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司马紫烟 Sima Ziya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6年1991年)
獨臂刀
  作者:司馬紫煙
  盜中君子,“黑竜”王剛,受護國侯邱光超之請,任騠騎營副統領,調查一起百花門勾結朝中權貴謀逆造反的大案。<br><br>
  在調查百花門屬下分壇——梅莊時,從淫徒梅雪海手中救下了即將受辱的劍王葉逢甲之女葉如倩。王剛受葉如倩之請,參加“金刀鎮八荒”李天浩的六十壽宴,恰逢百花門在壽桃中下毒,葉如倩被擄。<br><br>
  根據蛛絲馬跡,王剛追查到了兵部侍郎之子侯小棠,從太子宮中救出了受辱的葉如倩,二人難中相知,結為知己。<br><br>
  百花門利用“百花追魂散”控製群豪,王剛與葉如倩等人根據重重綫索,終於查出了百花門西路總監李大竜、英武侯之子武重光等人的罪證,逐步接近了真相。<br><br>
  隨着追查的深入,引來了危機,王剛孤身赴百花門之約,見到了百花門的花神,被百花門主打下山崖,妙峰山日月老人救了王剛,並傳授了一套剋製百花門主絶學“漫天花雨”的“花落雨霧”,助王剛打通全身經脈,使其功力大增。<br><br>
  王剛與葉如倩夫妻率人把隱伏梅莊的百花門下一網打盡,從日月老人處求得了“百花追魂散”的解藥,解去了群雄禁製,救出了被擄的護國候和梅御使。<br><br>
  妙峰山頂,王剛與百花門主一戰定乾坤,王剛終以日月老人所授一式“分花拂柳”,擊敗百花門主,揭破了百花門的陰謀,迫使百花門主——劍王葉逢甲解散了百花門,消弭了一場大劫。<br><br>
  內 容 簡 介
  第 一 章 市井潛竜
  第 二 章 打草驚蛇
  第 三 章 蛛絲馬跡
  第 四 章 壽宴風雲
  第 五 章 玉女蒙塵
  第 六 章 兩情相依
  第 七 章 西路總監
  第 八 章 突圍而出
  第 九 章 情投意合
  第 十 章 魔蹤初現
  第十一章 殺人滅口
  第十二章 清除異己
  第十三章 將計就計
  第十四章 冒名頂替
  第十五章 欲擒故縱
  第十六章 得而復失
  第十七章 孤膽英風
  第十八章 日月老人
  第十九章 神秘失蹤
  第二十章 青衣童子
  第二十一章 再起事端
  第二十二章 巧計詐敵
  第二十三章 亂倫醜聞
  第二十四章 神刀揚威
  第二十五章 梅莊魔影
  第二十六章 一網成擒
  第二十七章 風波再起
  第二十八章 妙峰探秘
  第二十九章 意外收穫
  第三十章 靈丹解毒
  第三十一章 乾坤一戰
內 容 簡 介
  盜中君子,“黑竜”王剛,受護國侯邱光超之請,任騠騎營副統領,調查一起百花門勾結朝中權貴謀逆造反的大案。
  在調查百花門屬下分壇梅莊時,從淫徒梅雪海手中救下了即將受辱的劍王葉逢甲之女葉如倩。王剛受葉如倩之請,參加“金刀鎮八荒”李天浩的六十壽宴,恰逢百花門在壽桃中下毒,葉如倩被擄。
  根據蛛絲馬跡,王剛追查到了兵部侍郎之子侯小棠,從太子宮中救出了受辱的葉如倩,二人難中相知,結為知己。
  百花門利用“百花追魂散”控製群豪,王剛與葉如倩等人根據重重綫索,終於查出了百花門西路總監李大竜、英武侯之子武重光等人的罪證,逐步接近了真相。
  隨着追查的深入,引來了危機,王剛孤身赴百花門之約,見到了百花門的花神,被百花門主打下山崖,妙峰山日月老人救了王剛,並傳授了一套剋製百花門主絶學“漫天花雨”的“花落雨霧”,助王剛打通全身經脈,使其功力大增。
  王剛與葉如倩夫妻率人把隱伏梅莊的百花門下一網打盡,從日月老人處求得了“百花追魂散”的解藥,解去了群雄禁製,救出了被擄的護國候和梅御使。
  妙峰山頂,王剛與百花門主一戰定乾坤,王剛終以日月老人所授一式“分花拂柳”,擊敗百花門主,揭破了百花門的陰謀,迫使百花門主劍王葉逢甲解散了百花門,消弭了一場大劫。
第 一 章 市井潛竜
  這是一個很大的都市,熱鬧、繁華、富庶。
  這是市中心最熱鬧的一條街,店鋪林立,商販輻輳,人聲喧嘩,熙攘往來。
  這也是一個豔陽天,惠風和暢,有些店傢的櫃臺上,還插了一瓶紅杏,花開正麗。
  這是一個適合做任何事情的好天氣,就是不宜在長街上漫步,這當然指一般人而言。對於某一些特殊的人而言,這正是他們的漫步時光。
  在長街的一端揚起了蹄煙,飛快地馳來了一隊奔馬,馬上清一色都是身着黑緞的勁裝,腰下挎着刀,手中執着鞭,長鞭發出啪啪的聲音。
  是炫耀,也是警告,警告着街上的人,該閃開的閃開,該回避的回避,連在街頭逡行執行巡邏的官人也不例外,因為海公子要出遊了。
  海公子不姓海,他姓梅,衹因為他的名字叫梅雪海,人傢為什麽不稱他梅公子而叫海公子呢?
  那是他自己的堅持,根源於一個算命先生的獻計,說梅與媚、黴同音,梅公子被喊成了黴公子,不倒楣也發黴了。
  因此,海公子决定別人該稱呼自己為海公子,連他的下人都是如此稱呼,而不叫他公子!
  他認為每個下人稱呼少主人為公子,那太平常了,海公子卻是突出無二的,稱呼上也必須與衆不同。
  這是個很嚴重的忌諱或是很嚴格的規定,下人如果喊錯了,輕則一頓鞭子,重則可以掉腦袋。
  所謂輕重之分是以時地而言的,海公子在陌生的朋友面前,下人喊錯了,海公子輕輕的哼一聲,這是不便發作,那個犯錯的人,回頭挨一頓鞭子,這是幸運的。
  若是碰上海公子單獨一人或是旁邊沒有什麽可顧忌的人時,那就慘了,劍光一閃,人頭還沒落地,劍已歸鞘。
  海公子的快劍是有名的,殺起人來快捷準確,他也以此而自傲,所以在發泄不快的同時,也正好練練劍!
