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司马紫烟 Sima Ziya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6年1991年)
风流铁三角
  作者:司马紫烟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一章
  又是夜幕深垂时。
  但夜深人未静,五光十彩的霓虹灯,把银座区点辍得有如灿烂的钻石,更像夜空星罗棋布的银河。
  午夜,对东京这座不夜城来说,正是多彩多姿的夜生活的开始。尤其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银座区,更是到处歌声舞影,杯觥交错,触目尽是无边春色,迷漫着一片世纪末的疯狂。
  金丝猫夜总会里非常热闹,今晚来自美国的女子拳击表演赛,吸引了为数众多的观众,其中还有不少观光客,几乎座无虚设,真可说是盛况空前。
  平时这家夜总会是以脱衣艳舞,以及上空女侍为号召,藉以招徕顾客上门的。但银座区的所有夜总会,俱乐部,甚至小型酒吧,几乎都是走的色情路线,而且同行间彼此恶性竞争,无不挖空心思,想出别出心裁的花招,以广招徕。
  所以说,只要来到银座区,无论走进那一家声色场所,都可大饱眼福,欣赏到形同全裸的诱人胴体,已经不足为奇。
  因而别开生面的女子拳击表演赛,由于充满新鲜感和刺激,外加不断制造出的笑料,以及表演的少女个个身材健美,外型亮丽,使得金丝猫夜总会的节目能脱颖而出,一技独秀,造成极大的轰动。
  这时又进来三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东方人。
  他们眼光一扫,见全场已没有空桌位,却又不愿转移阵地去别家,只好走向距表演区较远的吧台那边去。
  通常吧台都是由男性调酒员负责,这里却是四名年轻貌美的上空女郎。
  光凭她们的姿色,及养眼的身材,又是几乎赤裸,全身仅保留一条形同透明的彩色迷你内裤,任凭顾客隔着吧台一探头即可一览无遗,纵然酒价较别家稍费也值得的。
  三位东方客坐上了高高的旋转圆椅,居高临下,正好大饱眼福,一睹吧台内的无边春色。
  其中一人能操流利的日语,先向笑脸相迎的女郎要了三杯“白兰地”,然后笑问:“这里有位叫千代美子的小姐吗?”
  女郎笑着摇摇头:“抱歉。我不太清楚。”
  年轻绅士并不追问,等她把三杯酒倒好,掏出张百元票面的美钞,用两个指头夹着递给她:“不用找了。”
  这家夜总会一杯酒的行情约合十美元,他的出手真大方,小费反而比正帐多。女郎遇上这种豪客,自然是另眼相待,嫣然一笑说了声:“谢谢。”
  另一位体格健壮的年轻绅士,不禁以粤语取笑:“卓大律师,再这样下去,我看你接的这个案子要赔老本啦。”
  卓大律师耸耸肩,洒然一笑说:“放心,只要找到千代美子,任务就算大功告成。其他的一切手续,回香港去办就行了。”
  左边较瘦的轻叹一声:“卓平,我们已经来东京找了好几天,光是今晚,就连找了七八家夜总会啦。”
  卓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轻松地说:“谁教我们是‘铁三角’,自然得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顿了顿,笑问:“有酒有色,志强,难道你还不满足吗?”
  被称作志强的青年苦笑道:“谢啦,我情愿回饭店洗个热水澡,然后上床好好睡一大觉,那才叫享受。”
  健壮的那个接道:“小李,如果你不好意思说出心里真正要说的话,那就让我替你做发言人吧。卓平,他要说的是,最好能搂个年轻漂亮的东洋小妞一起睡。”
  李志强把眼一瞪:“去你的!我才不像你,男性‘荷尔蒙’过剩,三天不发泄就会憋死!”
  卓平忍俊不住大笑起来:“好啦,你们两个别一拉一唱,如果精力过剩想发泄,我倒有个办法解决。”
  其他两人不约而同地望着他问:“什么办法?”
  卓平遥向正在表演的两名女子一指:“去跟她们比划比划。”
  两人不由地一怔,卓平接着说:“上次她们在香港表演,那位裁判在表演结束前,曾当场宣布,欢迎有兴趣的观众下场一显身手,在此地表演大概也不例外吧。”
  李志强笑道:“我不够格,这只有看骆希真骆大力士的了。”说时瞥了健壮青年一眼。
  骆希真却好像抓住了卓平的小辫子:“好哇!卓平,你在香港偷偷溜去看表演,居然也不通知我们一声,还说什么有福同享呢!”
  卓平忙作解释:“小骆,你别误会,那位客户是夜总会的大股东,为了董事会侵占他股权的官司,要求我去了解一下实际营运状况,临时来不及通知你们,所以……”
  骆希真哈哈一笑:“别紧张,跟你开玩笑的啦。我们又不是跟屁虫,那能你走到那里就跟到那里。”
  卓平有些尴尬,转向李志强道:“你这私家侦探是寻人专家,今夜要看你的了。”
  李志强耸耸肩:“如果在香港,不是我吹牛,只要资料确实,不出二十四小时我就能把人找到。可是,我对东京人生地不熟,而且资料又不全,只说明她是在银座区的夜总会当上空女侍,这一带的夜总会那么多,叫千代美子的也不少,我实在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卓平轻喟道:“案子已经接了,而且这是件大案子,我总不能放弃……”
  骆希真忽问:“姓林的遗产真有好几千万美金?”
  卓平点了点头:“这是最保守的估计,如果按不动产的现值,加上最近股票市场狂飙的行情,很可能已经超过一亿了。”
  骆希真和李志强互望一眼,不由地吹出惊叹的口哨。
  刚好一名上空女侍从他们面前走过,以为口哨是对她而发,不禁回头报以妩媚的一笑。
  卓平忙跳下旋转椅,抢步上前拦住那女侍,掏出二十元美钞塞在她手上,用流利的日语问:“认识千代美子吗?”
  女侍微微一怔,想了想,遥向表演区一指:“她刚才好像在那边。”
  卓本一听大喜,又掏出两张二十元的美钞,塞进她手里:“请带我去找她。”
  女侍含笑点点头,领着卓平便向表演区走去。
  骆希真和李志强留在吧台,目送卓平跟着那女侍走向表演区,只见他们东张西望,似乎尚未发现目标。
  表演赛的擂台设在舞池中央,四方围以绳栏,一切设备完全依照正式拳赛场,只是裁判刻意扮成了马戏团里的小丑。
  而场中正在进行表演赛的两位健美女郎,则是上身赤裸,下身仅穿一条狭小得不能再小的彩色三角裤,刚好遮掩住不便公然展露的重要部份。
  他们均戴着鲜艳的拳击手套,互不相让地展开奋战,虽是表演,却看起来非常逼真,双方均全力以赴,绝不此正式此赛逊色。甚至更为刺激,热闹。
  尤其两个女郎纠缠在一起时,只要裁判一上前排解,她们就联手对付裁判,把他攻击得抱头躲逃,一副狼狈不堪相,以增加表演的趣味性和噱头。
  如此一来,自然引起观众哄堂大笑。
  女侍一阵东张西望,只见全场各处穿梭的上空女侍足有三十名,个个年轻貌美,体态阿娜多姿,曲线玲珑,一律赤裸着上身,腰间围条小小的圆形围裙,裙边滚以白色“蕾丝”荷叶花边,使红色小围裙更见俏丽可爱。
  她们像穿花蝴蝶似的,在数百张桌位间穿梭走动,为顾客们端送食品和饮料。遇上好色之徒,趁机毛手毛脚也不以为忤,反而要报以嫣然一笑。
  干这一行的本来就是在出卖色相,唯有逆来顺受,否则就难逃被炒鱿鱼的命运。
  卓平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只是想到那位客户,即将继承庞大遗产的千代美子,竟是夜总会的上空女侍,心里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正在这时,那领路的女侍忽然回身说:“奇怪,她刚才还在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卓平大为失望,急道:“麻烦你再找找看。”
  女侍眼光又向各处扫了两遍,自言自语地说:“美子溜的真快,可能是……”说到一半,她警觉地把话止住了。
  卓平上前追问:“你说可能什么?”
  女侍似有顾忌:“这……”
  卓平马上掏出张百元的美钞,塞在她手上笑道:“我有急事要见美子,帮个忙吧。”
  女侍犹豫了一下,又打量卓平两眼,才谨慎地轻声问:“先生,你是不是便衣刑警?”
