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司马紫烟 Sima Ziya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6年1991年)
日落紫禁城
  作者:司马紫烟
  第 一 章
  第 二 章
  第 三 章
  第 四 章
  第 五 章
  第 六 章
  第 七 章
  第 八 章
  第 九 章
  第 十 章
  第 十一 章
  第 十二 章
  第 十三 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 一 章
  爱新觉罗氏的天下是在马背上打出来的,所以清朝的皇帝比以前君临天下的皇帝都要苦一点,尽管他们已经可以坐享其成,可是从他们做阿哥的时代开始,除了要学习坐朝理政的文事之外,还得要苦学骑射的功夫。
  学则必须有用,没有可供杀伐的对象,就只好用万兽来代替了,京城禁官内地方不够宽敞,於是在京郊特辟了一个大围场,豢养着难以数计的飞禽走兽,用以供皇族操演射技,而且每年必然有一次大规模的秋狩。
  圣祖康熙四十七年,这位老佛爷八岁登基,由诸大臣摄政到亲政,其间经过了许多的曲折,多亏他以超人的才智与许多忠心宫监大臣的扶持,才算一一渡过了,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十年,在他五十五岁的高龄时,心情却不痛快,因为不久以前,他刚下诏把正出的二阿哥胤祁以行止失德的理由削废为庶人,取消了太子的封号。
  他是个多产的父亲,足足有三十五个儿子,二阿哥胤祁被废,取消了继统之权,对其余三十四位阿哥说来是个大好的消息,人人都有登宝位而君临天下的机会,於是他们在私底下,勾心斗角地暗争着,敏感一点的大臣也都认清自己的对象,加以巴结着,为未来的富贵权柄铺路与投资了。
  几百万平方里的国土,几万万的人民,这位能干的皇帝都能治理得井井有条,却为他的家务烦心。
  为了排遣忧闷,国舅隆科多奏请摆驾围扬巡狩,举行一次大规模的狩猎,老佛爷正被那些热衷的亲族絮聒得想杀人。
  但是当皇帝也不能随便杀人,清廷的朝规根严,皇帝的行动也有许多拘束,他只好在禽兽头上泄忿了。
  每次狩猎时,皇帝都很少亲自动手,为的是皇族或重臣们大显身手,而将收获全献归皇帝以壮天威。
  这一天,康熙皇帝显得特别兴奋,居然自己也要射两弓,刺激得那些皇子阿哥们更有劲了,每个人都奋意追逐,甚至於私带了阿哥府中的亲信武力帮忙,想创造一点好的成绩来加邀天慰,多得一点宠惠。
  这些事当然不能在皇帝老子前面做,因此一进了围场,老佛爷射出一枝象徵性的第一箭後,大家一哄而散夕四下去争取最佳的战果了。
  老佛爷的面前,只剩下了几个护驾的大臣,与他最亲信的侍卫纳兰明德--一个满族的青年剑道高手。
  老佛爷的箭不错,当年也下过一番功夫,可是今天却无法施展,因为那些禽兽全被他热衷邀宠的儿子们驱散了。
  好不容易发现一头雉鸡,连忙拉弓引矢,一箭出去,却射了个空,禽兽不懂得拍马捧场为了逃亡,扬起翅膀就往一株大树上飞去。
  官家不禁叹了一口气回顾道:“明德,我毕竟是老了,这麽近的距离,竟然也射不中了。”
  纳兰明德谦冲地一笑才道:“圣上英武正当,怎麽会是老了呢?只是圣心仁慈,不忍见血伤生而已。”
  官家苦笑摇头道:“明德,你别安慰我了,老就是老,我虽然不太喜欢伤生,但对射道是很认真的,射必求中。”
  正说着,忽见一道青虹,那头雉鸡从树上翻了下来,纳兰明德不待它落地,马上飞身,将雉鸡接到手中。
  同时以极快的手法将树上的长剑拨出归鞘,跪在马前道:“圣威盛赫,这头雉鸡已经中箭,只是圣恩泽及禽兽,未曾伤其性命,它的翅膀已经被射中了。”
  献上雉鸡,果然翅上有一道伤口。
  官家看了一眼,然後笑道:“明德!你这孩子好大胆子,居然敢来骗我,这明明是你掷剑刺伤的,你欺负我老眼昏花了是不是呢。”
  纳兰明德笑了道:“老佛爷明鉴,奴才怎么敢,奴才的一切全是老佛爷的,那一剑自然也是尊承老佛爷的旨意而发,仗着圣威而中而已。”
  官家笑了一下道:“明德,你是个好孩子,从你那一掷的功夫,我看出你的剑技又进步了,已经到了心意合一的境界,天下恐怕没有人能越过你了。”
  纳兰明德连忙道:“老佛爷太夸奖奴才了,奴才再强也赶不上老佛爷的境界。”
  官家摇了摇头道:“我年轻时剑还可以,搁下了几十年,恐怕连怎麽挥舞都忘了,那里还配谈境界。”
  纳兰明德道:“老佛爷日理万机,忧国爱民,席不暇温,造就亿万生民之福,像这种小巧之事,自然该由奴才来效忠,奴才所能,莫不拜受圣赐,就等於老佛爷的成就一样。”
  官家笑著道:“你这孩子不但忠心,而且还会说话,起来吧!这只雉鸡我不敢掠人之美,你自己拿回去享用吧。”
  “奴才万不敢领。”“真噜嗦,算我赏给你的。”
  “谢谢老佛爷。”
  磕了一个头他才站起来,隆重地将雉鸡缚在马鞍上,官家回头爱怜地看他一眼,心中有点遗憾,怎麽自己这麽多儿子,没有一个像这年轻人,否则该多好。
  忽然,他瞥见了一个年轻人,神情端肃地骑在马背上。
  官家不禁皱眉道:“胤祯,你怎麽不去参加围逐去。”
  纳兰明德道:“是啊,四殿下,你的骑箭功夫是京师一等,剑术也是第一流高手,今天正可以大展所长……”
  四皇子胤祯平静地奏答道:“启禀父王,臣儿留此保驾。”
  官家不高兴地一哼道:“在这个地方还要你来保驾,你真太过於孝心了,我还没老得要靠你来保驾。”
  他从心里就不喜欢这个老四,人够聪明,言行也很谨慎,从不犯一点错,但是官家对相术颇有研究,他看出这个年轻人的脸相太过阴险,又极端残忍。
  如果在乱世,他是个雄主之才,自己很可能会将他视为继统之选,但现在天下升平,此子如赋予重权,与自己仁心治世的宗旨大相迳庭,因此从未对之假以词色,也没有考虑到会给他点什麽。
  胤祯虽受斥责,依然很恭敬地听着,不作一词。
  隆科多却趋前一步道:“老臣听说圣驾准备大展天威,特命司围的禁军将新自热河捕来的两头猛虎放出了柙,以供圣驾试射,四殿下天性仁孝,故而留下保驾。”
  纳兰明德惊道:“虎是很难对付的野兽。”隆科多答道:“你们年轻人没有见过虎,听见虎字就吓得变了色,圣上於十年前曾经连射两虎,都是一箭毕命。”
  官家听他提起了当年的壮举,不觉地又振起豪兴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可不一定行不行了。”
  隆科多忙道:“一定行,再说还有纳兰明德侍卫在,十头猛虎也绝不起他一枝剑砍的。”
  纳兰明德刚要开口,官家却摆手道:“我倒是想试一试身手,明德,你留心点就是,老虎是很凶猛的野兽,但围中的虎豢养日久,已失其威,跟头病猫差不多了。”
  认完又对胤祯道:“我这儿有明德保护就够了,你忙你的去吧,回头你的兄弟们都有一大堆的收获,你却一双空手,见人也不好意思,我是论功行赏的,不想让你怪我偏心。”
  胤祯恭敬地道:“臣儿只愿父王千秋永寿,不求其他。”
  隆科多恭敬道:“圣上,保驾在于万无一失,多个人总是好的,万一惊了圣驾,老臣就罪该万死了。”
  纳兰明德也道:“老佛爷,奴才可效万死,但唯恐力有不逮,四殿下乃技击名家,有他伴同保驾奴才也安心多了。”
  官家莞尔一笑答道:“你们真是婆婆妈妈,老虎呢?”
