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司马紫烟 Sima Ziya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6年1991年)
六月飞霜 June Feishuang
  作者:司马紫烟
  内 容 简 介
  第 一 章 六月飞霜 奇女异刀 初显神威 鬼哭狼嚎
  第 二 章 江湖名豪 闻女弃甲 冷面寒颜 柔心寸肠
  第 三 章 亦真亦假 亦怨亦痴 武林闺中 血飞情迷
  第 四 章 情侣联抉 离间计成 力斩诸雄 山庄初现
  第 五 章 恶教魔头 作茧自缚 绝世佳人 颜毁心惊
  第 六 章 水底冤魂 魂命换颜 青楼雅妓 冷冷冰冰
  第 七 章 寒山恶斗 尸横遍野 尔虞我诈 险机四伏
  第 八 章 忠逆难辨 丢冰宫败 金枝玉叶 决战争端
  第 九 章 你死我活 难解难分 性命悠关 危在旦夕
  第 十 章 行踪败露 落荒而逃 佯扮夫妻 假戏真作
  第十一章 与狼共舞 步步为营 连施妙计 诱敌上钩
  第十二章 娇夫傲妻 戏群弄猴 来者不拒 有去无回
  第十三章 圣喻在手 实权在握 刀口留人 自有妙计
  第十四章 险恶江湖 是非难清 人人自危 投主乞怜
  第十五章 美女遭擒 老父出马 精营天府 毁于朝夕
  第十六章 公主郡主 掠为人质 虎须拔毛 兵临天府
  第十七章 扫荡梅府 尸横遍野 杀手无情 血流成河
  第十八章 天府余连 狼奔狐突 寻踪觅迹 赶净杀绝
  第十九章 大闹法场 弃尸而亡 卿卿爱意 两厢情愿
  第二十章 穷追紧逼 再除奸人 巨款人名 各有所得
  第二十一章 浪荡公子 另有隐密 七计连环 围而待捕
  第二十二章 剿灭府宗 斩草除根 再开杀价 胁迫云龙
  第二十三章 轻敌冒进 遭遇高手 设计围歼 又殊敌首
  第二十四章 花子乞丐 三十六尸 风云突变 公主被绑
  第二十五章 爱侣落难 急煞夫君 叛逆恶贼 近在君侧
  第二十六章 表兄兽心 欲占友妻 撕去面皮 权欲熏心
  第二十七章 恶者伏法 智闯密室 久别情人 相拥而泣
  第二十八章 娇妻受辱 夫代血耻 国仇家恨 决于一战
  第二十九章 拼死剑击 徒劳天益 侠女飞刀 再展神威
内 容 简 介
  江湖神秘组织“天府”,广罗武林奇侠怪杰,危害天下。身怀绝技的侠客“水文青”,苍天行道,为灭“天府”行侠江湖,幸遇美丽公主“冷寒月”。侠骨正气赢得了公主的爱情,二人携手大胜“崂山二鸟”的“惑心功”邪术,几经磨难,血刃了雷火天王“萧圣”,江湖怪杰“鬼见愁”等武林高手。为寻“府宗”,“冷寒月”独闯仰止山庄,计破西藏高僧呼嘉的“天龙,天唱”魔功及迷魂大法。不料中计身陷魔窟,被药物涣散功力的艳女,胴体毕献,百般受辱后,方知“天府,府宗”。原来竟是身边的他……
第 一 章 六月飞霜 奇女异刀 初显神威 鬼哭狼嚎
  六月飞霜是一把刀,也是一个人。
  刚出江湖时,人也无名,刀也无名,它是被握在一个叫冷寒月的女子手中的。那女子第一次出现在姑苏城外的枫桥镇,镇以桥而名,枫桥横跨在苏州河上,此江桥相对,因为在诗人张继的一首七言绝唱月落鸟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冠绝古今,遂使桥也有名、地也有名。
  枫林镖局就在枫桥镇上,是一叶知秋常枫林开的,常枫林以一手家传的秋枫剑法闻名于武林,他最精妙的一招就是一叶知秋。三十年来,还没被人破解过,每当他使出这一手时,对方不是负伤而退就是饮刃而死,遂使这一手精招成为了他的外号。常枫林本人很正直,也很谦虚,就是他手下的人,未免倚势而骄,但也不会太过份,最多是年轻人高兴,看见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忍不住要口头上沾些便宜而已。
  枫林镖局的镖头王广生就是在一间茶楼里看见了冷寒月,单人坐了一付座头,慢慢地品茗吃点心。首先引人注意的是她的手、洁白如玉,十指细长,令人看见了就兴起想摸一下的念头,其次引人注意的就是那把刀了,黄铜的刀鞘擦得雪亮,拖着雪白的刀衣,黑沙皮的套子,十分的显眼好看。
  王广生跟一群年轻人在茶楼上,大家就起哄打赌,看他有没有办法去摸摸那双手。而且公议输赢一桌酒席。王广生自负少年风流,自然一口答应了,然后他就起身向那个女子走去,快到她身边的时候,那个低头用点心的女郎突然抬起了头,使王广生怔住了。他第一个想法是这个女子好美,美得超俗绝世,不带一些尘世之气。第二个感觉就是这个女郎好冷,美丽的脸上不带一点表情,尤其是她的眼睛、亮得怕人、冷得怕人。
  王广生几乎想回头走了,但是跟人家打下了赌,虎头蛇尾以终,丢不起这个人,只好硬着头皮一拱手道:“在下王广生,是此间枫林镖局的镖师。”
  女郎象是没有什么表情,冷冷地道:“我叫冷寒月!”
  口气虽冷,但是对方一开口就报了姓名,这使王广生提高了勇气,再者,也因为冷寒月这个名字虽美,却不见经传,武林中没有这一号,使王广生觉得不是惹不起的人物,因此他的胆子大了一点,笑笑道:“在下也是使刀的,看见姑娘这柄刀质地非凡、忍不住想要拜识一下!”
