這麽一手,嚇得他狂叫一聲,閃身躲到石頭後面。
  他算是勉強躲過去了,可是那把鋼刀卻無情地劈碎了他的鳥籠,將籠中的百靈鳥斬為兩截。
  區冉躲在石頭後面,正巧被鳥血濺了一頭。
  他以為頭被砍傷,忙叫道:“喂,大哥,別砍了,別砍了,我投降,我投降啦!”
  說罷,從石頭後面轉了出來。
  蒙面人以為他在玩弄什麽花招,忙以刀護胸,雙眼逼視着他。
  區冉站出來,一眼看見石頭上的鳥的屍體,雙目頓時充血,他大聲吼道:“喂,你竟敢謀殺我的百靈鳥,我,我殺了你!” 話音甫落,區冉狂舞雙拳,瞪着眼衝了上來。
  蒙面人見他這般模樣,心中一愕,不由的往後退了半步。
  待蒙面人緩過神,正要揮刀上前之際,餘護院的長劍已然由他身後洞穿了他的胸膛。
  那蒙面人身子一挺,遠未來得及慘叫,雙眼便已翻了上去,見閻王去了。
  我讓你殺,我讓你殺,小爺今天非踩碎你!踏了幾腳,區冉覺得有點纍了,這纔撣撣雙手,啐了那人一口,方纔轉身去看他的寶貝……百靈鳥。
  他將百靈鳥的已經分成兩半的屍體拚起來,用手扒了個小坑,哭喪着臉,道:“小鳥啊,你也真夠慘的,遠未來得及叫上一聲,就這麽死了,我真對不起你,現在我將你埋在這,以免讓別的動物吃了,你別怪我啊!”
  說罷,將百靈鳥埋在坑內。
  忽然,一聲慘叫,傳入區冉的耳中。
  區冉心中一驚,顧不得再對小鳥說什麽了,急奔過來,大叫道:“餘護院,餘護院!”
  餘護院正悠閑地擦着劍上的血跡,聽區冉如此急促地叫他,忙問道:“少爺,又有什麽新情況?”
  區冉長舒了一口氣,道:“唉,你還活着,我當你死了呢!”
  少爺,你在說什麽?區冉道:“別提了,那傢夥慘叫的聲音,同你的聲音很像,剛纔我以為你出事了,着實將我嚇了一跳!”
  餘護院道:“多謝少爺關心。”
  區冉擺擺手,道:“餘護院,我勸你以後說話時換一種聲音,免得日後又有誰的慘叫聲像你的聲音,到那時,我非給嚇出心髒病來不可!”
  餘護院苦笑一下,搖搖,嘆道:“唉,少爺,別說了,還是趕緊趕回去的好。”
  區冉道:“哎,先別急,這兩個傢夥蒙着臉偷襲我,將我嚇得不輕,我得看看他們是什麽人?”
  說罷,他走到一名蒙面人的屍體旁,揭開他的蒙面布,看了看,驚道:“喂,餘護院,你來看,這人臉上刺了條紅色蜈蚣!”
  餘護院上前一瞧,驚道:“啊,原來這人是百足門的弟子,少爺,快看看那邊的那個!”
  “餘護院,這人臉上也刺了一條蜈蚣,和那傢夥的一模一樣。”
  餘護院聞言,手托下巴,自語道:“怪事,這些人到這兒來攔截我們,作什麽,莫非……”
  區冉道:“餘護院,莫非什麽?”
  餘護院一拍巴掌,急道:“少爺,我們趕緊回去,若我判斷不差,老爺此刻一定有危險。”
  區冉一驚,嚷道:“喂,餘護院,我們區傢素來對你不錯,你幹嘛如此詛咒我爹?”
  餘護院道:“少爺,不是我詛咒老爺,這百足門乃是近幾年來江湖上剛成立的一個專幹殺手的門派,他們既然攔截我們,那一定也會去找老爺的麻煩的!”
  區冉斜着眼道:“是嗎?你,你別是騙我早一天回傢吧?那樣你可以早一點落得個輕鬆了。”
  餘護院道:“少爺,你……你怎麽這樣說我,我……我要是有此心,我……我不得好死!”
  區冉忙道:“喂喂喂,餘護法,你可別發此毒誓,我區冉膽小,看不得人自殺的,好啦,算我怕了你,快上路吧!”於是,兩人立刻動身,穿小鎮,過村莊,一路上馬不停蹄,往洛州趕去。
  第二天下午,兩人終於趕到了洛州城內。
  區冉張着大嘴,拚命地喘氣道:“餘……餘護院,我……我吃……吃不消了,我……我要吃飯。”
  說罷,他一步三搖晃地朝路邊的一傢飯店走去。
  餘護院一把拽住他那身已布滿灰塵的長袍,道:“哎,少爺,都到傢門口了,這些時間還撐不得?難道說傢裏的飯菜沒有這兒的好吃?”
  區冉慢慢地轉過身子,用無神的眼光瞧着餘護院,道:“餘護院,我餓得不得了,你瞧我,一天一夜,整整瘦了三圈,你還是讓我吃點吧!”
  餘護院道:“少爺,你振一振精神,我們就快到了!”
  區冉無力地擺擺頭,忽然把眼一瞪,叫道:“別攔着我,我要飯吃”!這一嚷,周圍的過往行人都將目光集中到他們身上。
  有個老太太用手指着區冉,冷冷地道:“哼,現在這些要飯的,可不得了羅,連吃都吃不飽,還穿這麽好的衣服。”
  一位中年女子道:“是啊,不過,最討厭的就是那中年漢子,人傢要飯,他卻不準,真是鐵石心腸!”
  又有一位稍年輕的女子,揮動一下手中的香扇,眉飛色舞地道:“你們呀,還都沒有看出來,這中年人呢,肯定是這小夥子的父親,肯定是他不讓兒子吃飽飯,兒子纔出來要飯的,你們沒聽這小夥子大嚷着他去要飯吃嗎?”
  經她這麽一說,不少人似乎立刻明白了一切,紛紛指着餘護院,有的啐口水,有的直駡他缺德。
  區冉環視這些不停合起的嘴,尷尬地看看餘護院,一仰臉,大叫道:“你們別說啦!都給我住嘴。”
  所有的人都立刻閉上了唾液紛飛的嘴。
  區冉左看看,右瞧瞧,怒道:“你們當我是什麽人?我是知府的兒子!我是區冉公子,你們知道不知道!這人是我的老師,你們這些刁民,別的事不去幹,在這嚼舌頭倒挺精神的,誰再亂說,我揍扁誰!”聚人一聽來頭不小,個個都不敢喘大氣,膽大的,吐一下舌頭,灰溜溜地走了,膽小的站在原地不住地打抖。
  那位稍年輕點的女子忙跪下道:“賊民不知是衙內,多有得罪,請衙內高擡貴手,莫怪罪賊民。”
  其餘兩名女子立刻跪倒在地。
  區冉一掉袍袖,道:“這飯不吃了,餘護院,我們回去!”說罷,兩人揚長而去。
  走沒多遠,區冉老是覺得後面有個人跟着,猛一回頭,見是個十來歲的小叫花子,膽怯怯地站在離自己僅有十來步的地方。
  區冉盯着他看了片刻,和氣地問道:“小兄弟,你跟着我幹嘛?該不是肚子餓了?”小叫花搖搖頭,道:“衙內老爺,我不是餓了,我覺得你人好,所以,我想和你說件事。”
  區冉問道:“什麽事?來,走近點說。”
  小叫花往前挪了幾步,道:“衙內老爺,我這兩天經過府衙,看見裏面住的人好象換了,他們還都蒙着臉。”
  餘護院一驚,忙問道:“小孩,你說的是真的?”
  小孩點點頭,道:“是真的,我爹說,那些蒙面人是壞蛋!”
  區冉忙道:“你爹?你爹他,他在哪兒?”
  小孩不說話,轉身拐進一處巷子,抓出一個三十來歲的衣衫襤褸的男子來。
  那男子一見區冉,忙跪下道:“小民拜見衙內!”
  區冉道:“起來起來,你說說看,府衙內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男子道:“稟衙內,小的兩天前討飯路過府衙,見門口沒有守門,便壯着膽去推開府門,想進去拾些什麽的,可是剛推開門,立刻被一名蒙面人打了一巴掌,當時他伸手想抓我,撕破了我的衣服,幸好我跑得快,纔僥幸逃脫。”
  餘護院急問道:“那人穿什麽顔色的衣服?”
  那男子道:“是青色的,我當時逃跑時,感覺到裏面好象不止一人。”
  餘護院驚道:“不好,少爺,我們趕快回去!”
  區冉點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給那男子,道:“這錢給你,開個店,也好養活兒子,別讓兒子長大是個廢人!”
  說罷,他隨餘護院急往府衙跑去。
  來到府衙門前,區冉看了看周圍。
  一切依然井然有序。
  府衙門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府衙上,兩雙大燈籠依然如故,紅漆的大門緊閉着。
  衹有一點不同,衙門口的大鼓上落滿灰層,且衙門口的守門值事也沒有。
  區冉道:“餘護院,我沒有看出有什麽異樣,那叫花子會不會衹是來騙錢的?”