  隆科多恭身道:“就在前面林子里,栅栏中。”
  官家兴起催马道:“叫他们放出来。”
  纳兰明德连忙催马相随,隆科多朝胤祯挤了一下眼睛,这年轻人却十分平静地催马前进,慢慢地追在後面。
  隆科多吹起胡哨,官家与纳兰明德早已冲出里许,蓦地林中一声雷也似的闷吼,扑出两条斑斓花影,官家早已控弦引矢,飕的一箭射出去。
  劲力很足,距离不远,目标又大,应该是发无不中的。
  可是那两条大虫也怪,居然懂得避箭,身躯一扭,躲开了迎面射来的急箭,直扑马上的官家。
  纳兰明德大惊,奋不顾身地拔出长刺,直朝最先扑到的一头大虫挥去。
  那大虫十分乖巧,举掌相拍,竟然将他的剑格开,纳兰明德先是一怔,可是他心思十分机巧,立刻就明白了,大声叫道:“不妙,这虎是人乔扮的,有刺客要伤圣驾,请老佛爷从速回避。”
  官家先前也被一连串的怪事震得呆住了,但他毕竟是经过风浪的,早年所经忧患而养成的镇定并没有为岁月所冲淡。
  听见纳兰明德的招呼後,更是了然於胸,一面退一面也作了应变的准备,单手按上了腰间那一把巨阙宝剑。
  也幸亏有此一防,才免除他一次杀身之厄。
  纳兰明德挡住了一头猛虎进攻时,另一头猛虎却如电闪似地从另一方扑到。
  虎爪如风直卷,口中居然叱出人言道:“玄烨,你还不授首更待何时。”
  官家沉腕发剑往外挥出,砍在虎爪上,巨阙剑不愧为前古名刃,猛虎应刃断爪,只轻吼一声,乾脆把披在身上的虎皮掀开了,冒出了上半身。
  原来是个精壮的中年汉子,右臂因突袭而套在虎爪中被砍断了,左手持着一把匕首,仍然死命进扑,官家二度进剑,那汉子拿著匕首一挑。
  当的一声,那汉子的匕首也是名器,竟然挡住巨阙剑的利锋,官家只觉到手臂发麻,再也握不住剑,脱手飞向半空,汉子更不怠慢,斜身挺匕再进。
  纳兰明德被缠住无法脱身,眼看着就要丧生在这一利刃之下,端坐在马上的四皇子胤祯忽然游龙般窜至,身随剑进,在极危险中挡开那一利刃。
  不过他的剑比不上匕首的锋利,应声而折,他持着半截断剑,在官家的马股上轻轻一戳,马受痛纵开,胤祯就凭着半截断剑,与那汉子战成一团。
  官家倒是沉住气,在两丈之外勒住了马,竟然驻马观战,纳兰明德与虎形人缠战激烈不分胜负。
  胤祯战那个中年汉子则很危急,那不是他的剑术不好,而是他的兵器太差,数度交接後,被削得只剩一个剑把。
  官家一看自己的巨阙剑就在脚下,飞速下马拾起,凌空掷了过去,说道:“老四!接住剑。”
  中年汉子见宝剑飞来,竟然欺身去抢夺长剑,胤祯趁机一矮身,两手齐发,击在汉子的胸上,将他打得一个滚翻。
  胤祯更不怠慢,跟上去一脚直踩,蹬在那汉子的肚皮上,落脚重,底下又是硬地,汉子吼了一声,口喷鲜血,两腿蹬了几蹬就不动了,胤祯从他手里夺下巨阙剑与匕首,抢过去帮助纳兰明德双战虎形人。
  纳兰明德急叫道:“四殿下,保驾要紧,微臣对付得了。”
  胤祯冷冷地道:“保驾是你的职责,杀敌才是我的事,你真对付得了,父王就不会受惊了。”
  说着以迅速无比的一招,把虎形人击退了,换出纳兰明德。
  纳兰明德倒是忠心耿耿,看见官家站在一旁观战,连忙过去护驾,同时叩请道:“此地危险,请圣上速避。”
  官家豪笑道:“我以九五之尊,反去躲避一个刺客,这还成什麽话,再说我好久没经过这场合了,觉得很有意思,你别烦,让我好好地看一下。”
  胤祯手持巨阙剑,舞得风雨不透,反而将刺客逼得连连後退。
  官家十分高兴地道:“老四的剑法果真不错。”
  纳兰明德根奇怪,他知道胤祯的剑术是颇有根底,但不会比自己强,那刺客跟自己狠拚时,十分骁勇,何以到了胤祯手里就变得差劲透顶了?
  但他口中仍然道:“四殿下神剑得自圣赋,自非奴才所及。”
  胤祯与虎形刺客剑战二十多回合後,猛地一剑刺中在虎形人的肩上,刺客轻呼一声,其声十分尖利,显然是个女子的声音。
  官家不禁一愕,见胤祯再度挥剑,准备杀死那刺客时,忙叫道:“老四!留下活口,让我来问问她。”
  胤祯闻声止手,横过剑叶一拍,击在她的头上,刺客颓然倒地,胤祯跟着上前,用脚踩住刺客的身子,伸手撕开虎皮,才发现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神情不由一怔,顿了一顿,他才沉声朝後道:“拿绳子把她捆起来。”
  这时有几名侍卫拥了上来,正待动手捆缚。
  那女子已醒了过来,怒声叫道:“不必捆,本姑娘乃大明遗民,行刺帝酋不成,唯有死而已,却不能受你们的侮辱。”
  官家的脾气变得出奇的和顺,居然摆手说道:“先不要捆她,老四,你把她扶起来,我要跟她谈谈。”
  胤祯怔了一征,终於受命将那女子扶了起来,往官家的面前走过去。
  纳兰明德急道:“老佛爷,这太危险了。”
  胤祯却道:“没关系,在我手里,谅她也不敢怎样。”
  胤祯推著那女子近前,还硬压她跪下,那女子却抵抗挣扎。
  官家笑了道:“老四别为难她,就这样好了,你也站开去,让我好好地问她,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子厉声道:“玄烨,你不必问我的家世了,问了我也不会说的,今天算你的运气好,但我们大明朝有的是人,除非你能一下子全杀光,否则还会有人来找你算账。”
  玄烨是康熙的名号,皇帝具有无上的尊严,连大臣上的奏章,都要避讳,像这样直呼其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的。
  可是官家毫不生气,笑着道:“你知道我叫玄烨,我认为没有什麽不对,你既然以遗民自居,当然不必称我为万岁爷,因此我也视你为臣民,说出你的名字,我们互相以便称呼,也好谈谈。”
  那女郎却漠然不语。
  官家又笑道:“小姑娘,你别害怕,我问你名字绝不会株连你的家族,文字狱、瓜蔓抄,是我幼年时那些制裁权臣所施的苛政,自我亲政以後,已经废除了,就是你,我也不会害你的,我们好好的谈,行吗?”