  海公子父母已故,他有個兄長在朝中做大官,因此他有勢,祖上遺下一大片的産業,他那做大官的兄長也會撈,所以他的錢多得下輩子都花不完。
  有錢!有勢!還有一手好劍法,無怪乎海公子在這個城市裏睥睨不可一世了。
  行人被趕開了,車馬都驅嚮一邊,商店照樣開着,走路的人衣冠整齊的,可以在街道兩邊挨着身子走路,也可以到店裏去低聲買東西。
  穿着破舊的,則一律被趕得遠遠的眼不見之處,因為海公子喜歡他的小王國中,保持富裕、整齊和繁盛的印象。也給人如此一個印象。
  每當他如此做的時候,就表示他將要陪着一個重要的朋友來了。這個城中的人也已習慣於如此了。
  在那群漢子清理了街道後的半刻工夫,海公子伴着他的客人終於出現在長街之上。
  海公子騎着他的駿馬黑天虯,顧盼自雄,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顯得十分高興。
  他高興是有理由的,因為他邀到了武林第一美人葉如倩來做客,小遊三日。
  武林第一美人,當然是個很美很美的女孩子。
  但光憑美貌還不足以造成如此的轟動,必須要有另外很特殊的地方!
  葉如倩特殊的地方是她有一個很出名的父親葉逢甲,葉逢甲號稱劍中之王,手中一支劍三十年來未逢敵手。
  衹有一個劍中之聖樊飄零跟他並享盛名,但是樊飄零卻又是他的莫逆好友,而兩個人交情親逾兄弟,見了面時互相切磋,交換劍中心得,都不會認真拼命。
  這兩個人打不起來,劍中之王與劍中之聖也就永遠不會分高低。
  葉如倩的第二個特殊的地方是她是樊飄零的唯一女弟子。
  樊飄零對她的鐘愛尤甚過乃父,甚至於把一記對老朋友都守秘的精招都傳授給了她,葉如倩身兼兩大名傢之長,所以一出江湖就成了名人。
  海公子能邀到這麽一位美麗的客人,難怪他要欣喜若狂了,不時在馬上指指點點。
  葉如倩對街上的一切也很欣賞,不時也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這兩個人實在是很相稱的一對,在別人的心目中是如此,在海公子的心目中恐怕也是如此以為。
  因此他親呢地叫着她的名字道:“如倩!你看!這傢綢緞莊不但是本城最大的一傢,在周圍方圓五百裏之內也是最大的一傢,裏面花式齊全,應有盡有!你要不要進去選幾件新料子!”
  葉如倩略皺一下眉頭,她對海公子的印象不壞,雖然他有點膚淺,但這是時下一般世傢公子的通病,倒不是很大的缺點,但初交未久,就如此直呼其名,似乎也太急切了一點,不過她並沒有明確地表示,衹是微帶冷漠地搖了頭:“謝謝你,梅兄,我的衣服已經夠多了!”
  “美麗的衣服是不會嫌多的!”
  “但是我嫌纍贅,我喜歡遊歷,長期在外面走動,總不能隨身帶個大衣箱,一個隨身的行囊,帶兩套換洗的衣服,我都嫌麻煩,所以我對梅兄的盛情,衹有心領了。”
  “如倩,我不是說過了,你可以叫我的名字雪海!”
  “對不起!相交未久,我不便如此冒昧,我認為還是稱呼梅兄的好!”
  海公子終於碰上了個軟釘子,而且這個釘子碰得不輕,人傢照樣提名道姓地犯他的忌不說,還拒絶了他的要求。
  但因為對方是葉如倩,他衹好受了下來,而且立刻賠上笑臉道:“是!是!葉姑娘請恕我冒昧,我是因為一見到姑娘,就驚為天人,情不自禁地就想與姑娘相識相交……”
  “我們不是已經相識了嗎?”
  葉如倩笑了起來,心中對他的印象略為好了一些,因為對方很知趣立刻改口叫她葉姑娘了。
  假如他還是一個勁兒地叫她名字,聽不懂暗示,那麽這個人就太蠢,太沒有心肝,葉大小姐可能就會拍馬徑去,連再見都不說一聲了。
  葉如倩今年二十五歲,正是寂寞芳心的年齡,但她卻不肯濫受,不會看上一個冒失鬼。
  海公子為她那一笑連骨頭都酥了,要是對別的女人,他早已一把摟了過來,連吻帶摸,親熱個夠了。
  可是對葉如倩,他畢竟不敢。葉如倩腰間那衹劍他惹不起,她父親跟師父那兩支劍,他更惹不起。
  葉如倩笑笑道:“我們還初識,大傢認識久了,如果彼此合得來,未嘗不可以進一步交個朋友的!”
  這衹是一個承諾,但有了希望,所以海公子十分起勁地道:“姑娘說得是,不過我這個人很單純,姑娘很快就會對我完全瞭解的,至於我這人是否值得繼續交往,那就在於姑娘的判斷了!”
  這番話倒是說得很得體,葉如倩笑了一下,剛好經過一條小岔路,葉如倩折轉馬頭,準備進去。
  海公子忙道:“姑娘!那邊沒什麽好看的,不去也罷!”
  葉如情反問道:“那邊是什麽?”
  “不過是一些破舊的房子,住着的是一些窮人,又髒又臭,不適合你這樣高貴美麗的小姐前往!”葉如清一笑道:“雖然我傢業並不貧睏,但我卻不覺得有什麽高貴的,我倒是希望看看那些窮苦人傢的生活!”
  海公子沒辦法,衹好陪她折入了小街,後面也是一個市集,但是比大街雜亂多了,賣菜的、賣柴火的以及各種粗食零碎的,人很多,也很熱鬧,但跟前面仿佛是兩個世界,來往的人穿着也破舊多了!
  海公子似乎為這些貧窮的表現感到很不好意思,但葉如倩卻感到十分有意思,幹脆跳下馬來,這個問問,那個看看。
  那些人見到海公子帶了人過來,都驚惶地躲開來,這使得海公子稍微好過一點。
  有個缺了一條胳臂的漢子,在一塊空地上拉開場子賣大力丸和竜虎散,本來倒是圍了一圈的人在看,海公子等人一過來,那些人全散了。
  地下攤着一些石鎖和石擔,倒是很大,每個都有五六百斤,還零散地架着一些刀戟矛等長兵器,一塊破舊得發灰的白布上,攤着幾個藥罐,裏面放着藥丸和藥散!
  葉如倩很有興趣地上前用腳勾了一下石鎖,石鎖動了一動,顯得她的勁力也不小。
  葉如倩道:“漢子,這麽重的石鎖,你耍得動嗎?”