  餘護院道:“不會的,我看不是那麽簡單的,不如我們由後院翻墻進去!”
  區冉道:“喂,你想摔死我,我不會翻墻的!”
  餘護院道:“少爺,有我在,摔不着你的,走,去後院。”
  後院,地處偏僻,背臨一條小巷,且院墻既高又大,一般人是別想翻過去的。
  區冉擡頭看看院墻,道:“餘護院,我看我還是不進去的好,我怕我若有個三長兩短,你不好和我爹交待,不如這樣,你上去看看有什麽異常,告訴我一聲就行了!”
  餘護院看看他,也不吭聲,猛然將他往腋下一夾,縱身躍上院墻,緊接着又是一個翻身,進了府衙。
  餘護院將區冉放下,道:“少爺,小心點。”
  區冉看看自己身上,道:“啊,幸好沒事,否則,你可得吃不完兜着走了。”
  說罷,他四下看看,一攤手,道:“你看,這明明沒事的,唉,白被別人騙走了五百兩銀子。”
  餘護院輕聲道:“少爺,別嚷嚷,我看,還是小心為妙。”
  說罷,他警惕地邊環顧四周,邊嚮前院走。
  區冉跟在他的身後,像玩遊戲似的,東看看,西望望,還不時地原地轉上一圈。
  沒走多遠,忽聞一陣大笑之聲,從花房內走出一名長發披肩手持齊眉棍的黑面漢。
  區冉一驚,忙問道:“喂,你是誰,我好象不認識你,你到我傢來做什麽?”
  說話間,區冉一眼瞧見那人左邊面上刺着有一條青色的蜈蚣,他建微然一愕,忙指着他又道:“你,你是……”
  那人縱聲狂笑,連拍了三下巴掌。
  隨着掌聲,從前院奔出二十名蒙面人,個個手持鋼刀,將兩人團團圍住。
  區冉轉了個圈,一挺胸,道:“喂,你們這是幹嘛,這麽多人圍着我,是不是怕我打不過你們?”
  黑臉漢哈哈笑道:“小混蛋,你死到臨頭,還嘴硬,好,有膽量,我就喜歡殺你這種人!”
  餘護院道:“你是什麽人?敢報個萬兒嗎?”
  黑臉漢擺出一副驚喜的樣子,道:“唔,我當是誰,原來是風花劍客餘正海,以你在江湖上的名望,卻甘心做別人的鷹犬,我冷眼寒星金嶽可真為你感到寒心,哈哈哈……”
  餘護院怒斥道:“住口,你是什麽東西,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快將我們老爺交出來,否則,我風花劍客可不會放過你們!” 金嶽一擠眼,道:“對不起餘大護院,你要我交出老爺,活的恐怕已不可能,要屍體呢,倒可以,不過……”
  區冉搶過話頭,道:“屍體也須快……”
  話未說完,他頓然一驚,瞪大雙眼,吼道:“什麽?你殺了我爹!”
  金嶽道:“你爹和府中所有的人都不聽話,所以,我一個個給‘咔嚓咔嚓’了!”
  說話的同時,他還做着砍頭的動作。
  區冉聞言,如五雷轟頂,瞪着漲紅的眼睛,大吼一聲道:“我,我殺了你!”
  話快人更快。
  區冉照着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蒙面人的肚子上狠踹了一腳。
  那人毫無防背,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腳踢得倒在地了,連翻幾個跟鬥,一口鮮血噴出老遠,死了。
  其餘的人一見區冉動手,立刻舞刀上前,欲將他砍成肉呢。
  區冉仗着從餘護院那兒學來的幾下子,不停地躲閃着。
  然而由於他平時練功不用心,因此沒出三招,便讓人一腳踹翻在地。
  跟着區冉即將變成肉末,一條人影飛落而下,手中三刃刀環掃一周,將那些人迫退,擋在區冉身前。
  區冉一見,大聲道:“蕭捕頭,他們……他們殺了我全家及府中所有的人!”
  蕭捕頭聞言,大吼一聲,舞動三刃刀,護定區冉,往院墻邊衝殺,邊殺邊叫:“餘兄,別管我,趕快離開這兒!”
  正在和金嶽惡戰的餘護院聞言,道:“蕭兄弟,你護着少爺先走,這兒我先抵得一陣!”
  區冉道:“不行,餘護院,要走一起走,否則,我寧可死在這!”
  餘護院道:“少爺,你……”
  區冉打斷他的話,道:“別爭了,這兒我是主人,都聽我的!”
  餘護院心中暗贊區冉的義氣,大吼一聲,連攻十餘劍,將金嶽迫退,立刻嚮院墻靠攏。
  金嶽一見他們要走,大叫道:“攔住他們,別叫他們跑了!”
  衆蒙面人,一擁而上,拚命攔阻。
  餘護院和蕭捕頭齊聲吶喊,一陣銀光,砍倒數名蒙面人,然後一人拎着區冉的一條臂膀,飛身上墻,翻了出去。
  餘護院和蕭捕頭帶着區冉,一口氣跑出城外,來到一處樹林裏,方纔歇下腳步。
  餘護院和蕭捕頭將區冉放下,道:“少爺,先在這兒歇息一會兒,然後再作打算。”
  區冉活動一下生疼的雙臂,嗓子裏一陣咕嚕,一仰臉,張着大嘴,“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哭着哭着,他一把抱住一棵大樹,邊哭邊道:“爹啊,我從小就沒了娘,我衹出去幾天,你就不在了,我……我是孤兒啦,哇……”
  區冉抱着大樹,使勁地晃着,直哭得淚如小溪,口水拖出老長。
  餘護院和蕭捕頭看他哭得這種慘樣,不停地抹着眼角的淚水,終於,他們放下手,也任憑眼淚無拘無束地流淌。
  哭着哭着,區冉“卟通”一下,朝着登州方向跪下,道:“傢院弟兄們,丫環姐妹們,你們為了我傢,枉送性命,我區冉在此發誓,若不找到真兇,替你們報仇,我區冉絶不再為人!”
  餘護院和蕭捕頭也跪到區冉身邊,道:“老爺,弟兄姐妹們,我們對天起誓,我們一定要踏平百足門,為你們報仇!”
  完畢,餘護院轉臉對區冉道:“少爺,別再哭了,節哀順便吧!”
  蕭捕頭道:“少爺,保重身體要緊,府衙上下一百多條人命,還得靠你為他們雪恨啊!”
  區冉流着淚,道:“好好,我不哭,不哭,男兒有淚不輕彈,是不是?好,我這就讓眼淚縮回去。”
  說罷,他將臉上的淚擦幹。
  可是他剛將臉上的淚擦幹,眼中的淚又將臉面衝濕。
  蕭捕頭道:“少爺,你怎麽還在哭?”
  區冉道:“我沒哭,可不知怎的,這眼淚自己不停地就流出來了。
  餘護院道:“少爺,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然後再查詢百足門的下落好嗎?” 區冉點點頭,望着兩位道:“餘護院,蕭捕頭,這回雪恨,可全仰仗你們二位了,我先代府中所有人給你們二位叩頭!”
  話音剛落,區冉“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
  餘護院急忙扶住區冉,道:“少爺,別這樣,這可折煞我們啦!”
  區冉垂着淚,道:“這是應該的,餘護院,蕭頭,我們走吧,這地方讓我傷心。”
  兩人點點着,扶起區冉,朝着遠處走去。
  轉瞬間,兩個月的光景悄然消逝。
  餘正海,蕭道吟和區冉,在遠離洛州百餘裏的山溝裏搭了座木屋,暫且住了下來。
  兩個月來,餘正海和蕭道吟帶着區冉在山中打獵,河中捕魚,還經常抓些活的小鳥關在籠子裏養起來,以供區冉玩樂,讓他振作起精神來,以利於日後查詢兇手。
  區冉也知他們的心意,兩個月來,他一直努力使自己振奮精神,不至於讓二位老傢臣失望。
  這天清晨,區冉穿上粗布衣,將四個鳥籠挂在樹枝上,逗着小鳥叫喚。
  餘正海和蕭道吟走出屋外,道:“少爺,今天去打獵?不去不去,一天下來纍得要命,要是打到東西倒還好,若是一無所獲,那就慘啦!”
  蕭捕頭道:“那你在這兒等我們,我們很快就回來,記住,別亂跑,這山上狼非常多的!”
  區冉不耐煩地揮揮手,道:“好啦好啦,我有數的,你們快去快回,別悶着我。”
  餘正海笑道:“少爺,別擔心,最多三個時辰,我們肯定能夠滿載而歸的!”