  “你看我像吗?”卓平洒然一笑,从上衣内袋里取出护照,向她亮了亮说:“我是从香港来的观光客。”
  夜总会虽是公开营业的正当娱乐场祈,但银座区的环境特殊,背影复杂,混迹在这一带的更是龙蛇杂处,形形色色,九流三教的人物都有。
  尤其是黑社会插上一脚,暗中从事各种非法勾当,使得银座区无形中成了藏污纳秽的罪恶深渊。
  为了求生存,从事这一行的业主,就不得不跟黑白两道挂勾。
  也正因为每一家夜总会,俱乐部或酒吧,表面上是合法经营,实际上都不免私下经营赌与色,甚至进行毒品交易。
  所以,只要是暗中沾上任何非法勾当的场所,最怕的就是警方人员找上门来。
  难怪这女侍对卓平的身份要怀疑了。
  卓平亮出了护照,她才释怀地一笑,忽问:“先生,你会不会赌?”
  这是个很突兀的问题,卓平不由地怔了怔:“你问这个干嘛?”
  女侍附在他耳边轻声说:“美子可能领客人去赌场了,如果您要找她……”
  卓平立时明白她的意思,欣然笑道:“好,我和两位朋友都喜欢赌,就请你带路吧。”
  女侍把头微微一点,便随同卓平回到吧台。
  骆希真刚要开口,已被卓平以眼色制止,使他不便发问。
  三人在女侍的带领下,从化妆间旁的一道门进入,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一间休息室。只见四五个壮汉坐在沙发上谈笑,显然是负责把守里面那道门的警卫。
  其中一个立即起身,迎向走在前面带路的女侍。
  女侍轻声向壮汉说了几句,他向三位年轻的东方绅士打量两眼,才转身走向那道门,伸手在门上敲出三快两慢的暗号。
  门随即开了,壮汉退在门旁,很礼貌地作了个手势:“请!请!”
  女侍领着卓平他们三人进入,里面又是两名壮汉把守,等他们一进去就把门关上,而且下了锁,可见门禁相当森严,如果没有女侍带领,闲杂人等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进门不及五尺,即是往下去的楼梯,原来赌场是设在地下室。
  东京不像澳门,拉斯维加斯或蒙地卡洛,赌场可以公开经营,而且是合法的。此地虽然麻将馆到处可见,但大型赌场却属于地下营业。
  找不到门路,在东京是无法豪赌的。
  进入地下赌场一看,便卓平他们大感意外,想不到这家夜总会私设的赌场,场面竟是如此壮观。
  场子里不仅布置豪华,各式各样的赌具应有尽有,更有不少上空女侍为赌客们服务。
  最大的特色,则是每张赌桌的主持人,清一色是年轻貌美的女郎,而且一律全身赤裸,这是全世界任何赌场里难得一见的景象。
  在这里,赌客不但可以无限制地豪赌,尚有免费的名贵烟酒和美食招待,更可大饱眼福。
  卓平,骆希真和李志强三人,在香港是著名的“铁三角”,他们不是赌徒,也不好赌,却对赌的门道无所不精,绝不输于一流的职业老千。
  其实,卓平是个年轻有为的律师,在他父亲的律师楼中工作。由于他父亲卓荣昆是香港极有声望的法学权威,荣昆法律事务所也是信誉卓越的,业务非常烦忙,除了自己的儿子之外,尚有五六个学生为他工作,仍然每天忙得透不过气来。
  原因是卓老先生还应聘担任了好几所著名学府的客座教授,经常马不停蹄地往返港九之间,是以律师楼的业务,实际上等于是交由卓平独当一面负责。
  卓平这次为了一椿遗产案子来东京,一位亿万大富豪死了,遗留下庞大产业,以及一份事先立好的遗嘱,指定将全部遗产交由他在日本的私生女千代美子继承。
  千代美子是那位大富豪在日本时,跟一个叫“爱子”的吧娘所生的女儿,如今已是二十一岁。
  但资料记载并不详细,多年来又失去连络,所以必须卓平亲自去东京,根据“爱子”的旧址,设法打听她们母女的下落。
  “铁三角”一向影形不离,同时卓平也需要人手协助,便邀了以私家侦探为业的李志强,及开设武道馆的骆希真同行,以免孤掌难鸣。
  可是到了东京后,才知道要找寻千代美子,并不如想像中的容易。
  二次世界大战日本战败后,一度经济非常萧条,幸得美国大力援助,加上他们全国人民的多年努力,奋发图强,终能跻身世界经济强国。
  由于从战败国一跃为世界贸易大国,也带动了日本的百业振兴,尤其是建筑业。过去东京到处可见的木造平房,如今已是寥寥无几,大多数均已拆除,改建为现代化的高楼大厦。
  “爱子”的地址是二十年前的,当年她的旧居早已改建,母女俩不知迁到哪里去了。
  幸好卓平凭他父亲的关系,找到警方人员的协助,才根据户籍记载,查出“爱子”已病故多年,千代美子曾被送进孤儿院。但她前几年从孤儿院逃出。极可能混迹在银座区的风月场所。
  有了这条线索,卓平他们便开始以银座区为目标,决心以地毡式的查访进行。
  经过接连三天的查访,总算查出些眉目,获悉千代美子确实在银座区,干的行业是上空女待。
  但银座区的夜总会,俱乐部与大酒吧何止数百家,每家几乎都雇有上空女侍,而名叫千代美子的女子也不在少数,那岂不是如同大海里捞针。
  光是今夜,他们三人已进出了七八家夜总会,结果毫无所获,难怪李志强有些意兴阑珊,要向卓平抱怨了。
  尤其李志强和骆希真尚不知就里,被糊里糊涂带进了地下赌场,更觉莫名其妙。
  卓平无暇说明,跟着那女侍先到戒备森严的柜台,掏出三千美金换成了大小不等的筹码,虽然他们并不喜欢赌,而且尚有任务在身,此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寻千代美子。但卓平深知入境必须问俗,既是进了赌场,若不先兑换些筹码在手上,难免不被人怀疑,万一把他们误想是警方秘探,那岂不是节外生枝,说不定会惹上大麻烦呢。
  他不愧是名律师,设想要此其他两人周详多了,连干私家侦探的李志强也不及。
  那女侍对这位出手大方的东方年轻绅士,倒是十分巴结,很认真地为他各处寻找千代美子。
  可是,到处只见人头钻动,有的女侍为了争取赌客赏钱,不惜故意卖弄风情,跟好色的赌客们打情骂俏,偏偏就是未见千代美子的影踪。
  她上哪里去了?
  那女侍心里有数,尽管这家夜总会也暗中从事不法勾当,表面上以色情为号召,买际在经营地下大赌场,但这里管理非常严格,所有女侍绝对严禁跟客人出台。
  千代美子既不可能随客人出台,又不在这里,那只有一个去处,就是被召进经理室了。
  经理室是这家夜总会的机密重地,未经召唤,任何人都不得擅闯。
  女侍不便说出,只好继续向各处寻找。
  卓平趁这机会,把来这里的原因告诉了其他两人。
  李志强不禁笑道:“我还以为你赌瘾犯了呢。”
  卓平置之一笑:“你明明知道,我根本没有赌瘾!”
  骆希真忽道:“既来之,则安之,凭我们三人的赌技,赢回这趟东京之行的旅费和开销,应该没问题吧。”
  卓平尚未置可否,忽听李志强诧异问:“咦!刚才那个女侍呢?”
  他们只顾说话,一时没注意,那女侍竟已趁机开溜。由于到处人头瓒动,眨眼间已不见她的影踪。
  大概她是找不到千代美子,唯恐无法向卓平交代,只有出此下策吧。
  卓平眼光急向附近搜索一遍,才苦笑说:“白让她赚了一百六十美金。”
  骆希真有些气愤:“谁教你出手那么大方!”