  漢子低頭在整理兵器,沒有理她,一個梅莊的手下立刻粗聲道:“喂!漢子,姑娘在問你話,你聽見沒有?”
  漢子擡起頭,沒好氣地道:“聽見了,我的耳朵又不聾,自然聽得見!”
  那個手下怒聲道:“聽見了為什麽不回答?”
  “老子不高興,她又不是瞎子,難道看不出來,我是賣藝帶賣藥,傢夥帶出來不是擺樣子的!”
  葉如倩皺眉道:“漢子,我是好言好語地問你,又沒得罪你,你說話怎麽那麽衝?”
  那個漢子道:“我做得好好的生意,叫你們一來全給攪散了,你還指望我怎麽說話!”
  葉如倩倒是無法否認,因為這漢子的攤子上本來圍了很多人,看見他們來了纔一哄而散,這自然怪不得人。
  因此她笑笑道:“那倒是對不起得很,我們可不是存心的,你賣的這大力丸和竜虎散靈嗎?”
  漢子看了她一眼道:“大力丸是補藥搓的,吃多了總會長點力氣,反正總吃不壞人就是了,竜虎散專治跌打損傷,是我傢傳的方子,可不騙人!”
  葉如清聽他說話倒很老實,不禁一笑道:“攪了你的生意我很抱歉!我買十包竜虎散吧!”
  她看見有個紙牌上寫了價格,竜虎散每包五分銀子,遂掏了一塊銀子大概是一兩重,遞給那漢子,這也是周濟那漢子的意思。
  誰知那漢子居然一搖頭道:“不賣!”
  葉如倩一怔道:“為什麽不賣?”
  漢子道:“因為你買了去也不會真服它,我賣的藥雖不值錢,卻真能治傷,不能白白地糟蹋了!”
  海公子已經忍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厲聲道:“漢子,葉姑娘買你的藥是周濟你,你居然不識好歹!”
  漢子一昂頭道:“我賣藥雖窮,卻沒餓飯,你們有錢上別處擺闊去,老子不領情!”
  海公子怒道:“你這狗頭在本城來發橫,想是活得不耐煩了,給我教訓他一下!”
  一個命令出口,立刻就有兩個漢子伸手摩拳,上去就打,那漢子赤着上身,十分健壯,挨了兩拳倒沒怎麽樣。
  可是他的拳頭卻很重,那兩名莊丁各挨了他一拳,身子立刻飛了出去。
  海公子睜大了眼睛,在他的地盤上,居然有人敢動手打他的人,這對他的威嚴卻是十分嚴重的損害。
  這時他再也顧不得講究風度了,厲聲用手一指道:“給我砍了!”
  鏘然聲響中,至少有四名莊丁拔出了腰下的長劍,梅莊的門下倒不是泛泛之輩,他們的長劍一拉開架勢,立刻看出不平凡了,每個人的架子都很沉穩。
  那獨臂的漢子凜然不懼,他衹是在地下抄起那賣藥的銅鑼護體,站在中間,神情已顯得很憤怒,厲聲道:“動不動就要殺人,你們還有王法沒有?”
  海公子哈哈大笑道:“在此地本公子就是王法,你冒犯了我,就是冒犯了王法!殺!”
  那四名莊丁立刻搖劍攻上去,攻勢十分凌厲,可是這漢子手中那面銅鑼很大,他單手抓住了邊緣,既可當盾牌使用,也可以用另一頭的邊緣來攻人,七八個照面下,竟又被他打倒下兩個人,都是被銅鑼擊中,飛跌了出去。
  還好銅鑼的邊是嚮內包的,寬約寸許,沒有鋒刃,否則這兩個人非死不可。
  剩下的四個人技藝較精,但他們的劍仍是遞不進去,因為這漢子的身手很利落,轉騰飛躍,疾逾猿猴,在七八個照面後,漢子一鑼架開了一劍後,飛起了一腳,踢中在對方的肚子上。
  那個莊丁滾出好遠,抱着肚子再也站不起來了。
  衹有一名莊丁在持劍遊鬥,不敢靠近了。
  海公子更覺得沒有面子了,突然欺身進去,不知他如何出手的,長劍已出了鞘。
  但他的第一劍,卻是將那名莊丁刺了個對穿,口中怒駡道:“沒用的東西,丟足了我的人,連個流浪漢都對付不了,死不足惜!”
  然後他遙劍攻嚮那漢子,漢子招架得沒那麽從容了,連連嚮後退,海公子口中發着獰笑,正想一劍把他搠個對穿,忽地一道寒光加了進來,那是葉如倩出了手。
  她的長劍不是攻嚮那漢子,而是幫那漢子攻嚮海公子,一連幾手急攻,反而把海公子擊退了。
  海公子愕然道:“葉姑娘,你怎麽對我出手了呢?”
  “我是為了你呀,因為他冒犯了你!”他急急地分辯着說。
  葉如倩冷笑道:“我倒沒這個感覺,我們擾了他的生意,他當然不高興,我要買他的藥,他有權利不賣!”
  “但是在我這個地方就不行,沒人能如此對我!”
  葉如倩道:“在我面前擺橫也不行,我不能看你欺負一個外鄉人!”
  她滿臉的煞氣,執劍而立,海公子倒是沒轍兒了,對峙了一會兒,他纔收劍笑道:“既是姑娘不願跟他一般見識,我也放過他一命吧,我們別為他敗了遊興!”
  葉如倩卻道:“我不想玩了,我要走了!”
  “走?上哪兒去?”
  “上通州給李老伯祝壽去!”
  “那還早得很,我們不是說好了,在此地玩上幾天,然後我們一起去給李老英雄祝壽的嗎?”
  “不!我改變主意了,我今天就要走!”
  “今天走也行,我們回去整理行李去!”
  “梅雪海!我一個人走,不是跟你同行!”
  海公子一怔道:“葉姑娘是生我的氣了?”
  葉如倩冷冷地道:“無所謂生不生氣,我衹是看不慣你的作風,道不同不相為謀!”
  “敝人有什麽缺點,姑娘指出來我一定改!”
  “梅雪海,我不相信你笨到這個程度,我是根本討厭你這種人,纔不想跟你相處下去!”
  這是海公子第一次受人如此當面奚落,他幾乎要發作了,但終於忍了下去。
  他剛纔已經試過這個女郎的劍,強勁凌厲,他沒有把握能勝過她,若是在這兒當衆被她擊敗了,那就更不上算了。
  因此他勉強地笑了一下道:“我對姑娘是一片誠意,想不到會發生這種誤會,實在大遺憾了,姑娘要走,我也不敢強留,但今天已經是下午了,怎麽樣也趕不到下一個宿站,何況姑娘的行囊還留在捨間……”
  葉如倩道:“我剛纔走過一傢集賢客棧,回頭我就去宿在那兒,你叫人把我的行囊送過去就行了!”