  说着伸手按住了刀鞘,另一只手要去拔刀,这是他有意如此的。果然那个女郎神手按住了他拔刀的手,冷冷地道:“我这柄刀不轻易给人看的,它一出鞘就必须见血而回,你看得起吗?”
  王广生的目的就是要摸一摸她的手,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那只手柔软细滑,使他有销魂的感觉,但是由于这个女郎的神情实在太冷;冷得使他有点寒心,所以他缩回了手笑道:“在下看不起,不敢冒读了!多有打扰。”
  他拱拱手,回头想走,这个面冷姓冷人也冷的女子却冷冷地道:“等一下,我这柄刀还有一个禁忌!”
  王广生止步道:“不知道是什么禁忌?”
  “它也不轻易让人触摸,谁摸,谁碰了它一下,也必定要见血而回,你刚才碰过它了!”
  王广生笑道:“姑娘别开玩笑了,那有这种禁忌的!”
  呛然声音中,那柄刀出鞘了,王广生只觉得一片寒光遍体而来。不等他作出反应,腕间一凉,右手的手掌已断落地上,冷寒月收回了刀冷冷地道:“我从不跟人开玩笑!”
  王广生断了一只手,痛得乱跳,他的那些同伴见出了事,一哄而散,倒是茶楼中的伙计连忙把王广生扶走了。
  枫林镖局在地方上大大有名,王广生不但是镖局中的镖头。他还是常枫林的外甥,店主怕事,忙把王广生送回到镖局,常枫林恰好在家,问了经过,倒是不能不出来了,他并不护短,但对方的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一点!
  他来到茶楼时,冷寒月还没有走,但茶楼中其他的客人却因为怕事都溜了,只剩下一大堆的伙计,还在战战兢兢的侍候着。
  冷寒月一个人据桌而坐,旁边放着那柄刀。
  常枫林进了茶楼,冷寒月仍是坐着,常枫林有点怒意,他在武林中地位颇高,在地方上更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对方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无论如何也该站起来一下,可是人家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他当然不屑于上前自我介绍,只有咳嗽一声,示意旁边的人上去为他介绍一下,冷寒月却冷冷地道:“常枫林,我知道你来了,有什么事?”
  常枫林感到更难堪了,只有道:“姑娘认识常某?”“不认识,但是我砍掉了你外甥的一只手,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就是在这儿等着你!”
  常枫林只有打了一个哈哈道:“常某就是为了合甥的事来讨教的,姑娘对他的措施……”
  “如果你是为那件事道歉,那就不必了。他已经受到了惩罚;我无意再追究了!”
  这一句话把常枫林的话都堵了回去,他只有咽了口唾沫道:“舍甥擅动宝器,固然是他的孟浪,但姑娘这种禁忌似乎也太过份一点!”
  冷寒月道:“各人有各人的禁忌,我并不认为过份,我的刀放在桌上,并没有碍着他,他要碰之前,该先问问清楚的,他自己擅自行动,受惩诫是活该!”
  常枫林怒道:“姑娘的禁忌本无不当,可是在舍甥之前,也有人碰过,店里的伙计在送点心上来时,也曾将它挪过一下位置!”
  冷寒月冷笑道:“不错,你们看得很清楚!”
  “常某并不在场,这是别人说的,姑娘既不否认,可见并没有所谓禁忌的事!”
  冷寒月道:“不错,我的刀没有那些禁忌,它虽是我的随身兵刃,却不能一天到晚都带在我身边,总免不了有别的人会碰到它,那层禁忌是专为你外甥一个人而立的,我断他一掌,是为了惩诫他的轻薄!”
  常枫林愕然道:“舍甥对姑娘有轻薄之行吗?”
  “表面上是没有,但居心可诛,他是为了跟人打赌,想摸一摸我的手而过来的!”
  常枫林微愕道:“会有这种事?”
  冷寒月道:“我不会冤枉他,假如你是此地正直无私的长者,你一定可以问到实情,不过从你外甥表现的那种跋扈而言,你纵有正名也好不到那里去!”
  常枫林从未被人如此教训过,气往上冲道:“是非都不去谈了,我外甥被你削断了手掌是他学艺不精,他的武功是我教的,所以常某要向姑娘讨教一下!”
  冷寒月冷冷地道:“这是你要说的话!”
  “不错,常某虽非名家,倒底也在武林中立足多年,假如今天就这么算了,常某的缥局只有关门了!”
  冷寒月一声不响,呛然再度拔出了刀道:“请!”
  刀身泛出银白的光浑,寒激秋水,常枫林忍不住出声说道:“好刀!”
  冷寒月道:“刀名六月飞霜,是我先祖征西时所得,虽然不是名刃,却是一柄宝刀,锋利无匹!”
  看着那森森的寒刀,常枫林心头也有点发冷,更有点恨他的外甥了,这段过节结得实在没意思,这一斗更是无聊,胜之不武,还落下个欺负人的话柄。
  常枫林没想到输,几十年来,他会过多少名家,绝无失败的可能。但不能的事偏偏发生了,他不但输了,而且输得很惨,当他拔出了长剑,傲然地向对方道:“宝器必有德者居之,象你这样任意拔刀伤人的女孩子,纵有宝刀在手,只怕也没有什么用,你出招吧!”
  以他的身份,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是够资格说这话的,冷寒月也没跟他多说闲话,一道寒光,匹练似的卷过去。常枫林骇然退后,也只是来得及把身子撤出来而已,地下留着一条胳臂,居然还握着剑!常枫林痛得全身直颤,却没象他的外甥那样痛得直喊,他忍住了痛楚,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右臂的断处,阻止鲜血的急喷,惨着声音道:“好刀法,好霸道的刀法!”