  那女子顿了一顿,似乎没想到官家会如此易近人,沉吟片刻才道:“我姓孟,叫孟丽丝,孤身一人,无亲属。”
  官家笑道:“有,我也不管,我只要知道你的名字就行,孟姑娘,今天你来行刺我,是为公呢,还是为私?”
  孟丽丝道:“国仇家恨,公私都有。”
  官家一笑道:“这话不对,说为公,明室已经亡了,你杀了我也不能使局面改观,说为私仇,自我登位以来,并没有妄杀一人,你和我之间,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仇恨。”
  孟丽丝朗声道:“国破家亡,仇深似海,你倒推得乾净。”
  官家微微一笑道:“你究竟年纪太轻,不懂得道理,如果你的家毁於战乱,那不是谁的错,战争本就是残忍的。
  不仅你们汉人,我们满洲也死了不少人,一定要冤冤相报的话,我就该尽屠汉人才对,可是我并没有这样做,我认为战争过去了,这些仇恨就该终止。”
  孟丽丝词为之曲。
  官家继续道:“说到国仇,那是你们汉人的观念太狭窄,一定要汉家人主持中华才算正统,可是在历史上的虞舜商周先祖都不是汉人,何以会被你们尊为贤君,这是你们旧明遗臣把书读腐了,才有这些偏见。”
  孟丽丝呆呆地站在那里。
  官家跟着又道:“我个人的看法是得民者昌,失民者亡,才是真正的大道理,凭心而论,我亲政以後的几十年,已经做到了节俭爱民,薄敛减税整究吏治,河晏海清,这种太平盛世的光景,从明朝朱家领有天下之後,也没有出现过吧,就算我把天下让给你们,难道会比我治理得更好吗?”
  孟丽丝俯下了头,她虽然没赶上那个时代,但前人记忆猷新,从传说中,那种种兵乱寇患,朝政不修的痛苦,仍然是留在老年人的谈话中,的确不能跟现在相比,想想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官家见她似有折服之意,才笑道:“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想一想,汉人在人口、文明、军事武备、领土,都比我们满人强出多少倍,却灭亡在我们手里,这不是偶然的,你想想这个道理,就不会仇视我了。”
  说完他又对胤祯道:“老四,送她出去。”
  胤祯大感惊奇,看了看那女子,孟丽丝的脸上也表现出一种惊奇,两眼怔怔的望着官家,以及所有在场的人,心里不住地在想,这是怎麽回事?会不会内里另有文章?
  官家看见她的脸,於是沉声道:“老四,这是我的旨意,送她出去,任何人都不得难为她,违者重惩。”
  胤祯终於应声遵旨,押著孟丽丝走了。
  四皇子胤祯一个人仗剑回到围扬时,官家已经启驾回宫,在路上迎着官家,他跪下奏道:
  “儿臣已遵旨将那女子送出皇庄了,还告谕禁卫营不得跟踪她。”
  官家笑了笑,说道:“做得很对,我忘了关照你,想不到你竟替我想到了,老四,你今天表现得很好。”
  四皇子胤祯跪奏道:“臣儿仰仗天威。”
  官家道:“别说这种虚伪的奉承话,我是讲究实在的,我本来以为明德的剑是第一流的,没想到你的剑术还比他强一点。”
  四皇子胤祯禀奏道:“儿臣所能,实在不如纳兰侍卫。”
  “可是他战那女子不下,你却生擒了她。”
  “儿臣是靠着父王的这柄剑,那女子的虎爪系纯钢所铸,坚利不逊刀剑,纳兰侍卫的兵器乃是凡铁故而久战无功,儿臣得父王赐剑之後,乃得以坚利制敌。”
  官家一笑道:“这一点我可是外行,如此说来竟是宝剑的功劳了,但剑是死的,还得靠活人来应用它,这柄剑在我身边佩着如同废物,你这麽喜欢,这就赏给你吧。”
  胤祯叩谢道:“谢父王赏赐。”
  官家道:“我赏你这柄剑是为了奖励你今天的英勇,但还有一个用意,我希望你有了这柄剑後,不但要用来保护我,就是我将来百年之後,不管是你的哥哥或弟弟登上了大位,你也要一样地去保护他。”
  语气中明白表示继位人选不是胤祯,隆科多的脸上浮现一层失望之色。
  胤祯却毫无表情地道:“儿臣要以此剑,保我大清国祚永固,以不负父王之期。”
  官家一笑说道:“很好,你起来吧,今天我把那个女刺客放走了,你舅舅与明德都不以为然,你呢?”
  胤桢想了一下道:“儿臣以为圣裁英明果决,上合天心,下应民情,实乃无比之卓见。”
  “你倒是说说看,道理何在?”
  “此辈前明遗孽泯不畏死,且多身怀绝技,杀不胜杀,父王以义释之,且晓以大义,反可收易顽化冥之效。
  儿臣相信此女感受圣德,必然不至再度行刺,甚至会晓喻其同类,颂扬圣德,明以大义,为民之福,阻遏了以後冒犯圣驾之患。”
  官家大笑道:“舅老爷,明德,你们明白了吗?”
  隍科多连忙陪笑道:“圣见甚远,实在非我辈能管窥,而四殿下能体仰圣心,尤为难得。”
  官家轻轻一叹道:“老四是个干材,这是我早就明白的,如果本朝还居处关外,我一定重视他的才华。
  但现在大局已定,我想使国祚永绵,必须要从仁施德,收拢人心上着手,因此,老四的大才只好委屈了,老四,你怨我吗?”
  胤祯忙道:“儿臣怎敢。”
  “你只是不敢,却不是无怨,我看人还不糊涂。”
  “儿臣只遗憾未能为父王一效愚忠而已。”
  官家笑道:“我对你们兄弟是绝对公平的,天下是大清朝每一个人出力争来的,不是我们一家。
  我在世之时尽心去维护它,我去世之前,也一定交给一个最合适的人,老四,你也别失望,我不会埋没你的才华,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让你大展所长的。”
  胤祯只是谦冲地道谢了一声。
  官家看在眼中,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儿子,他虽因救驾之举冲淡了一点恶感,却说什麽增加不了好感。
  自己从面相上去了解他,而他的表现太阴沉了,喜怒哀乐都不形於色,即使钻到他的心里,恐怕也无法对他作更深入的了解。
  纳兰明德对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不感兴趣,他重视的只是本身的职责,因此奏道:“启禀老佛爷,刺客虽然放走了一个,却还留一个死的,奴才以为……”
  官家不以为然地道:“人都死了,还追究什麽,我不让你声张,就是怕有些人大惊小怪,乱掀大狱。”
  纳兰明德道:“至少要追究一下是谁主使的。”
  “不必,这些前明遗民都是一个同类型的。”
  纳兰明德道:“他们怎麽能潜进禁苑,化装为猛虎来行刺,这是不容忽视的,因为没有内应,他们绝对做不到。”
  官家皱眉道:“这倒说的是,你不是去勘查过了吗?”