  “這……是何苦呢?”
  “梅雪海,我已經决定了,絶不再進你的梅莊一步,也不願意見到你這個人,行囊你愛送就送,不送就算了!”
  “姑娘說哪裏話,在下就回去叫人把行囊送來!”
  他怏怏地召集手下莊丁,扶起了傷的,背走了死的,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那個賣藥的漢子卻自顧去收拾他的藥攤子,葉如倩見他的衣服也被劃破了,倒是頗為歉疚地上前道:“這位兄台貴姓大名,我看你的拳腳身手利落,好像受過正統的傳授,不像是一般江湖賣藝的!”
  漢子淡淡地道:“我叫王剛!”
  “王剛!黑竜王剛就是兄台?”
  王剛苦笑了一聲道:“姑娘也聽過賤名?”
  “王兄太客氣了,你雖然身在黑道,卻是衆口皆碑的盜中君子,劫富濟貧,大傢對你的口碑都很好!”
  王剛道:“盜就是盜,盜中不會有君子的。不過黑竜王剛的時代已經結束了,今後我就是王剛,缺了一條胳臂的王剛,獨臂王剛!”
  “王兄!你的這條胳臂是怎麽斷的?”
  “提起來陡然煩惱,這是我誤人歧途所付的代價,手臂是我自己砍掉的,至於其間經過,不提也罷!”
  看樣子他是不想再談下去,葉如倩也不便再問了,過了一會兒,王剛又道:“姑娘是新起江湖的女神竜吧?”
  “不敢當!小妹是略解技擊而已,也不知道是誰給我起了那麽個外號!”
  “姑娘身兼兩傢之長,劍技精湛,剛纔雖然衹露了兩手,卻已極具火候,這個外號當之無愧!”
  他頓了一頓又道:“姑娘的尊翁和師長都是有名的俠道前輩,看姑娘本人也是性情中人,不知因何會跟梅莊的人交往的?”
  “我並不認識他,是在路上遇到的,因為我要到通州去為金刀李老爺子祝壽,他說他跟李老伯也是世交,過兩天也要去祝壽,邀我同行,我看他談吐還斯文,卻沒想到他竟是個橫行鄉裏的惡少!”
  王剛道:“豈止是橫行鄉裏而已,他在此地簡直就是土皇帝,打人殺人是常事,剛纔就因為他來了,大傢纔躲開了,此地稍有姿色的女孩子,誰沒受過他的凌辱!”
  “我也慢慢看出來了,所以立時跟他絶交!”
  “姑娘敷衍他一下,再疏遠他也罷了,不該當面給他難堪的,那個人氣量極窄,受了姑娘的羞辱必然不會甘心!”
  “他敢!我手中的劍可饒不了他……”
  “我衹是提醒姑娘小心而已,這是他的地盤,姑娘還是早點離開為上!”
  “我知道,王兄也要小心,他的人今天在王兄手下也吃了虧,他同樣不會放過王兄的!”
  “我倒沒什麽,我孑然一身,四海飄零,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要跟我纏上來他可不上算!”
  “王兄還是小心點好,王兄雖然英雄了得,可架不住他們人多!要不我們一起離開,也好有個照應!”
  “謝謝了,姑娘往通州,我則是去另一個方向,走不到一塊兒,而且我在本城還有點事!”
  葉如倩衹是隨口一說,因此也不堅持,看他收拾了攤子,而且還招來了兩個跟他一樣破舊的漢子,幫他扛起了刀槍,往一條小路走了。
  葉如倩拉了馬,來到那傢集賢客棧,要了間上等客房住下,店中的人對她十分客氣,甚至於還有些神秘而恐懼的樣子,使她心頭很煩。
  王剛走了約有裏許,來到一所小四合院兒前面,這是一間大雜院,住了很多戶人傢,共用一口井,很多婦人都在井邊洗菜,準備做晚飯。
  她們的丈夫多半是小販行商,出外賺錢未返,看見了王剛,都紛紛招呼他,有的還問:
  “王師父,今兒回來得早,想必生意很好!”
  王剛懶得多說話,衹隨便敷衍了兩聲,就趕緊把那兩個幫忙的閑漢打發出去了事,那個叫小老鼠的漢子,眨着一雙老鼠眼道:“大哥!那位姑娘說得不錯,梅莊的人不會放過您的,您把我們都打發走了,回頭真有事時,誰來給您幫手?”
  王剛笑了起來道:“小老鼠,你倒挺看得起自己的,就憑你和大山貓兩個人,能幫我多少忙,論打架你們連一個人都對付不了!”
  另一個叫大山貓的漢子表示不服氣了道:“大哥,您也瞧得我們太低了,自從這一個月來我們盯上了梅莊,少說也摸掉他們五六個人了,可沒要大哥您出手吧!”
  王剛笑道:“那是你們在暗中鬧鬼,抽冷子打悶棍,可算不了真本事!”
  小老鼠道:“大哥,您不是常說,匹夫纔逞徒勇,人要會動腦筋……”
  王剛擺手道:“好了!好了!你們快去吧,盯緊一點,有動靜立刻來告訴我一聲,這兒不必擔心了,我相信就是有人來,也衹是些小角色,我應付得了的。”
  他把兩個人硬給趕走了,自己纔一頭鑽進一間小屋子,躺在炕上,默默地想着心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已漸漸黑了,他聽見外面有聲音嚷嚷道:“喂!你們找誰呀,怎麽拿着刀槍闖人傢宅子呢?你們想發財可是找錯地方了!”
  遂聽外面喝道:“該死的老婆子,滿口鬍說八道,爺兒們是來找那個缺了條胳臂,賣藥的傢夥的!”
  “哦!原來是找王老大呀,莫非是吃他的藥吃出什麽毛病了,應該不會吧,他的藥治病挺管用的!”
  “媽的!老梆子,你少嚕嗦,快說那傢夥在哪兒!”
  “啊呀!問話找人有這麽個找法的?連點規矩都不知道,難道你們是吃草料長大的!”
  “媽的!老梆子,你敢駡人!不要命了?”
  “老奶奶就駡你們怎麽樣?你們本來就該挨駡了,老奶奶今年七十四了,長不了兩輩兒,至少也大出你們一倍去,你們是怎麽跟我說話的,老奶奶非要駡你們,畜生!畜生,有種的你們就把我給殺了!”