  李志强讥道:“我们的卓大律师有钱嘛。”
  卓平一脸尴尬:“看来只有试试手气,或许能把今夜的开销赢回来了。”
  骆希真和李志强没有表示异议,三人便走向了赌桌。
  每张赌桌都挤满男女赌客,场面既热闹又刺激,即使是世界闻名的赌城,也比不上这里的盛况。
  卓平曾经以“或然率”,对各种赌具和赌的技巧深入研究,可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尤以用扑克牌与庄家对赌的“二十一点”,几乎有十拿九稳的必胜把握。
  但那种玩意不够刺激,远不及轮盘赌是押中了一赔三十五倍来得过瘾。
  他们既想赢钱,又不愿浪费太多时间在赌场,自然选择了轮盘赌。
  场子里光是轮盘赌就设有四台,可见这个地下赌场的规模之大,热闹的情况,比上面的夜总会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卓平他们好不容易挤近了桌边。
  根据卓平的经验,赌这玩意不能急于下注,必须冷眼旁观,先观察主持人旋转轮盘的习惯动作,轮盘旋转的速度,钢珠跳动的情形,以及参考曾经开出的号码等等,再加上临时的灵感,才能决定下注那一号。
  主持的女郎全身赤裸,曲线玲珑,任凭男女赌客技以异样眼光,仍能泰然处之,而且始终保持那种职业性的笑容。
  其实,纵然她的身材再动人,赌客们的全部注意力还是集中在轮盘上,无暇欣赏她的胴体。
  卓平连看了三次,开出的号数是“九”“十二”和“三十一”。所有赌客没有一个押中,只有几个押单数或双数的,赢得一赔一的赌注。
  当女郎再度转动轮盘时,赌客们又纷纷下注了,卓平才将一叠折合千元美金的红色筹码,押在了“七”号上。
  “七”一向是他的幸运号码。
  但轮盘由快而慢,逐渐停止时,那颗原已落在七号槽里的钢珠,却突然跳出,落入了十一号槽里。
  卓平没有押中,他只是耸肩淡然一笑。
  其他未押中的赌客却发出一片失望的叹声,眼睁睁看着长桌两端,穿着整齐制服的男助手,“丁字扒”将所有赌注吃进,仅赔出两个押单数的小注。
  轮盘又开始转动了。
  卓平仍然在“七”号上押了一千美金。
  结果他又未押中。
  轮盘赌赢的机率是三十六分之一,所以押中才能获赔赌注的三十五倍,押不中自然不足为奇。
  不过对卓平来说,无异是很大的“意外”。
  他是经过仔细观察,注意了几次女主持人旋转轮盘的习惯动作,轮盘旋转的速度,钢珠跳动的情形,最后才决定下注在“七”号上的。
  不料两次均未押中,连他自己都感到很意外。但他仍然充满信心,把手中仅剩的筹码,毫不犹豫地还是押在“七”号上,决心孤注一掷。
  轮盘以快速度继续在旋转,钢珠不断地跳动……围在桌边的男女赌客,个个凝神屏息,注视着旋转的轮盘,有的在默默祈祷,也有的情不自禁叫嚷着自己押的号数,甚至忘情地大呼小叫着。
  轮盘正逐渐缓慢下来,卓平忽被站在身旁的骆希真以臂肘轻撞一下。
  卓平诧异地一转脸,发现骆希真在向他使眼色,忙会意地向左边看去,遥见那带路的女侍正走向里面的长廊。
  这回那能再让她溜掉,卓平急向李志强交待两句,便偕同骆希真匆匆离开赌台。
  眼见那女侍走进长廊,卓平和骆希真急步追去,却被守在门口的两名穿和服壮汉挡驾。
  其中一个壮如角力选手,很礼貌地说:“对不起,请出示贵宾卡。”
  “贵宾卡?”卓平怔了怔。
  壮汉仍然执礼甚恭地陪着笑脸:“里面是贵宾室,必须持有贵宾卡才能进入。”
  卓平一听,心知这里跟澳门的有些赌场一样,设有贵宾室,专供身份特殊的人物豪睹。
  既是豪赌,自然输赢很大,享受的待遇与一般赌客也大不相同。譬如澳门的几家赌场,对“贵宾”可说是服务周到,无彻不至。不但备有名贵烟酒,精美点心,更有美女随侍在侧。
  如果中途赌累了,或是手气不顺想歇歇手,便可拥美女进入设备华丽的套房休息一番。
  只要舍得花钱,即可为所欲为,美女会使出混身解数,绝对让赌客称心满意。
  主要是赌场的美女,保证个个都属千挑百选的绝色佳丽,称得上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
  其实成为“贵宾”很简单,只要先在赌场存入规定的最低数目现金,经常保持这个数目即可。
  卓平他们是第一次光顾这家夜总会,目的是为了找寻千代美子,事先根本未打算赌,更没想到成为贵宾,身边自然不曾带着足够临时加入的现金。
  正感到有些尴尬,忽见李志强双手抓着两叠筹码赶来,振奋地叫着:“中了!中了!你押中啦!”
  卓平喜出望外,想不到他刚一离开赌桌,竟然就押中了“七”号。
  连本带利,李志强手上的筹码已有三万六千美金,卓平顿时胆气一壮,向那壮汉笑道:“我们今晚刚到东京,还没有加入会员,只是临时想赌一赌,不知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壮汉不敢擅自作主,犹豫了一下始道:“请等一等。”说完便迳自转身走进长廊,大概是去请示了。
  李志强双手抓着筹码,乐不可支地笑着:“卓平,想不到你真有一套,我们回轮盘赌去继续努力吧。”
  卓平摇摇头:“不行,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李志强仍不死心:“反正又不急于一时,我们……”
  卓平断然道:“今夜绝对不行!”
  李志强大失所望,只好耸耸肩,作了个无奈的表情:“好吧……”
  话犹未了,那壮汉已走出来,执礼甚恭地向卓平深深一鞠躬:“三位请进。”
  卓平暗喜,谢了一声,便偕同李志强和骆希真,从容不迫走了进去。
  谁知走进去一看,三人全傻了眼,只见长廊两边各有四道门,显然备有八间贵宾室供人豪赌,如何能知道女侍进了那一间呢。
  长廊尽头,则是一道由两名壮汉把守的门,想必就是经理室吧。
  卓平正无所适从,尽头的那道门开了,走出位身着和服的妖艳女人,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汉子,显然是她的随身保镖。
  妖艳女子走近即问:“你们没有贵宾卡?”
  卓平摇了摇头:“没有。”
  妖艳女子瞥了李志强双手抓着的筹码一眼:“你们想赌大的?”
  卓平洒然一笑:“有多大?”
  妖艳女子说:“贵宾室只玩‘梭哈’,每底一万美金。如果你们喜欢输赢更大些,可以赌‘无底’的,不过要事先通知,我才好安排。”
  她虽未明说,但言下之意,李志强手上那三万多美金的筹码,根本上不了场面。
  卓平那会听不出她的意思,立即从上装口袋里取出张信用卡,递向她道:“我的旅行支票留在饭店寄存了,这个可以吗?”
  妖艳女子接过去看了看,见是美国通运银行的信用卡,风情万种地嫣然一笑:“我要照会一下,不介意吧?”
  卓平作个手势:“请便。”
  妖艳女子说声:“请稍候。”便持着信用卡走进办公室。
  李志强不满地说:“哼!她好像根本不把我们看在眼里。”
  骆希真也在抱怨:“何必看她白眼,我们干脆表明来意,请她把千代美子找来不就结了。”
  卓平却不以为然:“行不通,我们又不能事先曝光,让人知道找寻千代美子是为了要她继承庞大遗产,那会惹来不少冒充的。所以,我们必须确定千代美子的身份,然后才能当面说明一切,以免节外生枝!”
  骆希真和李志强上是站在好友的立场,同来协助卓平寻找那位女继承人,他们自然不便擅作主张。
  等了不到五分钟,妖艳女子已走出办公室,春风满面地笑着把信用卡交还卓平:“没问题,你的信用卡最高限额是五十万美金。”
  骆希真和李志强不由地互望一眼,似乎意想不到,卓平竟然有这么高的身价。
  其实钱不是卓平的,而是这宗遗产案件费用的一部份。因为遗嘱上注明,为了找寻千代美子,完成继承手续,将不惜一切代价。
  也就是说,卓平可以自行作主,支出任何认为必要的开销。
  这张信用卡,正是林国泰生前就预先办妥的,另外还在银行开了个专户,在卓平名下存了几百万美金。
  卓平笑了笑,收起信用卡,由那妖艳女子亲自陪同他们三人,走进右边的一间贵宾室。
  贵宾室果然名副其实,布置得富丽堂皇,连赌桌都是欧洲古典式样的宫庭家俱。
  这时正有六位中年绅士在聚精会神的豪赌,其中两位是西方人,四位东方人。
  每人身旁都有位赤裸的年轻女郎随侍在侧,另有一个手持帐簿的男子坐在一旁,任何一人输光了需要筹码,只须叫他过去,说明数字,签个名,他就很快去办公室取来筹码如数奉上。
  显然这六位贵宾,都是此地的常客,而且具有相当身份地位,绝不会赖帐的。
  “梭哈”四五人可以赌,七八人也行,若是九人,则发牌的一家就轮到休息,不能参加赌局,以免见光的牌张数太多,大家都容易算出别人的底牌。
  妖艳女子突然带进来三人,势必造成这种局面,幸好卓平事先声明:“就我一人参加,我的那位朋友不会玩,他们只是陪我的。”随即从李志强手上接过筹码。
  按照这里的规定,不参加赌局的闲杂人等,是不能进来的。但卓平这时才说明,妖艳女子不便把其他两人撵出去,只好勉为其难地招呼他们在一旁的沙发上休息,仅带卓平一人入座。
  她见在座的六人正全神贯注,似在紧张关头,对卓平的坐下浑然未觉,也不便打扰他们。
  桌面上已有两家打烊,只有四家在赌。
  五张牌已发齐,每家的牌面都不小,牌面是三条小八最大,他推出了两个深咖啡色代表一千美金的筹码。
  下家是一对“K”的牌面,他毫不犹豫地跟进,显然“K”有了三条。
  再下家是一对“A”的牌面,大概底牌也是张“A”,正好吃定三条“K”,胜券在握,跟进两千之外,又加了五千美金。
  最后一家是“八”“九”“J”“Q”的牌面,如果底牌是“十”就是“顺子”。
  他脸上毫无表情,先跟进七千美金,然后把面前的一堆筹码全部向前一推:“梭了!”
