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萧逸 Xiao Yi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6年)
白如云
  作者:萧逸
  第一回 悲惨世界 杀伐江湖
  第二回 弱肉强食 掌珠被劫
  第三回 深山困美 怪师奇徒
  第四回 痴情娇娃 喜结姊妹
  第五回 流露真情 盛宴饯师
  第六回 醉语心声 春蚕作茧
  第七回 抱疚自罚 红粉垂怜
  第八回 悲挥慧剑 拜山问罪
  第九回 冲冠一怒 双雄拼命
  第十回 镖头受困 怪客出现
  第十一回 生死两难 琴魔援手
  第十二回 痴情独钟 慈父心苦
  第十三回 襄王有意 神女动心
  第十四回 英雌救老 自投罗网
  第十五回 同困斗室 大叹苦经
  第十六回 流水无情 老怪救徒
  第十七回 错中有错 将计就计
  第十八回 败北自恨 燕侣回巢
  第十九回 旧怨新仇 拒助炼药
  第二十回 父女重逢 师徒伤别
  第二十一回 独闯江湖 扬帆东去
  第二十二回 恶徒受刑 顿开茅塞
  第二十三回 向往学海 雅贼偷书
  第二十四回 神功将成 绝症突生
  第二十五回 心切救徒 远赴滇边
  第二十六回 求药受辱 二老拼命
  第二十七回 娇娃助阵 深入虎穴
  第二十八回 偷药失手 双美被囚
  第二十九回 少侠仗义 救美赠药
  第三十回 痴女怨男 终成美眷
第一回 悲惨世界 杀伐江湖
  “爸爸!可怜可怜我吧……别再打我了……”
  “小杂种!谁是你爸爸?我看见你就有气,你给我滚!我不能花钱养你这废物……”紧接着又是一阵挥打的皮带声和骇人的鬼叫之声,在这寒冷的冬夜,声音那么清晰凄惨,令人闻之汗毛悚然。
  顺着声音找去,那是一处小山,山下有几亩旱田,田边歪七斜八的有几间草房,用稀稀的竹篱笆墙围着,那断续的咆哮和凄惨的孩子哭声,就由这草房内,随着西北风传遍了这整个的小山,正因为有些人是和西北风一样的无情;所以一任这孩子哭啼得如此悲惨,却从没有一个人过问,甚至都没有一个人打开窗户,探头出来看一下。
  所以这凶汉更加暴虐,他用那只沾满了泥泞的大厚油靴,就像是踢球似的,把这孩子踢得在地上一溜翻滚,一面大声地此道:快给给我滚,不滚我宰了你!”说着竞顺手操起了一口砍柴刀,赶上一步,正要挥刀砍下,却由一边扑叫着奔出一个妇人,猛抱住这汉子的两腿。
  这妇人约有三十左右的年岁,体态轻盈婀娜,桃腮樱口,倒很有几分姿色,她抱住这汉子的腿哭叫道“饶了他吧……你讨厌他就叫他走吧,千万可别杀他,我求求你老虎……”
  这被称作者虎的凶汉,是一个四十左右、又高又大的黑汉,一脸络腮胡子,他像丧失了人性似的,大声咆哮狂跳着道:“叫他走!马上给我滚……再不走我杀了他……”
  这妇人仰脸哭泣道:“陆老虎!我想不到会改嫁给你……你好狠心,他虽不是你亲生骨肉,但我是他娘,你就真忍心把这孩子赶出去,可怜他才七岁,你叫他到哪去?……”说到此,这妇人泣成一片,又抽泣道:“天这么冷……可怜他除了我这娘以外,连一个亲人也没有……老虎你就饶了他吧……以后一定不叫你为他生气……”说到此,这妇人已哭不成声。
  那被称为陆老虎的男人闻言后,毫不动容,像豹吼一样叫道:“柳尚香!我告诉你,我娶的是你,可不知道还带着这个小杂种,少给我整天抹泪的,我陆老虎可不吃这一套,你干脆说,叫不叫他走呢?你不忍心赶,我就下手了……”说到此,一仰脸,瞪着滚趴在地上的那个衣衫单薄的孩子,一声怒gG道:“他妈的1你走不走?我……”他作势想挣开这妇人的双手,但是这女人死也不放手,只急得陆老虎顺手打了这妇人两个耳光,‘竟使她顺着口角淌下血来……
  墙边的孩子,他此时没有哭声,像呆痴似的注视着他的母亲,和他曾听母亲话而叫作爸爸的男人,看样子这孩子顶多六七岁,在这寒风凛例的严冬夜,这孩子仅穿着一件千疮百孔的小夹袄,透着红紫的肌肤和斑斑的血渍伤痕……
  大大的一双眼睛,挺秀的鼻梁,使人可看出这孩子长得如何的俊秀,虽然半边脸已凝血而肿起老高,但是可断定,这是一个好孩子……
  忽然那妇人鬼叫似的扑向这孩子,泣道:“乖儿……走!
  娘带你一块走……我们离开这野人远远的……娘就是要饭也能养活你……”
  这孩子闻言哭叫了一声:“娘啊……”竞自哭扑在这妇人的怀里,忽然一只蒲扇大的巴掌抓住了这妇人的头发,向后猛一抡,就势飞起一脚,把这孩子踢出老远,紧跟着骂道:
  “你想走?这么好的事!大爷花了二百两银子,二百两银子……臭娘们!你知不知道?”接着左右开弓,蒲扇大的巴掌,就在这妇人的脸上像暴风雨似的开了花。
  也不知是什么勇气,竟使这孩子由地上一翻而起,他跑到这疯汉的身后,两只鸟爪也似的小手拼命地抓着这个黑汉的背,哭叫道:“快放开我娘!快放开我娘……我马上就走……”
  这野人闻言,忽然冷笑着回头喝道:“好!小杂种你走,你走了就没事了……”
  那妇人哭嚷着道:“乖儿……你不能走!娘只有你这么个儿阿……”
  出乎意料之外,这孩子并没有再听他妈妈的话,他用那冻肿得像红萝卜似的小手,擦着流出来的泪,’一连退后了好几步,泣不成声地道:“娘……我不走,他会打死你的……娘!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来接你,我要杀了他!”
  他用手一指比他强大十倍的男人,最后这一句话,竞自音调高亢,然而他毕竟知道眼前的人,实力比他自己强大得太多了,本能地转身跑到门口,出乎意料之外,这陆老虎却没有追他,也没有再打他的妈妈,竟然仰天一阵狂笑,像暴雷似地笑喝道:“好!小杂种!算你有种,老子就等着你,你娘你可以放心,有我在一天,她走不了,我只舍不得叫她走,赶明儿个,还要给她养一个胖小于。”接着又是一阵仰天狂笑。紧跟着就听见那妇人狂叫了一声:“儿啊……你不要娘了?”
  这陆老虎再低下头一瞧,风门洞开着,这孩子已定了,只是他娘还趴在地上哭成一片,陆老虎得意地一抬腿,把那扇门给踢关上了,一展浓眉,笑哄道:“心肝……别哭了,以后就好了,我再也不会打你一下,哎哟……看你哭成这个样子,真是。”说着抱起了地上的妇人,用他那长满了胡子的脸在这妇人如玉的脸上擦来擦去,一面又进了另一间房子,这少妇只是啼哭,……如此这一幕悲剧,似乎暂时结束。
  原来这妇人本名柳尚香,原是一白姓大宅中一小妾妄,可怜自从被主人收房后不及三年,这白老爷就染病而亡,却养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如云,也就是那挨打的孩子。
  这柳尚香因早日备受丈夫宠爱,大遭众妻妄妒恨,故此这位老爷一死,众妇人竟买通宅内账房先生,暗以白银二十两,将她出卖给外县一种田的野汉,这汉子就是那陆老虎。
  四年来,可怜的白如云,就在这继父毒打此骂之暴虐下过日子,他那纯真的心灵中,自幼就酝酿了冷酷与无情,他恨陆老虎,恨不能吃他的肉,有时候,他甚而也恨他的母亲。
  终于他离开了这个家,像呆子一样的,不知道冷,也不知道痛,有一步没一步地往前走着。
  午夜的风,就像箭一样地刺戮着他的肌肤,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他仰头瞧着眼前的大山,心想:“常听人家说,山上有庙,庙里一定有和尚,和尚都是好人,我去找他们,求他们给我点吃的,让我住一夜吧……”想着他果然手脚并用地往山上爬去”似这样一个时辰后,果然被他爬到一处石丘,这地方一望全系白石,高矮不一,错布林立,再往山上看,黑森森的一望无际,枯藤纠葛,时有狼号之声,自如云到底才只有七岁,触此情形,竞吓得哭了起来。同时全身已快被冻僵了,他爬到—块大石之后,借以挡住那刺体的冷风,脑中充满着害怕和仇恨,他想:“我是要死了吧……”忽然一阵呻吟之声随风传入他的耳中,吓得他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再仔细一听,果然有一阵断断续续呻吟之声,这一下子他可听清楚了,不由顺声望去,这声音就发在不远的一块大石之后,吓得他也不敢哭了。
  隐隐听到那呻吟之声又起,并不时加上几声咳嗽,这位他听清了,那决不是鬼,是一个人。
  他想到:“难道这半夜里,野山上还会有人7这人还会比自己更可怜?”