  王剛實在佩服那位廖老太太,她這麽大聲一叫嚷,把所有的人都驚動了,也等於是發出了警報。
  於是王剛抄起了一桿花槍,走出了他的小屋,衹見十幾個梅莊打扮的漢子擁在院子裏。
  一個漢子惱羞成怒,舉刀正待嚮一個老婦人砍下去,王剛嗖的一聲,擲出了手中的花槍,插在那漢子的屁股上,把他的身體也撞得一歪。
  那漢子一刀劈空,疼得連刀都扔了,怪叫着去拔屁股上的花槍。
  王剛過來又是一腳,把他踢出老遠,伸手又彈起了那柄單刀,嗔目嚮那群漢子喝道:
  “你們果然是一群畜生,對一個空手的老太太,你們也能下殺手!”
  另一個漢子冷笑道:“姓王的,爺們不是如此逼你一下,你還窩在屋裏不肯出來呢!老朋友,你既然出來了,就跟爺們一起走吧!”
  “走?上哪兒去?”
  “你今天打了咱們幾個同伴,我傢公子對你的身手很欣賞,請你上梅莊去敘敘呢!”
  王剛道:“他倒是挺謙虛的,有帖子沒有?”
  那漢子笑了起來,他們的同伴們也都哈哈大笑,像是聽見了一個大笑話,王剛瞪着眼道:“他要請我去,自然得有帖子,這有什麽好笑的!”
  那漢子忍住了笑道:“海公子沒下帖子,倒是吩咐我們帶了繩子,把你綁了去,莫不成你還以為請你喝酒去!”
  王剛卻沒生氣,衹是冷笑道:“我就曉得畜生窩裏出來的,既不講人話,也行不出人事!”
  那群漢子都現出了怒色,呼喊一聲,刀劍齊上,這群人比白天的那一群高明一點,可是王剛一柄單刀在手,也大不相同了。
  他展開刀法,但見寒光如雪,上下翻飛,沒多久就被他砍翻了五六個,而且每個人都傷得很重,倒地後都失去了再戰之力。
  那群莊丁在白天見他雖然勇猛,卻不像有多高的功夫,所以來了十幾個人,以為吃定他了。
  哪知道他突然變了個人似的,這下子就緊張起來了。在王剛又砍倒了兩個人之後,剩下還有七八個,一聲發喊,紛紛嚮外逃去。
  可是他們再也沒想到這個小小的大雜院兒,竟然是竜潭虎穴,裏面住的人,個個都了得。
  那些商販苦力工人們,都出來堵住了門口,扁擔、木棒、水桶都是武器,乒乒乓乓一陣亂打,來的十四個人一個也沒跑掉,全部被擱下了。
  王剛看了一下那些莊丁,纔點點頭道:“有沒有漏網的,外面有踩道的沒有?”
  一個中年人笑道:“頭兒,弟兄們跟您辦事兒也不是一天了,您還信不過嗎?這批傢夥在此地作威作福慣了,根本沒想到有人會反抗,所以也沒作吊綫的!”
  “那就好!我們建的這個窩不容易,事情纔有點眉目,還沒到放棄的時候,留點神,好好收拾一下,我還得到集賢客棧去瞧瞧廣”
  “頭兒!您是怕他們會對付那位葉姑娘,您這可以放心,梅雪海恐怕還沒有那麽大的膽子!”
  “這也難說,梅雪海無法無天慣了,他若是那個組織中的人,後臺更硬,有什麽不敢做的!”
  說着披了件衣服,踏出了大門,四下探看了一陣,確定沒人,纔悄悄地走了。
  敢情這個獨臂的漢子,身上還藏着秘密呢,他到此地來,是懷着特殊目的的。目標好像就是針對着梅莊。
  跟他一起住在四合院中的人,原來都是他的手下,而且從王剛的口中,似乎在懷疑梅莊是屬於另一個組織的,那又是怎麽樣的一個組織呢?
  這些都是胸懷秘密的人,身份都神秘得很。
  但是葉如倩卻是個沒有秘密的人,她衹有一肚子的悶氣與些微的惆悵。
  那是因梅雪海所生的惆悵,梅雪海的相貌俊美,談話風趣,身傢也不錯,武功過得去,這些都是足以令女孩子動心的條件,衹是沒想到他的人品如此不堪。
  梅雪海着人送來了她的行囊,還附了一袋珍珠和一封道歉的小箋。
  但葉如倩卻把小箋撕了,把珍珠給扔了回去,心中實在光火,這個該死的梅雪海,他若是衹有一封道歉的小箋而不附那袋珍珠,葉如倩心中還好過些。
  但梅雪海居然把她當作一個愛慕虛榮,可以用財富打動的庸俗脂粉了,叫她如何不生氣呢!
  氣了一陣子,她又自己想開了,梅雪海本來就是那樣子的一個人,是自己對他寄望太高了,為那樣的一個人生氣太沒意思了,還是早早休息,明早上路吧!
  於是她要了一份菜飯,而且為了排遣氣悶,她也要了一壺酒,一口氣灌了下去。
  平常她的酒量還不錯的,能喝上半斤的梨花香,這壺酒不過纔四五兩,大概是喝得太猛了,她居然有點不勝酒力的樣子,身上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好容易摸到了炕邊,連衣服都來不及脫,就這麽趴在床上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聽見有人敲門,敲了好幾遍,她纔懶洋洋地問道:“什麽人?”
  “小的是客棧裏的夥計,給姑娘送茶來,同時收碗碟!”
  “茶不用了,碗明天來收,我已經睡了!”
  門外答應着去了,她閉上眼,又睡了過去,到底是學過武的人,睡覺容易驚醒,她又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忙想起來,可是身上卻一點勁道都沒有。
  朦朧中看見有人進來後,又關上了門,然後又打火點上了燈,她纔看清了,卻是梅雪海一臉浮着邪氣的笑,葉如倩憤怒地道:“你又來幹嗎?”
  梅雪海的嘴臉整個地變了,邪笑道:“葉如倩,你不是問得多餘嗎?我海公子看中的女人,哪一個逃得了我的手掌?軟的不行來硬的!”
  葉如倩起來要打他,可是就用不上勁兒,強自掙紮着,梅雪海笑道:“你別費力氣了,這是我的地盤,誰敢不聽我的吩咐,我叫客棧裏在你的酒菜中下了藥,把你放倒了下來,你還是乖乖地聽候擺布吧!”
  葉如倩想大叫,可是她衹能發出一絲低咽的聲音,梅雪海大笑道:“我纔不怕你叫,海公子要行事,誰敢來干涉,把人叫來了更好,我把你剝得光光的,叫大傢一起來欣賞!”