  三条小八的首先打烊,下家也跟着丢牌,一对“A”的西方绅士考虑再三,最后只好忍了忍,叹了口气:“我放弃。”
  赢家哈哈一笑,得了便宜还卖乖,故意将底牌翻开,竟然只是一对“九”。
  原来他是“偷鸡”,仗着财大气粗,把那三家全都给唬住了。
  好在在座的几人都输得起,不致当场翻脸,反而哄然大笑起来。
  妖艳女子这才替他们介绍:“这位新朋友想参加,各位欢迎吗?”
  在座的六人齐向卓平打量一眼,并未反对,各自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妖艳女子笑了笑,忽问:“有认识的小姐吗?”
  卓平灵机一动,轻描淡写说:“找千代美子来好了。”
  妖艳女子微微一点头,关照了那男职员几句,便迳自离去。
  直到这时,坐在一旁沙发上的李志强和骆希真,才不由地暗自佩服,卓平果然比他们高明。
  这样不动声色,就让妖艳女子替他去找来千代美子,岂不此靠那女侍去找更方便。
  □□□□□□□□赌局在继续进行。
  卓平一开始不敢太露锋芒,以免被在座的六人怀疑他是老千。尽量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
  实际上他有些心不在焉,因为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尚未见那妖艳女子把千代美子找来难道她也找不到?这似乎不太可能,妖艳女人既是夜总会的主持人,至少这地下赌场是由她负责,凭她交待一声,找一个上空女侍还找不来?除非是千代美子听说有人在找她。仓皇溜之大吉了。
  果真如此,千代美子必然干了什么非法勾当,才会作贼心虚!否则,根本不可能知道找她的人身份,也不知道找她做什么,那有什么好害怕的?其他六位东、西赌客均有赤裸的美女随侍在侧,但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赌桌上,竟对身旁的裸女视若无赌,或许是为了表现绅士风度,不便像外面场子里那些好色的赌徒,逮到机会就猛吃豆腐,对走近的上空女侍毛手毛脚吧。
  不过当他们之中有人大赢一付牌时,也会情不自禁地拥住身旁裸女来个热吻,以示庆祝,然后赏她两个筹码。
  既是有身份地位的贵宾,出手自然不能小儿科,所以一夜下来,她们的收入也相当可观。
  卓平冷眼旁观,发现她们每次一得到赏钱,就会去一趟洗手间,然后空着手回来。想必是全身一丝不挂,没有地方收藏,必须把筹码拿去放进洗手间里各人专用木柜。
  木柜上装有号码锁,连钥匙都不必要,赌局结束后,她们便可各持所得的筹码去向柜台结帐兑现。
  当然她们不可能全部据为己有,尚须经赌场按规定抽成,剩下才是属于她们的。
  卓平始终保持小输小赢的局面,对面坐的正是那喜欢“偷鸡”“打高空”的东洋绅士,而他是一枝独秀的大赢家。
  他仗着台面大,财大气粗,这次见卓平第一张明牌发的是“A”,只出了个五百美金的筹码。
  而他牌面只是张小八,竟故意挑衅地加了两千。
  这是存心“打高空”,想把台面哄大,充其量不过是拿了一对“顶头八”,根本唬不了人。
  除了下一家的牌太烂打烊,其他几家包括卓平在内全部跟进。
  由那喜欢“偷鸡”的东洋绅士发牌,他的发牌手法潇洒而俐落,几家得到的明牌都与牌面无关,没有任何明对出现。
  他自己发进一张红心“A”,现在是他牌面最大,出价一万美金。
  这种情形有两个可能,不是“顶头八”,就是“A”中了底。
  又一家关门了,下一家的西方绅士跟进,卓平也跟进一万,其他两家都打烊。
  现在只剩下了那东洋绅士,西方绅士和卓平,妙的是三人国籍都不同,仿佛是在举行国际大赛。
  东洋绅士继续发牌,西方绅士发进一张“Q”,台面上正好是明“Q”一对,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卓平发进一张黑桃“K”,加上原先的黑桃“A”和黑桃“Q”,颇有“同花顺”的架势。
  东洋绅士发给自己的是张八,成了一对明八的牌面。
  局面开始紧张了。
  西方绅士的牌面最大,他似乎怕东洋绅士有“A”“八”两对的可能,甚至是三条八,只试探性地出了五千美金,不敢贸然多出。
  卓平犹豫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跟进五千。
  东洋绅士忽以英语问道:“你就赌台面吗?”
  卓平台面上仅有三万六千美金的筹码,加上小赢了一些,总共只不过四万出头。已经出了两万二千,剩下的大约仅两万左右。
  他尚未及回答,坐在一旁的男职员已起身上前说:“山口先生,滨野副理已有交待,这位先生可以赌五十万美金。”
  东洋绅士对卓平原有轻蔑的意味,一听他竟有五十万美金的身价,不由地微微一怔,态度立时改变,笑问:“阁下赌多少?”
  卓平取出信用卡,置于面前洒然一笑:“我的最高信用额只有五十万美金,如果超出这个数目,我就无法奉陪了。”
  东洋绅士估计一下自己的台面,大概未超出四十万,于是笑了笑说:“时间尚早,我们慢慢玩。”
  随即推出十个长方型的金色筹码:“先来十万吧!”
  西方绅士竟然毫不犹豫地跟进。
  卓平瞥了他一眼,笑了笑说:“既然我的上家一对‘Q’都跟了,看来我也得跟啦。”
  随手将信用卡推出。
  东洋绅士暗喜,将最后一张牌推向两人及自己面前。
  按照赌“梭哈”的惯例,最后一张牌发牌人无权翻出,好让参加这一局的人好好过瘾。
  只见西方绅士神情有些紧张,先用台面上一张明牌,小心翼翼插在最后发进的那张牌下面,再双手拿起,慢慢将两张叠在一起的牌错开,眯着眼睛注视逐渐露出的牌。
  其他四家打烊的人,也都凝神屏息,注意着他们各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卓平并不想过这种瘾,他很干脆,随手将最后发进的牌一翻,又是张黑桃“七”,正好是“同花”的牌面。
  东洋绅士也随手将牌亮出,赫然是三条八。
  西方绅士的牌也翻出了,竟是三条“Q”的牌面!这一来,场面更紧张了。
  卓平已不可能是“同花大顺”,但仍可能是“同花”,否则他早就丢牌打烊了。而西方绅士也没有四条“Q”的可能,因为黑桃“Q”被卓平占去,只有“Q”带“五”的“福禄好司”希望,且牌面是他的三条“Q”最大。
  倒是东洋绅士的三条八最俱威胁性,因为枱面上另一张“八”尚未露面。
  整个贵宾室内鸦雀无声,连坐在一旁沙发上的骆希真和李志强,也忍不住起身过来观战了。
  西方绅士的牌面最大,他居然用两个手指敲敲桌面,说了声:“派司。”表示放弃出价的权利。
  显然他只有三条“Q”,并非“福禄好司”,但也有故意诱人上当的可能。
  “梭哈”的赌法就是虚虚实实,令人捉摸不定才算高明,最后决定胜负赌的是那张底牌。
  卓平只出一百元,以保留“反加”的权利,表明他已是货真价实的“同花”。
  东洋绅士微微一笑,拍拍面前的筹码:“梭了。”
  西方绅士虽不知东洋绅士的虚实,但他只有三条“Q”,摆明了已经输给卓平的“同花”,当然只有关门。
  他却在丢牌时,故意不小心翻开了底牌,正好是那张尚未露面的黑桃“八”。
  这一亮相,无异让卓平知道,东洋绅士绝不可能是四条“八”了。
  东洋绅士不由地把眼一瞪,愤声指责西方绅士:“你怎么可以……”
  西方绅士忙道歉:“对不起,我是无意的。”
  东洋绅士哼了一声,不悦道:“你这不是存心穿我的帮,害我无法‘偷鸡’了!”