  纳兰明德奏道:“奴才发现司虎柙的人被捆缚在林中,两头猛虎被毒杀,他们的虎皮是自己带来的。”
  官家道:“那一定是有人泄漏了消息。”
  隆科多躬身道:“这是老臣的倡议,老臣在奉得圣旨赐准後,特来看过一遍,此举应咎在老臣。”
  官家笑笑道:“舅老爷别多心,你我谊属至亲,我相信你不会勾通外人来谋害我的,必然是府底下人泄漏我的行藏,触发了对方的灵机,才设下了这个埋伏。”
  纳兰明德道:“圣驾出狩是大事,事先要关照很多人,泄秘之举很难追究,但禁苑戒备森严,外人深入很难。”
  官家道:“他们都是高来高去的人物,禁卫军都是批吃钱粮的饭桶,怎麽能防得了他们呢,所以老四不叫人去跟踪那个女的,我也认为不错,就是要盯也盯不住。”
  纳兰明德道:“禁卫军中固多庸材,但奴才安插了不少八旗的子弟,他们都是一时之选的好手,刺客要穿一身虎皮潜入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有人掩护他们。”
  隆科多问道:“纳兰侍卫的人是否有问题。”
  纳兰明德道:“卑职可以用身家担保他们的忠贞,再说这些人每天都随侍圣驾,如果真有不臣之心,谋剌圣驾有更好的机会,用不着这麽费事。”
  “那么是谁呢?”
  纳兰明德顿了一顿才道:“昨天只有二殿下带人来过。”
  官家一怔道:“胤祁是个糊涂虫,我不相信他会……”
  胤祯忙道:“二哥不会的,他被父王废了太子之後,深自忏悔,绝不会对父王有忤逆之心。”
  官家笑道:“你倒替他说好话,他是块怎样材料,我全清楚,我立他是为了他是你母后亲出,我废了他是为了他太不肯上进,给他一点教训。
  他是急着想要接我的位子,但绝不会在现在下手,如果我能恢复了他的太子倒是有可能。”
  纳兰明德道:“奴才不敢说二殿下对老佛爷不孝,但地下被杀死的那个人,却很像二殿下府中家将冯子美。”
  隆科多点点头应道:“老臣也记起来了,二殿下在未被废以前,老臣曾应邀到东宫赴过几次宴,每次都看到有这麽一个人,难怪老臣一见他们的脸相,就感到似曾相识。”
  官家想了一下说道:“你们是说老二想谋害我。”
  胤祯道:“不可能,那个杀手自承是明朝遗孽,二哥难道会与乱臣叛贼勾结不成。”
  纳兰明德道:“但这两名刺客是二殿下昨天带进来的绝不会错,但奴才的想法先前略有错误,经老佛爷指示後才豁然贯通了。
  二殿下绝不会有谋逆之心,纵有也不会在这时,因为二殿下被削废後,圣裁未定,对他毫无好处。”
  官家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道:“明德,你到底是个聪明人,现在你说说到底你的想法是什麽?”
  纳兰明德又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缓缓问道:“国舅大人,围中准备放虎的主意是您老人家想出来的吗?”
  隆科多顿了顿才道:“是的,老臣想以此举为圣上遣忧,同时也想以此表现圣威赫赫,老臣先曾去检视过两头猛虎。
  它们在柙中豢养多时,已失野性,绝无危险,但老臣为了万全起见,还特别关照了几位皇子护驾。”
  官家微微一笑道:“恐怕舅爷只告诉老四一人吧。”
  隆科多面现愕色。
  胤祯却从容地道:“不!舅舅同时也通知了二哥,因为他府中的卫士颇有一些能人,足可保护父王的安全。
  二哥昨天带人先到围场来检视,也是他一片贤孝之心,二哥虽因微行而失圣宠,但他天性是贤孝的。”
  隆科多顿了一顿,才问道:“殿下以为那两个刺客是怎麽回事。”
  纳兰明德抢着答:“事情很明显了,这两名刺客是二殿下带来的,二殿下的本心是想借重他们的武功以保圣驾,只是二殿下未明他们的底细,不知道他们是前明遗孽,以致为他们利用机会,谋刺圣驾。”
  官家沉默片刻才轻轻一叹道:“明德,你这个解释也许并不正确,但也是我最愿意接受的一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都不再往下追究,我们回去吧!”
  说完策马欲行,纳兰明德又道:“奴才还有一个奏请。”
  官家道:“你有话只管说好了。”
  纳兰明德道:“奴才以为今日之事虽然圣恩浩荡不究,但诸位殿下邸中的家将份子良莠不齐,足为隐忧,奴才认为应该严加整饬。”
  官家一笑道:“明德!你不懂的事情还多着呢,这些事我可比你清楚的多,我知道那些畜生们结交武林高手,奇技异能之士,很可能有奸人潜伏其间,但是我不准备加以制止,甚至於还鼓励他们这样做。”
  纳兰明德一怔道:“那是为什麽呢?”
  官家神色庄严道:“我觉得最可怕的敌人是藏在暗中的人,因此你要想安全,不如装糊涂,让敌人接近你的身边,反而容易控制住,行了,我们回宫吧!”
  说完策马走了,纳兰明德连忙追了上去,那些侍卫也簇拥着而去,剩下隆科多与胤祯两个人。
  隆科多才轻轻地道:“老四,你是怎麽回事,好不容易费尽心力,安排下这个彻底整垮老二的机会,你怎麽反而帮他讲话,那不是全功尽弃了吗?”
  胤祯却哈哈一笑:“舅舅,您不明白,目前整垮老二,对我毫无好处,老头子心里压根儿就讨厌我。”
  隆科多怔了一怔才道:“嗯,这也怪,你近两年来,表现得很好,今天又建了这麽大的功劳,老头子为什麽还是不喜欢你,我觉得你的前途未可乐观。”
  胤祯脸上现出了坚毅之色道:“舅舅,您放心,我对未来的事具有十分把握,但是方法要改变一下,不能再以争取老头子的欢心为手段了,我们要从另一个方向着手。”
  隆科多一叹道:“我承认在老头子身上成事的机会不多,今天他赠剑时所说的话,等於是决定你将来的命运了,我也赞成换个方法,但最後的决定权,还是在老头子呀。”
  胤祯冷笑道:“只要老头子在宾天前不作正式公开的决定,我始终有办法达成目的的。”
  隆科多一叹道:“老四!我看中你是人才,所以才会冒着灭门抄家的危险支持你,我们可失败不起呀。”
  胤祯一笑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失败的。”
  隆科多又叹了一声道:“但愿如此,你还要我帮什麽忙吗?”
  胤祯道:“暂时不必了,老头子不愧精明,从今天的事情上,我们以後越少接近越好,他已经看出你我的关系来了,今後,你唯一的工作就放在老头子册立太子的事情上。”
  隆科多道:“那很难,老头子决定的事很难容人进言。”
  胤祯笑道:“你以近亲的关系,尽量促成老二的复立,我相信这一点你可以做得到的,因为老头子对母后的情份极深,因母及子,他很可能会接受,这样一来,也清除了他对你的怀疑。”
  隆科多道:“这样那只能对我好,但对你可大大的不利。”
  胤祯道:“你放心,老二的复立对我只有好处,因为从老头子今天的口气中,我听出他对二哥的评价了,我最担心的是大哥和老八,这两个人任何一个得势,那我们都不容易扳倒了。”
  隆科多又点了点头,然後低声道:“老头子也怪,居然会放走那个女的,你为什麽不杀了她呢?如果被查出……”
  胤祯一笑道:“很快就会被查出来的,因为我叫孟丽丝,到我府里去了。”
  隆科多骇然失色,胤祯推着他笑道:“舅舅,你忙你的去吧,这件事我自己负责,有一点你可以放心的是不管出多大的纰漏,我绝不会把你咬出来的。”
  隆科多吓得满头冷汗,哑着喉咙道:“老四!不是我这个做舅舅的怕事,我可实在担不起罪名,如果真要扯到我的身上,我只有矢口否认了。”
  胤祯笑了一下,潇洒地策马驰出围场,蹄声得得,一迳回到自己的府邸中。
第 二 章
  他为了表示俭朴崇实以迎合官家的所好,这座阿哥府极其简朴,还赶不上一个小京官的气派,门口只有一个老门房垂手请安道:“殿下回来了。”
  胤祯点点头,随口问道:“有一个姓孟的女子来了吗?”