  “它也叫六月飞霜!”冷寒月只丢下了这一句话,就冷冷地走了。
  这一战实在不精采,看的人也不多,但立刻就流传得很快,一天之间,“六月飞霜”四个字就被叫了开来。
  一把锋利的宝刀,一招凌厉的刀法,一个冷得像冰,美得像广寒仙子的女郎。这三者都是十分动人的谈话材料,自然更容易被人们所提起。
  常枫林收了镖局,遣散了弟子门人,他丢了右手,自然也无法再使剑了。
  自然有些亲朋旧故登门慰问,自然也有不少人激于义愤,要为他报仇雪恨,但是都被常枫林赶了出去,他不想见任何人,更不想谈这件事了。
  冷寒月是骑着马的,一匹纯白色的骏马,雪白得不掺一根杂毛,很高大,也很神骏。她的衣着很华丽,行囊中也带了很多值钱的珠宝和金片,行脚住店,有时就用金片子打赏开发,出手很大方。
  以她冷艳高傲的神态,该是一位大家的千金小姐,可是她竟像是流浪的江湖客一般,飘流无定,匹马单骑,一刀随身,像没有家似的。
  她那个人真是这么冷吗?这倒也不然,她对人也很随和的。像对街上的小孩儿,种田的村姑,砍柴的老樵子,以及寺庙中的老和尚等,都非常的和气,跟他们有说有笑的,尽力地帮助他们,对他们像朋友一般一点都不摆架子。
  就像在镇江的金山寺外,她在广场上跟着一群儿童一起玩捉迷藏,旁边有个小孩儿在卖糖葫芦,看着他们玩,十分羡慕的样子,冷寒月叫他也下来玩,那孩子很难过地摇头拒绝了,他有个后母,对他很凶,每天限定他一定要卖完五十串糖葫芦,否则就不让他回家。他要去卖糖萌芦,没有空暇跟他们一起玩。
  冷寒月立刻把他那些糖葫芦一起买了下来,分给大家吃了,让那孩子能一起玩。
  不但如此,她还取了一块约莫十两重的金子,交给金山寺的老和尚,请他每天付一吊钱给这个小孩子,买五十串糖葫芦,把糖葫芦每天分给寺前的儿童们吃。
  她说,童年应该有一个快乐的回忆,不该太早担上了生活悲苦的担子。
  由此可见,她不但有一颗仁慈的心,更还充满了对人间的热爱,她的冷漠,只是对江湖人而发。
  看她的样子,似乎对江湖上毫无经验,但却也不然,在常枫林之后,又有三四起江湖人要找她的麻烦,名义上说得好听,要为常枫林一雪断臂之根,实际上这些人跟常枫林并无深交,也不是那种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他们之所以找上冷寒月,有的是为了想藉此成名,有的是不服气,有的觊觎她那口宝刀,自然也有人打着更混帐的主意。这些人所用的手段也不同,有的纠众明攻,有的设计暗算,可是都没有得到好处,他们都在那一招六月飞霜之下,有人断了手臂,有人断了腿。
  冷寒月伤了不少人,却没有杀死过人,但江湖对这位女杀星,却已是谈虎色变,因为她虽不伤人命,所施的手段却太狠,宝刀一发,不见血不还,被伤的人,大都失去了肢体,丧失了再战之力,也失去了在江湖中混的本钱,而且江湖中的是非本难有公论,众口铄金之下,冷寒月居然成了个人见人怕的女魔星了。
  在江湖上,自然也有一些成了名的侠义领袖,他们抱着一付悲天悯人的胸怀,以天下安危为己任,专事排解纠纷,凡是江湖上重大事故,总免不了要他们插一脚,凭他们的面子和势力或交情,一言而九鼎,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消怨气为样和。
  这种人自然是十分受敬仰的,只不过他们成功得太多,闲事也越管越多,却又不能保持超然的身份,有时受了人情的关说,强行出头管一些不该管的事,更为了颜面攸关,他们把事情强览在自己头上,变成自己的事情了,强压着一方低头。
  人家惹不起他的势力,硬着头皮低头答应了排解,他们觉得有了面子,十分高兴,可是并没有得着多少好处,因为人家这一次卖了他们的面子受了委屈,下次有了事情,也照例找到他们头上,于情难却,他们也只有再卖一次老面子,为对方摆平。
  江湖人捧着他们,他们也利用机会,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他们把道义两个字挂在口上,他们利用道义,操纵着江湖的命运,但道义也操纵在他们手中,他们的话,已成了江湖上的金科玉律,代表了道义!
  金大成就是典型的这样一个人,他早年是闻名江湖江南绿林水道的总飘把子,手下号令着长江以东十六处水寨,那是一般极大的势力。
  六十岁金盆洗手,封刀归隐,总瓢把子不干了,声势依然不衰。更因为他脱离了水道,摆脱了绿林生涯,竟成了黑白两道的领袖了。别的人没他这么大面子,跟黑道发生冲突时,他一句话就可以摆平。
  尤其是江南,物丰人富,镖局的生意很好,跟绿林道的纠纷冲突时有发生,但只要金老英雄一句话,天大的问题也得解决,所以镖局都要对他使点人情。
  好在这些开销都是加在保费上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落个平安无事;皆大欢喜,而且造成了金老爷子的声誉更形重要了。
  金老爷子的家在镇江府,冷寒月到了镇江,没有依礼去拜访金老爷子,这已经使金大成颇为不高兴了,然而彼此毫无渊源,这也怪不到人家头上。
  等到金大成的寄名弟子,一轮明月赵九洲的儿子赵世勤被冷寒月削断了一条胳臂,他就更沉不住气了。
  赵世勤的父亲赵九洲号称一轮明月,是江南的武林世家,使的是炼银枪,赵世勤是家传武艺,然而因为赵家的势力不如金大成,而且赵家对外的生意做得不少,对外实在需要金大成的照顾,因此赵九洲跟金大成不但认了口盟兄弟,还把儿子拜在门下,来往十分密切。
  金大成攀上赵家的关系,也很得意,因为赵府是世家门第,在官府上很吃得开,在白道上也极具声望,赵九洲的引介、使他能步人另一个交游的圈子,建立起更大的声威,这两家是互为利用下建立的交情。自非寻常可比。
  赵世勤惹上了冷寒月,则是听说武林中出了这么一位美丽的女刀客,动了求凰之心,想自己如果能交上了冷寒月。该是多有面子的事,凭自己的家世和师门的名望,冷寒月谅也不至坚拒,何况他本人又长得翩翩一表人才。
  那知道见到冷寒月却碰了一鼻子灰,年轻人气盛,说了几句狠话,亮出了家传银枪,想来个下马威的,结果刀光一闪,他的双枪只剩了半根,左手的一枝被削掉了枪头,右手的一枝倒还完整,只是连胳臂被斩断了下来。
  江南地面上连续地几个人失风,都跟金大成有关,加上近在门口的赵世勤,金老爷子再也无法坐视了。
  他先还自恃身份,派了两个人到客栈去请冷寒月到他的金刀庄上来一谈,带了份帖子去头胭脂虎,金老爷子近几年来大有身份,看不起人,不做那些没把握的事了。
  他们兴高采烈地在谈论着如何压制冷寒月,甚至于金大成还对赵九洲说,叫他别记前嫌,娶下这个媳妇算了,儿子丢了条胳臂,却添了个美丽而又武功高的媳妇,在做生意的立场上说来,还是有赚无赔的。
  这边的算盘打得如意,上客栈的人却又碰了个钉子,冷寒月接下了帖子后,看一看只说了一句:“不认识!”