  言畢,兩人各帶獵具,走進了山村深處。
  區冉望着他們的背影,自語道:“嘿嘿,這兩人好象比我還小似的,一天到晚衹知道打獵玩。”
  他搖搖頭,繼續逗着他心愛的小鳥,逗纍了,他便倚着一棵樹幹,擡着頭看天。
  猛然,他覺得一條人影從眼前晃過。
  他心中一驚,急躲到木屋邊的草堆裏,偷眼觀瞧。
  衹見一名身着白衣的青年,渾身是血,嚮前狂奔,那人看見了木屋,轉而又折了回來”
  區冉正欲躲人木屋之際,忽然看見三個人,都使雙刀,一個黃發,一個禿頭,另一名紅臉漢子。
  三人攔住青年人,怪笑道:“哼哼哼,林子青,看你還往哪兒跑?”
  林子青站定身形,冷冷地道:“哼,即使我走不掉,‘雨雪令’你們也別想得到!”
  黃發道:“哈哈,林子青,大話別說得太早,衹怕到時由不得你!”
  林子青冷哼一聲,右手微微一動,抓在手中的鐵扇吐出一把鋒利的短劍。
  林子青手一揚,一扇刺嚮赤面漢。
  赤面漢剛要用刀去封,林子青的鐵扇半途忽然掉轉方向,直刺禿頭的印堂穴。
  禿頭心中一凜,急挫身形,避開鋒刀,左手一揚,左手刀直刺林子青的手腕。
  林子青手腕一翻,手中鐵扇直擊禿頭的手腕。
  禿頭稍將手腕往下一沉,左手刀擱住鐵扇,往下翻手腕,壓住鐵扇,同時右手鋼刀呼嘯着直奔林子青的面門。
  林子青撤回鐵扇,往後一躍,避開刀鋒,鐵扇一張,切嚮禿頭的前胸。
  禿頭將雙刀叉在胸前,迎着鐵扇一挫,將林子青的鐵扇蕩開。
  林子青正待再施殺招,赤面漢怪叫一聲,手中雙刀齊嚮林子青頭頂罩下。
  林子青打開鐵扇,在頭頂攪個扇圈,將自身護定。
  黃頭人大喝一聲,疾揮雙手來取他的中盤。
  林子青見勢不妙,飛身躍出圈外,轉身欲逃。
  禿頭一見也要跑,大聲喝道:“林子青,留下雨雪令再走!”
  話落人至,禿頭縱身攔住林子青,雙刀齊舞,一連劈十餘刀,將林子青迫了回來。
  赤面漢與黃頭人相互對視一下,齊聲吶喊,雙雙從背後攻上。
  三個人,六把刀,將林子青團團圍住。
  十招未過,林子青一聲慘號摔倒在地;三人見狀,齊聲怪嘯,六把刀同時無情地插進林子青的身體。
  林子青雙眼瞪得圓溜,瞪了瞪三人,頭一歪,吐下了最後一口氣。
  正巧,林子青的頭歪嚮區冉藏身的地方。
  區冉嚇了一跳,心道:“喂,兄弟啊,我知道你死得慘,可是你別這麽瞪着我啊,那三個人那麽兇,萬一我也被發現,那我不死定啦!”
  正思忖間,林中一聲長嘯,從空中躍下一人。
  此人三十來歲,看上去面黃饑瘦,弱不禁風,可是手裏拎着的那柄錘卻着實讓人害怕。
  那錘頭,比這人的腦袋還大兩圈,若論份量,甚至於比這人的體重還要重上一些。
  區冉瞪大眼睛,瞧着這怪人,心道:“這人的錘若是實心的,走不了十步,肯實得趴在地上喘氣,若是空心的,哼,十個我都拎得!”
  哦,我當是誰,原來是吳東三怪。
  他撇眼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林子青,道:“怎麽,楊波浪子林子青叫你們給殺了?”
  黃頭冷冷哼一聲,道:“怎麽,難道說我們連殺個林子青都不行?”
  赤面大喝道:“哼,走綫銅人,別說我殺林子青,我們殺你也不在三十招之外。”
  禿頭笑道:“走綫銅人錢禺肖,怎麽,你也想要這雨雪令嗎?”
  錢禺肖道:“要?你們錯了,我是來殺雞取蛋的,哈哈哈……”
  區冉在一旁聽得真切,暗忖道:“這些人都怎了,一陣陣的,都來取這雨雪令,難道這是個寶貝?”
  “砰”的一聲兵刃撞擊聲,打斷了區冉的思路。
  區冉擡起頭,盯着走綫銅人錢禺肖,想看看他手中的錘是否是實心的。
  衹見錢禺肖拎着錘,望着大驚失色的黃發人,呵呵笑道:“怎麽,難道說你以為我的錘是空心的?好,那我就讓你看個真切。”
  說罷,他掄起大錘,砸嚮黃發人的左肋。
  黃發人剛纔已搶先砍了錢禺肖一刀,不想被他用錘差點將手中的刀打飛,這回見他的錘奔嚮自己的左肋,哪裏還敢硬接,閃身側嚮一旁,用右手中的刀來砍錢禺肖的手臂。
  錢禺肖見刀奔手臂,急將錘一竪,迎着刀鋒撞了過去。
  “當”的一聲,黃發人右手的刀被錢禺肖的錘連根打斷。
  黃發人陡然一驚,抽身欲逃,哪知錢禺肖動作更快,搶上一步,掄錘一砸,正砸在黃發人的後心。
  黃發人一聲哀嚎,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身子如一根枯木般猝然倒地。
  禿頭和赤面漢見錢禺肖三招之內便殺了黃發人,驚駭之餘,齊聲狂嘯,雙雙舞刀,一左一右,搶攻而上。
  錢禺肖冷笑一聲,微挫腳步,轉到赤面人身後,大吼一聲,舉錘砸嚮赤面人的後背。
  赤面人心中大駭,急弓身彎腰,躲避錘鋒。
  未曾想,就在他弓身彎腰之際,錢禺肖的錘忽然改變方向,錘頭嚮下一壓,衹聽得“啪”的一聲,赤面人如同一隻皮球炸開一般,被打得腸飛肚爛。
  禿頭見勢不妙,慌忙一轉身,飛身躍起,意欲逃命。
  錢禺肖大喝道:“禿頭,留下你的狗命。”
  話落人起,錢禺肖縱身躍起,迫上禿頭,“嗚”
  的一錘砸嚮禿頭。
  情急之下,禿頭也顧不得許多了,一擡手,用手去擋錘頭。
  “當,噗通”,禿頭的手被震斷,身體也同時失去了重心,跌倒在地。
  這時的禿頭,已經如同喪傢之犬一般了,人剛落地,又急忙爬起來,掉頭便往山林深處鑽去。
  沒跑出幾步,錢禺肖的錘便到了,“啪”的一聲,正打在禿頭的光腦袋上,將這頂禿腦袋砸得粉碎。
  錢禺肖、用腳提了提禿頭的死屍,冷冷一笑,從他身上搜出一塊紅色的竹牌,前後看了看,揣人懷中。
  他剛要轉身離去,猛然看見了一個老人拄着根拐杖嚮自己走來,邊走邊笑道:“哈哈哈,走綫銅人,果然你名不虛傳,啊,連這吳東三怪在你面前卻過不了十招,真厲害!”
  錢禺肖一愕,道:“你是誰?怎知我的名號?”
  那老頭“呵呵”道:“走綫銅人錢禺肖,江湖上誰人不知?像我這樣崇拜你的着實不少啊,呵呵。”
  錢禺肖道:“老丈過奬,不過在下確實沒見過你。”
  老頭道:“見當然沒見過,不過,遊花仙人,這個名號你不至於沒聽過吧。”
  錢禺肖指着老頭,楞楞地道:“難道你是……”
  老頭仰面大笑,扯下面上的鬍須,朗聲道:“錢禺肖,你也真是眼拙,連我遊花仙人麻中明都認不出來,哈哈哈……”
  錢禺肖大驚道:“啊,原來你真的是麻木不仁四煞星中的麻中明?你,你來此作甚?”
  麻中明冷笑道:“哼哼,你走綫銅人來幹嘛,我也就來幹嘛。”
  走綫銅人冷冷地道:“是嗎?衹怕你沒這種能耐。”
  麻中明道:“那我們四人呢?”
  說罷,他拍了幾下巴掌。
  一陣衣袂之聲,樹上躍下三人,個個冷眼望着錢禺肖。
  錢禺肖心中微微一陣驚慌,但隨即平靜下來,看着四人朗聲道:“原來都到齊了,好,我走綫銅人今天就讓你成為真正的‘麻木不仁’。”
  說罷,他一拉架子,又道:“你們是四人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的鬥?”