  老门房垂手答道:“来了,在书房里跟年二爷在谈话。”
  胤祯笑了一下,整整衣服,一脚跨进书房。
  他最亲信的伙伴年羹尧正在为孟丽丝治疗肩头上的剑伤,粉玉似的肩头上一片殷红,见他进来,孟丽丝慌急地想拉起衣襟来遮掩,已来不及及。
  胤祯笑道:“孟女侠,很抱歉,我那一剑手下得太重了一点,那是我没料到这柄剑如此锋利,你的伤重吗?”
  孟丽丝歉然地一笑道:“还好,幸亏殿下的剑技精湛,只伤了一点肌肤,没有成残废而已。”
  年羹尧却皱眉说道:“大哥,以後的情形如何,听丽丝说:官家把她放了,并没机会达成你的计划。”
  胤祯苦笑道:“什麽事都没有,老头子根本就不想去追究,也不准声张,所以这件事等於不了了之。”
  孟丽丝懊丧地道:“你老子的度量真是大得出奇,我还准备熬足了刑才咬出你二哥的呢,想不到你老子轻而易举地把我放了,这一切都变得没有价值了。”
  年羹尧也懊丧地道:“冯子英的一条命也算是白送了。”
  胤祯叹了一口气道:“就是你咬出老二也没有用,实际上我也不会同意那个糊涂的计划,你走了之後,纳兰明德倒是无心中帮了个大忙。
  他认出冯子英是老二的家将,可是老头子却别有见地,他认为老二虽有剌他的想法,却不是现在。”
  年羹尧一拍桌子道:“是啊!胤祁已废,如果现在圣上驾崩对他全无好处,我这个主意出得糊涂透了。”
  胤祯笑了笑这:“连舅舅那个老狐狸也没算到这一点,怎麽能怪你呢,不过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得到了这柄宝剑,老头子把它赐给了我。”
  说著解下腰间的巨阙剑,放在桌上。
  年羹尧颇为失望地看了一眼道:“牺牲了一个好手,只是换取了一柄剑。”
  胤祯正容道:“二弟,你别看轻这柄剑,我的江山,你的前途,孟女侠的壮志,也都在这柄剑上呢!”
  两个人不解地望着他,胤祯笑笑又道:“孟女侠,你是剑客,这柄宝剑给了你,一定更能发挥你的绝艺,是吧!”
  孟丽丝惊喜交集地道:“给我?这不是你老头子赏给你的吗?”
  胤祯道:“给我给你都一样,你比我更适合佩用它,现在我跟年二弟有几句话要谈,你不介意我们告退一下吗?”
  孟丽丝看了年羹尧一眼,他回了她一笑,就跟胤祯去到另一所小屋中。
  口口 口口 口口
  年羹尧问道:“大哥要说什麽?”
  胤祯压低声音,问道:“二弟,你对孟丽丝究竟如何?”
  年羹尧道:“大哥,何必还问呢,我们虽是师兄妹,但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兄弟一心都在大哥身上。”
  胤祯却笑道:“可是她对你的情份好像很深?”
  年羹尧阴险地道:“那是她自作多情,我不得不利用她的关系,因为我们必须靠她们这些高手来成事,我才不会理她的痴情呢!否则,也不会叫她去从事今天的工作了。”
  胤祯笑了笑道:“二弟,你这麽说我就放心了,实际上我也不同意那些合作的条件,真要如她所求,我这个皇帝当着也没意思,二弟你也是一样,就算你官拜宰相,位居极品,事事听人摆布,还混个什麽劲儿。”
  年羹尧笑笑道:“大哥,你我是一个类型的人,我们冀求的不是富贵而是权柄,可是我们必须利用她,等到大事告成之日,小弟自会处置这些人的。”
  胤祯一笑道:“如果靠他们成事,将来就不是你能处置的了,你以为他们都是傻瓜吗。”
  年羹尧道:“小弟自有办法。”
  胤祯道:“你用你的办法,我用我的办法,咱们各自分头来努力,双管齐下。”
  年羹尧道:“大哥准备用什麽方法。”
  胤祯笑了一笑道:“我想收她在身边。”
  年羹尧一怔。
  胤祯又笑道:“二弟,我不是横刀夺爱,而且我也不是好色之人,这点你可要相信!”
  年羹尧道:“那当然,以大哥的身份地位,国色天香,予取予求,孟丽丝不过略具姿色而已,但我不明白大哥的用意。”
  胤祯附耳低语良久。
  年羹尧连连点头,然後方说道:“大哥,兄弟没有问题,可是如何叫她就范呢?”
  胤祯笑道:“你想法子开导她,相信以你的口才必然能使她入彀的,但技巧上你必须柔和一点,不要损害她的自尊,也不要引起她对你的反感。”
  年羹尧又想了一下才道:“兄弟一定达成使命,但兄弟认为必须损伤她的尊严才有效,因为她不会相信大哥对她有感情,只有喻以大义才能逼她从命。”
  胤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比我更了解她,怎麽有利就怎麽进行,但一定要快,最好是今天晚上。”
  年羹尧点头出去了。
  口口 口口口口
  一直过了很久,差不多天都快黑了,年羹尧才满脸大汗地进来道:“总算不辱使命,花烛已谐,就等著大哥入洞房了,只是她恨死兄弟了。”
  胤祯一笑道:“兄弟,你受委屈了,如果你真的爱她……”
  年羹尧忙道:“大哥,你怎麽说这话呢?成大事的人,必须不陷入儿女私情,别说我与她只是师兄妹,就算她是我的妻子,为了大哥,我也在所不惜。”
  胤祯微笑道:“二弟,我就是欣赏你这份魄力,大事既定後,要借重你的地方更多了。”
  就这麽带着笑,他离开了秘室。
  年羹尧是个很精明干材,不但一切准备就绪,还在寝室中点起了一对龙凤花烛。
  口口 口口 口口
  孟丽丝面对著一桌盛筵,满身罗绮,却在低头垂泪。
  胤祯温柔地上前抚着她的肩膀道:“丽丝,我很抱歉,拆散了你和年二弟的美满良缘,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你除此以外,再没有第二条路进入禁官。”
  孟丽丝咬牙道:“别再提那个铁石心肠的人,殿下!我把一切都交给你,希望你能履行我们的约定。”
  胤祯笑道:“那一定会的,我之所以要这麽做,也为了证明我的诚意,使你随时随地都能杀死我。”
  孟丽丝泪下如雨。
  胤祯又柔声道:“丽丝,你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我不敢希求你来爱我,但我会尽量做一个好丈夫,目前也许不能正你的名份,但将来你一定能母仪天下,成为我的皇后,我保证有这一天。”
  孟丽丝擦了眼道:“别的我都不想谈,我只要你记住。”
  胤祯朝那对龙凤花烛郑重地作了一个揖道:“皇天在上,我胤祯今日许孟丽丝为后,并履行一切诺言,如有违誓,当死於一女子剑下,敬祈亮察,此誓。”
  他发完了誓,孟丽丝像小鸟一样地投入他的怀中,娇声道:“我相信你就是了,何必发这麽重的誓呢,何况我也不愿意让别的女子来杀死你。”
  胤祯笑着道:“小傻瓜,那个女子当然是你,除了你一个人之外,还有别的女子能进入深宫,砍下我的脑袋吗?”