  一面說着,一面上前脫她的衣服,葉如倩努力地掙紮着,無奈全身使不出勁兒來,眼看着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被脫掉,然後是她的下衣!
  葉如倩衹有咬住牙,低聲道:“畜生!畜生!我一定會殺了你!”
  海公子卻得意地道:“乖乖,到明天你再發狠也不遲,本公子用這個方法不知道親近過多少女孩子了,開始時她們都說要殺我,可是過了一夜,她們都像條狗般地跟着我,趕都趕不走了!”
  他一面說着,一面也脫去自己的衣服,看見他的那副醜態,葉如倩真希望自己能夠昏過去。
  被凌辱的命運已難解脫了,她衹希望在不知不覺中接受這惡夢。
  可是她偏偏清醒得很,海公子嚮她壓下來時,她衹能下意識地夾緊了腿,雙手無力地推去。
  但是奇跡發生了,她先聽見篤的一響,好像有什麽東西落在海公子的頭上,而且海公子也被她推過一邊,床上滾下一塊拳大的石頭。
  不知是誰從窗子外擲進一塊石子,及時救了她。
  跟着窗外又是一盆冷水潑了進來,淋在她赤裸的身上,冰涼的刺激使她一驚,藥性慢慢地解除,勁力也恢復了,不過她看見一旁的海公子也在蠕蠕欲動。
  他被突來的一塊石子擊中後腦昏了過去,涼水的刺激使他慢慢地也清醒了過來。
  看到他那猙獰的面容,再看到他那醜怪的下身。葉如倩本能地抽出了挂在床頭的長劍,猛地刺進了他的咽喉,海公子又倒了下去。
  但葉如倩卻沒有消氣,又拔出劍來,在他身上不住地刺戮,直把海公子刺成了一個血人,她還不肯住手。
  忽地窗外又擲進一塊小石子,包着一張紙,輕輕地打在她的身上,使她震驚住了手。
  拾起那塊小石子,打開那張紙,卻是用炭塊寫的。
  “僕夜訪姑娘,幸及時拯救得白壁無瑕,賊已伏誅,餘黨尚衆,幸速離險地為要,出門自有人為導,勿驚動店中,否則牽上官司,糾紛難已。王剛!”
  葉如倩看了臉上一紅,從白壁無瑕四個字,她纔意識到自己沒穿衣服,連忙找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換上了。
  她執劍跳窗而出,遠處有人嚮她招手,她飛身過去,跳出墻外,卻是個瘦小的漢子,她認得是白天跟王剛一起賣藥的幫忙拿東西的。
  那漢子低聲道:“葉姑娘,請跟我走,城門關了。我領你到一個城墻缺口的地方,那兒可以出去!”
  “謝謝你了,王兄呢?”
  “王老大幫姑娘牽馬匹去了!”
  葉如倩遂默默地跟着那漢子,在黑暗中嚮前走去,他對路徑很熟,轉來轉去,專門揀小巷子走,一路也沒碰到什麽人。
  葉如倩忍不住問道:“請問貴姓大名?”
  那漢子道:“我叫小老鼠,還有個同伴叫大山貓,我們都是跟着王老大辦事的!”
  “辦事?辦什麽事?”
  小老鼠笑道:“那是從前的話了,他是黑竜老大時,我們跟着他跑腿打雜,現在他賣藥,我們跟着他吆喝,像我們這樣的人,還能辦什麽正經事!”
  “王兄的那條胳臂聽說是他自己砍掉的?”
  “姑娘請原諒,王老大不準人提這件事,小的也不敢說,最好你自己問他去!”
  葉如倩知道他不敢說,也就不問了,頓了一頓後纔道:“王剛見現在就仗着賣藥為生?”
  “是的!日子雖苦,倒還過得去,他的大力丸不怎麽樣,竜虎散治肚疼拉痢,跌打損傷還真靈,生意挺不錯,每天總能賺個幾兩銀子的!”
  “他難道一輩子就這麽賣藥了?”
  小老鼠道:“這倒不是,我們打算過兩年後,攢下幾百兩銀子,大傢娶房媳婦兒,然後找個地方開間藥鋪,王老大還有幾樣傢傳的秘方,一方面維生,一方面藉以濟世,那也是件好事!”
  “難道他就這麽放棄江湖生涯了?”
  “江湖人哪能這麽說放下就放下了,遇上了不平事,我們也會悄悄地伸手管一下,不過王老大說江湖風波多險,他不想再成名了,請姑娘以後見了人,也別再提起他,黑竜老大是决心把一切都忘了!”
  葉如倩道:“王兄既是决心如此,我自然不會說的,請他放心好了!”
  “倒不是因為別的,王老大當年雖說做了不少好事,可也結了不少仇傢,在很多地方也落下了案子,他决心擺脫過去,想圖個清靜!”
  葉如倩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說着來到了城墻的缺口處,這兒的城墻因為年久失修,已經傾玘了一塊。
  小老鼠吹了聲口哨,城外有人回了一聲,兩人忙竄了出去,早見一人牽了馬匹,守候在陰暗處。
  葉如倩忙過去道:“王兄,多謝你援手之恩……”
  說完她纔發現那不是王剛,而是王剛的另一個助手,那人道:“小的是大山貓,王大哥剛走!”
  “他又上哪兒去了?’”
  “他說梅雪海被姑娘殺死在房中,那雖是他該死,但是他那個樣子被人發現了卻不大妙,王大哥去移屍了!”
  葉如倩這纔想起梅雪海周身赤裸,停屍在自己住過的客房中,確是對人難以啓齒的,心中對王剛十分感激。
  因而問道:“他什麽時候回來?”
  大山貓道:“他說辦完事不來了,請姑娘自己上路吧,這兒往西就是通州,姑娘也不必急着趕路,慢慢地走好了,下去一百多裏,就是另一個大城,再找宿處好了!”
  葉如倩心中略感歉意,在身邊取出了兩張銀票,塞在小老鼠的手中道:“這也不是道謝,衹是請王兄不必再辛苦賣藥了,拿着這個成傢開間藥鋪定下來吧,說不定以後還會有見面的機會,那時我再當面嚮他道謝!”
  小老鼠也沒看多少,就揣了起來道:“那就謝謝姑娘了,其實黑竜老大當年手頭幾十萬也流通過,可是他一個子兒也沒留下,全都給散了,然後自己落得要賣藥活口!”
  大山貓立刻斥道:“你懂什麽?這正是大哥的可敬之處,他說那是盜泉之水,飲之傷廉,他進入黑道,為的是行俠仗義,可不是為了自己,不義之財,一絲也不能苟取!”