  就把帖子给退了回来,去的两个人也算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却被她目中冷厉的寒光给震住了,没敢多说话,就这么狼狈地回来了。这两个人一个是金少泉,是金大成的侄子,一个是金大成的外甥陆宝昆!
  金大成气得直拍桌子,当时就给了每个人一脚,怒声道:“饭桶,你们这两个人都一把年纪了,居然是这么办事的,你们该把那个不长眼的小贱人给抓了来!”
  金少泉愕着脸道:“大伯!那是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人对方又是个大!”娘,我们总不能太过份,让人说我们仗势欺人,坏了您老人家的声望!”
  金少泉不敢说自己两个人的能力做不到抓人,事前更没想到对方会有这种反应,没有多带几个人去。好在他深知金大成的脾气,近年来很好面子,挤出了篇鬼话。
  金大成心里也清楚,这一个侄子一个外甥虽是跟自己学的武功,却不会高过赵世勤,动起手来,两个人必然也是折臂折肢回来,发作一下,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而已,可是人毕竟是丢了,只有想个法子找回来而已!
  当时,他没明作表示,只淡淡地哼了一声道:“好!对方是个单身女子,我金某这一大把年纪了,不能跟她一般见识,明天我亲自去拜访她,向她要一份公道去!”这是应付人的门面话,大家都知道金老爷子必然另有计较,都识相地纷纷告退了,连赵九洲都不例外。
  深夜,冷寒月刚躺下不久,耳目却相当灵敏,她听见窗前有人接近,连忙抱刀起身,却听见窗纸上搜的一声,一点小白影破窗而人.却是一团白纸!
  她点上了灯光,展开纸团一看,上面只有寥寥的几个字:“远离屋中,镇防火攻!”
  人己去了,好快的身法,而且将一团白纸透窗打入,又是多强的手劲,看来是个武功很高的人在暗中照应着她。
  冷寒月居然很难得地笑了一笑。
  事实上这张宇条的警告来得及时,冷寒月刚刚束装妥当,离开屋子,暗袭已经开始了。
  她为了图清净,住的是一个独立的小院,暗算是从四面八方集中而来了,差不多有四十多个人,每人都带了一大束浸了油的稻草,在一声暗号下,几乎是同时举火,丢下在屋子的四周,然后是几十根燃着的火把丢上了屋顶。
  这些放火的人很有经验,火堆拦死了每一处出口,然后还用密集的强弓劲署和暗器,射向门窗等缺口,似乎准备活活地困烧死她。
  火很快地烧了起来,红光烛天,店中的人赶忙来救火。却有几个蒙面的汉子拉开兵刃跳下去拦住人道;“江湖好汉在此了断过节,所有损失咱们少时自然赔偿,此刻却请各位离得远一点!”
  大火延烧了约莫有一个更次,那两个木造的屋子早已化为灰烬,桌子椅子床铺都不见了,人在里面大概也化成发了,那些人才满意呼啸而去!
  临行倒是很讲信用,丢下了一个包袱,里面沉甸甸的,有几百两银子,盖两间屋子是绰绰有余了。
  冷寒月躲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望着熊熊的火光,美丽的脸上透出了杀机,但她却没有行动,只是看着那一列蒙面汉子迅速地退出。她也在后面遥遥地跟着,看他们绕了两个圈子,然后去向金刀庄。
  第二天早上,金刀庄上来了很多人,因为金大成说过今天要去找冷寒月理论的,可是昨夜一场火,听说把冷寒月所住的屋子烧得精光。
  镇江府是个大地方。消息是瞒不住的,火是一批蒙面人放的,而且还留下了四百两银子赔偿客栈的损失。
  赵九洲最关心这件事,一大早就来打听了,见了金大成就急问道:“大哥!昨夜的事您听说了!”
  金大成点点头道:“刚听儿郎们来报告,也不知道是那一路的江湖朋友下的手,在镇江地面上发生这种事,太不给我姓金的面子了,我要好好地清查这件事!”
  赵九洲忧形于色道:“大哥!这件事您一定要查个明白,对外作个交代,否则小弟的嫌疑最高,因为冷寒月前天刚削了小儿一条胳臂,昨夜就遭了暗算,别人一定会怀疑是小弟派人下的手!”
  金大成道:“听店家说起情形,分明是江湖人所为,赵老弟是武林世家,别人不会怀疑你的,唉!只怪那丫头结怨太多,她已经伤了好几个江南地面上的知名人物,每个人都可能对她出此下策的,叫我查也无从查起!”