  “錢臂暇”穆坎新晃着手中鏈子錘,道:“一起上,那不值,就我一個就夠了。”
  說罷,他一晃手中鏈錘,錘頭直砸錢禺肖的面門。
  錢禺肖將手中錘一揚,蹦開鏈子錘,同時一挫腳步上前,掄錘砸嚮穆坎新的雙腿。
  穆坎新縱身躍到錢禺肖身後,回手一錘,襲嚮錢禺肖後心。
  頓時,一個大錘忽忽,力貫千鈞,一個小錘輕靈,專打空檔。
  戰至二十餘回合,穆坎新眼看就要吃虧,步離甫再也按捺不住,大吼一聲,揮動短柄狼牙棒,叫着從錢禺肖背後攻上。
  錢禺肖聽得背後有人偷襲,疾撇下穆坎新,回身照着步離甫的面門就勢一錘。
  步離甫有意與他比內力,將手中狼牙棒掄圓了,衝着錘頭迎了上去。
  “當”,一聲巨響,將躲在草堆中的區冉的雙耳震得差點昏過去。
  區冉猛覺雙耳聽不見任何聲音了,想用手去挖,卻又不敢動,無奈,他衹有瞪着兩眼,光看那夥人嘴動,聽不見半點話音。
  區冉心中暗暗叫苦道:“唉,我這耳朵真不爭氣,偏偏在最帶勁的時候失靈了,唉呀,怕不會聾了吧。”
  想到這兒,他心中不禁一陣緊張,緩緩地將手挪進耳中,使勁地掏着,同時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夥人相互爭鬥。
  此刻,麻木不仁四兄弟已一涌而上,各施着看傢本領,將錢禺肖打得衹有防守之功,已無攻擊之力了。
  雖說自己的耳朵還未緩過勁來,可是區冉心中卻替錢禺肖鳴不平。
  五個人不覺已打過五十個回合。
  錢禺肖漸感不支,手中使的錘已一錘不如一錘有勁了。
  麻木不仁四兄弟的攻勢卻愈來愈猛烈。
  常山蛇任連麯身似的一條遊蛇,不停地在錢禺肖周圍晃動,兩柄月牙刀不時地招呼錢禺肖要害。
  錢禺肖越打漏洞越多,幾次險些命喪九泉,心中不免嘀咕道:“不如將此令扔出去,先分開他們註意力,再下手一個個砸掉。”
  想到這裏,他一提丹田氣,將十成力貫註於右手,錢錘掄得如同風車一般,罩嚮四人。
  麻木不仁四兄弟還真讓他的拚命招式給迫得連連後退呢。
  錢禺肖見時機成熟,疾探左手,從懷中摸出雨雪令,用力嚮遠處拋投出去。
  四兄弟正準備蓄力反擊,陡見一塊紅牌被錢禺肖拋出,立刻齊聲叫道:“雨雪令。”
  “令”字剛出口,麻中明和穆坎新已拔地而起,伸手去抓那塊雨雪令。
  錢禺肖見他們上當了,大喝一聲,將步離甫及任連麯迫退數步,身子隨即躍上半空,掄開大錘砸嚮麻中明後心。
  麻中明若是去抓雨雪令,肯定丟命,於是他將拐杖往後一竪,去架錢禺肖的錘。
  哪曾想,就在他將拐杖竪在後背之際,錢禺肖的錘卻陡變方向,自上而下畫個弧,嚮穆坎新的屁股砸去。
  穆坎親見勢不妙,急在空中硬翻個身,避開這一掌。
  五個人站在地上,瞪大眼睛望着雨雪令,看他落在什麽地方。
  雨雪令在空中飄悠飄悠地落嚮草堆,正巧砸在區冉的右肩上。
  區冉痛得大叫一聲,抓起雨雪令就要扔。
  他這一嗓音,被五個人聽得真真切切,五人立刻嚮草堆這兒奔來。
  區冉將雨雪令舉過頭頂,正要拋出去,一眼看見五個人張牙舞爪地走嚮自己,嚇得他急忙調頭便跑。
  這一來,他的耳朵卻又能聽得見聲音了。
  衹聽五個人齊聲叫道:“他在那兒,抓住那小子,別叫他跑啦!”
  區冉頭也不敢回,邁開大步,使上平生最快的速度,沒命地狂奔。
  穆坎新縱身躍起,落到區冉前面,擋住了他的去路。
  區冉一見前面有人擋道,不加思索地轉身嚮左逃命。
  無意中,區冉一腳踏在一條蛇的身上。
  那蛇被疼痛給激怒了,擡頭就是一口。
  區冉速度快,已經跑了過去,因此這一口沒咬着他,卻不巧,正咬在常山蛇任連麯的小腿上。
  任連麯一聲嚎叫,翻身倒地,小腿頓時腫起一塊饅頭般大的紫塊。
  麻中明見狀,叫道:“二弟,三弟,我留在這,你們繼續追!”
  區冉並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麽,跑了一陣子,怕又會有誰跳到他前面,立刻又嚮右一轉,沒命似地往前跑。 跑着跑着,前面出現了一個山坡,區冉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頓時腿一軟,翻身倒地,如同一根木棍一般,順着山坡滾下去。
  誰知,那山坡下卻是個萬丈深淵,區冉就這麽糊裏糊塗地掉入這萬丈山崖去了。
第二章 憨頭傻腦不知福
  一陣凄厲的狼嚎,將沉迷在睡夢中的區冉驚醒。
  他微微睜開一雙眼,暗暗地瞧着四周。
  四周一片漆黑,遠處的山峰在月亮的幽光下,宛如一個巨人站在那兒。
  離區冉不遠處,燃着兩堆柴火,火光跳躍,映紅了四周的樹木。
  他輕輕地挪動了一下軀體,仰望着天空上的星星,心道:“這是在哪兒,怎麽不見餘護院和蕭捕頭,該不會……”
  “徒兒,你醒啦,唉,都昏睡了三天了,我還以為你沒救了呢!”
  一個深沉而富有韻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區冉心中一楞,忖道:“哇,什麽人居然稱我作徒兒,我區冉什麽時候拜過師父?一定是這人腦子不靈光,想徒弟想出毛病來了。”
  他扭過脖子,循聲望去。
  一個老和尚,盤腿坐在離區冉幾步遠的地方,火光將他的腦門映得微泛紅光。
  區冉看看他,道:“喂,和尚,我好象不記得我有個出傢的師父呀,你是不是認錯人啦?”
  和尚微微一笑,道:“不會的,老衲做事嚮來都是有根有據的。”
  說着話,老和尚拿出一塊令牌,道:“這是不是你的?”
  區冉坐起身,拿過那令牌看了看道:“啊,原來是這玩藝,這是我無意中撿來的。”
  老和尚道:“我不管你是怎麽得來的,衹要你身上有這塊牌,那就是我的徒弟。”
  區冉笑道:“呵呵,還有這種事,呵呵,有這塊牌子的人就是你徒弟,那……那要是天下的人都有這牌子,就……就都是你的徒弟啦,真是可笑,哈哈哈……”
  他索性仰面大笑起來。
  老和尚沉沉地喝道:“你覺得可笑嗎?實話告訴你,天下也衹有一個人能得到這塊牌子。”
  區冉笑道:“哦?是嗎?原來這塊牌子這麽稀罕,難怪有許許多多的人為這塊牌子相互廝殺。不過呢,這牌子我卻不稀罕。唉,大師父,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我得走了!”
  說罷,你就要動身離開。
  老和尚道:“唉,真沒想到,天下竟有如此的傻子,要知道,那些人爭奪這塊牌子,目的都是為了拜我為師呀。”
  區冉聞言,反而來了興趣,也不走了,索性往老和尚身邊湊了湊,道:“是嗎,難道說你的武功天下第一,呵呵,依我看,你的功夫並不高,衹是在江湖上造成了你是世外高人的印象而已。”
  老和尚淡然一笑,道:“是嗎?你好象不相信我是不?那好,我露一手給你瞧瞧。”
  說罷,他緩緩站起身子,道:“徒兒,夜間呢,鳥兒是不是飛不動也不叫的,現在呢,我就憑我感覺,抓雙鳥給你看。”
  “看”字剛一出口,老和尚人已拔地而起,飛起一丈多高。
  “呱”的一聲,似乎是鳥兒遭受突襲而發出的哀鳴。老和尚在空中打個旋,飄然落在區冉的面前,手裏抓着一雙雀鷹,那雀鷹正在拚命地拍打着雙翅。
  區冉看了看老和尚,回身從柴火堆裏揀出一支燃燒的枯枝,湊近老和尚,瞪着雙眼,瞧着他的雙腿。
  看了片刻,區冉搖搖頭,道:“騙人,真乃騙人也,和尚,你這一招我也會,不過我的腿沒你的粗,也蹦不了那麽高,可是我想,你可能早已將這雙鳥放在那裏了,然後抓下來,想騙我做你的徒弟,哈哈,你想錯了。”
  老和尚道:“哦,你認為這是事先安排好的?那好,你說一樣,我做給你看。”
  區冉眨着一雙大眼,四下尋找着。
  轉了半圈,區冉一眼看見一塊大石頭,心道:“對了,不如讓他用腦袋撞那石頭,待他撞得暈了過去,我便好乘機溜走,擺脫這瘋和尚。”
  想到這兒,他指着那石頭,道:“那,你看見那塊石頭了吧?你若能一頭將它撞裂,我便做你徒弟。”
  老和尚道:“真的?那好,我們一言為定。”
  言畢,老和尚靜靜地站了片刻,大喝一聲,一頭撞嚮那塊石頭。
  “轟”的一聲,那塊石頭頓時被撞得四分五裂。
  老和尚站定身形,道:“你看,這回怎麽樣?”