  小老鼠忙道:“我也沒說要貪不義之財,葉姑娘的錢可是清清白白的,收下想不為過吧!”
  大山貓道:“可是你沒問問大哥,就擅自做主收下了,他怪罪下來,你可一個人擔着!”
  小老鼠一聽又想掏出來,還給葉如倩。
  可是葉如倩一笑道:“王兄若是怪罪,你往我身上推好了,說這是一個朋友的敬意與關切,敬他的磊落人格與關切他的生活,希望他早點安定下來,別再流浪了,他若是不接受,便是不認我這個朋友。再見了,替我謝謝王兄……”
  她騎上了馬,發現這正是自己放在客棧中的那匹白馬,倒是佩服王剛的本事,在人頭吵雜的客棧中,他居然能連鞍子一起,悄悄地把馬牽出來。
  踏着夜色,她策馬而行,路上已沒有行人了,但她仍然把馬趕得很快,她要盡快地離開這個不愉快的地方。
  梅雪海的腦袋在梅莊的後面山坡上被發現了,連同他十幾個莊丁與手下,每個人都是剩下了一顆首級,屍體不知去嚮。
  首級被連成一串,高挂在一株老梅樹上,衹附了一張字箋,歪歪斜斜地寫着:“多行不義者誡!”
  字跡像個不會寫字的人,照着樣描的,因此,從字跡是查不到人的!
  梅莊的人都噤若寒蟬,不敢開口說話。
  衙門也派人來問了一下,不得頭緒,糊裏糊塗就回去了。海公子死了對地方是件好事,再說,能殺死海公子,一定是比他高上幾倍的人,衙門也辦不了這種案子。
  至於地方上,卻是十傢有九傢排起香案,叩謝蒼天,雖然沒人明說是為什麽而謝,但誰都知道是為什麽!
  半個月後,梅莊上來了個神秘的人,帶着面具,但身材上卻看得出是個女的。很具權威。
  梅莊的管事師爺方老夫子在密室中叩見了這個神秘的女人,稟告了一切經過後,那個女人沉聲道:“這麽說來,小梅是跟那些人分開被殺的!”
  “是的,公子去到客棧時,那些人則去找那個獨臂漢子,至於他們怎麽死在一起,卻沒人知道!”
  “混賬東西,什麽人不好惹,偏要去惹葉如倩那個丫頭,她的老子和師父是武林中最難惹的兩個人,難道你沒告訴他!”
  “老朽說了,但是公子不肯聽,他說他有把握降服那個女的,然後連她的父親和師父都拉過來!”
  “混賬東西,花王不知費了多少心力都未能如願,憑他就行了,你們簡直該死!”
  聲音中充滿了冷厲,方老夫子嚇得忙跪下了。
  那個神秘的蒙面人又厲聲問道:“葉如倩在客棧裏如何走的,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公子吩咐了下去後,客棧裏忙把那邊院子裏的住客全給換到別處去了,所以公子進了院子後,發生些什麽事,沒一個人知道,客棧裏連馬匹是什麽時候被人牽走的也不清楚!”
  “那個賣藥的獨臂漢子呢?”
  “他還賣了兩天藥,然後纔離開的,屬下派人尾隨到他的住處,以後又嚮他的鄰居打聽過,好像出事那天,他那兒什麽事也沒發生,他回去還跟幾個人聊到半夜纔去睡的,我們的人根本沒去!”
  “你也沒再追索下去?”
  “沒有!使者,那時我們自己的事也忙,平白少了十幾個人,分不出人手來了!”
  “方天華,花王知道小梅不是個辦事的人,纔派你來輔佐他的,看你把這兒弄得……”
  方老夫子一聽對方把責任往自己身上加的意思,也急了起來,抗聲道:“使者!屬下早就把梅公子的一切數度呈報上去了,上面迄無回音。使者想必也知道,公子一死,十有九戶都焚香祝拜上天,為他們除了害,花王委派這樣的一個主持人,屬下受命監督,卻又不具任何約束的力量,這個責任屬下負不起來!”
  使者一聽他倔了起來,倒反而軟了,笑了一聲道:“方天華,沒要你負責,花王委派小梅是為了要敷衍他的哥哥。”
  “出了這種事後,誰也不能怪,衹能怪他自己傢教不嚴,本使者要切實瞭解的是這次出事是他個人的問題,還是梅莊的問題。”
  方天華道:“屬下敢擔保梅莊不會有問題,恐怕是哪位隱名異俠,剛好遇上了這件事,伸手摘下了公子的瓢兒。”
  “至於那些人為什麽會在一起,恐怕連葉如倩都不會知道,因為她在第二天出現在大興,還頗為逍遙地拜會了幾個人傢,假如她牽上了幾十條命案,就不會如此輕鬆了!”
  使者點點頭道:“但願如此就好,衹要本會的真正目的不為人偵知,至於幾個人命是無關緊要的。”
  “小梅死了,梅莊的工作不容停頓,你還是要積極進行,而且也不可能再派人來主持,你就獨擋一面了,再出漏子就惟你是問了!”
  方天華忙道:“屬下一定盡心盡力!全力以赴!”
  使者揮揮手,方天華就離開了,出去後,他就鎖上了門,在門縫中,他看見燈光熄了,知道那位使者也離開了。
  他不知道使者是如何離開的,他也不敢去探索這個秘密,因為他們是一個極為嚴密的組織。
  在梅莊周圍,有幾個做小生意的人,他們都是王剛的鄰居,在這個地方落腳做生意有一兩年了,所以沒人去註意他們。
  他們的目的是在探查梅莊的秘密,可是他們也沒探出什麽,那個使者的來去,都是毫無形跡的。
  王剛並沒有真正的離去,他在夜深的時候,還是回到那所大雜院,有五六個仍是貪涼,在那棵大樹下聊天,好像非常悠閑,但他們的談話內容卻很神秘。
  今天,聊天的人又多了個梅莊的廚子,他姘上一個住在此間的寡婦,所以他到這兒來是很自然的事。
  王剛出來時問道:“李大狗,莊裏有事兒了嗎?”
  “方天華今天又進書房去了,足足耽了兩個時辰,出來時鎖了門,屋中燈光沒熄,像往常一樣,他在門外又站了有一刻工夫,等屋裏的燈熄了他纔走的。”
  王剛一嘆道:“那是上面的人又來作指示了,沒查出一點形跡嗎?”
  李大狗道:“沒有!小的一直就藏在暗處註意着,書房別無門戶,一定是另有暗道出入的。”
  “你有沒有聽見方天華跟什麽人談話!”