  赵九洲叹了口气道:“不知道那个姓冷的丫头烧死了没有,听店家说,那批蒙面人一直等店面火起,没见人出来才退走的,因此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金大成漠不关心地道:“那还不好吗?世勤的断臂之恨也出了口气。”
  赵九洲道:“小儿断臂之事固然是对方下手太狠,但那畜生也是自取其辱,婚姻之事.讲究两相情愿,求姻不成,以势相挟,实非世家子弟所应为,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小弟也深以家教不严而感到惭愧!”
  金大成笑笑道:“那么老弟来找我又是为何呢!”
  赵九洲略有悦色道:“小弟虽然自认家教不当,但那女子动辄伤人也是不对,小弟是想请大哥出面,以大哥的盛名,告诫她一番,叫她以后不可如此狠毒!”
  金大成哈哈一笑道:“那是你老弟看得起我,人家可没把我金某人看在眼中,昨天就给了我一个大钉子碰,今天又被人烧死了,我这个钉子碰定了,连个拔掉的机会都没有,对她的死,我比你还难过呢!”
  起九洲叹道:“大哥!这不是谁难过的问题,麻烦恐怕在以后!”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麻烦呢!”
  “这个女子刀法犀利怪异,来历却无人知晓,也不可能自己练成的刀法,总还有家人或师门的,若是她的家人出来追究此事,你我恐怕都难脱干系!”
  这才使金大成有点忧虑,他不放心的也是这个问题,可是想了一下道:“管它呢。反正不是你我放的火,人家也不能硬赖到我们头上,假如真有那种不讲理的人,我们又岂是怕事的人!”
  听他说得如此有把握,赵九洲才放了点心,可是接着而来的消息却不太妙,金少泉回来报告火场的情况,徐灰拨开,里面找不到骸骨。
  金大成的神色不那么轻松了,忙问道:“会不会火势太大,把骨头都烧化了!”
  金少泉道:“不可能,火堆中有两头老鼠的骨头,都还完整,一具人骨不可能烧化的,再说骨骸烧化了,她的那柄宝刀烧不掉的,火场中起出许多箭镞,就是不见宝刀,因此判断她昨夜多半不在屋中!”
  “那她到那儿去了呢?”
  “在这里,金大成!”
  冷冷的声音,随着雪白的身影来自头顶,飘然落地后,满脸都是寒意,金大成先是一怔,继而大笑道:“原来是冷姑娘来了,老夫正在替你的安全担心呢!”
  冷寒月冰冷地道:“我不死,你就该替你自己担心了,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卑鄙的人,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昨夜都派了人来我住的地方放火!”
  金大成故作不解地道:“姑娘说什么,昨夜的火是老夫派人去放的。那真是太岂有此理了!”
  冷寒月道:“你赖也没有用,昨夜放火是这两个人带的头,我跟着他们,一直回到这里,听见他们向你报告。然后你又打发他们到火场去找!要把我的这柄宝刀取回来据为已有!”
  她指着金少泉和陆宝昆,金大成脸上的神色如恒,毫无异状地道:“冷姑娘诬指他们领头放火,实在太没道理了,老夫昨天还下贴子请你来呢,怎会夜间去放火呢!”
  “因为你是老贼,做贼出身的人,贼性永远改不掉的,放火、杀人是你的本行,不过你已经连自己做过的事都不敢担当,沦落为下五门的毛贼了!”
  金大成有生以来,从未被人如此指着鼻子骂过,气得浑身乱抖,拍着桌子叫道:“给我上,砍了这小贱人!”
  金大成的那些手下们见这女子居然敢找上门来,而且当众指责金老爷子的不是,也都暴怒不已,金大成是他们捧起来的神,是他们的靠山,一旦靠山倒了,他们也没得混了;再者,今天仗着人多,如果翻了这个女煞星,今后在人前可以大大的露脸了。
  金大成不发令,他们一个个都跃跃欲试了,何况金大成有了话呢!一声发喊,有十几件刀器围了上来。
  冷寒月早就准备好了,她还是那一式六月飞霜,刀发一片寒光,刀碰上刀折,人碰上人伤,顷刻间就倒下了一大堆,有的断手,有的断腿,因为人多了,冷寒月也难以控制手力,居然有两个人被裂腹腰斩。
  只有两个家伙,因为手中拿着重兵器,勉强能挡一下,却已退得远远的,只会在口中喊杀,却不敢上前了。
  金大成见手下被人像切瓜样的,刹那间就砍倒了十几个,心中颇惊,他知道这些手下人,在江湖上都够资格叫字号了,并非一般的普通家丁,却难挡对方一刀之威,今天这场面看来不太好收拾!
  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了,只有怒吼一声:“取老夫的刀来,老夫今天不劈了这小贱人,誓不为人!”
  他的金刀就放在大厅的架子上,陆宝昆忙取了下来。
  但是没等他的刀取到手,冷寒月已经挟了一片寒光杀到,刷的一声,剁下了他的右手。
  金大成痛吼跳开,寒光再落,又是一条腿被留下了,金大成痛得倒在地下,这个女郎的心狠手辣的确令人胆寒,金大成颤着声音道:“好!小贱人,你居然乘我空手的时候下手!
  完全不讲江湖规矩!”
  冷寒月冷冷地道:“我不是江湖人,不必讲江湖规矩。再说,昨夜你派人在睡觉时暗算我,今天又叫手下对我围攻,也没按照规矩,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这种人不配讲江湖规矩!”
  金大成的血流得很多,已经讲不出话来,冷寒月目光似电,正视向赵九洲,吓得他连忙退后,冷寒月冷笑道:“你别怕,今天听你说话,还算明白,我不为难你,不过你那儿子的确少教养,我砍他一只手,还是为他好,他以后老实一点,还可以活到老死,否则以他那种心性行事,很快就会被人宰掉了!”
  赵九洲就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弄得十分尴尬,冷寒月又冷冷地道:“你是武林世家,却跟这种坐地分赃的老强盗称兄道弟,未免太不值得了,今后多反省一下!”