  區冉衹是微笑,卻不作聲,默默地站在那裏,心中忖道:“嘿嘿,和尚,你的頭一定很暈的,我看你到底能挺多久?”
  一盞燈的工夫,區冉見老和尚絲毫沒有異樣,心中不免升起疑團。
  他走近那塊已碎的石頭,搬起其中的一小塊朝着另一塊死命地砸去。
  兩塊石頭相撞,進出陣陣火星。
  區冉吃驚地看看老和尚,疾步走到老和尚面前,道:“我,我能看看你的腦……門嗎?”
  老和尚欣然彎腰低頭,道:“好,你仔細看看。”
  區冉瞪着眼睛看了半晌,見上面除了戒疤之外,毫無任何東西。
  老和尚呵呵笑着問道:“徒兒,這回相信你師父的本領了吧?”區冉驚愕地看着老和尚,點頭道:“信,信,我絶對相信,你的腦袋,比石頭還硬。”
  老和尚道:“那,你就快點拜我為師吧。”
  區冉一驚,慌忙搖頭道:“不行不行,我對武功一點也不感興趣,做你的徒弟,恐怕不大合適。”
  老和尚道:“這不要緊,衹要你跟我學上幾個月,我便包你對武功感到興趣。”
  區冉半信半疑地道:“真的?可是我感覺和你不一樣,我除了對玩感興趣,其它的嘛……”
  老和尚哈哈笑道:
  “對玩感興趣有什麽不對,老衲年輕時也和你一樣,不過,時間一長,也就學會節制了。”
  區冉聞言,道:“真的,那可太好了。”
  到了這一刻,區冉還有什麽好說的,“噗通”,他跪在地上,叩頭道:“師父在上,受徒弟一拜!”
  老和尚雙手扶起區冉道:“徒兒免禮,哈哈哈……”
  區冉眨眨眼睛,道:“對啦師父,都這麽久了,我還不知道你老的法號。”
  老和尚道:“哦,我忘了告訴你,老衲法號都喻。”
  區冉笑着點頭道:“知道了知道了,叫肚魚,嘿嘿,哈哈,哈哈哈,這法號挺有趣,肚魚,大肚子魚,哈哈哈……”
  都喻聽見他如此理解自己的法號,不由怒道:“大膽,你怎敢這麽說師父的法號?”
  區冉一吐舌頭,拱手道:“師父,哦,我不是有意的,請恕徒兒年勸無知。”
  都喻大師揮揮手,道:“罷了罷了,以後絶不允許再發生類似的事情,聽見沒有?”
  區冉望了望都喻大師險沉沉的臉,故作驚恐的樣子,道:“師父,徒兒知錯了,徒兒保證以後不再發生類似的事。”
  都喻大師微微點頭,道:“徒兒,隨我去佛竜寺。”
  說罷,轉身便走。
  走出約莫二十來裏地,都喻大師始終沉默不語,似是餘惱未消。區冉跟在都喻身後,心中忖道:“區冉啊區冉,剛拜的師父,卻又讓你得罪了,這以後你可有苦吃啦,唉,得趕緊讓師父高興纔是啊。”
  他一路走,一路不停地東張西望,想找點什麽好讓都喻開心的。
  可是找了半晌,也沒找出什麽可以逗樂都喻的玩意。
  他嘆了口氣,看看都喻的背影,看着看着,一個念頭一閃,他心中暗自道:“對,我這師父是個和尚,和他談佛論經他一定開心。”
  想到這裏,他緊走兩步,道:“師父,弟子有話說,但不知師父您願不願意聽?”
  都喻大師似乎沒有聽見區冉的話音,依就不緊不慢地走着。
  區冉眨眨眼睛,道:“師父,您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師父肯否不吝賜教?”都喻大師冷冷地問道:“我問你,你對佛教感興趣嗎?”
  區冉道:“唉呀,豈止是感興趣,當初啊,我就非常喜歡,這不,好些問題我一直想到現在,可是都想不通,師父,你教教我好不好?”
  都喻大師道:“那好,你將那些問題說出來讓我聽聽!區冉緊走幾步,和都喻並列而行,道:“師父,我的先生以前說人人都有生苦,可是我卻感覺到從未苦過,這,請師父指教!都喻大師清清嗓子,道:“徒兒啊,你須知道,生之苦,難為本人所不知曉,但你若看看別人,就極易瞭解到了。
  都喻看看區冉,繼續道:“十月懷胎,猶如地獄,母親喝湯,難受煎熬,出生之際,冷風熱氣觸及身體,猶如火燒刀割一般,嬰兒剛一落地,便會呱呱大哭,這便是肉體上種種痛苦的自然反映。
  區冉點點道:“哇,想不到,我出生前受到這麽大的苦,看來我區冉挺有運氣的,居然撐過來”。
  區冉頓了頓,問道:“還有呢,師父這佛語說‘休莫休兮新相知,悲莫悲生別離。’可是我卻覺得,這人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認識新的朋友就高興,暫別好友就痛苦,我看,也不至於那麽嚴重吧?”
  都喻大師道:“生離死別,乃是人間慘事,當然,這並不是指你暫別,而是指迫不得已而永遠相分離,比如說你的雙親,突然間離你而去,且是迫不得已,就是活着,可是你卻永遠也見不到他,你說慘不慘?”
  區冉微然一楞,茫然道:“師父,我懂了,這句話指的是永別情,真慘,慘啊慘,世間最慘……
  都喻道:“徒兒,你能理解就好,還有什麽問題你儘管……”
  說着話,都喻一側臉,見區冉腮挂淚珠,吃驚問道:“徒兒,你這是為何,怎麽好好地竟落淚了?”
  區冉問道:“師父,被人暗害是不是迫不得已,是不是不可避免?你說嘛,師父!”
  “師父”這兩個字,是逞着哭腔吐出來的”
  都喻忙道:“徒兒,你……你問這幹嘛,男兒有淚不輕彈,是不是!”
  區冉一下子趴在都喻肩頭,痛哭道:“師父,我一傢一百餘口,讓人給害死了,我的兩個隨徒也失散了,師父,你說這慘不慘,該不該哭?”
  都喻點頭,道:“徒兒,師父知道,這確是很慘,徒兒,可是你……唉,你想哭,就儘管哭吧!”
  區冉的哭聲果然增大了,幾乎近乎哀嚎。
  他拖着口水,道:“師父,我要報仇,報仇哇!”
  都喻勸道:“好徒兒,要報仇,就得學會真本領,要報仇,就得練好武功!對啦,痛哭了半天,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和傢世呢?”
  區冉收住哭聲道:“師父,我叫區冉,我爹是洛州知府,兩個月前,一夥百足門的殺手殺了我們傢一百餘口。”
  都喻聞言,合十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徒兒,佛教戒律,第一戒律,第一戒便是不殺生,這以後……”區冉打斷他的話,道:“師父,那你不是說要報仇,得練好功夫,可是這回你又用佛門戒律來阻止我,你這是……”
  都喻道:“徒兒,別那麽激動,作為你師父,老衲不能不對你說這些話,老衲是希望你能化解此事,以不殺為妙,俗語說得好,以和為貴嘛!”
  區冉點點頭,道:“多謝師父,弟子將你的話銘記在心,不到了不得已,弟子絶不殺人!”
  都喻哈哈笑道:“好好,這纔是我的好徒弟,走,去佛竜寺!”
  濃墨似的夜幕,很快吞噬了他們的身影。
  “啪叭,啪叭。”
  這是斧子劈柴的聲音。
  區冉正在佛竜寺柴房前,有氣無力地掄着斧子。
  他擦擦滿頭的汗,嘟嚷道:“唉,真沒勁,整天劈柴,也不知何時才能了結!”
  他低頭看了看綁在腿上的裝滿鉛的布袋,道:“哎,這玩藝綁在腿上都三個月了,也不知師父在玩什麽花樣!”
  傍晚,都喻大師背着雙手,溜達着走了過來,問道:“徒兒,柴砍完了嗎?”
  區冉點頭道:“好,丟下斧子,原地蹦上百下。”
  都喻眯着眼,道:“徒兒,你的彈跳大有長進,你知道嗎,師父很開心的?”
  區冉哭喪着臉,道:“師父,我每天都這麽幹,你到底是在教我什麽功夫呢?”
  都喻道:“看你這般火侯,已是差不多了,告訴你吧,徒兒,你看好了!“了”字音尚未絶,都喻已然拔地而起,飛上一丈來高;輕若鴻毛似地站在一根衹有拇指短的樹枝上。”
  區冉看在眼裏,驚道:“哇呀,師父!你飛這麽高,吃力嗎?”
  都喻大師飄然落下,笑道:“吃力?不不不,衹要你肯用功,掌握其中的奧妙,躍這點高是不成問題的!”
  區冉急問道:“那麽師父,我何時能學呢?”