  说完抱着她的娇躯,跨上了锦绣的罗帐,放下了帐钩後帐中只有轻微的呢喃与呻吟声了。
  孟丽丝已偎进他的怀里,呼吸急促,心头一阵剧烈的跳跃!
  胤祯替她解带宽衣,孟丽丝欲拒还迎,她知道这是自己一生过程中的一个转捩点。
  寝室燃着的龙凤花烛,光亮透进罗帐里。
  胤祯突然有所发现的道:“丽丝,你一身体肤,羊脂白玉般的滑腻,真是我见犹怜,令人意乱情迷!”
  孟丽丝羞羞一笑,替代了给他的回忆,心里却是暗暗感激雪山峰顶的那位高僧……
  自己容貌虽然并不输於一般女孩子,可是姑娘家终要嫁人,身上遍体毫毛,又如何向将来的夫婿解释?
  这位雪山高僧,真是在自己身上做了一桩功德善事呢!
  胤祯贴近她耳根处,轻柔的问:“丽丝,你还是一个蓬门未开的处子?”
  孟丽丝红著脸,朝他注视了一会,道:“殿下,你如何问出这样的话来?”
  胤祯解释地接道:“丽丝,你千万别误会,我是说你跟年二弟感情不错!”
  孟丽丝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跟年师兄之间,亦只是师兄妹而已,不然,他又如何会把我推荐到你的身边。”
  胤祯机智深沉,生性多疑,虽然调情中问出此话,却有很深的含意,现在有了这样一个满意的答案,就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孟丽丝是人猿所生,天生有媚人的浪态,今夜虽然是红丸初破的新婚之夕,已把这个四阿哥胤祯心猿意马迷惑住了。
  口口口口 口口
  半个月後,康熙大帝早朝初罢,心里头觉得很高兴,因为边报传来,受罗刹人蛊惑而时扰边境的回疆准噶尔部,以尼布楚和约之故,不再受罗利的支持而宣告臣服,准备遣使来朝。
  捷报传来,使臣已东抵玉门。
  同时屡有水患的黄河,也在河督杨吉庭,连经几次急洪而未成泛滥,有几处县里禾生双穗,国安河晏,瑞兆处处。
  一连串的好消息,使这位皇帝龙心大悦,深为自己创下近千年未有的盛业而感到骄傲。
  他很注重历史,研究历代圣王,大概只有唐代的李世民可与自己相提并论,自己一旦百年身後,历史上少不得有他不朽的一页。
  但他也有一点遗憾,李世民当政时,天下一心,没有人会去反对他,而自己,始终末能得到全国的民心,那些顽固的前朝遗臣永远不会归心向他的。
  再伟大的政绩,也不能改变一个事实,他是满人,而中华的锦绣江山一直是在汉人的掌握中,任何一个外族的皇帝入主,都是不受欢迎的,怎麽样才能使几亿的汉家子民一体归心呢?
  想到这个问题,他不禁又冲淡了适才的得意之情,变得有点沮丧。
  国舅隆科多是他的近亲,也是廷臣亲贵中比较干练的一个,而隆科多最大的长处是能揣测他的心意。
  郎舅两人很谈得来,下了朝之後,还在养心殿陪着他聊天。
  这时见他舒展的眉头一皱,立刻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麽,笑了一笑道:“陛下莫非是为那顽民而忧虑,那可太不值得了,这些人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官家点点头苦笑道:“我晓得,他们最後的一个希望也落了空,靠着一批书生与几个江湖人,很难干出什麽来,如果我存心想消灭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但我实在不愿意这麽做。”
  隆科多道:“圣裁极是,陛下多年经营,已经使得大部份的人心归依了,为了极少部份的人而小题大作,使得前功尽弃,可真是得不偿失的。”
  官家一笑道:“舅爷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我来这一下,好唤起汉人同仇敌忾之心,所以经常弄两个刺客来撩拨我,要我来个大索天下,像前些日子……”
  隆科多忙道:“原来陛下义释那个女刺客,还有这麽深长的用意,圣裁睿卓,实非愚臣等所能管测。”
  官家笑了一下,然後又凝重地道:“舅爷,这会儿不是坐朝,免了那些俗套吧,我不是比人特别聪明,也不是存心玩弄手段,说句老实话,我是不忍心再兴起大狱,一个人当了皇帝後,看法就会改变的。
  我心里并没满汉之分,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子民,我有责任使他们安居乐业,因此咱们想想,有什麽办法能使那些人不再仇视我。”
  隆科多想了一下才道:“昨天四殿下有些事情来托愚臣在陛下面前进言,愚臣认为这件事太过荒谬,未敢受命,现在听陛下圣心仁慈,倒是不妨让他试一下。”
  官家怔了一下道:“老四又在玩什麽花样了。”
  隆科多听官家以前提起四阿哥,总是直呼胤祯的名字,现在改口叫老四,证明他的印象已改好了不少?趁机进言道:“四殿下做了一件大违祖规的事,他将前次行剌的那个女子收在身边。”
  官家先是一拍桌子道:“这畜生简直是胡闹。”继而又笑了,问道:“老四不是好色之人,那个叫孟丽丝的女孩子也不过清秀而已,称不得是绝色,他这麽做一定是有用意的,到底是为了什麽?”
  隆科多笑笑道:“四殿下用意至深,与圣上不谋而合。”
  说着凑过身子,在官家面前低声数说了半天,官家一面听,一面点头,最後笑问道:
  “这麽做真可以行得通吗?”