  西方绅士自觉理亏,只好不吭气。
  卓平看在眼里,察言观色,已看出这两人是在一拉一唱,实际上是一对互相呼应,合作无间的搭挡。
  按照赌“梭哈”的牌理,西方绅士的底牌是“八”,并不算好,而且最后一张牌发出之前,“八”已出现两张。
  这种局面之下,照说他早就该打烊了。
  如果不是最后发进三条“Q”,那有花十万美金硬跟的道理。
  除非是他算准“Q”是好牌,最后一定会发到。或者,他是故意挡下家卓平的牌!倘若他的牌毫无跟的价值,早就关门打烊,他的第二张牌就发给了下家卓平,同时也影响了东洋绅士发进的啤,整个局面都变了样。
  而现在他一弃权,只剩下了卓平与东洋绅士对垒。
  卓平的底牌是黑桃“J”,货真价实的一付“同花”。虽然东洋绅士绝不可能是四条八,但他们赌的是“全付”。“梭哈”赌全付和半付不同,人数少赌半付,也就是从“七”或“八”开始,其余的小牌不要,以免经常有人拿到坏牌打烊,剩下三两个人玩不起来。
  赌半付的规定,“同花”比“福禄好司”大,因为同式的牌仅有半数,“同花”的机会较不易。
  相反地,全付有十三张,“同花”的机会较多,所以算“福禄好司”大。
  卓平对赌的门道很精,那会看不出这种圈套,先把对手套上,最后才使出杀手锏痛宰。
  通常,已经去了十二万多美金,又是难得拿了付“同花”。而对手已不可能是四条“八”,唯有底牌是仅剩的梅花“A”,“八”“A”的“福禄好司”才能赢他。
  在这种情况之下,自然舍不得放弃值得一搏的大好机会。
  何况这东洋绅士很喜欢“偷鸡”,从卓平坐下加入赌局开始,他已至少表演了三次成功的“偷鸡”,只有一次被另一西方绅士识破抓个正着。
  不料卓平将两手一摊:“我弃权!”
  这当机立断的决定,不得使东洋绅士大感意外,连观战的骆希真和李志强也大惑不解,凭卓平的赌场经验和作风,至少也该慎重考虑的。
  想不到他毫不犹豫,就毅然决定弃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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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东洋绅士虽觉失望,却强自一笑:“谢了,谢了。”
  他把牌一盖,推进其他牌中,然后将台面上的筹码双手捞回面前,从中取出六个千元的筹码,赏给随侍在侧的六名裸女,来个皆大欢喜。
  最后他又赏了男职员两个千元的筹码,一抬眼发现站在卓平身后的李志强和骆希真,以为他们也是赌场的人,随手又拿起两个筹码:“给你们吃红。”
  骆希真刚要拒绝,李志强已伸手接了过来,还很礼貌地谢了声:“谢谢!”
  卓平看在眼里,不禁啼笑皆非。
  男职员在帐簿上记上一笔十万欠帐,转入东洋绅士名下,请卓平亲自签了名,赌局便继续进行。
  这种大输大赢的场面,每付新牌只玩一圈,便须另换一付新牌当场拆封。
  现在轮到另一位东洋中年发牌,他先将将拆封取出的一付新牌,全部摊开检查一遍,“A”至“K”每种四张花式无讹,才以熟稔的手法,用一张把其他的牌翻过来摞在一起,双手各持一半,牌面对牌面地重复插入数次,使整付牌交叉混乱,以免相同的牌连在一起。
  然后他又洗了几遍,才把牌整整齐齐放在上家面前:“请卡牌。”
  上家伸手将一付牌分为两摞,东洋中年抓起一摞,放在另一摞上,顺手推开成一长条。
  使开始发牌了。
  卓平既已看出,东洋绅士与那西方绅士是搭档,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已暗中对他们加以注意,心想:“哼!”居然敢在我面前耍这一招,给我逮住就有你们瞧的了!”
  偏偏接连几付都没有大输赢,原因是明对出现太早,而其他人的牌又太烂,没有一搏的资格,只有丢牌的份。
  骆希真和李志强看的很乏味,索性拿了付用过不要的旧牌,两人坐回一旁去玩起“蜜月桥牌”来。
  正在这时,妖艳女子亲自领了个上空女侍进来,走到卓平身旁春风满面地笑着说:“这位先生,你的老相好找来啦。”
  卓平大喜,转身忙说:“谢谢,谢谢,非常谢谢。”
  向那上空女侍一打量,见她年龄大约二十出头,姿色与身材都相当不错,但却无法确定她就是那位继承人。
  可是,这女侍却并不认识这位指名要找她的东方绅士,脸上不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
  妖艳女子身为副理,能独当一面负责这地下赌场,自然不是简单人物。见状诧异道:“你们不是……”
  卓平不想当场穿帮,忙起身故意用英语招呼李志强:“喂!志强,你来替我玩几付,我想去休息一下。”
  李志强会意地应了一声,立即起身过来接替。
  女侍却望着妖艳女子,似乎不敢贸然陪这陌生东方人去做“特别服务”。
  妖艳女子一使眼色,她才微微点了下头,领着卓平从一道暗门进去。
  想不到这贵宾室别有洞天,从暗门进入备有另两间小套旁,是专供赌客“休息”的。
  小套房面积仅及外面的贵宾室一半,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有设备应有尽有,准备有一个小酒柜,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名牌美酒。
  女侍是日本人,却能说一口流利英语:“先生,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
  卓平洒然一笑:“我是慕名而来。”
  女侍报以妩媚的笑容,不便多问,反手一拉腰后的系带,小围裙便告松开脱落下来。
  她里面穿了条透明迷你型内裤,形同虚设,等于跟没穿差不多。
  刚要继续脱去内裤,卓平已阻止道:“别忙,我们先喝杯酒,坐下聊聊天好吗?”
  女侍们有个原则:时间就是金钱。
  她们喜欢干脆,速战速决,宁可一夜多陪几位客人,而不愿被一位客人占去太多宝贵的时间,除非是遇上出手非常大方的豪客。
  所以她一进房,就迫不及待地准备脱光,好让对方采取进一步行动,展开真刀真枪的肉搏。
  不料她这急惊风偏偏遇上了慢郎中,居然不急于“办事”,竟要喝杯酒坐下聊聊。
  他们素不相识,有什么好聊的?难道还谈情说爱不成!女侍不由地把眉一皱:“这……”
  卓平忙伸手入袋,掏出全部所有的现钞,几张百元的美金和一些日币,悉数塞在她手上:“我身上只剩下这些了,待会儿再补偿你。”
  女侍笑了笑:“您喝什么酒?”显然她已被将近千元美金的代价所屈服。
  卓平暗喜,随口应了声:“随便。”
  女侍走去打开酒柜,取出瓶“XO”,带了两只酒杯一回身,见卓平已坐在了沙发上。
  她过去在卓平身边坐下,放下酒杯,开瓶将空杯斟满,拿起一杯递给这位英俊潇洒的东方客,然后举杯嫣然一笑:“我敬您。”
  卓平啜了一口,端着酒杯笑问:“你好像不相信我是慕名而来?”
  女侍微微摇着头:“我在这里既不出名,也不算特别出色,此我年轻貌美的多的是……”
  卓平不等她说完,就接口道:“但人家告诉了我这个名字,否则我怎么要那位副理替我找来千代美子呢?”
  女侍信以为真:“噢,是这样的。”
  卓平忽问:“千代美子是你的本名?”
  女侍点了点头:“我们在这里都用本名。”
  卓平趁机又问:“那你认识‘爱子’吗?”
  “爱子?”女侍怔了怔。
  卓平急道:“是的,你知道她?”
  不料女侍却笑道:“这里叫爱子的至少有三人以上,我不知道你说的是那一个,她姓什么?”
  卓平不禁大失祈望,因为这女侍真是千代美子,只要一听他问起“爱子”,既是母女,自然会有特殊反应,绝不可能像她这样轻描淡写,完全是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
  实际上,资料上只记载那吧女名叫“爱子”,并没有姓,甚至连林国泰本人都不清楚。
  卓平耸耸肩,忽又燃起一线希望,问道:“这里叫千代美子的有几个?”
  女侍反问他:“您问这个干嘛?”
  卓平不愧是名律师,很能随机应变:“不瞒你说,就是‘爱子’向我推荐千代美子的,所以我才问你认不认识她,好确定你是不是她所说的千代美子。”
  “原来是这样……”女侍风情万种地一笑:“如果不是呢?”