  都喻大師微微一笑道:“徒兒,隨我來,師父今晚就教你。”
  區冉興奮地道:“真的,好,師父,師父,好,嘿嘿,嘿嘿嘿……”
  都喻望着區冉那付傻樣,心裏泛起陣陣愛的微波。
  區冉隨着都喻大師來到佛竜寺的練功密室,都喻指着一塊藍色的蒲圈道:“徒兒,你坐在那上面閉上眼,將雙手合十,置於胸前,我不叫‘好’,你千萬別動!”
  區冉滿腹狐疑地看着都喻,往蒲圈上一坐,雙手在胸前合十,心道:“這老和尚鬍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難道說我在這裏坐上一會兒,便能蹦三丈來高,該不會是這和尚在耍弄我吧!”
  正思忖間,忽聽都喻的聲音道:“徒兒,你可千萬別動,也萬萬不可睜眼偷看,切記,切記!”
  區冉緊閉雙眼,道:“師父,你儘管放心,就是天蹋下來,我也衹當不知道!”
  都喻道:“這就好,這就好!”
  密室一片沉寂。
  區冉端坐在蒲圈上,隱隱感到一股異常大的壓力在慢慢地迫嚮自己,而且這股壓力越來越大,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滋……,”區冉受不了地感覺到自己的兩臂如同被兩把鋼刀紮了一下一般,痛徹全身。”
  區冉想動,腦海裏立刻浮現出都喻囑咐自己時的那種安然誠懇的神態,便一咬牙,挺了下來。
  豆大的汗珠順着區冉的腮幫子往下流。
  慢慢地,區冉覺得不那麽痛了,倒是覺得體內有股熱騰騰的氣流,如同江河之水一般,不停地流遍全身每一個角落。
  區冉甚至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頭髮都被這股氣流頂得根根站立起來。
  約莫有半個時辰的光景,區冉忽覺身體一陣輕鬆,整個人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這時,他耳邊又響起都喻大師的聲音道:“徒……徒兒,你……可……可以活……活動了!”
  聲音極其微弱,宛如從病人的嘴裏吐出的。
  區冉心中一緊,忙睜開雙眼,直勾勾的瞧着都喻大師。
  都喻大師臉色慘白,額頭上布滿了晶瑩的汗珠,胸脯起伏不定,似在喘着粗氣。
  區冉見狀,大驚失色,從蒲圈上一彈而起,快步走到都喻身旁,急促地問道:“師父,師父,你……你這是怎麽了?”
  都喻大師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徒兒,別擔心師父,師父我沒什麽大礙,稍休息片刻就行的,你先出去吧!”
  區冉呆呵呵地望着都喻道:“師父,這,這……”
  都喻無力地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出去。
  區冉張了張雙臂,一張口,似乎要說什麽,可是一看都喻那安然似睡的情形,衹得聳聳肩,搖着頭走了出去。
  來到外面,區冉做了幾個展胸的動作,踢了踢僵硬的腿,深吸一口氣,道:“哇,還是外面的世界精彩!”
  說罷,他便望着樹上的一雙正在歡唱的鳥兒,一揪嘴,“啾啾”地學着,仿佛是在互相交流感情一般。
  嗚……
  一聲凄厲的慘嘯,傳入區冉的耳中。
  區冉心中一蕩,眯縫着眼,嚮着聲音響起的地方望去。
  一個黃色的小點由遠而近。
  區冉看出那黃點兒原來是一個身着黃色紗衣的姑娘。
  那姑娘惶惶如漏網之魚,急急似喪傢之犬,粉白的芳容上;布滿了灰層和汗水。
  區冉立時被這姑娘的容貌所傾倒,微張着嘴,直楞楞地望着姑娘的臉蛋。
  嗚……
  剛纔的嘯聲再次響起。隨着嘯聲,傳來一陣衣袂之聲,一條青色的身影橫在那姑娘的面前。
  那姑娘陡然停下腳步,臉色煞白,道:“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青衣人陰聲道:“丫頭,這回我看你怎麽跑?不如放老實點,隨我回去見我們的掌門!”
  區冉的目光被那青衣人擋住,看不見那姑娘,他心中一急,不覺大聲嚷道:“喂,你這人怎麽這麽沒禮貌,死皮賴臉地攔着人傢女孩幹嘛?”
  青衣人頭也不回地道:“小子,不關你的事,我勸你少管!”
  區冉一捋袖子,道:“喲呵,你叫我小子,也不問問我是誰,告訴你,小爺今天管定了!”
  說罷,他往旁邊跨出兩步,一邊朝前走,一邊揮起手,衝着那姑娘擺了擺,似乎是熟人一般。”
  那姑娘見區冉嚮他擺手,咧嘴一笑道:“哇,這麽巧,原來是大師兄啊!”
  區冉心中一驚愕,心道:“咦,我明明不認識她,她怎地叫我大師兄呢?”
  但他轉念一想,心中又道:“管他呢,她叫我大師兄,那我就是她大師兄,反正衹要她肯聽我說話便行!”
  想畢,他立刻滿臉堆笑道:“哦,哦,哦……原來是師妹,怎麽這傢夥欺侮你?你別怕,有師兄在,一切都沒事的。”
  青衣人猛一回頭,瞪着區冉,猛笑道:“哼哼哼,臭小子,憑你這個模樣,也想來演一回英雄救美人的戲嗎?”
  區冉搖頭晃腦地道:“怎麽不像是不是?那好,我可以證明給你看呀!”
  那人聞言,發出一陣狂笑,直笑得臉上肌肉抽搐,揮身發抖。
  區冉望着他的臉,也咧着嘴傻笑起來。
  倏地,區冉收斂了那本來就十分難看的笑容,瞪大雙眼,盯着青衣人的臉。
  青衣人的左面頰上刻着一條青色的蜈蚣,那蜈蚣隨着他臉部肌肉的抽搐,猶如活了似的。
  區冉指着青衣人的臉,吼道:“別笑啦,原來又是你們這幫混蛋,你……你們簡直就不是人!”
  青衣人被駡得一楞一怒道:“小子,你敢駡我?好,有膽量,接掌!”
  說着,他倏然一掌拍出,掌風直撲嚮區冉前胸。
  區冉此刻兩眼充血,腦袋裏衹裝着一個“拚”
  字,隨即大吼一聲,揮掌迎了上去。
  兩掌相碰,轟然有聲。
  青衣人被反彈出去,暴退五六步。
  區冉瞪着眼睛珠子都快蹦出了,他不顧一切的撲上去,怒吼着拍嚮青衣人。
  青衣人駭然大驚,急掠身嚮右,避開掌鋒,同時又連連退出數步。
  區冉見一掌沒打上,喊叫道:“你這膽小鬼,不是要殺我的嗎?怎麽你又怕啦!啊!青衣人也不搭理,縱身一掠,抽身便走。
  區冉叫道:“喂,你別跑,王八蛋,你有種就來殺我啊!”
  那青衣人已然無蹤無影了。
  區冉咬着牙,一掌拍在地上,將地上的方磚打裂。
  黃衣少女上前拍拍區冉,道:“喂,別再氣了,人都跑了,氣壞了不值得的!”
  區冉回頭看了看她,淡淡地苦笑了一下。
  黃衣少女指着地上被拍裂的方磚,驚叫道:“哇!你的功夫好棒喲,這麽厚的方磚,你一掌就拍碎啦!”
  區冉看看自己的手掌,又看看地上的方磚,臉露疑色,道:“是嗎?這塊方磚是我拍碎的嗎?”
  黃衣少女笑道:“是啊,怎麽你不信?”
  區冉不知所措地道:“啊這,這倒不是。好了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對啦姑娘,那混蛋為什麽要追你?”
  黃衣少女抿嘴一笑,道:“這不奇怪,他是混蛋,我是好人,混蛋追好人,那會有什麽事呢,嗯?”
  區冉愕然道:“啊,噢,這……這……嘿嘿嘿”
  經黃衣少女一反問,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了。
  他撇了一眼黃衣少女,摸摸頭問道:“姑娘,我們說了這麽多話,還沒互通姓名呢,不如我們自我介紹一下。我呢,姓區名冉,是個男的,嘿嘿……”
  黃衣少女被他的這番話和他那傻乎乎的樣子逗笑了,笑道:“噢,原來你叫區冉。區冉恩人,我走了,再見!”
  說罷,她帶着咯咯的笑聲,一揚頭,如同一雙黃色的蝴蝶,飛也似地跑了。
  區冉大聲道:“喂,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黃衣少女邊跑邊道:“別問了,下次遇見再說吧!”
  區冉一伸手,還想再說什麽,可是黃衣少女已經跑得很遠了。
  區冉直楞楞地看着黃衣少女消逝的方向,伸出的手,久久地沒有縮回來。
  “徒兒,你在幹什麽?”
  渾厚的話音,將沉迷中的區冉驚醒。
  他趕緊縮回手,道:“噢,是師父,我……我沒幹嘛,我在……我在……”
  他手舞足蹈地比劃着。
  都喻大師道:“好啦,別再瞞我了,我問你,那姑娘你可認識?”