  想到此他颤声叫道:“是谁在哼?”那人没有理他,依旧哼着,半天才听那人哼道:
  “你……是谁?快过……来!”白如云闻言精神大振,忙走到那大石之后,此时明月复出,如银的月光照着这石下的人,白如云触景,竞吓得怪叫了一声道:
  “你你你……是人是鬼?””月光下这人竟是一个面黑如深,唇红如火,头上乱发披拂,腮下疏落落生着一股山羊胡,身材瘦小,披着一件黑色道袍的怪状道人,这道人闻言乍开双目,射出两股奇光,阴沉沉地一笑,道:“胡说……八道,我要不是被这……怪蟒咬成重伤,非打死……你这小鬼不可……”
  说完话又闭上了眼,犹自哼着,白如云后退了一步,擦了一下鼻子道:“那你是一个老道是不是?你受伤了7伤在什么地方?我也有伤……”
  这怪道人有气无力地又睁开了眼,看了一下眼前这小乞丐,果然是衣不遮体,伤痕累累,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小鬼你过……来……你受的是轻伤死不了……我可不同了。”
  白如云呆看一会儿点头道:“好1我扶你起来,我们下山找大夫……不过我可没钱……”
  说着一跛一拐地走近了那老道,这老道容他走近了以后,淬然一伸手扣在他的小手脉门之上,白如云顿觉全身麻软无力,上下相战,这老道咳咳冷哼了一声道:“小鬼!你听着……
  我一只腿被怪蛇咬了,不能动,可是我手还能动,你是想死想活?”遂松开了手道:
  “你已经被我扣死了五脉六阴,除非我解救你,否则绝对活不过明天,不过你如给我做些事,我不但可给你解去,并且同时也可给你医好身上的伤,你愿不愿意,快说1”白如云心中一怔,再看这怪老人一只右脚,果然肿大如水桶一般,心知这老人说话不假,当时冷冷地说道:“老道!你要我做什么事,快说,我只是愿意给你去做,并不是怕死!”
  这老道闻言似也一怔,他没想到这孩子竟会说出这种坚毅的话,当时脸一红,阴阴地笑了笑,道:“好吧……我只要你到那边给我找一桶水,别的就没有你的事了,你愿不愿意?”
  说着那深凹在眼眶的一双眸子闪闪发着光,瞪着白如云目不少瞬。
  白如云这一仔细看老道,愈见其兔耳鹰腮,鸠首枭面,简直是世上从没见过这么难看的怪人,但他心中不感到害怕,闻言后点头道:“就是这点小事呀!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找水。”
  怪老人点点头道:“小东西……这才听话,乖!”
  忽然这孩子闻言大叫道:“你不要乱说,什么听话,乖I我最恨听这话……老道!你要是再说这些,我就不管你了,让你中毒死了算了!”
  这道人闻言淬然大怒,手才一抬,眼珠一转,不由又含笑着放了下来;心中惊奇,暗忖:“这小子的个性,倒是蛮对我胃口……”想着冷冷地笑道:“小于!好,听你的!你可得快点来……”说着,由身后革囊内掏出了一个皮袋,迎风一晃,已展开为一圆桶状的皮囊,递与他道:“只要这一袋水就够了,小于,你要是敢偷跑,到天边我也能把你追回来……”
  白如云一怔道:“你不是说我要是跑了,不出一天就会自己死么?
  那你还追什么呢?”
  这老道一怔,不由笑道:“对!我却忘了……”
  白如云提着这水袋转身就走了,老道瞪视着这童子,心中透着一线希望,渐渐这小孩消失了,忽然他自叹了口气道:“这小鬼是不会回来了,我上当了……”
  忽然不远处一物徐徐而至,边走边哼着,果然这孩子回来了,双手提着一皮袋清水。
  这怪老人见状大喜,一面接过水,笑道:“好小鬼!可难为你了,来!我给你把穴解开吧。”
  白如云冷冷地退后一步道:“老道!你不要吓唬我了,我知道我死不了的,你根本就没点我什么穴道。”
  这道人心中一惊,暗忖:“好一个聪明的孩子2”当下,笑了笑道:“好小于!既然如此,你来帮我好好把这腿洗洗,等我治好了腿,再给你谈谈,你这小鬼头叫什么名字7”白如云一面趋前扶老人坐正,一面摇头道:“我没有名字。”
  老人皱了一下眉,遂道:“你家在哪7”白如云冷冷地道:“没有!”
  这道人嘻嘻一笑道:“好得很!你父母呢?”
  白如云眼中流泪,慢慢摇摇头道:“没有……都没有J老道!你别问,我给你扎好腿,我还要上山呢2”老道一面由袋内取出一只羊脂瓶,倒出了一些白粉在水内,一面皱眉道:
  “上山?你上山于什么?……这山上连鸟也没有一只。”
  白如云不由一怔道:“和尚呢7”老道伸手换了、他头一下摇摇头道:“废话,哪来的和尚……,”白如云不由低下了头,半天他咬着嘴唇不发一语。
  这时就见道人由身上取出一把巴首,拔出鞘来精光四射。
  白如云一怔道:“你拿刀作什么?”
  道人一笑道;“你不要管!先替我把裤腿卷起来再说……”白如云听他的话,把他那大裤腿卷了起来,原来那一只小腿,全都乌黑溃烂了,发出阵阵的腥味,令人嗅之欲呕。
  老道以手浸入水中往那烂腿上浇着,白如云忙为他洗着,道人笑道:“这么臭你不嫌脏?”
  白加云冷然道:“臭有什么关系2”怪道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遂道了声:“你闪开了……”
  白如云后退了一步,猛见他挥动手上那口匕首,白光闪处,一片丝丝声,这道人竞像削木头一样地削着自己的那条腿,霎时之间,竞削得仅剩了一根骨头,这道人居然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看在白如云眼内,心中起了一阵极度的崇拜感,同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爽意快感,忽然他竞觉得这相貌狰狞的怪老道人,和自己太投缘了,今后如果能常和这道人在一起,倒是一件痛快的事,想到此不由走上前一步,笑眯眯地道:“达倒蛮好玩的,老道,要不要我帮你?”
  这道人正在削肉剔骨,去那解毒,闻此言后心中又是一动,再一回头,发现这孩子竟是面带笑容,居然毫无测隐的神情,不由眼珠一转,遂有意把手中巴首递与他道:“好!你就帮我用这刀小心地刮这骨头,要把黑色刮掉成为白色才行。”
  白如云接过刀连道:“我知道。”遂笑眯眯地双手持刀,嚷嚷有声地刮了起来。
  这道人目睹此景,不禁仰天长叹了一声:“楼大中呀楼大中,你四十年来想我衣钵传人,今夜才如愿以偿……”言罢竞自以手揉模着白如云的头,咧开如血之唇,声如夜枭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不由笑得白如云莫名其妙,此时这老道白他手中接过那口巴首,把手中玉瓶倾往那白骨上洒下药粉,遂撕衣为带,白如云帮助他包扎好。
  这道人道:“你的伤,我们回去再看,不要紧。”
  白如云一怔道:“回去?回哪里呀?”
  这怪老道咬着牙道:“回四川青城山……你愿不愿意跟我去?”
  白如云大喜道:“我愿意,老道你真好。”
  这道人扶着他笑道:“我们这就走。”不想才走几步,竟由道人身后噗通……声,滑下一物。
  白如云捡起,见是一黑光闪闪的套子套着一杆颇为沉重的东西,不由问道:“老道,这是什么东西7”道人点头笑道:“你打开看看。”
  白如云果然用劲把它抽了出来,竟是一面用极细钢丝编成的一面铁旗,展开来黑光铿亮,闪闪耀目,旗杆长有二尺五六,一色紫红,也是紫光锃亮,旗尖为一菱形白刃,看来似颇锐利,白如云不由双手举起道:“老道,这是一面铁旗呀,要这干什么用?”
  道人呵呵怪笑道:“不错,它是—面铁旗,不过是用九合柔金丝所编,小鬼头,它就是震惊天下的紫金旗……是一把最能杀人的好家伙,走!我们走。”
  这道人卷好铁旗往背上一背,一手夹起了白如云,单足纵处,就像一双巨条,星驰电闪似地往山下扑纵下去,霎时,竟没了他的踪迹,只有天上的寒月,依旧照着山野,西北风依然无情地刮着……
  四川省,位于我国西南内陆,境内多山,有大山诸如大雪、大凉、大娄、巫山、大巴,环峙四周,大多峰峦峻秀崖壑回环,林树森森,参天蔽日,入米仓绕摩天、大雪二山,更是山重岭复,往往有荫蔽数百里的原始林木,黑压压不见天日,林谷之中,每生珍兽异禽,栖息游衍,四出觅食,可谓之奇险之地,一般山林逸士,不是来此选胜登临,及履往来,再不就是觅地幽隐。
  但自来求静反动,却不能尽如人意,况乎木秀风摧,名高见嫉,有时难免生出一些事情来……
  入秋以来,气候转凉,从陇西山地刮来的“卷毛风”,连日来使这秦岭官道上的旅客不胜其苦,这种风起时蔓延千里,黄尘万丈,声如豹吼,尤其是这条官道上,全系碎石铺地,吃这“卷毛风”一刮,都席卷而起,一发千百,中人如箭,端的是厉害无比,所以连日来这条驿道上鲜有人迹,只有这呼呼的风,卷起地上细石打在草木之上,发出沙沙之音……
  边条山道本甚宽敞,但一入隘口,山势转峻,奇石错布,削壁千仍,这山道也就窄多了,仅容三骑并驰,再往前就更窄了,然而它是入川必经山路,尽管奇险无比,却常有一些商旅镖客经过。
  黄昏的暮色点缀在这一片山林小道上,显得静寂异常,除了那呼呼的风,还是一个劲猛刮着,这一望如龙蛇伸缩的小路上,竟是没有一人……
  忽然风声中传出一声长吼,紧接着这吼声断断续续,隐约可闻出那是:“镖镖”
  “伍天一一麒伍天麒”声音嘶哑如吠,紧接着就有一骑枣红马由这山隘口转入山道,这人双手按唇呈喇叭形,正在如上地吼着。待他走近约有五六丈之后,才又由这隘口转出一骑人马,一色紫缎风衣,内着紧身衣靠,连续驰出竟有八人之多,都是佩着鲜泽的兵刃,碰在皮鞍之上,发出挣挣锵锵的鸣声,暮色里更显得这八骑人马太神武雄壮了在这八匹人马之后,竟是一列十辆漆黑镖车,全系独轮带着推手,每车都由一年轻的小伙子推着,镖车上俱插着一色漆黑三角小旗,旗上是“泰顺”二字,迎着这疾劲的卷毛风发出拍拍之音。
  最后又出来了二匹骏马,一黑一白,白马之上是个看来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青巾扎头,风眉杏目,桃腮樱口,身着一身水绿薄缎紧身的劲服,外罩腥红的长披风,马颈上悬着一口黑穗长剑,真个是风姿讽爽,秀目澄波,好娇秀绝伦的一个姑娘!