  说完她扬长地转身出门而去,厅中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敢去追她的,大家都领教过她的厉害了,谁也不敢再去自找麻烦了。
  冷寒月走出几步后,干脆把刀都归了鞘,斜背在背上,留下了鄙夷的一眼,大步向街上的方向走去。
  六月飞霜冷寒月就此出了名,江湖上纷纷谈论着这个突然崛起的漂亮女刀客,惊诧于她的美艳、冷漠,也震惊于她的艺高胆大。
  大家更有兴趣的是这个女郎的身世,她是从那儿来的,家在何处,她那神奇的刀法师承自何人,江湖上没有一个使刀的名家是姓冷的,还有她的那柄宝刀。也从未传诸于世过,还有,这个女郎在江湖上闯荡,为的是什么?
  这些迷团没有一个人能解答,因此也引起了更多人的好奇,每个人都想知道这个答案,却没有人敢轻易地尝试了。谁也不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有些人却为着冷寒月的出现而怵然不安,那是各地的武林大豪,冷寒月似乎特别爱跟他们过不去,有时甚至主动地找妙们的麻颅,找上门去挑扰,总要将对方杀伤,或是逼得躲起来不敢见人为止。
  当然,这些大豪都是劣迹昭彰,或是假冒伪善,在暗中作恶多端的。难道冷寒月进人江湖的目的就是为了除害吗?虽然没有经过正式的认定,但无可否认,确已有很多人将她看成一位仗义锄奸的侠女。
  最令人不解的是冷寒月的消息来源,她单骑匹马,没有伙伴,也不跟人接触,但是她每到一个地方,总是很正确地找对了人,连问都不必问。
  尽管人们对冷寒月充满了各种的猜测,但冷寒月却我行我素,一个人仆仆风尘地单骑进了金陵城。
  这六朝金粉的故乡,气象庄严,风光秀丽,自非其他地方可比,冷寒月似乎是专心前来游览的,没有去找任何人的麻烦,这当然也因为金陵是重城大邑,官府众多,司法较严,江湖势力不容过份扩张,虽有江湖人,却也老实多了,没有独霸一方的武林大豪。
  阳春三月,东风送暖,残梅未尽,绿荷初展,她一个人雇了条船,荡漾在玄武湖上,竟似有点醉了,呆呆地望着湖水,默默地想着心事。
  为她划船的是年轻的女孩子,大概才十六七岁,是一个老船家的孙女儿,慧黠可人,娓娓地向她数说一些江湖上的胜迹。
  忽然有一条较大的画肪,戴着五六个锦衣少年公子与五六名盛装艳抹的歌妓,一路嘻笑,滑过了她们的小船,还有几个轻薄地向她抛过来一两句调笑的言词,其中一个更轻佻地向她丢来了一枝梅花。
  照冷寒月性情,一定会追上去,把那些人惩诫一番,但今天她的脾气却特别好,接住了梅花,居然没作一点表示,望着那条离去的画舫发怔。
  因为她伸手去接那枝梅花时,发现劲力很强,可是等她把花接在手中,却轻得全无一丝劲道,连枝上的几朵将凋残梅都没有掉落。
  这证明掷梅的人,是个造诣极深的内家高手,不仅如此,她看见梅枝上还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虽有字迹,却看不真切,所以才按捺任脾气,没有追上去。
  那个船家女怕她生气,连忙解释道:“姑娘别去理他们,这是马总督的公子跟他的朋友,他们家的势力很大,咱们惹不起他们!”
  冷寒月已经把字条取了下来,很快地看了一遍,还是上次在镇江府示警的同样字迹,写着:“湖上有警,速离是幸,金陵城中,危机四伏,望多小心。”
  既非具名,也没落款,然而冷寒月却似乎知道这个示警的人,微微一笑,郑重地将字条藏了起来,然后笑问船家女道;“这个马总督的儿子很坏吗?”
  “那倒没有,马公子在金陵也常做好事,爱打不平,又怜老惜贫,常为贫苦人家出头,也经常救济穷人,他的那伙朋友也都差不多,他们都是官家公子,只是看见了漂亮一点的女孩子,喜欢开开玩笑而已!”
  冷寒月道:“行为不端,只此一项就该打!”
  船家女笑道:“他们只是口头上说两句,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的,比起另外一些浮浪子弟们好得多了,若是遇上另外一批,那就更过份了,他们除了口齿轻薄外,还要动手动脚,把人欺负个够!”
  冷寒月神色一动道:“金陵城中还有这批坏蛋!”
  船家女道:“姑娘说得不错,那一批才是真正的坏蛋,由史御史的儿子为头,史御史的儿子叫史元龙,仗着老子的势力,在金陵专门欺负人,受欺负的百姓告到官府也没有用,史御史在朝中势力极大,地方官府根本就不敢碰他,幸好后来马总督的公子也来了,跟他那伙人打了几次架,由于马总督是地方重镇,不怕史御史,而马公子会武功,打架也赢了他们,才把史元龙压下去,不过我听说史元龙邀请了一些江湖人,准备来对付马公子,所以他们双方,还有一场火并的!”
  “你希望哪一边赢呢?”
  “自然是马公子了。若是让史元龙得了势,我们做老百姓的就苦了,受了欺凌也没人管了!”
  冷寒月微微一笑道:“不要紧,没有人管我来管,我非把金陵城中这一股恶势力拔除不可!”
  船家女望着她身边的刀,露出了害怕的样子,忽然她的脸色又是一阵急变道:“不好了,史家的楼船来了,我们快躲一下,给他们碰.上就遭了,他们专会欺负单身的女客人,姑娘你又长得这么美丽,给他们看见可不得了!”
  运浆如飞,把小船急划入莲叶中间去,冷寒月本待阻止的,但不知为了什么,竟听任她将船划开了。
  由莲叶空隙中望出去,果然看见了一条大船,还是双层的画肪,船上站了十几个劲装的健汉,个个手执兵器,一付杀气腾腾的样子。
  船家女将船泊在莲叶深处道:“姑娘看见了吧,坐在船舱中的就是史元龙,船上的全是他的打手!”