  隆科多道:“现在民间有日月同盟的组织,为首的一个独臂老尼,据说就是崇祯的长女。”
  官家笑道:“我知道,李自成兵陷京师时,崇祯削掉了她一条胳臂,由几个忠心的宫监将她救了出去。
  还有一个叫费贞娥的宫女冒顶她的身份,刺杀了李闯的勇将罗虎,这是件根动人的故事,至於那独臂的公主,投在天山派下学成绝艺,削发为尼,法号叫明因。”
  “原来圣上早知道这件事了。”
  官家笑笑道:“我很少有不知道的事。”
  隆科多道:“那个孟丽丝是天山派出身的,日月同盟会中有不少得力的人物,都是她的同门,四殿下此举,乃在收拢人心,而且更想借这个机会去深入其间,慢慢的去感化他们。”
  官家想了一下道:“他的计划我可以批准,但是正式承认盂丽丝的身份却不行,这样一来,岂不是剥夺了老四的希望,汉女是不准入官的。”
  隆科多道:“四殿下忧心国事,并不为己打算,他说孟丽丝的身份一定要陛下认定,他才能取信於人。”
  官家道:“我宣告之後,将来继统就永远轮不到老四了。”
  隆科多道:“四殿下就没存这个心,他固然希望圣寿千秋,但万一有那麽一天的话,他也愿成个辅助的干才。”
  官家笑了一下道:“我一直以为老四野心勃勃,是兄弟里面最有雄心的一个,想不到他竟然这麽淡泊。”
  隆科多暗地里吁了一口气,对胤祯的见解不得不佩服,自己整天侍随君侧,对皇帝的了解还不如那年轻人透彻。
  而请求册封孟丽丝一着尤为高明,否则皇帝老子对他还是存着疑心,因此陪笑道:“圣上对四殿下倒是看错了。”
  官家笑了一下道:“希望我是看错了,老四不愧是个人才,但太平盛世实在不是发挥他才干的时候。
  既然他有这份忠心,我应该促成他,你去告诉他好好地干,皇帝轮不到他,但那个弟兄继统,都不会亏待他的。
  至於册封之事,我可以召见他们,口头上答应,然後写在遗诏里面,目前不公布,对他们的行动也方便得多。”
  隆科多唯唯答应。
  官家又笑道:“叫他们进官也不方便,还是我去看他们吧,就是在今天晚上,你先去通知他们一声。
  我就带明德一个人去,叫他们也别拘宫礼,我是以公公的身份去看媳妇,而且也别张扬,让那个御史知道了很讨厌,免不了又是一番噜嗦。”
  君臣两人又密谈了好一阵子,隆科多才喜孜孜地走了,一脚直到四阿哥府,找到胤祯报告喜讯去了。
  口口口口 口口
  晚上华灯初上,四阿哥府前,来了两骑健马,官家青衣便帽,後面跟着纳兰明德,下了马後,胤祯早在门口等候着了,跟隆科多将他们接了进去。
  来到大厅上,孟丽丝穿了一身旗装,盈盈下拜。
  官家伸手扶起了她笑道:“别拘礼,咱们今天只叙家常,你的伤好了吗?”
  孟丽丝低声道:“幸托天佑,已无大碍。”
  官家高兴地道:“那就好,丽丝,舅舅把我的话都转告你们了吧,我很感激你们帮这个忙。”
  孟丽丝道:“舅舅都说了,罪女感圣上不杀之恩,理应杀身以报,何况罪女已蒙殿下……”
  官家忙道:“别再这麽自称了,你们的事已经得到我的同意,彼此就是一家人,可不许这麽生外心,叫我一声爹!”
  孟丽丝顿了一顿才再度下跪,轻轻地叫了一声。
  官家十分高兴,脱下手上的珠串道:“好孩子,我这个公公没有好的东西给你,这是暹罗进贡的玛瑙珠串,佩在身上不仅能避邪,据说还有祛毒的功效,在我身边可一点用都没有,给你当个见面礼吧!”
  孟丽丝道谢收下,显然十分感动。
  官家看她笑道:“你穿上旗装倒显得更健佻了,我认为汉家文明什麽都好,就是女装不够精神,硬把人榇出三分病态来,女人为什麽一定要弱不禁风才美貌,像你这样看起来,也令人舒服多了。”
  胤祯这时过来道:“儿臣得舅爷指示,说父王今夜是来叙家常的,所以未备廷仪,只准备了几样小菜,请父王小酌以叙天伦。”
  隆科多凑兴道:“这些菜,都是外甥媳妇亲手做的。”
  官家开心地笑了起来道:“那我更是该好好地尝尝,御厨里的菜已经把我吃怕了!”
  孟丽丝羞涩地笑道:“圣上听说……”
  官家道:“叫我爹,我喜欢听这个字,圣上、陛下、老佛爷,这些名词我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你听说什麽?”
  孟丽丝道:“听说您每餐都有一百道珍殽,全是宫里的名厨精心烹调的,我只会几样粗菜,但殿下说这才表示敬意,我怕您吃不下喉去,请您多多包涵点。”
  官家笑道:“除了例规的一百道菜外,还有各处孝敬的贡菜。但没有一样是合胃口的,每天都是这些老样子,山珍海味反不如粗菜可口。
  我那些孝顺的儿子们只知道拣好的送上来,但没有一样是他们自己做的,名义上是孝顺,实际却是浪费,我一个人吃得下那麽多的菜吗?”
  胤祯笑了一下,安好座位,请官家上座,隆科多在对席相陪,他自己与纳兰明德打横,由孟丽丝一道道把菜端上来。
  菜式简单朴素,四个冷碟竟是皮蛋拌豆腐、油爆虾、冷拌莴苣、拌海蜇皮,然後是几道小炒菜,最後一道冬瓜盅,没有一样是能上席的。
  然而不仅官家吃得满意,连隆科多与纳兰明德都赞不绝口。
  孟丽丝以子媳的身份,最後才上桌敬了两杯酒。
  官家抚着涨得饱了的肚子道:“丽丝,这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愉快的一餐,对你这个媳妇我不能再说满意的话了,只有心里抱歉……”
  孟丽丝觉得叫爹还不太习惯,但知道官家不喜欢俗套,乾脆称他为老爷子,含笑道:
  “老爷子有什麽可抱歉的。”
  官家一叹道:“我抱歉的不能现在给你正名份,那是为了规矩,等你们功成回来,四海归心的时候,我一定隆重补偿你一下,那时论功行赏,不怕谏官们说闲话了。”
  隆科多笑道:“圣上对那些御史们实在是太放纵了一点。”
  官家正容道:“舅爷,这话不能如此说,谏官的责任不仅在指斥同僚的过失,最重要的还是规劝帝君的错误。
  古来都是先有敢言之死臣,才有圣明的君主,人不是圣贤,不能事事都对,因此必须要以他人为镜的雅量,才够资格作皇帝,我还嫌他们的胆子太小,不敢畅所欲言呢!”