  卓平言不由衷道:“你已经超过‘爱子’所形容,和我所想像的了。”
  女侍放下了酒杯,又从卓平手上接过酒杯放下,突然投抱入怀,送上个火辣辣的热吻,以示对她赞美的回报。
  卓平这时那有温存的心情,但又不便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好勉为其难地虚与委蛇,主要是尚未获得她肯定的答覆。
  即使她真是“爱子”的女儿千代美子,对一个陌生人的询问,自然也不便贸然承认她们是母女,这是可以理解的。
  干上空女侍,本来就不是光宗耀祖的行业,谁又愿意扯出上一代来?卓平想通了这个道理,心知不能操之过急,必须耐着性子跟她磨菇。既然寻访了好几天都毫无所获,那又何必急于一时。
  何况,凭这女侍的姿色,耽误一点时间也是值得的。
  这位千代美子非常热情大胆,吻的技巧更是妙不可言,她似乎经过特殊训练,不但热情如火,而且擅于运用她的诱人肢体,给与对方感触上的无比享受。
  她的一双挺实丰乳,紧贴着卓平的胸脯,有节奏地揉动磨蹭着,足以令人意乱情迷,甚至燃起狂炽的欲火。
  幸好卓平很能把持得住,否则早已冲动,会情不自禁地反守为攻了。
  女侍愈来愈浪形骸,似要使出浑身解数,引发对方极力克制的欲火,使它像火山一样地爆发。
  卓平不禁为之骇然,心想:“这女郎最好不是我要找的千代美子,如果她真是那位亿万家财的女继承人,那不是个莫大的讽刺?”
  他突然双手捧起了女侍的脸,望着她问:“‘爱子’究竟是你什么人?”
  女侍对他突兀的一问,感到非常意外,嗔声说:“她们跟我干的是同样行业,如果你要找的不是我,我可以去替你找她们来,一个或三个都行!”
  说完她就撑身而起,抓起丢在地上的小围裙,往腰间一系便扭头冲出房去,连刚才放在酒柜里的美钞与日币都忘了带走。
  卓平想不到弄巧成拙,更想不到这女侍挺有个性,一气之下说发作就发作,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只好站了起来,整衣走出小套房。
  不料这时赌局正紧张,所有人的注意力均被这付牌吸引,根本对那女侍的冲出浑然未觉。
  究竟是怎样一副牌,居然如此紧张,连那妖艳的副理也凝神屏息,站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
  卓平走近一看,只见其他几家均已打烊,仅剩下李志强与那喜欢“偷鸡”的东洋绅士对赌。
  堂子里的筹码大约是二十万左右,李志强面前尚有十几万及那张信用卡。大概在卓平与女侍进入小套房时,他赢了一两付不算太小的。
  而东洋绅士面前的筹码,则此原先少了些,但仍此李志强为多。
  五张牌已发齐,李志强的牌面是一“A”三“Q”,三条“Q”是接连发进的。
  东洋绅士的牌面则是红心“A”“K”“J”,这时他正以底牌盖住最后发进的牌面,小心翼翼地将两张牌错开,在慢慢地过瘾。
  妖艳副理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东洋绅士的底牌是张红心“Q”,最后发进的若是红心“十”,那就是一副“同花大顺”。
  牌刚错开不多,妖艳副理已看出那阿拉伯数字的“十”,而且是红色的。
  至少又是一副“大顺”,赢了李志强台面上的三条“Q”。
  当东洋绅士再把牌错开些,露出的花式赫然是红心,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同花大顺”!妖艳副理仿佛吃了棵定心丸,但她不敢稍露声色。
  东洋绅士也不动声色,先将底牌插回台面上的明牌下,然后才翻出最后发进的红心“十”。
  卓平冷眼旁观,虽不知李志强的底牌是张什么,但一看剩下未发出的一堆牌置于那西方绅士左手旁,心知这对搭档又在捣鬼,不由地暗自一惊,认定李志强要栽大筋斗全军覆没了。
  可是旁观者不能说话,甚至不得作出任何暗示动作,卓平只有暗自祈祷,最好是李志强赶快丢牌。
  但李志强似乎没有丢牌的打算,居然神色自若地笑道:“‘同花大顺’请出价。”
  东洋绅士胜券在握,洒然一笑:“我是最喜欢‘偷鸡’的,不过,上把被你抓住了,这次我还想试试……”
  李志强有恃无恐地笑道:“很好,但我要奉劝阁下,小心红心‘Q’在我这里,要‘偷鸡’就等于送死。”
  东洋绅士道:“如果我的底牌是红心‘Q’呢?或者我是‘大顺’,也可能是‘同花’,而你只有三条‘Q’,我还不是照样可以赢你!”
  李志强笑问:“难道不怕我‘福禄好司’?”
  东洋绅士又笑了:“你我各占一条‘A’,上家打烊的一定是‘顶头A’,你已不可能是‘福禄好司’,只有四条‘Q’才能赢我的‘大顺’或‘同花’。”
  李志强耸耸肩道:“这样看来,我们赌的就是一条红心皇后了。”
  东洋绅士摇了摇头:“不,我比你占优势,只要红心皇后不在你手上,我无论是‘同花’或‘大顺’,仍然可以赢你的三条‘Q’。”
  这是激将法,也可能是虚张声势。
  李志强却毫不理会:“那就出价吧!”
  东洋绅士佯作犹豫难决,沉吟了片刻,忽道:“好吧,照你的台面和信用卡,全部‘梭哈’!”
  这等于是出价五十多万美金,使出座的几人无不为之动容。卓平更是心往下一沉,恨不得出面阻止李志强,要他赶快关门。
  不料李志强竟不知死活,居然笑问:“阁下不是开玩笑吧?”
  东洋绅士正色道:“赌桌上那能开玩笑!”
  李志强不动声色,清点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筹码:“我的寿码是十二万八千,加上信用卡的最高余额四十万,总共五十二万八千美金,请把你的点出来。”
  东洋绅士的筹码超过李志强的台面,为了表示不是开玩笑,他如数清点出相等的筹码,双手向前一推:“照你台面‘梭哈’!”
  筹码一进堂子,如同下棋的“举手无悔”,绝不容许临时改变主意。
  何况,东洋绅士已稳操胜算,根本不可能改变主意。反而耽心李志强临阵退却,因为他尚保有打烊的权利。
  卓平几乎沉不住气了,正待不顾一切出面阻止,却听李志强笑着说声:“谢啦!”
  只见李志强先发制人,突然翻出底牌丢向东洋绅士面前,赫然是张红心“Q”!一副牌里怎会出现两张红心皇后?在座的人不知就里,但发牌的西方绅士,东洋绅士和妖艳副理全傻了眼,一个个张目结舌,茫然不知所措。
  他们在错愕之下,猛然回过神来,心知遇上了老千中的老千,高手中的高手。
  明知李志强做了手脚,但发牌的是那西方绅士,牌又是这地下赌场供给的,吃了哑吧亏只好认了,只怪他们自己照子不亮,看走了眼。
  最糗的是那东洋绅土,拿了副稳赢的“同花大顺”,却连底牌都不敢亮出。
  他恨得咬牙切齿,却不能当场发作,只有阴森森地向李志强连说两声:“佩服!佩服!”
  李志强仗着身后站着骆希真撑腰,有恃无恐,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好说!”
  东洋绅士把五张牌向其他的牌中一和,突然起身道:“手气太背,我要去歇歇。”说完拉起随侍在侧的裸女,就怒容满面地往小套房走。
  卓平轻轻推了李志强背后一下,趁机说:“我们也不赌了,请结帐吧。”
  妖艳副理那能甘心轻易放他们走人,但又不便强留,不得不强作笑容施展她的媚力:“时间尚早,手气又顺,留下多玩玩嘛。”
  卓平道:“改天吧,今夜我们还另有约会。”
  妖艳副理无可奈何,只好向那男职员一使眼色:“把他们的台面清点一下。”
  然后转向卓平:“请跟我到经理室去结帐。”
  卓平微微把头一点,从李志强手上接过信用卡放入口袋,便偕同李志强和骆希真,随着妖艳副埋走出贵宾室。
  她的两名随身保镖就守在贵宾室外,随着他们走向长廊尽头的办公室,门口把守的两名和服壮汉,对那女人执礼甚恭,忙鞠躬哈腰退开两旁。
  卓平他们跟着妖艳副理走进办公室一看,几乎不敢相信,一间夜总会的经理室,布置的竟有如此富丽堂皇,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只见地上铺著名贵的波斯长毛地毡,壁上挂着几幅巨大裸女油画,纵非出自名家手笔,气势也相当唬人。
  家俱全是欧洲古典式的,尤其一进门就看到的两张巨型大办公桌,虽日本首相也不过如此。
  各处尚有不少石雕,木刻,及水晶的艺术晶作为装饰和点缀,几乎全是裸男或裸女,甚至男女拥吻,爱抚及交合,平添无限春意。
  而整间办公室不和喷洒了多少名贵香水,阵阵幽香扑鼻,令人置身其间,仿佛是进了制造香水的地方。
  奇怪的是偌大一间经理室,竟不见一个人影,妖艳女人既是副理,经理怎么不在此坐镇?
  念犹未了,妖艳女人已回身笑问:“这地方还不错吧?”