  那匹黑马之上却蹬鞍隆背坐着一个老人,这老人年纪可有七十出头了,雪白的长须披风飘到了颈后,两道又厚又长的眉毛,双眉之下那双眸子又细又长,开阖间神光十足,令人不敢逼视!
  这老人一身青绸秋衫,两只大袖上卷一半,露出一双细白的手臂,足下是一双布质便履,偶视之,只疑这老人是一山林逸士,出外游山玩水,却不知他竟是名扬大江南北的王牌镖师金剪手伍天殿,他自出道以来,多少绿林中不可一世的怪杰,都丧命在这老人的双掌之下,武林中水旱各道,提起此老来,真个是不寒而栗!
  这伍天麒声望之高,武技之精,已使一班绿林道中人望风披靡,只要是这老人那面金剪镖旗所过之地,简直是通行无阻,从没有任何人敢轻持虎须,尤其是近十年以来,他又上了年纪,可以说他自己从未押过镖,再大的银镖只有两个镖师,亮着这伍天麒一面金剪镖旗,可以说畅行四方。
  然而今日这狂风之夕,苦道长途,这位老人家居然亲自出来了,这简直不能不说是奇迹。
  原来那白马之上的少女,正是老人独生的掌上明珠,芳名青萍,这伍青萍自幼追随父亲练成一身惊人的绝技,尤其擅打一种暗器,这暗器名唤“金风剪”,是伍天麒独创的暗器,一手三剪,这是他父女独有的绝技,因此武林中都给了这姑娘一个绰号叫“金风剪”,早在武林中引为佳话。
  到底这是一趟什么镖?居然能令他父女一齐出手,而且八位镖师也出来?这其中有两个原因。
  原来这条秦岭侧道,风传最近新出了一位绿林怪客,谁也没看见过这怪人是何容貌,只知他掌中是一面怪旗,近月来折在他手上的成名镖师不知几几,这位铁旗怪客,好似专门和漂师过不去似的,一般商旅任你带着多大财产,照样通过无辜,只要是保漂的,那就算倒了霉了,劫了镖银不说,多半还得把命赔上,手段之厉,下手之毒,可谓开绿林之始。因此风传之下,这位老人家却不得不谨慎了,正赶上要往川地走一趟镖,所以这伍天麒一反往常,亲自出马率众押镖。
  然而这并不是主要的理由,主要的是他这位掌上明珠伍青萍小姐已到了标梅之年,自幼即许配给云南点苍山前辈异人龙可忠之子龙匀甫为妻,此次行漂就便是送女出阁。在这双重的情形之下,这位老侠客不得不亲自出马。大江南北此时都已获悉了这消息,认为这一次那铁旗怪客可碰见扎手的人物了。以金剪手伍天麒那种惊人的武功,江湖上都认为那铁旗怪客一定是望名生畏,绝对不敢再轻易招惹这位老镖师,就连那伍天麒自己,想起来也有如此感觉,他常常想:“如果这使铁旗的小于聪明的话,他就应该这一次躲得远远的。否则,嘿!
  我老头子晚年可又要开次杀戒了……”
  他是那么自信,充满了豪气,就像他年轻的时候一样……
  此时绕过了这山口子,眼前形势愈发陡峻,这位老头不由微微皱了一下眉,对身侧的女儿笑道:“那铁旗怪客要是果在此处盘踞,那么这里形势是十分险要,真可谓一人当关,万夫莫入……”
  伍青萍闻言一翻秀目,在马上笑道:“爹!人家都说这铁旗怪客厉害得很呢,大概知道爹要来了,吓得他跑了……”老人手持银须笑道:“但愿如此吧,我老了,也真不愿再多惹事了。”二人正说之间,忽听铃铃一阵破空之声,伍天麒淬然脸色一变,“啊”的叫了一声,仰头一看,正是一杆黑羽朱杆的雁翎响箭,一闪即往对岭逝去。他父女淬然拧缰勒马,遂听前行人马一阵吆喝,俱都停马不前,那八位镖师有四位已亮出了兵刃,转马驰近了镖车,另四位却是勒骑不动,喊镰的趟子手老霹雳李茂森,此时也己见状,他是老江湖了,押镖以来,见过多少惊险场面,一见这枝雁翎响箭,就知是绿林中踩盘子的信号,哪能不惊?
  此时见状扭骑催马,拔刺刺已驰近了伍天麒父女,低道:“当家的!可有点子啦,这地方可太不利了,你老人家可想个办法……”
  伍天麒双目环扫了四下一番,也发觉此地地势太窄,动起手来难以照顾镖车,不由冷哼了一声,道:“小于,投什么大不了,你前面带路,出了这岔口子再说,我倒要看看是那一道上的人物,居然给我老头子过不去……”
  这老霹雳李茂森闻言后答应了一声,掉转马头口中吆喝道:“镖头说立即护镖前行……”跟着领先催骑,又吼了起来:“镖镖泰顺泰顺”
  “伍天麒伍—天麒”声调悠远,四谷回环不绝!
  伍老镜头在马上一打量四山情势,也不由心中暗惊,暗付好一番地势,穷目所望奇峰凸云,峭壁林立,老藤纠葛,展延着森森的茂林,这绿林人居然盘踞于此,只此见识气魄已透着不凡。
  伍青萍此时娥眉深锁,挨近父亲道:“爹……我们还是绕道吧……。”
  金剪手伍天麒闻言,一耸那两道白眉怒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伍青萍不由脸一红,吃吃道:“女儿总像觉得这一次不大吉利似的,爹岁数也大了,何必再和这般,绿林小丑一般见识?”
  伍天麒冷笑了一声,道:“真是满口胡说八道,我金剪手白吃了这口饭以来,何曾作过这种丢脸的事,你不要替爹担心了,谅这等小辈又能把我父女如何……嘿嘿……”
  这老人冷笑着,那一双细目乍开又阖,眸子内透出怕人的光芒,他依旧是带马前行。
  转眼问这一行镖马又出去三四里,眼前地势高亢,多松柏,大都高可参天,垂荫数里,除了这一行人马走路之声,再就是嗖嗖如哨的风声。
  很奇怪,自从那支响箭消逝以后,竟是没有任何动静,愈发令人不解了。
  伍青萍展眉一笑,说道:“别是这伙贼人听到喊镖,知道是我们泰顺镰局的镖,吓怕了吧?”言罢又看了父亲一眼,抿嘴一笑。伍天麒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你太幼稚了……
  正因为这伙贼子一直不出来,才愈是不凡,你等着看吧,事情没了,只是我奇怪,难道还真有明知我老头子亲自押镖而来,却胆敢来劫镖的人么?这人真是不简单了……”
  俗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位老镖头果然见解不凡,就在他这话才一说完,又是一阵“铃铃……”划空之声,这一次却是一支白杆红翎短箭,直往侧面林内射去,伍天麒冷笑了一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道:“怎么样……”遂向在前面趟子手李茂森喝了一声:“亮旗。”
  那李茂森答应了一声,遂至第一辆镖车上拔下一面金杆大旗,迎风一晃,已将这面大旗给亮了开来,金剪手伍天麒仰着脸看着这面金边大红色,绣着一个“伍”字的旗帜,不发一言此时众镍师也都感到事情不简单了,按说这代表伍天麒的旗帜一亮,无论那道上的好汉,都该知道伍老镖头已到了,多少总要卖些面子,所以这些镖师此时心内都很紧张。
  伍天麒看了一下左右形势,正是一块山崖的尽头,再行就是平地了,不由眉头一皱,方料及此处不善,果然弓弦响处,一支利箭直奔老镖头头顶上射来,伍天腆不由冷笑一声,容这箭已来至头上,突翻右腕,以中食二指向这箭杆上轻轻一钳,竟给钳住。
  他先不往那箭身看,却冷笑了一声,朗声道:“是哪一道上的好朋友2何妨请出一见,伍某这里候教了……”
  言才毕,果闻哈哈一阵怪笑,声音颇为苍老,这人笑声甫停,却也朗声应道:“盛名之下无虚士,金剪镖王果然是不凡,我岳某见识了……”遂又闻其喝了声:“欢迎伍镜头。”
  紧跟着钢锣响处,竟由山道两翼,出来了百十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俱都是手持厚背鬼头刀,一色的血红衣,显得十分劲壮。
  这两队壮汉一出呈弧形将这山道横拦了个密,俱都虎祝耽耽地目瞪着对方镖客不发一语。
  伍天麒此时已带马至前,.单手抚着银须,像是没有事似的,似这样颇有一会儿,才见由一羊肠小道上,谈笑着走下了两个人来。
  ……为首一人是一六旬左右的矮小老头,脑后一条花白小发辫,长仅数寸,身着古铜色马裤褂,青缎子的便履,两颜容,左额上还多了一颗挺大的黑痣,手中一只长旱烟袋,’这边吸,其背后一人年也过了五旬,赤红的脸膛,一身蓝缎长衫;背后却斜背着一对凤翅紫金铛,由二人这一副外表打扮,及其从容的态度判来,已可知绝非一般江湖上绿林盗贼可比拟。
  此时那为首老头边走边笑道:“久仰了,伍老镜头,我兄弟强留大驾,实非得已,无非是想给你老人家攀个交情,就是不知道老镖头肯不肯赏脸了……”
  说着话二人已走至道中,往路中面朝伍天膨等人一立,那老人依旧狂抽着早烟,这番话明明是对伍老镖头而发,却连对方正眼都不看一眼,那份姿态简直是狂傲已极。
  伍天麒暗中已打量了这二人一个清楚,只是却不知道江湖上有这么一双人物,不由从鞍上慢慢翻身而下,双手往大袖内一拢,微笑了笑道:“恕在下眼拙,竞不识二位尊姓高名,请两位朋友报个‘万’儿吧……”暗中却是有意讥讽二人为武林中无名之辈,此言一出,二人脸都不由一阵红。