  區冉道:“不認識,不過,我剛纔打跑一名追他的男子,救了她,唉,可是她連一聲謝謝都沒說。”
  都喻拍拍區冉,道:“徒兒,你記住,行俠仗義,乃是學武之人的份內之事,無須別人道謝,懂嗎?”
  區冉點點頭,忽然他似想起了什麽,一拉都喻,指着地上的那塊被打裂的方磚,道:“師父你瞧,這塊磚是我打碎的!”
  都喻笑道:“哦,是不?你有這麽大的功力?”
  區冉道:“師父你不信?好,我再打一塊讓你瞧!”“啪,”一記清脆的響聲。
  區冉看看方磚,毫無半點裂痕,再看看自己的手掌,卻如同吹氣一般,鼓了起來。
  區冉忙忙握住手慘叫道:“媽呀,師父,師父!我的手,哎喲,痛死我了!”
  都喻望着他,呵呵笑道:“徒兒,牛皮吹炸了吧?你瞧瞧,手掌腫得那麽高,這還算便宜你了,沒將人的手掌打裂!”
  區冉捂着手,苦着臉道:“師父,我沒吹牛,剛纔明明是我打碎了那塊方磚的嘛!”
  都喻笑道:“徒兒,那是你剛纔怒發衝冠,纔將體內潛能發揮出來,這回你心平氣和,便是你拍上一百掌,也打不碎這方磚!”
  區冉問道:“真的?師父,那這是為何?”
  都喻道:“一個人,即使是不懂武功,可是在狂怒時,也能暴發出比平時高出許多的潛能,而剛纔我已嚮你體內輸進了有二十年修為的內力,剛纔你肯定是大發雷霆,盛怒之下,拍碎了這塊方磚的。
  區冉似乎有些明白微微點頭,同意師父的說法,接着說道:“師父,徒兒突然對這武有非常高的興趣,請師父快點教會我武功。”
  都喻搖搖頭道:“不對,你在騙我,以你的性格,你是不會那麽快變的,可是你既然不願告訴我真情,我也就不多問了,從今往後,我教你如何用你的內力,三年後,我保你在江湖上成為一流高手。”
  區冉道:“謝謝師父,衹怕徒兒我不是那塊料!”
  都喻笑道:“不怕不怕,我都喻有此量,纔敢說這種話的呢!”
  說罷,甩着大袖子,朗聲大笑着走嚮禪院。
  區冉撫摸着紅腫的手掌,滿腹狐疑地望着都喻的背影,心裏猜測着都喻大師將來會如何教他功夫。”
  一個月的光陰,仿佛就在瞬間,已然消逝了。
  可是這一個月,對區冉來說,卻如同過於一年。
  每天,除了行功幾周之外,便是練那些在他看來是枯燥無味的最簡單的拳法招式。
  這天,區冉練得纍了,便倚在一棵大樹上,望着天空發呆。
  樹林中,傳來—一陣陣的鳥鳴,那歡快的聲調,簡直就像是故意挑逗區冉似的。
  區冉望着小鳥,心道:“鳥兒啊,你可比我好多了,你看你多快活,不像我,天天得受這種苦,而且還得要受上三年。”
  想到三年,他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冷顫。
  猛然,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他一拍巴掌,自語道:“對!逃跑,哈哈,師父,不是我不孝,而是我一來無用,二來實在覺得太無聊,待我玩夠了再回來!”
  想到這,他四下看看,然後認準一個方向飛跑而去。
  跑出一程,他停下腳喘了喘氣,心道:“唉,急什麽,慢慢走也來得及,反正師父出去採藥了。哎,不行,我得留個條子纔是,免得師父擔心。”
  於是,他又返回來,用石頭在地上寫道:“對不起師父,我出去玩幾天,別擔心。”
  寫完,他再一次逍逝在林海中。
  走了兩個時辰,區冉方纔看見官道。
  他甩開雙腿,奔上官道,一種說不出的快感,充滿了他的心肺。
  他擡頭看看,天已將黑,左右瞧瞧,不見有一處落小鎮。他略略思索片刻,索性嚮左一轉,沿着官道走了下去。
  不知不覺地,三十裏地已經走了下來,此刻,區冉覺得腹內饑餓難當了,他鼓鼓勁,自語道:“朋友,堅持住,再走十裏八裏的,肯定會有酒店什麽的,屆時一定可以吃個夠!”
  他緊了緊腰帶,哼着連他自己都聽不懂的小調,氣昂昂地走着。
  大約走下十來裏路,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路邊,顯處有一傢客棧。那客棧還不算小,大門前竪起一根高高的竹竿,竹竿上挑着五個燈籠,燈籠上書有‘全聚德客棧’的字樣。
  區冉一見有客棧,急走幾步,跨進門去。
  他尋了個空位,坐下便嚷道:“小二,小二,來十個饅頭,四碟好菜!”
  店小二應道:“好啦,客官請稍候,飯萊這就來!”
  藉着上菜的空隙,區冉上下瞧瞧客棧。
  客棧內沒有多少人,稀稀落落的,更顯得這座客棧的空闊。
  掌櫃的在櫃子後面,不停地揮動着算盤,同時又不停地掃視着每一位客人,像是提防這些人中會有人打劫似的。
  正看着,小二已經托着四盤菜和十個饅頭走到區冉的桌邊,道:“客官,你的飯菜。”
  區冉心不在焉地道:“放那兒,放那兒,沒你的事你就下去。”
  那口氣,似在使喚傢傭。
  店小二鼻子輕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區冉望了望小二的背影,搖搖頭,抓起一個饅頭,猛咬了一大口。
  他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不消一刻,區冉面前衹剩下了幾個空碟。
  可是,他摸遍了全身,竟連一個銅板也沒摸着,直到這時,他纔想起來,自己下山前根本就沒有帶一文錢。
  區冉渾身上下不禁冒出了一陣冷汗,心道:“壞了,沒錢付,讓人逮着還不打個半死?不行,得悄悄溜走。
  他四下偷眼環視一圈,見沒人註意到自己,便悄悄一挪屁股,就要離開。
  剛想離去,猛然有人拍拍他,道:“客官,是算帳還是要點什麽吃的。”
  “啊呀,這下完了,這……這可怎麽辦呢?”
  “嘿嘿,小二哥,我還沒吃好,你這樣吧,再給我來一碗湯。”
  店小二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一會兒工夫,店小二端着碗湯,送到區冉面前,道:“客官,這湯很燙,你慢慢喝吧!”
  區冉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好好,我慢慢喝,慢慢喝。”
  他拿着湯匙,衹是在湯碗裏攪動,並不往口裏送,一雙眼睛不停地四下轉動。”
  可是他始終都感到,掌櫃的那一雙眼睛總是盯着自己。
  這時,一雙蒼蠅在他眼前飛來飛去,區冉眼睛一轉,一把抓住蒼蠅,隨手便扔進碗裏。
  稍稍停了停,區冉便猛一拍桌子,叫道:“小二,你想害死我啊,你過來瞧瞧這湯,是人吃的嗎?”
  店小二被駡得莫名其妙,抖抖手上的抹布,走過來道:“客官,你這是……”
  區冉大聲道:“喂,我問你,你這到底是什麽湯?怎麽連蒼蠅都放湯裏一塊煮?”
  店小二瞟了瞟碗裏的蒼蠅,慌忙陪着笑臉道:“客官,你別發火嘛,這湯是我的,我給你換一碗。”
  區冉道:“換一碗?那麽容易就打發我?那我已經喝了一口了,又怎麽算?”
  店小二看看掌櫃,一言不發。
  掌櫃的走到區冉近前,慢條斯理地道:“這位客官,這都是下人的不是,我一定好好責罰他,這碗湯嘛,我可以免費為你換一碗,你看……”
  區冉看了看掌櫃的,一時也想不出用什麽話來回他,衹得點頭道:“那好,你給我換碗與這碗味道一模一樣的湯!”
  正說間,門外有人朗聲道:“掌櫃的,來一斤白酒,兩斤牛肉!”
  話音宏亮,震得房內嗡嗡作響。
  掌櫃的轉過身,剛想應付,猛然間,墻角邊竄起一名長發披肩,黑臉虎目的大漢。
  那大漢飛身躍到來人眼前,一拳打嚮那人面門。
  客棧內,所有的客人,除了區冉外,一見有人打架,哄喊一聲,各自尋路逃跑。
  區冉見有人惹事,反而不走了,他依舊坐在原地,一邊攪着湯,一邊望着那兩個動手的人。
  掌櫃的見狀,慌得急忙拉着店小二,縮到櫃子後面去了。
  這個來人的手上套着一副黑色手套,十根鋼爪在燭光的映射下,閃着幽幽的暗光。
  由於光綫不好,區冉看不清那人的臉。
  那人迫退襲擊他的那位長發人,陰笑道:“尤子喻,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你老老實實將貢品交出來,不然,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
  尤子喻甩了甩頭上的頭髮,道:“苗四俊,想要我交出貢品,那簡直是作夢,我尤子喻可不是被嚇長大的!”