  冷寒月道:“看见了,他们好像是去找人打架的样子!”
  船家女道:“在金陵城中,敢于跟史元龙一斗的只有马公子,成为他眼中钉的也是马公子,他一定是得知马公子来游湖,想乘他人单势薄时去打他!”
  冷寒月笑笑道:“可是马公子边的人也不少呀!’‘船家女道:“那没有什么用,都是些公子哥儿,狠不过江湖人去的,这次马公子一定会吃亏,我得去通知马公子的家里一声去!”
  “你对马公子倒是挺关心呀!”
  船家女道:“我哥哥在马家做工,所以才比较关切一点,但是我不是为了这个才去通知的,我哥哥在那儿都可以于长工,马家对他也不特别有恩。我只是为了金陵的老百姓,若是史元龙得了势,无法无天,老百姓就苦了!”
  冷寒月笑笑道:“你也不必上马家去了,把船划过去跟着瞧去,若是他们打起来,我帮马公子一个忙就是了!”
  “他们一动上手就是刀剑齐飞,怕死人了!”
  “不必怕,一切都有我呢!”
  “姑娘!你的本事很大吗?”
  “也不是很大,只不过这些跳梁小丑,还没放在我的心上,你别害怕,照我说的跟上去好了!”
  船家女见她说得十分有把握,这才半信半疑地把船随后划了上去,速度却不快,冷寒月不住地催促,船家女道:“这前面过去、就是楼霞岭下,他们若得打架,也一定在那儿,去早去晚都差不了一步!”
  小船划出约莫二里许,莲荷已尽,却是一片青苫,青苇中隐隐有呼喝打斗之声,船家女把船泊近岸边道:“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冷寒月抱了刀,跳上了岸,循声找去,果然看见一片平滩中,有一座凉亭,有两堆人对峙着,另外有四五人在作对拼命厮杀。
  有两个使剑的青年,相互对搏,剑法相当高明,正是听说的史元龙和马公子。
  冷寒月看了一下,只见史元龙这边的两名健汉跟两名锦衣少年公子对垒,局势并不乐观,那两个少年公子都是使剑,剑法犀利而狠毒,两名汉子武功虽不弱,却被杀得连连后退,倒是史元龙一枝剑略占上风。
  船家女也跟上来了,紧张地道:“不好了,马公子斗不过他,快要输了,姑娘快上去帮忙呀!”
  “你不是说马公子的本事很大,每次都是他打败了史元龙吗,怎么今天不行了?”
  船家女道:“这个我不清楚,或许是史元龙又向人学了新招吧,他几次败在马公子手下,一直很不服气,老是想扳倒马公子,化大钱,聘师父教他武功!”
  史元龙越战精神越长,马公子则节节退后,船家女急推冷寒月道:“姑娘,你快出去吧,马公子要被杀死了!”
  冷寒月朝前冲了几步,刚好冲入了战圈,而战局也进人了紧急关头,马公子一个踉跄,立足不稳倒地,史元龙探剑前刺,眼看着快要刺中马公子时,马公子精招突出,反手一剑上撩,削向史元龙双足,同时侧肩避开了那一刺,这一手败中取胜用得十分精妙,却被冷寒月插进来破坏了。她的钢刀一挥而出,擦的一声,却将马公子的手臂剁了下来,也使史元龙躲过了削足之危!”
  船家女急叫道:“姑娘,你杀错人了,这是马公子!”
  由于这突然的变故,使得每个人都住了手,愕然惊顾,冷寒月却漠然地回头道:“杀错了人?他不是那个坏蛋!”
  船家女摇头道:“他是马公子!”
  冷寒月冷笑道:“我不管他是什么公子,我的刀是专为惩奸除恶的,谁是恶人,我就不放过他!”
  船家女道:“是坏蛋却是这个姓史的家伙!”
  冷寒月冷笑道:“那只是你说的而已,我的剑却说是恰好相反,而我的剑一向都不会说错的!”
  船家女的脸上变了颜色,露出了愤怒的神情,怒声道:“好哇!原来你一直都在愚弄我!”
  冷寒月冷冷地道:“倒底是谁在愚弄谁呢,你明明是马其英的妹妹,马家的二小姐,却偏要化妆成一个船家女、划着我游湖,借机会捏造了一篇言词,利用我来替你们杀人,马其美,你把我看得太低了!”
  船家女打扮的马其美脸色乍变道:“你怎么知道我的?”
  冷寒月道:“我每到一个地方前,必定把当地的情形打听清楚,谁恶谁善,早已了然在心,岂容你们蒙骗!”
  马其英断了一只手,痛得全身直颤,一面由别人替他裹伤止血,一面斥骂他的妹妹道:
  “小美,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我断了一只手,其实凭我自己的剑法;也能收拾史元龙的,这下子可被你坑惨了!”
  冷寒月笑道:“马其英.别怪你妹妹,我到金陵来,就是为了找你的麻烦,你迟早躲不过的!”
  马其英一怔道:“冷女侠,我跟你有仇吗?”
  冷寒月道;“我们私人之间没有任何仇恨。但是你利用权势,糟塌了许多良家妇女,这就是你的罪状。”
  马其英叫道:“这是从何说起,绝没有的事!”
  在他对面的史元龙立刻叫道:“怎么没有,红红就被你强抢到家里去了!”
  马其英道:“红红是谁!”
  文元龙愤怒地叫道:“你别装傻,红红在前天被你派人硬抢到家中,今天还没有放出来,我就是来找你要人的,不久之前,你自己还一口承认的!”
  马其英道;“前天我从秦淮河接了一个船妓回家,她情愿留在我家里从良,我也给了她鸨母身价银子。替她赎身,那怎么叫抢呢!”
  史元龙叫道:“你胡说,红红是自由之身,她身价银子我早已替她还清了,而且她还答应嫁给我,本来我定在明天,明媒正娶,把她娶回去的,是你强用势力……”
  冷寒月冷冷地道:“你们适才拼命争斗,原来只是为了争夺一个风尘女子!”