  那五旬左右的老者,闻言后冷笑了一声道:“我兄弟本是武林末学,哪配在你老人家面前称名道姓……我看就免了吧……”遂偏头对着那吸烟的瘦小老人冷笑道:“岳老大,你说是不是?”那小老头闻言有意偏头想了想,遂把那旱烟杆往树杆上一阵敲,磕出不少烟灰,但听刷刷一阵急响,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如何,那松树上针叶,就在这小老人烟袋锅一阵敲时,就像雨也似刷刷飘了一地。
  伍天麒不由蓦然一惊,暗道了声好厉害的“饥鹰振羽”,怪不得这老儿如此狂傲,如此看来,这二人却是一双劲敌,不可轻视了,想至此,顿收傲容,不由斜了自己女儿一眼,那伍青萍此时也正注视着自己,各自会心地对了个眼色。
  那姓岳的小老头磕了一阵烟灰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对身旁那五旬老者道了声:“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兄弟就是再没有名,可是总得有个名字呀,人家金剪手伍老人家问,这是多大的面子?哪能不告诉人家,这不显得我哥儿俩太不识抬举了么7”说着侧目扫了伍天麒一眼,竟自嘿嘿连声地阴笑了起来。
  那金剪手伍天麒被损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笑一声,方要答话,突见由其身后紧行两步,走上一人,这人一身紫缎紧身衣,四十五六的年岁,他竟不容伍天麒发话,却抢着怒道:
  “二位好朋友,恕我梁惠常多话,俗谓青山不断,绿水长流,尤其是我们干这一行的,走到哪里不交个朋友,今日我们当家的伍老镍头亲自押镖,又已亮出了镖旗,朋友竟眼见着不赏个面子,可真有点说不过去了……”遂自冷笑了一声接道:“当然,我梁惠常只不过是一介江湖小卒,蒙伍老镖头不弃,收容局子里效力,谈不到什么身份,可是朋友,金剪手伍天膨却不同了,大江南北人家会过多少成名好汉,却不容朋友你们如此轻视……朋友!话已至此,二位愿将高名赐告,我等是洗耳恭听,否则任听尊便,却请口上留情,以免遭至不谅……
  朋友!我梁某的话对不对7”这梁惠常一番话说得也够厉害的,说完后退两步,冷笑着站在伍天腆身后,似等二人的回话。
  那抽旱烟袋的小老头在听话之时,就一个劲猛喷着烟,持梁惠常说完话后,他却皱着眉毛偏视了自己兄弟一眼道:“兄弟2我们可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字号,他都给我们叫些什么?”
  此言一出,那梁惠常直气得猛一挺身,却被伍天麒伸臂给拦住了,口中低道:“梁师傅少安毋躁,我们话还没说完呢。”遂铁青着脸对着那刻薄的小老头冷然道:“朋友!二位既不肯以大名见告,想是瞧我伍某不起,只请将尊意赐告,也好令兄弟照办……”
  言甫毕,那小老头仰天一阵狂笑,声如果鸟,刺耳已极,笑罢却猛收笑声,正色地点了点头,道:“镖主!你锗了2我兄弟天大胆子也不敢在你老爷眼皮子下卖狂,既然镖主垂询再三,我兄弟如再坚持己见,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遂点点头,道:“在下姓岳名兮五,我这兄弟姓薛单名一个钢字,谅也不会入镖主耳中……嘿嘿……嘿……”
  这老人一报出名字,非但伍天膨暗吃一惊,就是其余各位镖师也不由陡然变色,伍天麒仰天哈哈一阵大笑道:“我说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对我老头子如此无礼,原来是大漠双雕,这就另当别论了。二位老朋友……恕在下口直,我可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开罪了二位,尚请明言,我伍某定当负荆请罪,可别叫我作糊涂人,得罪了好朋友……”
  那薛钢闻言微笑了笑,上前一步道:“镖主言重了,我兄弟可不敢轻捋虎须,不过俗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也是应一位好友所托,想给你老人家商量点事……”
  说至此,侧目看了一边的伍青萍一眼,竞停口不言,伍青萍不由脸一红,柳眉一挑,心道:“好好的你看我作什么?真是见你的鬼……”
  伍天镖也不由心内纳闷,催问道:“哦……原来如此,那位好朋友高名,可否见告?”
  薛铜尚未答言,那小老头岳今五却笑了笑道:“那位朋友再三拜托我兄弟,叫我兄弟不要将其姓名吐露给人,镖主总不致于强人所难吧……”
  伍天哼了一声,心中颇为不悦,遂冷冷地道:“既如此就请好朋友将来意告明吧!如不叫在下丢人现眼,一定遵办,否则恕不能如好朋友所愿了。”
  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似颇觉那话难以出口,不由又双双向那伍青萍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把伍天麒看出了火,不由勃然动怒,冷笑了一声道:“莫非此中尚与小女有于么?这就令人稀罕了……”
  伍青萍此时在马上娇躯扭向一边,一肚子闷气,偏又一时发作不得。
  那岳兮五闻言后干笑了两声,点点头道:“恕在下口宜,此事正与令爱有关,不知镖主可容令爱随贱兄弟一行么?镖车一项,我兄弟分文不敢有取,镖主意下若何?”
  言罢老脸上也透着不大自然,一个劲猛抽着旱烟,伍天麒闻言,脸色铁青,他已是在盛怒的当头,冷笑道:“岳朋友!
  士可杀不可辱,如再以小女为戏,可恕不得伍某要得罪了……”
  伍青萍此时也飘身下马,用手一指那岳今五道:“你说话可要清楚些,要知姑娘的宝剑可也不是好欺的。”
  此时那梁惠常双手朝伍天麒一抱拳道:“当家的!大漠双雕欺人大甚,就算他是三头六臂,弟子也要会会他1”此言才毕,那薛钢哈哈一笑道:“姓梁的!你放心,我薛钢接着你的,这可不是我兄弟的事情,你仍也别尽对着我们哥俩个发威,我知道泰顺镖局子不是好惹的,来来来2我薛钢见识见识你梁大镖师到底有什么惊人的功夫?”言罢微一错步拧身,“嗅!”一声已蹿出一边,笑眯眯地朝着梁惠常一招手道:“来来来!”
  神枪梁惠常冷笑一声,一侧身垫足,施了一招“金蜂戏蕊”,轻飘飘地落足在这薛钢身前,单掌向怀中一探,跟着向外一抖,哗啦啦一阵连环扣响,竞摔出了一串蛇头链子枪,往左臂上一搭,枪头垂地,他冷笑了一声:“薛朋友!请亮家伙吧!”
  这薛钢冷笑了一声,道:“朋友!不错,我薛铜背后是有这么一对破玩意儿,可是既是对付你朋友时,也就免了吧……”
  遂笑了笑,一扬双手,又道:“如果梁朋友不怪,薛某愿以一双肉掌接梁师傅几手枪法……”此言一出,那神枪梁惠常,好生不悦,暗骂老贼你也太狂了,马上叫你尝尝我梁某这条链子枪的厉害2遂哼了一声:“既如此,梁某无礼了!”自己气纳丹田,全神贯注在对方身上,己索性豁了出去,要凭师门这手绝艺,就与大漠双雕中金翅雕薛铜一挤生死。
  只见他踏中宫而进,够上步眼,脚尖一点地腾身跃起,掌中链子枪“流星赶月”,刷啦啦挟着劲风,直奔这薛铜顶上砸下。金翅雕薛铜喝了声:“来得好!”这老儿果然名不虚传,真个厉害,双掌全是骈着五指,向外猛一翻,竞横奔这枪身上碰了去,须知链子枪为一软兵刃,薛铜竟以双掌硬击这链身,若非有超人内功,岂敢这么施为?
  梁惠常见对方一亮掌是“翻天掌”式,就知这老儿功夫不弱,哪敢怠慢,不由一收手腕子,翻身“拨风盘打”,这神枪梁惠常二次欺身,已把链子枪展了开来,点、扎、崩、刺、锁、、拿、砸,招术精绝,凭神枪梁惠常这杆链子枪,得陕西沙星五的亲传,武林中动手过招,也确是会过不少成名英雄,后随金剪手伍天膨,蒙其从旁指点,更是受益不少,很为伍天麒器重,只是今日遇见了强敌,这金翅雕薛铜,不仅身轻体快,这一亮开掌,竟是南北独创一家的“篙阳大九套”,八十一手掌法,独揽各派拳术的精华,这一亮开式子,非但那梁惠常心惊肉跳,就是一旁的金剪手伍天麒,也不禁替他捏把冷汗,暗付梁惠常绝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那梁惠常己认出这薛铜施展的是“嵩阳大九套”,暗讨我命休矣……
  他这一气馁,更犯了武家大忌,链子枪威势立减,那薛铜却是击虚攻隙,变化莫测,此时正逢梁惠常施了一招“乌龙穿塔”,直扎薛铜小腹。
  就见他猛一拧腰,“双推手”宜往这粱惠常的后腰猛劈了过去,其势是又疾又劲。
  梁惠常一枪走空,背后劲风袭至,他哪里不知道这一手的厉害?