  苗四俊道:“好,這可是你說的,你別後悔!”
  “嗚”,他左手上的鋼爪直抓嚮尤子喻前胸。
  尤子喻往旁一閃,一轉身,轉到苗四俊的右側,忽地從腰間抽出一對日月同心環,雙環齊下,砍嚮苗四俊雙肩。
  苗四俊一側身,就用雙爪去抓尤子喻手腕。
  尤子喻撤回雙手,微挫腳步,滑到苗四俊身後,雙環直擊苗四俊的後腰。
  苗四俊一聲長嘯,縱身避開,同時,身如陀蠃,一連攻出十餘爪,爪爪欲緻尤子喻於死地。
  這十餘爪來得速度奇怪,不容尤子喻反應過來。
  苗四俊的鋼爪已在尤子喻身上劃出了道道血跡。
  尤子喻大駭,急暴退數步,驚道:“你,你好狠,我尤子喻今天也不想活了,我和你拚了。”
  尤子喻咆哮着,將雙環舞得如同磨盤一般,寒光道道,閃嚮苗四俊的周身要害。
  苗四俊見他欲用玩命的招數製服自己,即刻抽身閃避。
  正巧,燭光照在苗四俊的臉上,將他的臉映得火紅。
  區冉藉着這機會,一探頭,仔細地看着苗四俊的臉,仿佛要把苗四俊的臉永遠裝在腦海裏一般。
  這一看,區冉一眼瞧見苗四俊臉上刻着一條蜈蚣,一股無名火立刻騰到了他的頭頂。---他一腳踹翻面前的桌子,站起身,拍着苗四俊叫道:“苗四俊,你這個王八蛋,小爺我今天要殺了你!”
  苗四俊聞聲忙側過頭來,疑道:“喂,你是誰,我與你素不相認,你我之間又有何仇何怨?”
  區冉怒道:“少廢話,小爺今天就動着你臉上的這條蜈蚣,也要殺了你!”
  話音甫落,區冉已狂叫着衝上去,揮掌擊嚮了苗四俊。
  苗四俊見他來勢洶洶,忙側身一閃,躲到一邊。
  區冉由於用力過猛,衝出老遠,“啪叭”一聲,趴在了地上。
  這一來,他更為惱火,迅速從地上蹦起來,又一掌拍嚮苗四俊。
  苗四俊見他剛纔一跤跌趴在地上,以為他不會武功呢?心想他即便會,也衹是個泛泛之輩,因此也就沒把他放在心上,衹輕描淡寫地舉掌相迎。
  “噗”的一聲悶響,苗四俊被打得連退出五六步。
  他不由得一陣駭然,心道:“哇,這小子好厲害的內功,我得小心應付!”
  正思忖間,尤子喻的雙環已經由背後攻到。
  苗四俊回手以鋼爪相迎,同時一運內力,將內力吐到鋼爪上,想一爪抓斷尤子喻的同心環。
  沒料到,區冉的雙掌帶着一股巨大的內力,直撲苗四俊。
  苗四俊無奈,衹得推開雙環,雙爪變掌,去迎區冉。
  雙掌相交,激起層層氣浪,衝倒了兩側的桌椅。
  兩人誰也沒打退誰,站在原地,互相望了一眼,齊聲吶喊,連對三掌。
  區冉畢竟不會用氣,三掌的威力一掌不如一掌,被苗四俊打得連連後退,直到跌坐在地上。
  此時,尤子喻的雙環又攻到苗四俊撇下區冉,又去迎戰尤子喻。
  三個人各不相幹,各有各的目的,卻都以身傢性命相搏。
  戰了半個時辰,苗四俊沒有占到任何便宜,而且已是汗流滿面了。
  區冉被打得頭髮散亂,衣衫不整。尤子喻鬥得氣喘籲籲,力漸不支。
  苗四俊無心再纏下去,大喝道:“尤子喻,今日我且放過你,不過你記住,總有一天我還會找到你的!”
  他轉而又對區冉道:“小子,你我萍水相逢,本無什麽恩怨,你卻與我過不去,好,我記着你!咱們後會有期。”
  “期”字出口,人已飄然至十丈外。
  區冉望着苗四俊遠去的方向,一跺腳,道:“唉,又讓他跑了,我真是沒用。”
  這時,尤子喻走上前,拱手一禮,道:“大俠,多謝你救命之恩,有朝一日,我尤子喻定當重報!”
  區冉看看尤子喻,奇道:“什麽?我救了你?我怎麽不知道?”
  尤子喻苦笑道:“大俠,別開玩笑了,剛纔若不是大俠出手相救,我今天是死定了。”
  區冉一仰身,揮手道:“哦,你是為這個謝我,那太沒必要了,俗話說路不平,大傢踩,我剛纔出手,乃是俠義之士的本份!”
  頓了頓,他輕聲道:“喂,兄弟,可不可以幫個小忙?”
  尤子喻道:“大俠有何吩咐,請儘管說,我能辦到的一定辦!”
  區冉將聲音壓得低低地道:“我剛纔吃了飯,可是身上沒帶錢,你能不能……”
  尤子喻道:“大俠儘管放心,這事我包辦妥當!”
  區冉道:“太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罷,他擡腿便走。”
  可是沒走出幾步,他又折回頭,拍拍尤子喻的肩頭,道:“老兄,你能不能暫藉五十兩銀子給我使使。”
  尤子喻道:“好好好,大俠,我衹有銀票,不如這樣,你先拿五百兩,不夠的話,到尤傢來找我!”
  說罷,他將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揣進區冉懷中。”
  區冉推辭了一番,拱手道:兄弟,多謝了,有機會我一定會加倍奉還,告辭!”尤子喻拱拱手道:“請!大俠路上多多保重。”
  區冉微然一笑,擠了下眼睛,甩開膀子,走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之中過得非常的快。
  區冉逃跑出來已是一天一夜了。
  他打從離開“聚全德客棧”,便四處遊蕩,起初還好,可是一天下來,區冉有點熬不住了,心裏總覺得少那麽一點什麽。
  他於是拿着根樹枝,一邊擺一邊忖道:“唉,真沒勁,一點樂趣都找不到,就連一個認識的人都碰不上,唉,也不知餘護院他們在哪兒?”
  他擡頭看看天空,心道:“不如去洛州繞一趟,也許能碰上他們的呢,對,去洛州!”
  他將手中擺剩下的一截樹枝扔出去,順着官道直奔洛州。
  這一天,他來到平宜鎮地界。
  平宜縣,地處洛州東南,屬洛州府管轄,到了平宜縣,再走四十裏,便就到了洛州。
  區冉進入平宜縣,覺得餓了,便尋了處酒館,要了四菜一湯一壺酒,慢慢的吃了起來。
  剛呷一口酒,外面傳來一陣吵雜之聲,百姓們個個跑進傢,關上傢門,猶如在躲避瘟神一般。
  一個小孩,看上去是要飯的,急忽忽跑進酒館,尋了處陰暗的地方躲了起來。
  區冉覺得這小孩子面熟,不由多看了一眼。
  區冉正待開口,門外陡然響起銅鑼的聲音。
  有人大叫道:“行人閃開了,知府大人下鄉巡查,行人閃開了,知府大人下鄉尋查。”
  區冉心下奇道:“這是何方知府,如此大擺威風,真不像話!”
  他走近掌櫃的身旁,問道:“掌櫃的,打聽一下,這知府是哪個府上的?”
  掌櫃的道:“客官,你有所不知,這是新上任的洛州知府於盡善於大人。”
  區冉道:“哦,呵,好大的威風,好像比前任要威風多了!”
  掌櫃的道:“唉,客官,你衹管喝酒吃飯,別亂說,要是讓知府大人的耳目聽見了,回去一稟報,我的小店就算完了!”
  區冉道:“啊?連百姓說什麽話他都得探聽?我偏說,哼,這個狗官,真不是東西!”
  掌櫃的聞言,嚇了一大跳,連忙捂他的嘴,驚道:“客官,你別再說了,這樣會牽連小店的。”
  “銅鑼聲越來越近,卻突然又消失了。
  區冉搖遙頭,道:嘿嘿,不響了,大概是夥混蛋太用力,將銅鑼敲破了!”
  說罷,他轉過身,欲往酒桌旁走。
  猛然間,門外“呼啦”一下涌進五六個衙役,個個橫眉竪目,叫道:“誰?人在哪兒?”
  一個身着百姓服裝的人指着區冉和掌櫃的,道:“就是他們!”
  衙役們立刻撲上前來,將他們用鐵鏈鎖住,惡聲道:“走,走,大膽的刁民,竟敢背後說老爺的壞話!”
  掌櫃的聞言,嚇得面如死灰,渾身不住地顫抖。
  區冉卻毫不在乎,抖抖鐵鏈,道:“幹嘛?是不是去見那位狗官?唉呀,走就走,為何要鎖上我?”
  衙役們聞聽他如此說老爺,用力一曳鐵鏈,吼道:“大膽狂徒,竟敢如此厚我傢老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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