  “沒有,方天華一進書房,四周都布滿了人,二十丈內,禁人走動,小的躲在假山洞裏,衹能遙遠地瞟着,無法更進一步去瞭解!”
  王剛看看別的人,那些人也都搖頭,有一個賣鹵雞的老魯道:“我們得到了大狗的通知後,十分註意,每條道路上都布了人,卻沒看見有人離開!”
  “沒有離開?連莊裏的人也沒人出來?”
  “是的,今天是海公子做二七,本來還定了一夥和尚念經的,不知怎的,臨時改到法會寺去做佛事的,莊中衹派了兩個人去招呼着!”
  “那一定是因為有人要來,在莊中不便,可是沒人離開就透着離奇了,難道那人是原先就在莊裏嗎?”
  李大狗道:“這就不知道了,不過不太像,如果那個聯絡者就是莊中人,對海公子的作為應該早加製止了,而且方天華也一定會特別註意平素的言行了。
  “他衹是在每個月的望日前後,纔要大傢對莊中的情形特別註意,可見那個聯絡人每在望日前後,纔會來一次。”
  另一個人道:“可是我們每逢望日前後,都特別註意了,從未發現有陌生人進出呀!”
  王剛默然片刻纔道:“我們一定要想法子探出究竟不可,明天叫小老鼠去探一下那間書房!”
  李大狗道:“書房中已經沒有人了,衹有一扇窗子,是開嚮走道那邊的,走道上日夜都有人巡邏,想從窗子那兒進去是不可能的,除非從門上進去,但門又上了鎖!”
  王剛道:“大山貓是開鎖的能手!小老鼠對機關暗門削器之類很在行,他們兩個人出馬,必然能找出點什麽!”
  李大狗道:“我在梅莊吊上了一個丫頭,她是專門負責打掃的,今天上午還被叫進書房裏打掃了一下,那裏可沒有什麽秘密的東西!”
  “我衹要找出那個聯絡人來去的路,以後可以守在路上,等着那個人再進一步追上去!”
  “可是動過之後,就容易被人發現了!”
  “小老鼠很細心,哪怕動過一根頭髮,他也有辦法復原的,當然這也難保不會被人發現的。
  (重了一頁,同時好象也缺了一頁)
  使者揮揮手,方天華就離開了,出去後,他就鎖上了門,在門縫中,他看見燈光熄了,知道那位使者也離開了。
  他不知道使者是如何離開的,他也不敢去探索這個秘密,因為他們是一個極為嚴密的組織。
  在梅莊周圍,有幾個做小生意的人,他們都是王剛的鄰居,在這個地方落腳做生意有一兩年了,所以沒人去註意他們。
  他們的目的是在探查梅莊的秘密,可是他們也沒探出什麽,那個使者的來去,都是毫無形跡的。
  王剛並沒有真正的離去,他在夜深的時候,還是回到那所大雜院,有五六個仍是貪涼,在那棵大樹下聊天,好像非常悠閑,但他們的談話內容卻很神秘。
  今天,聊天的人又多了個梅莊的廚子,他姘上一個住在此間的寡婦,所以他到這兒來是很自然的事。
  王剛出來時問道:“李大狗,莊裏有事兒了嗎?”
  “方天華今天又進書房去了,足足耽了兩個時辰,出來時鎖了門,屋中燈光沒熄,像往常一樣,他在門外又站了有一刻工夫,等屋裏的燈熄了他纔走的。”
  王剛一嘆道:“那是上面的人又來作指示了,沒查出一點形跡嗎?”
  李大狗道:“沒有!小的一直就藏在暗處註意着,書房別無門戶,一定是另有暗道出人的。”
  “你有沒有聽見方天華跟什麽人談話!”
  “沒有,方天華一進書房,四周都布滿了人,二十丈內,禁人走動,小的躲在假山洞裏,衹能遙遠地膘着,無法更進一步去瞭解!”
  王剛看看別的人,那些人也都搖頭,有一個賣鹵雞的老魯道:“我們得到了大狗的通知後,十分註意,每條道路上都布了人,卻沒看見有人離開!”
  (到此為一頁)
  “那是王老大和侯爺照顧我們!”
  “李兄弟客氣了,我既然邀大傢來從事這項危險的工作,自然也要對大傢的安全作最周全的顧慮,明天晚上,那兩個人去的時候,李兄弟還得多註意着照顧一下!”
  “沒問題,我在花園裏,叫他們翻過後墻進來,最好在二更以後,直奔假山,我在那兒指點他們到書房的去路!”
  “你不會引人懷疑吧?”
  李大狗笑道:“那倒沒問題,我上哪兒是公開的秘密,經常有些丫頭和娘兒們約我在那兒私會的,就是叫人撞見了,最多是歪歪嘴,擠擠眼睛!”
  “你在那兒,倒是挺花的嘛!”
  李大狗笑道:“以前我在本州,牢裏關了個白蓮教徒,我對他頗為照顧,不時捎些酒肉給他,他在感激之餘,傳了我整治娘兒們的一套功夫……”
  一個人笑駡道:“你這小子在討好那個白蓮教徒時,準沒安好心,想學人傢的下流功夫!”
  李大狗道:“我的確是有那個存心,不過可沒打下流主意,我是想進了這個圈子,對江湖上下五門的玩意兒,懂得越多越好。
  “這次我能打進梅莊,也是靠那套本事,搭上了梅雪海的一個女的,才能拉我進去掌廚的!”
  王剛笑笑道:“能不牽到你就最好了,即使小老鼠他們失了手,我還是希望能保持梅莊內部的這條活路的!”
  李大狗頗為自豪地道:“沒問題的,梅雪海一死,他留下的七八個女人都在鬧饑荒,有人還要靠我搭綫,所以我的人緣好得很,好些人都求着巴結我呢!”
  又有人笑駡他道:“你小子還兼營拉皮條呢!海公子的七個女人全叫你給吊上了!”
  “還沒有,衹得五個而已,都是一個帶一個的,那兩個有點假正經,不過梅雪海一死就難以維持了……”
  “哈!你小子倒真的走運,一樣當差,咱們在外頭日曬雨淋,賠盡小心還得裝孫子,你小子卻是有吃有喝還帶美女在抱!”
  “老哥!你也別羨慕,這可是憑本事的,每天要周旋兩三條餓狼似的娘兒們,換了你老哥,早就抽成了人幹了!”
  大傢又哈哈地笑了起來,他們的談話並無忌憚,這反而是一種最佳的掩護,誰也不會懷疑他們在高聲笑謔中會交談最高機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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