  就见他向前一伏腰,银光一闪,掌中链子枪“老树盘根”,淬然向后就搂,那薛铜此时见久战不胜,心中也自火起,哼了一声道:“你是活腻味了!”淬见他双足上拔一尺,不容对方枪身收了势,他竟一错双臂,“嗅2”一声纵至梁惠常背后,淬然一抖双手,但听“咳咳……”一阵响,那梁惠常惨叫一声,踉跄出去了四五步,手中链子枪竟自出了手,面色一阵铁青,竞自一统栽倒在地。
  这金翅雕竟在他双肩下,以“分筋错骨手”把他骨环给硬生生地钳捏下来,手段是又快又毒,此时已有二镖师纵身上前,把这梁镖师扶了起来,那梁惠常此时竟痛昏了过去,牙关紧咬,面色铁青,金剪手伍天麒看在眼里,内心一阵难过,他这张老脸此时可有些挂不住了,冷笑了一声:“薛师傅好厉害的分筋错骨手,伍某不才,要领教’一二。”说着先至那梁惠常身前,平伸双掌抚在那梁惠常两肩之上,只见他猛—搓,那梁惠常又是一阵惨叫,跟着又是格格两声骨响,竞自把伤骨给合上了,一面挥手道:“把梁师傅抬到车上歇歇!没什么大不了……”遂回头点了点头笑道:“薛师傅,请赐招吧……”那大漠双雕此时冷眼旁观这位金剪手伍天麒,举手之间,竞能把这梁惠常卸下的骨环给接上,心中不由俱是一惊。
  此时这金剪手一发话,薛铜也不由笑了一声道:“薛某能会伍镖头,可说是荣幸之至,不过我兄弟是受人之托,话不离本题,今日和你老人家过招,自然是败多胜少,可是镖主—”
  他笑了笑又接道:“我兄弟如败了,自然无话可说,转身就走,可是如果万一侥幸赢了呢?”
  金剪手伍天麒心里想:“好狂的东西……”想着不由冷然地道:“任凭你二人处置!”
  薛铜闻言,侧脸看了旁的拜兄一眼遂又回头道:“好!
  一句话,镖主真是快人快语了……”
  此时那一旁的抽烟老者,闻言笑着走近,连连笑道:“这才是好戏呢……好极了!好极了!兄弟!兄弟!你可很小心点,镖主的金风剪可不是好惹的咧!”
  金剪手回头怒视了这岳兮五一眼,心中是恨透了这秃雕岳今五,心想等会儿一定要施煞手,给这家伙一个厉害的,当时哼了一声,没说话。
  那薛钢此时显得很紧张,已把一件蓝绸外衫脱了下来,露出一身疾装劲服,双手一抱拳,道了声:“镖主请。”
  伍天麒见状仅把一双大袖上卷了一些,并未脱去,丁字步一站道了声:“请!”这举动看在薛铜眼内未免不悦,心道好个金剪手伍天麒,你竟敢对我薛钢也如此狂?日不给你些厉害,谅你也不知我们大漠双雕是何如人也!
  心念及此,一滑右腿,已至金剪手伍天膨面前,口道了声:
  “伍膘头!薛某得罪了。”话落骈指就戳,直往伍天麒“肩井穴”就点,哪知指尖已经沾到了对方衣裳,那伍天麒纹丝不动,这薛铜见状心内不由一惊,俗称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那伍天麒如没有超人制胜的把握,他绝不敢如此沉著地接自己这一招。
  这薛铜有见于此,果然不等指尖沾上对方,竟猛一回收,却闻那伍天麒一声冷笑,猛一利腰,竞以“燕子钻云”的轻功,淬然将身子拔起,身起空中“细胸巧翻云”,在半空中一个翻身,反向那金翅雕薛铜的背后落下去,这种出奇制胜的闪避,也不由薛铜不心惊肉跳。
  伍天感足才沾地,不容那薛铜转身,竟自双掌一错,以“龙形穿心掌”,猝然向外一抖,那种沉实的内功,竞使薛铜背后猛觉得一阵发麻。
  但这金翅雕称雄南疆已有二十年,岂是弱者,他竞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向前一踩步,伍天麒只当他要前纵,不由掌心向外猛一登,想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将对方败之学下。
  但就在他指尖才一微扬之时,那薛铜竟自一个“黄龙翻身”,肩头向后一拧,左掌用掌缘一抓伍天麒的脉门,右掌骈食、中二指“龙采珠”,直往伍天麒面上点来。
  伍天此时才知道这金翅雕薛铜手上有真功夫,不容自己轻视,此时右掌向外一沉,翻左掌由下往上,向对方“曲池穴”上劈去。
  薛铜倒踩莲枝步,“螳臂挡车”甩右臂,向伍天旗肋下就挥,那伍天麒口中喝了一声:
  “来得好!”竟自双掌往当中一合,身躯往起—‘长身“莲台拜佛”式,猛往外一撤,双掌是“排山运掌”式,直往薛铜“华盖穴”上击去。
  这一招来得好快,那薛铜不由一惊,想用“如封似闭”之式,身躯向左一斜,但那伍天麒是存心不想叫对方躲开这一式,竞自一上步,口中嘿了一声。
  掌心猝向外猛然一登,那薛铜再想换步,可就晚了一步了,伍天膨因知这等成名的绿林道上朋友,不能当众羞辱他过甚,所以中途吸丹田,硬把发出之劲收回了三成,就如此那金翅雕,猝觉左腿一阵发麻,他猛然往上一抬腿,虽躲开了伍天麒这一掌的实力,可是竟被对方凌厉的掌风给荡出了七八步,才拿桩站稳。
  伍天麒方道了声:“伍某一时收手不及,承让了……”那金翅雕此时脸红过顶,二十年来他还是首次受辱于人,不由一时气血上涌,恼羞成怒,仰天一阵狂笑道:“好厉害的排山掌力……”遂收笑声冷然道:“薛某在拳掌上果然是甘拜下风,可是伍镖主得意的金风剪名扬四海,今日薛某幸会你老人家,如不见识一番,在你老人家剪下学两手高招,那是大大的遗憾呢!
  “镖主!我薛铜这一点不成理的请求,不知镖主可否应允?”说着话,竞不容伍天麒答允,二臂后探,已把背后用黄绫包扎,交叉的那一对凤翅金铛取在了手中,冷笑了一声:
  “镖主请。”此时伍天麒知道这薛铜对自己尚不肯甘心,不由深为不悦,后悔方才为何不施全力,给对方一个厉害的……
  念至此也不由无奈,冷冷地点了点头道:“好得很……伍某早已存心一见薛师傅这对流金挡,既然薛师傅一再要见见在下那一对不成名堂的玩意儿,伍某也只好献丑了,不过结果恐怕还是令薛朋友失望……”言下之意是明告诉那薛钢:“你在我这金风剪下更讨不了好去。”
  那薛铜哪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脸色猝然一阵青,当时顾了自己拜兄弟一眼,冷笑道:
  “那也不见得……”
  此时伍天麒已朝自己女儿伍青萍一招手道:“青儿,把我那
  对剪子拿来,咱们不能叫好朋友失望。”伍青萍此时已恨透了这两个老头,巴不得父亲给他们一个厉害,闻言答应了一声,走至父亲的马前,在鞍边解下了一个青绸长包,双手递上。
  伍天麒接过这绸包,那一旁抽烟的秃雕岳今五,此时一阵咳嗽呛出一口浓痰,运劲往外一吐,接着哈哈笑道:“好家伙,亮剪子了,这可叫我老头子开了眼界……兄弟,镍头这副金风剪可是真金子打的呢!你可小心你那两把破家伙,别把人家的给碰坏了,卖了咱两个的裤子也赔不起呀!”