  卓平漫应了一声:“很好……”
  妖艳女人作个手势:“请坐,等帐单送来,我就付你们现金。”说完便迳自走去坐在了大办公桌后的高背转椅上。
  卓平向其他两人使个眼色,在一旁的大沙发上各自坐了下来。
  两名保镖脸上毫无表情,默默分立在妖艳女子身后的两旁,一副尽忠职守的神气。
  妖艳女子坐定之后,笑道:“你们的赌技很高明。”
  卓平未及开口,李志强已抢着说:“哪里,不过是手气好罢了。”
  妖艳女子冷冷一笑:“应该说是手法高吧!”
  卓平已听出她话中有话,霍地站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妖艳女子冷哼一声,指着李志强道:“问你这位朋友吧,他心里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卓平莫名其妙,转向李志强:“志强,你……”
  李志强哈哈一笑:“我当然明白,那家伙输的很不服气,大概想赖帐吧。”
  妖艳女子不屑道:“哼!凭山口先生的身份地位,别说是区区几十万美金,再大的数目也不看在他眼里,但得光明正大凭本事赢他。”
  李志强也站了起来:“你是说我不光明正大,不是凭本事赢了他的?”
  妖艳女子仍然大刺刺坐在高背转椅上:“我说的还不够明白?”
  李志强提高了嗓门:“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否则……”
  不等他把狠话说出口,妖艳女子已接道:“好!那我就请问你,刚才你那张红心皇后从哪里冒出来的?”
  李志强神色自若道:“你应该去问那洋鬼子,牌是他发给我的。如果怀疑我做了手脚。当场为什么不揭穿!”
  妖艳女子把脸色一沉:“别以为你这一手高明,让山口先生吃了闷亏远不能发作,在我眼里不过是雕虫小技。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在你口袋里就藏了另一付牌!”
  李志强暗自一怔,力持镇定道:“你拿出证据来!”
  “好!”妖艳女子道:“你敢让我搜身?”
  始终保持沉默的骆希真正待发作,门突然开了,那男职员带着四名如同摔跤选手的彪形大汉闯进来。
  四名彪形大汉体壮如牛,全身形同赤裸,仅在下身兜了条宽形的“丁字裤”。
  妖艳女人一见他们闯入,立即跳起身向两名保镖喝令:“替我搜身!”
  两名保镖唯命是从,齐声恭应:“是!”
  不料刚一走近李志强,却被骆希真挺身拦住,怒问:“你们想干嘛?”
  他说的生硬日语,两名保镖竟听不懂。
  但他们一见骆希真的架势,那会不明白他是要强出头,阻上他们搜李志强的身。
  一个骂了句:“巴格野鹿!”
  另一个喝声:“滚开!”
  双手出手就向骆希真的两臂抓去,打算先把他制住,骆希真是开设武道馆的,赌桌上他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要打架正好大显身手。
  只听他一声大喝,双拳左右开弓,迎向抓来的两人。
  如果不是男职员召来四名超级壮汉闯入,使两名保镖仗了人多势众,有恃无恐,吃定骆希真不敢轻举妄动,也就不致过于轻敌,根本不把三位年轻绅士放在眼里了。
  这一轻敌,可吃了苦头,被骆希真的双拳攻了个措手不及,两人均迎面捱了一重拳,踉跄连退七八步。
  幸好身后被大办公室一顶,否则非跌个四脚朝天不可。
  妖艳女子一见骆希真身手不弱,不禁惊怒交加,急向两名保镖喝斥:“饭桶!连这几个人都对付不了?”
  两名保镖被骂得面红耳赤,彼此交换一下眼色,立即再度扑向骆希真,双双以空手道展开攻击。
  卓平和李志强正待上前相助,却被骆希真阻止:“这两个交给我,你们留神那四头野牛……”
  他把四名超级壮汉种作野牛,倒是名副其实,非常恰当。
  但话声未落,两名保镖已欺身到面前。
  由于来势既猛又快,骆希真无法及时出拳,干脆来个以柔克刚,施展出擒拿术迎敌。
  拳击是西方人的玩意,擒拿术与空手道则纯属东方武术。刚才骆希真一出手,就以双拳先发制人,给对方来个下马威,使两名保镖以为对手练的是拳击,所以决心用东方武术对付。
  没想到骆希真竟使出了擒拿术,顿使两人的空手道非但发挥不出威力,反而处处受制。
  这一来,他们才发现骆希真兼俱东西武术之长,是个不易对付的角色。
  两人那敢再轻敌,即时改采稳扎稳打战术,仍以空手道发动猛攻,只是出手缓慢了下来,以免浪费太多力气却徒劳无功。
  骆希真刚才的两拳劲道十足,若是一般人被击中,早已倒地不起,昏了过去。这两个保镖竟能奋力再战,而且攻势更见凶猛,至少是经得起捱打的。
  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决心避重就轻,伺机以擒拿术制住这两个保镖,或用一双威猛有力的铁拳把他们撂倒,必要时甚至施展国术的“连环腿”。
  也就是说,他要以各种不同的绝活,扰乱对方的心神,便他们根本摸不清他的路数,无法适应。
  反正这又不是比赛,没有任何规定和约束,只要撂倒对手就行。
  三人均全力以赴,大打出手,一时尚难分难解。
  卓平和李志强插不上手,尚得注视那四名超级壮汉,但他们却按兵不动,只是虎视耽耽的楞在一旁观战。
  难道妖艳女子把他们召来,仅是摆摆样子充场面?或者她是故意要试试两个保镖的身手,看他们够不够资格充当她的贴身保镖吧!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只要四名超级壮汉挡住门口,卓平他们就绝难夺门而出。
  卓平冷眼旁观。看出两名保镖身手果然不弱,空手道的火候至少在四段以上。尤其左颊有条殷红刀疤的家伙,出手既快又狠,几次都从骆希真背后偷袭几乎得逞。
  幸好骆希真身手此他们更矫健灵活,每次都能有惊无险,从容不迫地闪身避开。
  双方你来我往,拳、掌、脚一齐出笼,居然没有碰倒和撞翻任何家俱或陈设的艺术品,可见三人的身手和反应,确实称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
  就在这时,一名保镖欺近骆希真右侧,沉喝声中狠狠一掌向他肩头劈下。
  骆希真脚步一错,蹋肩闪避开的同时,重重一记左勾拳,结结实实击中了那保镖的下颚。
  “嗯”地一声沉哼,保镖仰面倒栽,躺在地上不动昏了过去。
  另一保镖刚好攻到,又以空手道从骆希真背后偷袭。
  骆希真连头都未回,及时向下一蹲,来个“过肩翻”,将那保镖整个身子摔出,一头撞上大办公桌,顿时头破血流,也昏了过去。
  只听妖艳女子怒骂一声:“饭桶!”随即一打手势,示意四名超级壮汉上阵。
  骆希真刚撂倒两名保镖,尚未喘过气来,已见四个虎背熊腰的家伙逼近。
  他不由地暗自一惊,急以粤语向卓平和李志强授计:“擒贼擒王,我来缠住这四只大狗熊,你们……”
  话还未说完,四名超级壮汉已将他们三人围住,显然不单是对付骆希真一人。
  骆希真为了掩护卓平和李志强,好让他们去制住那妖艳女子,只好奋不顾身抢先发难,大喝一声扑了上前。
  这小子不愧是武道馆教练,狠劲一发,简直如同出柙的猛虎,只见他拳打脚踢,勇猛无比,好像根本不把对手四名超级壮汉看在眼里。
  不料定四人都是角力选手出身,个个练就一身结实肌肉,尤其能捱得起打。任凭骆希真拳打脚踢,对他们来说是不痛不痒,简直不算回事。
  要想把他们撂倒,无异是蜻蜓撼柱。
  骆希真颇有自知之明,他那会不自量力,妄想三拳两脚就把眼前四只大狗熊摆平。
  他之所以抢先发难,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吸引住这四人的注意力,卓平和李志强才能有机可趁,去制住那妖艳副理。
  也唯有如此,他们三人才有出奇制胜的机会。
  否则,以眼前的情势,他们三人今夜是裁定了。
  “铁三角”果然很有默契,卓平和李志强一见骆希真发动,他们那敢怠慢,不约而同地双双扑向那妖艳女子。
  谁知妖艳女子早有防备,一见他们扑来,立即探手入怀,从宽大和服里拔出支“掌心雷”小手枪,对着他们喝令:“不许动!”
  卓平收势不及,索性全身扑上大办公桌,顺势向前冲滑,正好拦腰一把抱住妖艳女子,双双扑倒在地上。
  “砰!”地一响,手枪走了火,子弹疾射而出,射向了天花扳上吊着的巨型水晶灯。
  一阵“唏哩哗啦”“叮叮当当”,整只豪华吊灯被击碎,碎片掉落满地。
  幸好吊灯只是以装饰为主,四壁尚有其他壁灯作为光源,否则办公室已处于一片黑暗。
  卓平刚好扑压在妖艳女人身上,伸手一把将小手枪夺下,以枪口抵住她前额:“现在你不许动了!”