  隆科多讪然苦笑。
  官家又笑道:“老四,舅爷说出你们的计划後我十分高兴,所以立刻批准了,你们可以对那些前朝的遗臣们妥为解释,说明我的意思,希望他们把心胸放宽一点,把眼光放远大一点,为老百姓想想。
  明朝的天下是自己失去的,不是我们抢夺来的,我无意排斥汉人,我从没加以干涉,是朱家的子孙不争气,才又把基业断送了的。”
  胤祯笑笑道:“儿臣都知道了。”
  官家又问道:“不过你们两个人,能把事情办得了吗,这是很危险的工作,尤其是你的身份。”
  胤祯道:“儿臣想一开始并不透露身份,先跟他们接近了,再慢慢设法化解,何况儿臣还有个得力的结义兄弟,叫年羹尧,此人才具颇堪大用,又精於击技,而且还是丽丝的师兄,有他帮忙,必然可以成功的。”
  官家愕了一下道:“喔,有这麽个人吗,请出来跟我见见。”
  胤祯含笑朝门口道:“年兄弟,父王要见你。”
  年羹尧一身劲装,掀簾入厅,屈下一腿请安道:“草民年羹尧叩见圣驾。”
  官家摆了手道:“起来,不必多礼。”
  年羹尧昂然起立,果然是一表人材。
  可是纳兰明德却厉声道:“你带剑见驾是何居心。”
  年羹尧淡然一笑,说道:“剑乃剑士的生命,怎可轻离,阁下身边也带著剑,为什麽年某就不可以。”
  纳兰明德勃然怒道:“咱家责任保驾,自然剑不离身。”
  年羹尧也道:“在下要保护四殿下的安全,也必须剑不离身。”
  纳兰明德道:“有我在,就用不到你了。”
  年羹尧微微一笑道:“正因为你靠不住,我才不放心,如果前两天,不是我及时得到消息,转告四殿下前去护驾,你这位御前侍卫恐怕早就掉下脑袋了。”
  纳兰明德勃然大怒,呛然出剑,朝年羹尧刺去。
  年羹尧微微一笑,轻轻一转身避过,两指疾伸,接住他的剑叶道:“阁下就凭这点身手也敢护驾。”
  纳兰明德没想到对方身手如此矫捷,被挟住的剑叶甚牢,怎麽样也抽不回来,羞怒交加之下,忽地欺身直进,单拳直捣对方胸口。
  年羹尧不躲不闪,硬受他的一拳,然後身躯急转,长剑出鞘,挑向官家的身前。
  纳兰明德大为吃惊,奋不顾身,放弃手中的长剑,撞向年羹尧的手腕,想把他的剑推开。
  那知年羹尧的动作比他更快,飞速地长剑归鞘,一手夺过纳兰明德的剑,一手塞出一样白晃晃的东西,含笑道:“接好了,我不是刺客,别太紧张。”
  那样东西来得太快,纳兰明德不由自主地接了一看,却是一个酒杯,杯中还有半杯残酒,略有余温。
  那是官家的杯子,被年羹尧用长剑挑到手中,又塞给纳兰明德,取酒、夺剑、归鞘、还杯子,都在刹那间完成。
  快得令人目不暇睹,难得的是杯中的酒都不溅出一点。
  纳兰明德满脸羞惭。
  隆科多却笑道:“年壮士,真是好身手,那天如果年壮士在围场中行刺,那就太可怕了。”
  年羹尧微微一笑道:“圣驾受惊了,草民只是想敬圣驾一杯酒,祝圣上寿永千秋,可是纳兰侍卫信不过草民,草民只好将杯子交给他,请他代为致意了。”
  官家的神色很平静,一点也没有受惊的感觉,哈哈一笑道:“我到今天才算是开了眼界,想不到世间竟有这等精妙的技艺。
  明德,这是你太大惊小怪了,年壮士是老四的结义兄弟,难道还会对我不利吗?快把杯子拿过来。”
  纳兰明德把酒杯呈上。
  官家亲自将酒斟满了道:“我奉壮士一杯,为臣属的无礼而致敬。”
  年羹尧屈膝跪下接过酒杯道:“草民拜受赏赐,致歉却属不敢当,草民蒙四殿下受拔知於风尘,虽然结义金兰,却不敢高攀金玉,唯肝脑涂地以报隆恩。”
  语毕一饮而尽,双手奉还玉盏。
  官家就用那只杯自斟满了酒道:“我陪一杯,壮士请起,壮士这麽高的身手,不知是出於何人门下?”
  “家师姓顾,号肯堂。”
  官家愕然道:“肯堂先生是江南名士,文章卓著,没想到还是一位技艺的高手。”
  孟丽丝笑着说道:“顾师伯不但技艺入神,胸中丘壑韬略,更是无人能及,年师兄是他的得意门人……”官家点头道:“我知道,我对此老心仪已久,也曾经下过几次手诏,命江南提抚邀请顾先生来京一聚。
  只可惜始终没有得到回音,壮士既然为顾先生的门下高徒,能否替我再致意一声,请他来京一游。”
  年羹尧说到:“家师生性淡泊,从不履权贵之门,他行云流水,游踪无定,草民也有好几年没见他老人家了。”
  官家连声叹息。
  胤祯这才笑道:“父王,今天年兄弟甘冒犯驾之罪,炫技驾前,是有深意的,年兄弟的技艺虽然不凡,但江湖上像年二弟者大有其人。
  甚至於高出年二弟的为数亦不少,如果这些人心生恶念,入京惊驾,宫中的侍卫恐怕很难保护父王的安全……”
  官家含笑道:“你有什麽办法呢?”
  胤祯道:“儿臣一方面易名四出,寻访江湖高人,宣扬父王德政,另一方面,儿臣想请年二弟推荐一二位高手入宫保驾,以策安全。”
  纳兰明德忙道:“今日一会,奴才方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奴才之能,实不足以保圣驾天安,如果年壮士真有靠得住的人,请圣上赐准……”
  官家摇摇头道:“不必,我信得过自己,也信得过明德,有他保驾就足够了。”
  纳兰明德急得跪下来道:“圣上,奴才实在没有把握,如果圣驾有了不测,奴才就万死莫赎了,万望圣上……”
  官家拢手笑道:“傻孩子,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信任的是你的忠心,不是你的技艺,我何尝不知草野之间,奇人异士多加恒河沙数,但几十年来他们从来也没有光顾到我的头上来。
  没有其他原因,是他们了解杀死我无补於事,我死了,江山不见得就转到汉家手里去,天下之得失,不在一人之生死,何况杀了我之後,换个人来当皇帝,相信不会比我更好,这是我相信得过自己的道理?”
  众人俱皆默然。
  官家含笑起立,道:“今天是我最愉快的一天,家人小聚,尝尝儿媳妇亲手烧的菜,只怕以後很难再享到这种福了,得陇不可望蜀,知足常乐,皇帝的行动也不是自由的,宫里一定在着急了,咱们回去吧。”
  他说要走,谁也不敢挽留。
  官家笑了笑又道:“你们也不必送了,明德与我回去就好,老四,你们明天就走吧,我准你两年的假。
  有事就找明德转告我,你这次出去,我许你便宜行事,同时也替我看看那些督抚外臣,如果有贪赃枉法,你尽可直接处置,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先斩後奏。”
  胤祯等人跪下叩头送驾。
  官家却笑嘻嘻地带着纳兰明德走了,一直等他们走出大门,里面的四个人才站了起来。
  隆科多笑道:“年贤侄,今天你可露足了脸,把纳兰明德那小子比了下去,我真没想到你会胜得这麽轻松。”
  年羹尧微笑道:“纳兰明德的功夫是不错的,我高不了他多少,我不过只是先声夺人,阻遏了他的斗志而已……”
  胤祯微笑道:“还有一点,丽丝在他的酒杯里,先放了减两功力的药,那是从天山带来的,服下後能使人功力打个对折,而本身却毫无所觉,所以你才胜得轻松。”
  年羹尧微惊道:“那可不行,这种药性我知道,服下後二三天才能复原,纳兰明德也不是笨蛋,他回去後,发现情形有异,岂不是全功尽弃?”
  胤祯笑道:“你放心,我用量很轻,最多只能维持半个时辰,所以才急急叫你出剑动手,现在他的药性差不多已经解了。
  只是遗憾的老头子不合作,我们在宫里塞人的计划,行不通了,以後在京里的事,那就要全靠舅舅了。”
  隆科多沉吟片刻才道:“老头子那一关虽然没打通,纳兰明德的胆已寒了,我可以侧面想法子,塞人到纳兰明德的侍卫里去。
  这一着棋子很重要,因为老大跟老八府里,养着不少好手,如果他们趁你离开的时候,猝然发难,倒下了老头子不要紧,大局为他们控制後,事情就难办了。
  尤其是老八,他的班底是各地的外臣督抚,都是握有军权的实力派,如果不先扳倒他,事情很难办,好在老头子有了话,你不妨两面进行,先在外面把他的党羽一一削除,然後我再在里面设法。”
  胤祯笑道:“舅舅放心好了,我会办的,我争取出去,主要也是为了这一点,我的人,明天就向舅舅报到。”
  又商量了一下,隆科多也走了,胤祯拥着孟丽丝回到房里。
  孟丽丝感动地道:“你父亲真是个好皇帝。”
  胤祯朗声笑道:“将来我会做个更好的皇帝,丽丝,明天就是英雄岁月的开始,你我好好地放手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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