  这一番风凉刻薄话,直气得伍天麒再也忍不住,当时回头哼了一声冷笑道:“岳朋友请你口上积德,我伍天麒可不容你这么开玩笑呢,等会过这位薛朋友,少不得尚要向阁下请教两手高招。”
  言罢再不给他多话,一回头已把这副金风剪亮了出来,这兵刃一亮出来,除了在场极少数人见过,就连局子里的镖师,有的尚未见过镖主这对家伙,此时一见,俱不由都是一惊。
  原来伍天膜这一对金风剪,每支都长有三尺左右,一色紫金所铸,形状就似一面大剪花的剪子分成两面,头刃处有寸许宽雪亮的白刃子,最奇是一剪刃中有一小孔,另一刃上却多一凸出钢柱,二者在内一合,犹如一面大剪,把柄一色雪亮,看来确实是上好精钢所铸。
  伍天麒这一对金风剪亮出,那薛铜不由暗暗吃惊,心知今天恐怕难以在他这副剪下讨了好去,但至此时已不容许他再后悔了。
  伍天膨此时一合双剪,“喀!”的脆响了一声,这老头子身形微矮,剪交左手,右手往这双剪上轻轻一搭,口中道了声:
  “薛朋友档下留情。”
  那薛铜此时一翻双腕,各以小指挂住了档柄扣圈,一抱拳道了声:“请!”说着话往上一抖双腕,同时握住了这一双风翅流金钱的把柄,向前一上步,“棒赶羊群”,这一对紫金铛,带起一片紫光,挟着疾劲之风,直朝伍天麒横腰劈斩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那金剪手伍天麒此时一抛手中双剪,双双飞起,他本人竟自一拔双腿,上蹿八尺,正好蹿过对方那一对凤翅铛。
  同时两手上扬,金光闪处,已把—对金剪握在了手中,此时但见他白眉上扬,一双细目闪闪放着精光,确知这伍天麒已是在盛怒的头上。’果然他就空一滚身,长大的绸衫带起一阵劲风,手中金剪“长虹贯日”喇的一声,直往那薛铜当头剪下,同时左手剪“平分春色”,淬然抖出,直奔那薛铜后颈就扎,这一招双式,相当厉害。
  薛钢一招落空,就知道对方定有厉害的招术施出,果然猛觉当头劲风扑下,不由一偏身,掌中双铛“脱袍让位”向外猛一抖,金光闪处,这一对凤翅金档双双磕出,一片铿锵之声,两般兵刃磕在一处,猝然间都是猛收双腕,“黄龙翻身”,往里一合,这才各自展开了身手,谁也不敢再轻视对方分。
  这金翅雕薛铜一双凤翅流金铛展了开来,崩、砸、锁、挂、剪、拿,霍霍如风,一招一式全与剑法招术各别,奈何他这对手太强了。
  金剪手伍天麒此时已是在盛怒头上,多少年来他从未遇过这么强的对手,见这薛铜一展开身手,心中也不由吃惊,生怕自己一时不慎,落败在对方之手,一世英名都完了!
  所以这位老镖主此时一狠心,心暗付道:“薛铜你如此不知好歹,可要我真个施煞手,也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了……”
  这金剪手伍天麒一带怒,展开了身形,一双金剪夹着点穴手施为,他这一展身手,毕竟不同,静如山岳动若惊鸿,擒、拿、点、刺、挑、格、吞、吐、闪、撇,真个是招招带劲,闪闪生光,二人这一搭上手,转眼之间就是三十招过去了,一边的众镖师个个都看呆了眼,那抽旱烟袋的老者,不时口中发着怪叫:“哟!好家伙!”
  “嘿!真快!伍镜头今天可真是玩命,这么大岁数了,何必呢!”
  伍天麒正在要命关头,自然无暇分神再来生这种闲气,但心中已把这秃雕岳兮五恨到极点,由是手上愈发加紧,想早把这薛铜败之剪下,好再给这怪老儿算账,但是一旁的伍青萍却实在气不过,当时柳眉一竖,用手一指那岳今五,道:“姓岳的!你懂不懂武林规矩,我爹在与人对手当头,你在一旁风言风语,算是哪门子的好汉?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值得你如此猖狂,如果不服气,姑娘掌中剑就不信斩你不得2”此言一出,那秃雕岳兮五不由口中怪笑了一声,喷出了一口白烦,一翻那双鼠目道:“嘿……好厉害的一个小姑娘,你有什么本事,敢在我老头子面前咬牙?”言罢笑嘻嘻地看着伍青萍不语。
  伍青萍闻言气得娇哼了一声,一点莲足,已离这秃雕岳今五不远,口中道了声:“姑娘今天就要斗斗你,一个臭老头子有什么了不起嘛!”说着话反臂拔剑。
  “呛!”的一声,白光闪处,已把剑亮了出来,一瞪秀目;道:“姓岳的!快亮出你的兵刃,姑娘要见识见识!”
  这老头子闻言,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这才是上天有路你不去,入地无门自来投,我老兄弟主要就是为了你,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好得很……”说着却慢条斯理地把手中旱烟袋锅往后颈里一插,笑道:“伍姑娘,你就上吧!我老头子因受人之托,不能伤你一分一毫,所以,我可不敢施兵刃,就空着手陪你玩玩吧。”言罢嘿嘿地笑了两声,又接道:“可是姑娘,你要是栽在我老头子手内,却得乖乖地跟我上山,嘿嘿,到时候你不去也不行呢!”
  此时伍天麒正和那薛铜杀得难分难解,但他耳中却听到了自己女儿和那位秃雕的一番答话,心中不由大惊,他知道这秃雕岳今五,的确是有一身惊人不可轻视的绝技2就是自己也不敢说稳操胜算,女儿自然是不行了!闻言后,正逢那薛铜手中铛“苍龙出海”,双双奔向自己小腹划来,伍天麒一运劲,双剪齐挥。
  “呛啷啷!”一声暴响,两股兵刃又碰在了一起,把薛铜震得一连退后了三数步,虎口发热,那伍天麒却趁着这一瞬之隙,拧身纵出了两丈许,正落在那伍青萍与岳分五之前,大喝一声:“青萍,你退下,这里没你的事……让为父来会会这位绿林怪杰,到底有什么惊人之艺?”
  秃雕岳今五仰天一阵狂笑道:“镖主,此时可由你不得了呢,我那薛兄弟来了。”
  果然此言一出,伍天麒顿觉身后有金刀劈风之声,闻得那金翅雕薛铜喝道:“胜负末分,镖主你走得也太早了!”
  紧跟着雪亮的档身朝伍天膨劈下,金剪手气得一跺脚,怪叫了一声:“薛铜你是找死!”’“怪蟒翻身”,掌中金风剪“朝天一剪旗”,带起一股刃风,反奔这薛铜颈上剪去,一时间二人又杀成了一团。
  此时那秃雕岳兮五眼珠转,认为时机难得,见那伍青萍正朝着她父亲发怔,不由嘻嘻一笑,道:“小姑娘,可别怔着啦……来呀!”
  他此言一出,就见那趟子手李三保大喝一声:“各位师傅,这个老贼欺人大甚,大家下手收拾他!”
  一时间兵刃连鸣,已有五位镖师亮出家伙纵了上来,伍青萍不由急得叱了声:“三保……谁叫你们帮忙?我胜不了他,你们再动手也不迟,现在算什么嘛?”
  趟子手李三保闻此一怔,此时那岳今五冷笑一声道:“大家都上,也无所谓,反正岳某人就是一双空掌,你们也未必准成!”
  言之未了,伍青萍娇叱了一声:“糟老头子,你少卖狂,看剑!”
  身随剑转,掌中剑直奔岳今五胸前刺去,那秃雕陡然一翻大袖,竟然带起一溜急劲之风,向伍青萍那一口寒光耀眼的剑上卷了去,但听“呛”的一声,伍青萍一连退后五六步,虎口一阵发麻,掌中剑竟差一点出了手,不由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自己估错了对方,心中不由又急又怕,二次一咬牙,展开了“一字慧剑”,顿时寒光闪闪,剑气如虹,和这秃雕岳今五杀在一起。
  此时那伍天麒眼看爱女在那怪老儿岳兮五手上,连番遇难,心中不由大为焦急,偏又被这薛铜困住,他这一双凤翅金铛果然厉害,一时之间,竟是求胜不得,此时不由银发倒立,双目都似要喷出火了,碎然他将身躯一矮,掌中这对金风剪已变了招。
  他这一变招,竟是一套“藏云拿星”小巧功夫,见招破招,见式破式,伸吞长伏,粘合闪避,动转灵滑,可谓之鬼神不测!
  他这一套功夫展出,那金翅雕薛铜可就相形见细了,那金翅雕至此额上已见了汗,伍天膨双剪招术愈发变幻难测。处处都是奇险之招。
  薛铜一咬牙,才待施展“金钢二十四式”,来作生死决斗,可是他到底慢了一步。
  金剪手伍天麒已走了前站,双剪抡回,那金翅雕薛铜双铛此时正用了式“金龙盘玉柱”’“倒打金钟”,凤翅铛来势是真劲真快。
  无奈这位对手人物,为一不可多得的高手,他竞因为这一霎那之间,把手中双剪一变,改为进手“十二式斩龙剪法”,连环运用,进步欺身,竟把薛铜的凤翅档磕了开去,右手单剪外展。跟着一式“孔雀剔翎”塌身外进,猛斩薛铜的下盘。
  薛铜凤翅铛档被磕开,自己就知道招术用老,再想以招换招,已自无及,急忙把身躯往后一仰,脚跟一用力,用了招“金鲤倒窜波”,倒是挺快,只是金剪手伍天麒手底下岂能再容他,就在那金翅雕薛铜身子已纵了出去,伍天麒猛然往起一长身,左脚尖暗中一点地,已然腾身纵起,口中却喝声:“薛朋友你别走!”这“走”字一出口,左手金凤剪猛然递出,已撩在那薛铜的右腿之上,刺着腿肚子向外一翻,但听“昧”的声微响,当时衣放血流,那薛铜在空中拧腰翻身,可是中气已散,却再也提不住气了,“砰!”的一声,摔倒就地,凤翅铛幸末出手,不由羞得闷哼了一声,恨声道:“好,伍镖主!我金翅雕是败给你了,你接着我那位老哥哥的吧……”
  金剪手胜了薛铜,闻言后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一翻身,足点处“狸猫三扑鼠”,快似飘风地已扑向了自己女儿那边去‘正逢上那位倔强的伍姑娘,此时遇了险,她此时用了一式“例栽柳”,剑身偏着,往外一崩,由下而上,但见呼噜噜一阵疾风,那岳兮五已腾身而起,看来剑已沾在了这怪老头的小腹之上。
  陡然问忽见岳今五收腹吸胸,在空中猝伸枯爪,不偏不倚,正叼在了伍姑娘的剑柄之上,口中道了声:“你给我撒手吧!”
  遂听伍青萍惊叫了一声,果然掌中剑竟到了对方手上。
  好个伍青萍,到了此时,她仍是不肯服输,就见她莲足点处,“八步凌波”拧身蹿出了两丈许,这秃雕方道了声:“姑娘莫跑,还你的宝剑!”