  “掌心雷”只装有两发子弹,已走火射出一发,剩下一发已足够便妖艳女子丧命。
  枪口就对准前额,她那敢不听命,吓得花容失色,急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李志强已赶来,情急大叫:“快叫他们住手,阿真快招架不住啦!”
  原来骆希真被四名超级壮汉围玫,已揍得他鼻青脸肿,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了。
  卓平在大办公桌后看不见,一听之下,忙跨下身子,当胸一把将妖艳女子提起,厉声喝令:“叫你的人住手!”
  妖艳女子那敢不从,急叫:“住手!”
  不愧是这里的副理,一声令下,四名超级壮汉立即纷纷住手。
  骆希真已是衣不蔽体,狼狈不堪,狠狠瞪了四名超级壮汉一眼,走向办公桌前,强自一笑道:“我这身行头可是来日本特地新做的,要值八千多港币呢!”
  卓平仍以枪口逼住妖艳女子,哈哈一笑:“放心,这位副理会赔你一套的。”
  他们说的是粤语,不料妖艳女子竟能听懂,并且以生硬的粤语连说:“是是是,照陪,照赔……”
  卓平不禁诧然问:“你会说中国话?”
  妖艳女子心知情急之下露了马脚,只好点了点头:“会一点点,一点点……”
  卓平索性用粤语语:“好了,现在我们的帐怎么结?”
  妖艳女子倒也干脆:“三位怎么吩咐,我就怎么结,这总可以吧。”
  卓平洒然一笑:“好!你既痛快,我们也很干脆,连本带利三万六千美金,是我在轮盘赌上押中赢的,分文不能少,另外赔这位骆先生一套新西装。至于“梭哈”赢的嘛……”
  不等他说完,李志强已接口:“当然也是分文不能少!”
  “不!”卓平道:“那种不是凭真本事赢的不义之财,我们分文不取。”
  李志强大声抗辩:“怎么不是凭真本事,那可是我赢的呀!”
  卓平笑道:“阿强,如果你一定要,可以由我如数付给你,但绝不可以拿这里的钱。”
  李志强愤声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既然你说不拿就不拿,我凭什么拿你的钱?笑话!”
  卓平满意地笑了笑,转向妖艳女子道:“你同意这样结帐吗?”
  妖艳女子连连点头:“同意,同意,完全同意。”
  卓平正色道:“虽然这次便宜了你们,但也算给了你们一次教训,希望以后别再坑人了。”
  “是是是……”妖艳女子又连声说道:“以后一定不会了。”
  卓平微微点头一笑:“那就好,现在可以叫这些人出去,好让我们结帐了。”
  妖艳女子唯命是从,急命男职员与四名超级壮汉退出,连被击昏的两名保镖也拉走。
  现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妖艳女子,卓平,骆希真和李志强。
  在枪口的监视下,妖艳女子乖乖打开保险箱,取出整整齐齐四叠百元票面的美钞,总共四万元,其中四千算是赔偿骆希真的西装。
  帐已结清,卓平又逼着妖艳女子亲自把他们送出夜总会,登上计程车,才将“掌心雷”从窗口丢给站在路边的妖艳女子。
  她尚未将枪收起,车已疾驰而去。
  骆希真的西服被撕扯得破烂不堪,十分狼狈,不能再继续去寻访千代美子,只好先回饭店再作打算。
  他们住的是希尔顿大饭店,这时已是午夜两点,当三人回到饭店,走向柜台取房门钥匙时,职员很礼貌地告诉卓平:“卓先生,有位小姐在咖啡室等您,已经等了很久。”
  卓平暗自一怔,因为他们三人这次连袂来东京,仅拜访他父亲几位旧识,都是警方及法界的高级人员,请他们协助打听千代美子母女的下落。
  除此之外,他并不认识任何女性,怎会有小姐等他,而且等了很久,已经深夜两点尚未离去?卓平谢了一声,忙偕同骆希真和李志强走向咖啡室。
  饭店内附设的咖啡室,为了方便旅客,是二十四小时通宵营业的。这时尚有不少男女客人在聊天,见了狼狈不堪的骆希真,无不投以异样的眼光。
  卓平眼光一扫,发现整个咖啡室里,只有进门不远的卡座里坐了位服装朴素的年轻女郎。除了她是默默独坐,其他的都是成双作对,或是三五成群。
  他认定一定是这年轻女郎,便走了过去,很礼貌地向她用日语招呼:“对不起,我姓卓,请问小姐是等我吗?”
  年轻女郎打量卓平一眼,才微微点了下头。
  卓平迳自坐了下来。
  骆希真和李志强见状,便不去打扰他们谈话,在附近找了个空桌坐下。
  卓平洒然一笑:“请问小姐……”
  年轻女郎自我介绍:“我叫千代美子。”
  卓平不由地一怔:“哦?”
  千代美子道:“是一位渡边先生今晚找到我的,说是卓先生有非常重要的事找我,所以要我来见您。”
  卓平一听暗喜,心知她说的必是渡边次郎,那位已退休的警视厅高级警官。
  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千代美子竟被渡边次郎轻而易举找到。
  但她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位女继承人呢?
  卓平强捺住兴奋的心情,正色道:“千代小姐,我有几个很冒昧的问题,不知可不可以问你?”
  千代美子尚未置可否,正好侍者过来礼貌地问:“先生,请问喝什么饮料?”
  卓平要了杯咖啡,经过整晚马不停蹄的奔波,加上那场豪赌和大打出手,他确实需要来杯浓香的咖啡提提神了。
  等侍者退去,千代美子即道:“卓先生请问吧。”
  卓平道:“请问千代小姐今年几岁?”
  “二十一。”千代美子还年轻,没有隐瞒岁数的必要。
  卓平又问:“目前你从事什么行业?”
  千代美子迟疑了一下,反问他:“卓先生是在调查我?”
  “不!”卓平笑了笑:“千代小姐不用耽心,我不是警方人员。但我必须了解你的一切,确定你是我要寻找的人,才能向你说明一切。”
  千代美子犹豫了片刻,终于坦然说:“好吧?我目前在一家夜总会工作。”
  “什么性质?”卓平追问。
  千代美子有些窘迫地说:“上空女侍。”
  卓平微微点了点头,又问:“千代小姐可认识一位林国泰林老先生,他是中国人。”
  千代美子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么‘爱子’呢?”卓平注视着她的反应。
  千代美子的神情显然很激动:“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母亲的名字?”
  卓平暗喜,几乎已可确定,眼前就是千代美子了。
  刚好咖啡送来,等侍者离去后,他才从容不迫地说:“千代小姐,我是香港的执业律师,受了林国泰老先生生前重托,要我来东京找寻失去音讯多年的妻子和女儿,极可能就是令堂‘爱子’女士和你。”
  “不!不!”千代美子叫了起来:“我出生不久父亲就死于海难,而且他老人家不是中国人!”
  她的声音很大,立时引起附近客人的注意。
  卓平忙劝慰道:“千代小姐,请不要太激动。你所知道的这些,请问是不是令堂告诉你的?”
  千代美子泪光闪动:“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常问我母亲,为什么别人都有父亲而我没有。她老人总是骗我,说父亲出远门了,不久就会回来。可是,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最后是一年又一年,等我渐渐长大了,再向母亲追问时,她老人家才流着泪告诉我,父亲死于海难,永远也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她已有些梗咽:“就在那年冬天,我母亲一病不起,终于死了。邻居为她老人家下葬后,看我无依无靠,就把我送到孤儿院去。一待好几年,最后我逃出了孤儿院,到处流浪……”
  这些与打听出的资料完全相符,卓平振奋道:“千代小姐,过去的已经过去,请不要太伤感。等我核对了所有资料和证明文件后,如果你真是我要找的人,你将成为一位庞大遗产的唯一继承人。”
  千代美子惊诧道:“庞大遗产……继承人……谁的遗产要我继承?”
  卓平郑重道:“不久前故世的林国泰老先生,你的生父!”
  千代美子急道:“不!不!不可能,卓先生一定找错了人……”
  卓平笑道:“目前我也不能确定,你不用太紧张。这样好了,今夜你就住在这里,我替你另开一个房间,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一起去查对资料,然后再决定你是不是继承人好吗?”
  千代美子沉吟了一下,终于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开始走访所有的有关部门,包括“爱子”旧居附近的老邻居,千代美子出生的医院,她待过几年的孤儿院,警方的户籍资料等等。
  经过两整天的奔走,终于获得结论,证实千代美子就是那位女继承人当年林国泰在日本时,跟那只知名字叫“爱子”的酒女所生的女儿。
  千代美子做梦也未想到,自己即将成为亿万富婆!卓平让骆希真和李志强先回香港,再利用父亲在日本的各种关系,很快为千代美子办妥一切手续,带她飞往香港,以便办理所有继承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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