  史元龙急道:“这位女侠,事情不是这样的,红红是个孝女。她是为了替母亲治病,欠了五千两银子的债。为了还债,才委身风尘的,我既同情她的遭遇,又钦折她的才情,跟她也谈得来,替她还清了身债约定明天娶她回去的,那知就被马其英抢了去!”
  冷寒月道:“你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你父亲准你娶一个风尘女子吗?”
  “家父并无一般世俗之见,他老人家对红红的才德都很欣赏。迎娶红红,虽是我的请求,也出于家父的指示!”
  冷寒月回头道:“马其英,你怎么说呢?”
  马其英道:“红红在我家没错,却是我化三千两银子替她赎身的!”
  史元龙道:“你胡说,她的债已经还清了,借据都取回在我这儿,你替她赎什么身!”
  他从胸前掏出一张字据,递给了冷寒月,冷寒月接来看了后问道:“马其英,你赎身的凭据呢?”
  马其英道:“我没有凭据,只要确实付了银子,生意人也不敢混赖我的,不过我的确给了三千两银子,女侠可以把红红的鸨母找来问的!”
  冷寒月冷笑道:“我不必找人来问,红红的欠债既已讨清,她就是个自由的人,除了她本人之外,谁也没权利替她的终身作主,你把那个红红交出来!”
  马其英道:“那恐怕没办法,这个女子不在我那儿,我老子见了她之后,十分喜欢,准备收在身边,此刻人在总督行辕,你就是杀了我也交不出来!”
  冷寒月沉声道:“你们父子都是一丘之貉,你别以为抬出你老子我就不敢找他了。”
  马其英忍住疼痛道;“敝人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告诉女侠事实的情形而已!”
  冷寒月冷笑道:“就算人在你老子那儿,但是你也脱不了关系,因为是你把人强架了去的,你留下来,叫你妹妹回去向你老子要人来交换!”
  马其英急了道:“冷女侠,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人在家父那儿,跟我已没有关系了!”
  “那是你的想法,我却认为你有一半责任,你老子如果为了一个女人而不在乎你这个儿子的生死,那是他的事,我自然也会再找他算帐,你也只好认倒霉,乖乖听话的好,因为你还有一只手,只要你敢妄动一下,你这辈子就会变成个没手的废人了!”
  马其英退后了两步,朝那两个中年人道:“二位老师,恐怕要麻烦二位出手了!”
  一个身材较高的中年人上前一步道:“冷寒月,马公子已对你忍让再三,你还要不知进退,岂非太过份了!”
  冷寒月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什么人?”
  中年人道:“在下平凡,那是敞师弟简单!”
  冷寒月微微一顿,史元龙那边的诸人也为之色变,平凡外号叫无名小卒,简单的外号叫与世无争,这两个外号是他们自己取的,但实际上,他们却是大大的有名,既不平凡也不简单。
  两个人都是武功奇高,生性怪僻,心狠手辣,江湖上的人暗中把他们叫做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是净王殿前的一对鬼差,专门提鬼魂的,一般鬼见了他们都畏惧无比,暗寓鬼见皆愁的意思。
  这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一对怪物,想不到却会被马其英请来作帮手。冷寒月顿了一顿才道:“马其英叫你们老师,他是你们教出来的!”
  平凡笑笑道:“马家兄妹尚武,我们师兄弟只是应马总督之聘,指点一下他们的武功而已,但也只是挂个名,我们弟兄生性好动,一年难得有十天半个月留在府中,所以这老师之称,实在当之有愧!”
  他的回答似认可,又否认,十分圆滑,冷寒月却不放松,冷笑道:“这么说来,我砍了他一只手,丢脸也丢不到你们头上了!”
  她是存心再挤他们一下,平凡哈哈一声干笑道:“我们这一对鬼见愁恶名四扬,做我们的弟子可不光彩,不过马家兄妹既然称我们为老师,他们有了事。我们老兄弟俩少不得总要替他们出个头!”
  他的语气总算把事情顶下了,冷寒月道:“很好!马其英在金陵无法无天,原来是仗着你们撑腰!”
  “冷寒月,你可太抬举我们了,他的父亲贵为一方总镇,比我们有面子多了,用不到我们撑腰,只不过遇上江湖人要找他们麻烦时,我们老哥儿俩才出来卖个老面子!”
  冷寒月道:“我要留下他,你们怎么说了?”
  平凡道:“不行!那个叫红红的女子确是被送到总督行辕去了。我们昨天在那儿喝酒还看见过她,你们敢上总督行辕去要人,我们管不着,但马公子今天邀请我们游湖,我们就不能让人欺负他!”
  冷寒月道:“我若是非留不可呢!”
  平凡道:“那除非你把我们老弟兄也留下来!”
  冷寒月道:“我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你们这一对牛头马面的面子也不够大,滚开!”
  她的刀一扬,挺身而进,平凡也冷笑一声,探臂前抓,居然在她的刀光中递进招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厉声喝道:“撒手!”
  冷寒月握刀不住,应声松手,那柄宝刀掉落下去,平凡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道:“人家说你的六月飞霜有多了不起,在我看来,却不过平平而已!”
  话才说完,冷寒月的脚尖一勾,宝刀又从地上跳起,飞人她的左手,刀光再扬,平凡怪叫退后:一条右臂已断落下来,连在冷寒月的手上。
  冷寒月用力一甩,将那条断臂甩落,又将刀交还给右手冷笑道:“平凡,你还要逞强出头吗?”
  平凡飞速退后,简单上前点住了他的经脉止血,一面埋怨他道:“大哥!你怎么那么大意,这女子在江南已经连创不少好手,手底下自然来得几下子,那有这么轻易就被你制住的!”平凡咬着牙道:“二弟!别管我,上去摆平这丫头,否则咱们老哥儿俩就别再混了!”
  冷寒月也冷冷地道:“你们这一对牛头马面,要混也只到今天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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