  却不知这姑娘内心,早已把这怪老儿恨透了,自知功夫比他差得远,不由陡生怪念,就在她身已纵出,莲足方一点地,口中却娇此了一声:“打!”猝然右腿往前方一塌,上身猛一俯,身形半斜“犀牛望月”式,而后猛一翻,刷刷刷连着三声疾啸,竟用“阴把”甩出了三口“金风剪”,凭姑娘这一手三剪的功夫,江湖上也不知败了多少能手,如今更是羞愤当头,这三口金风剪,出手如流星陨落,透着急啸之音,一闪已至,直奔那秃雕岳兮五上中下三盘打去,她这种出手方法,可与一般不同。
  三枝剪虽是先后发的,凭手上的功夫,竟然是齐到,那秃雕也没料到姑娘已经落散的头上,竟会施出暗器来了,见状也不由一惊,只见他身形往右一侧,轻舒铁爪,骈食中二指,往奔面门这一剪上一符,不由皱了一下眉,同时一抬右腿,沉脚尖,奔小腹和奔心窝的两口金风剪双双被踢落下来,三剪可全走了空,可是老儿中指因一时大意,以手去路,却不知道这金风剪是菱状刃尖,三面开口的,因此竞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血已渗出,自出道以来,他何曾受过这个,不由大怒,正想腾身扑去,却不知那伍青萍手法也太厉害了,此时竟自一个“怪僻翻身”,唰刷又是三口金风剪,一奔面门,一奔小腹,第三支却是往这岳兮五身旁打去。
  这种打法可惊人了,因为这岳兮五正立在这山壁边沿,身右已无余地,面门小腹这两剪已一闪而至,只要往左一闪,那正好迎着另一空剪,这后三剪来势更快,其疾苦电。
  好个秃雕岳兮五,果然有一身惊人出众的功夫,此时,一声长啸,顿见他一端右足,“一鹤冲天”身形笔直凌虚拔起,待起到两丈来高,身形往下一飘,如流星损地一般,头朝下,脚朝上斜着往伍青萍落脚处扑来,口中喝了声:“伍姑娘,好厉害的金风剪!”在空中“苍龙搏兔”,掌上运着“大鹰爪”力,直往伍青萍当头罩下,眼看这位姑娘是万难躲开这一式的了。
  可是凑巧得很,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厉喝道:“青萍,你退下!”跟着一阵长衫震风之声,这人已起身空中,双掌一合“莲台拜佛”式向外猛一登,正和那秃雕的单掌碰在了一起,但听“砰2”的响了一声,二人在空中都不由倒翻了一个跟斗,待落地后,始看清了,竟是那金剪手伍天麒。
  秃雕岳兮五一阵狂笑,那双阵子内闪出骇人的目光,遂看十一旁的拜弟一眼,点点头道:“兄弟,你挂彩了?我早就说道这位金剪手伍镖主可不是好惹的,弄不好我老兄弟俩都得丢大脑……不过”言至此,他又嘿嘿一阵冷笑道:“我岳今五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一副怪脾气,谁愈硬,我才愈要斗斗谁,大不了败了回家抱孩子……”说至此猛然面色一冷,回视着伍天麒道:“老实告诉镖主你一声吧,我大漠双雕早就想斗斗你,你也太狂了,镖主!干么这么欺侮人,不给我们朋友留碗饭吃……正好又逢上人家托我两个,人家是当朝一品做大官的,咱兄弟惹不起,我们是正好两账一算……”说至此把手中剑向伍青萍一抛,青光一闪已划空而至,笑道:“姑娘,还你的剑,我要跟你爹算算老账!”伍青萍红着脸接剑在手,此时也不由深深地把那岳兮五佩服在心,一时倒愕住了。
  那秃雕岳今五交待了这一番话以后,一背手竟由颈内把那一杆烟袋拔在了手中,身形猛往下一矮,满面狰狞地道了声:
  “镖主请!”
  伍天麒见状知道不下狠手是不行的,当时一剪平胸,一剪斜举,口中也冷冷地道了声:
  “请!”此“请”字方一出口,那秃雕岳兮五已怪啸一声,腾身而起,在空中兜起那杆旱烟袋,竞朝伍天麒后肩“凤尾”穴点去,白铜的大烟锅,带起一溜劲风”伍天麒自一开始动手,就没敢小瞧对方,此时见他竟以一杆旱烟袋,奔自己后肩点穴,哪敢怠慢,猛一翻身,“哐”一声,把那双全风剪合成一剪向上猛一翻,好一招“倒剪梅花”,竟朝旱烟杆剪去,岳今五见状心方一怔,但听“呛”的响了一声,锋利的剪口已双双剪在那烟杆上,击起一串火星。二人都不由一惊,伍天麒吃惊的是,对方这烟杆竟是纯钢所制,怪不得竟没将它剪断。
  那岳今五心中所惊的是,自己这杆平日爱如性命的旱烟袋,吃对方那双金剪一剪,分明已受了伤,眼膘处,果然竞给剪了两道分许深的痕迹,这一看不由勃然大怒,大喝了一声:
  “伍天麒,你敢!”说着硬收去式,一翻腕,一振腕,这烟杆二次以“笑指天南”式抖出,奔伍天麒当头正中“百汇穴”打下。
  这“百汇穴”位于头顶骨缝问,为人体上的总穴,与足下“涌泉”穴,共称人体二绝穴,因其为中枢百穴,位脑部,稍受损伤,即足以致命。
  那伍天麒见状焉有不识得厉害之理,见他竟朝自己下此毒手,不由又惊又怒,哼了一声:“来得好!”当时藏头缩颈,掌中双剪“彩带束腰”、“大鹏单展翅”,挟起两缕金光,向外抖出,一奔前胸,一奔左肋,出式如电。
  岳兮五见状不得不硬收出式,因对方这一手也是狠毒绝招,不容自己大意,只气得怪吼一声,“老子坐洞”式而后猛一坐,伍天麒的金剪,竞自擦衫而过,秃雕岳兮五也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正当二人蹿高纵矮,杀得难解难分之际,陡然间由对峰密林内唏叮叮射来一支全白小箭,划空而过,那岳今五不由仰头看了一下,皱了一下眉,暗忖:“怎会惊动了这位爷,看来麻烦了……”想到此不由一紧手中的早烟杆,展开了“摘星九打”,才一矮身,一旁的薛铜想是也看见了这支白羽短箭,不由在一旁急叫道:“喂,大哥快呀!可惊动了那黑旗子了,我们可犯不着惹他……”
第二回 弱肉强食 掌珠被劫
  岳兮五此时心内何尝不急,他久仰这位黑旗怪客的怪功夫,下手之毒,简直是骇人听闻,他自己虽也是绿林中人,但对道上弟兄,可一点也不讲交情,弄不好照杀不误,自己对他虽不服,但因震于他的大名,尚未敢轻捋虎须。此时这白羽讯箭一至,分明是查问这边发生的事情,按这黑旗怪客早日的规矩,凡是看见他这白羽箭后,即需马上停手,但是这大漠双雕岂是肯那么服输于人之人?他二人新自南疆迁此立寨,一向目中无人,虽知后山五球沟新近来了一施铁旗的怪客,可是井水不犯河水,因多时无交往,倒也相安无事。
  话虽如此,可是他兄弟脑中可真不敢轻易开罪这位怪客,传闻好几个不可一世的怪杰,都丧在了这铁旗客的手中,自然这位怪客定有超人的功夫,所以这秃雕岳今五此时内心十分焦急。
  他这一展开了这套“摘星九打”,真个快似飘风,捷如电闪,实中虚,虚中实,起伏进退,回闪挪腾,每一式都带着极劲之风,他这一杆早烟袋,可真有惊人的功夫,江湖中鲜有敌手。
  这一式展开了,每一招递出都是认定穴门,又疾又准,往往尚未打实了,只要一见对方一拉架式,他就收招换式,如此乍合又分,一霎时,金光闪闪,衣襟飘飘,这一番厮杀,可把四周之人看呆了眼,一个个张口结舌,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金剪手伍天麒,至此才知这秃雕岳今五竞有如此身手,有几次自己都险些败在他那大烟锅之下,知道如不展出乎生绝学,一世英名恐怕是万难保全了,想至此一振双臂,施出了“燕飞十八般闪避”,这也是一套小巧功夫,曲躯闪柳,蹿越起伏,忽如流星过空,忽如小猴藏枝,在这静寂无人的黄昏道上,只有狂风啸着松林,二位老人家都是武林中不可一世的高手,这一对上了手,势如沉雷泄地,一时间分不出敌我,直杀得天黑地暗,霍霍生风。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陡然间一骑黑马由松道拔刺刺窜出,马上人红缎劲服,手中展着一面三角绣旗,一出来口中即喝了一声:“是哪一道上的朋友?为何不遵白羽箭令?想是有意和我们瓢把子过不去么?”
  他这一发言,大漠双雕和泰顺镖局一千漂师都不由一惊,尤其是镖局子这边,简直弄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好的又出了一拨匪人?不由更为焦急,此时那金翅雕薛铜却冷笑一声,对那位红衣匪人道:“我大漠双雕行事,素来与贵寨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强自出头管此闲事?请归告贵瓢把子,就说此间事了,我兄弟一定至贵寨去拜访他,此时,却不便遵言住手呢!”
  这红衣劲服匪人,在马背上闻言收了小旗,哼了一声道:
  “那么我就这么回报了。”言罢又是一声冷笑,掉转马头疾驰而去。
  他这一走,大漠双雕就知这梁子结上了,心中不由感到不安,那金翅雕薛铜见自己拜兄尚和伍天麒杀个不休不止,不由一旁皱眉道:“岳老大,……。还不快,我可先走一步了!”说至此忽转视伍青萍,面带狰狞道:“伍姑娘,请你明白些,还是随我兄弟走吧!我们绝不为难你……”言才至此,那秃雕岳兮五已怪叫一声:“哪这么多说的,还不拾掇了走?”这金翅雕闻言已背手撤下了背后的一对凤翅流金铛,他那腿伤,因不太重,包扎后已能行动自如。
  此时流金铛在手,冷笑一声:“阻我者死!”竟自一腾身,直往那金风剪伍青萍猛扑了去,但听呛啷啷兵刃齐鸣,众镖师一拥齐上,霎时之间混成一团。那群小喽罗此时也是一齐拥向镖车扑上,由三位镖师各以剑、虎尾三节棍,和一口鬼头刀敌住,一霎那鬼叫连天,就有多人丧了命。
  金剪手伍天麒,见那薛铜居然乘自己危难之时,向自己女儿下手,不由一时大急,正逢那秃雕一招“孔雀剔知”猛点自己小腹上“气海穴”,伍天麒因忧心爱女及镖银失手,不免大意些,才凹腹吸胸想躲这一招,不料那岳兮五竞再一翻腕,“吭!”一声,白铜烟锅正敲在伍天麒小腿骨上。
  老镖头不由痛得全身一颤,竟差一点把持不住,右剪拄地,方站住了身形,奈何这只左腿全已麻木,再想行动却非一时的事了。那秃雕见侥幸得手,不由大喜,当时一点足尖“欺身进影”,一抖手中旱烟袋,方想将对方一世英名,毁在手下,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一股从未领受过的绝大罡风扑面而至,直往二人之间一合一震,以秃雕岳兮五和金剪手伍天麒这种身手,竟被这突如其来莫名的劲风,给震得一连退后了五六步。
  遂听着一阵狂笑,声震四野,动手之人都不由惊得一楞,再一注目,却不知何时,那小山岗之上驰来一骑黑马,马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人,这人一身黑衣,外罩黑缎长披风,颈后斜背着一长形卷状黑色东西,一条漆黑的大发辫拖垂前胸,众人都没见过这怪客,不由都吃了一惊,最奇是这人想是不愿叫人:
  看见他的面容,脸上戴着一方软皮面具,仅露出了一双似晨星般的阵子,开合之间精光四射,令人一望即知,这人有一身不可思议的功夫。这黑衣人一露面,那双眸子不由扫视了一下在场诸人,又是嘿嘿一阵冷笑,遂朗声道:“大漠双雕,有这么好的生意上门,竟然连我这邻居都不通知一声,还算是什么好朋友……”说着不由又是一阵大笑。
  那伍天麒等镖局弟兄,见这黑衣人一出,还以为或可助自己一臂之力,一闻此言,却不由冷了一半。此时那秃雕岳兮五由来人外貌以及语调中,也猜出这人定是那风传的一世怪人铁旗客,只是不知对方竟是如此年轻罢了,当时闻言面色一冷,颇显得难堪,半天才走出几步,朝这黑衣人一抱拳道:“请朋友报个万儿吧,我兄弟也好称呼……”
  这人哈哈一笑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说着背手摘下了背上那乌光黑亮的长卷,迎风一抖,已展了开来。
  众人一见,竟是一面黑光磷磷的三角怪旗,这黑衣人跟着抖手,又把这旗子卷上,口中哼道:“朋友,这面旗子总该有个耳闻?至于我的姓名,我已把它忘记了……”
  至此各人都明白了,原来这年轻蒙面人,竟是江湖上提起丧胆的铁旗怪客,都不由惊得啊了一声,那秃雕岳兮五白他一出手,早就知道他就是铁旗怪客,只是以秃雕岳今五那种身份,他岂能如此轻易服人。
  当时脸色愈发显得难看,仰天一阵怪笑,后退了一‘步,怪声道:“原来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铁旗客,真是失敬了……只是朋友,你这么突显侠驾,对我兄弟不知又有何差遣呢?”
  这铁旗怪客在马上,一双眸子一直没离开秃雕岳兮五的身上,此时闻言后,冷冷地道:
  “既然岳老当家的这么问,兄弟可斗胆上言了,请问当家的,可曾见到我那支白羽短箭?”
  秃雕岳兮五嘻嘻笑道:“朋友,你我素无瓜葛,尚盼不要无理取闹才好,我兄弟既有事后登山拜访之言,请朋友你即刻回去,否则就不大好了……”
  这黑衣人闻言哈哈一笑道:“想叫我回去也方便得很,只请将这一干镖客镖银,交兄弟带回,—否则,我岂能白来一趟……哈哈,真是笑话了……”言罢,一双俊目不由向伍天麒等扫了一眼,当他看见了那位伍青萍姑娘,不由一怔,正好那位伍姑娘因听这黑衣人说话太狂,尤其未把自己父女放在眼内,心中不由气不过,也正好怒目注视着他,二人这一目光相对,伍青萍不觉脸色一红,心忖道:“这贼子好亮的一双眼睛---……。
  真可惜……他竟会是一个强盗……”
  此时金剪手伍天麒闻言,不由勃然大怒,嘿嘿一阵冷笑道:
  “朋友们,你们都错了,我伍天麒保的是镖银子,可不是你们的礼物,送来送去……”
  言至此,他走了五六步,将那件湘绸长衫一脱,哈哈‘阵大笑,道:“要想留我们不走,简单得很,请先杀了我老头;’,否则什么都是空的……”
  他说他的,那黑衣人简直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犹自对那秃雕道:“岳朋友……你的意思如何?让是不让?”
  岳兮五一听,不由勃然大怒,那双秃眉才一竖,不想他那位拜弟金翅雕薛钢,却上了一步,向那黑衣怪客抱拳道;“既如此,一言为定,这所有镖银,就当我兄弟的礼物,由尊客取去,我兄弟是分文不取,只是……”说至此,用手一指伍青萍道:“这位姑娘却是要留下给我们,我兄弟是受人所托……”
  那黑衣人陡然双目大亮,哈哈一阵大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真巧极啦,我也看上了这位姑娘了……”
  言未了,一声娇叱道:“无耻小贼,看剑!”
  同时那金剪手伍天麒也闷吼了一声:“畜生你敢!”竟自以“龙行穿身掌”的绝快身法,腾身向那黑衣怪客猛扑了去,同时伍青萍的一口剑,“长虹贯日”也是直往这黑衣人前胸穿去。
  就在这两班杀手突临的一霎那,只见这黑衣人在马背上二臂一按,一声长啸,竞自像一支黑箭也似的拔起了七八丈高,已立足在一高松之尖,那粗仅不过如手指般的树梢,被这黑衣人格大的身体往上一落,仅不过微微向下点了一点,似此轻功,不由惊得下面各人,一个个膛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伍氏父女达么快的身形竟自双双都扑了个空,连对方的衣边都没沾着,那伍青萍突然拧身,她心中已恨透了这轻薄的年轻人,翻身现影,“呼!呼!呼!”一连三声。
  她竞不发一声,一连掷出了三口金风剪,呈品字形,一上二下,直往树梢这黑衣人,透着一阵疾啸之音,一闪而至。
  这黑衣人口中叫了一声:“好家伙!”只见他身在那高有七八丈的树梢之尖,向后猛一倒身,单掌一攀那树梢之尖,“刷!”的一声,整个人全悬了空!
  这一式“老猿坠枝”在这七八丈高的树梢上施展,其下是千丈悬崖,这种功夫看来真是惊心动魄,那树枝经这黑衣人这么猛一垂震,就同鱼竿钓到了一条大鱼似的,在七八丈的高空弹动不已。—伍青萍这一手三剪,是如何的快捷,却连对方衣边都没挨着一下,俱都石沉大海了。
  此时这黑衣人,右手突松,全身兜着大风呼噜噜直坠而下,突闻那伍天麒大喝了一声:
  “再看这个!”这位老人家竞乘这黑衣人身在空中未落地之际,猛的一翻身双手齐出,刷刷一阵急啸之声。
  他竟用了一式“满天花雨”的暗器绝学,一连发出了十数粒铁莲子,这种暗器要是在一般武师手中发出,尚不足为奇。
  只是要是出自这位金剪手伍老头子的手中,可就不同了,以他这种浑厚的内力,将这十数粒铁莲子硬逼而出,这种力量,足可穿透层逾两寸的木板,当时这两掌铁莲子一出手,就像群蜂出巢似的,一闪而至,任何人看来,这黑衣人身在半空,是万难躲过这一掌暗器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突然的一妻那,那黑衣人一声怪啸,陡然在空中二足自点,全身就像风筝似的,陡然又上升了数尺,就势见他向外一挥那黑衫之袖,一片叮挡之声,那满天铁莲子,竟无一枚下落,全数入了这黑衣人的袖内。
  跟着他身子轻飘飘地已落在地上,那双明日注视着既惊且愧的伍天麒,嘻嘻一笑,伸手入袖中摸了一阵,抓出一大把铁莲子,数了一数,笑道:“镖主,十四粒!一粒不少,我是否要交还你呢?”说着话一膘那俊目,注定在一棵足有二人合抱的大松干上,慢慢弹动着拇指,叭叭连声,他竞以“铁指金丸”的绝技,将手中十四粒铁莲子,以绝快指法弹了出去,每一铁莲子都深陷木内。
  众人惊视着那树干之上,竟是一个大大的“白”字,这黑衣人弹完了手中的铁莲子,笑声道:“我姓白!”猝然问猛一转身,回视着那位惊愕的伍青萍抖声道:“姑娘,你随不随我走?”
  这位伍青萍姑娘目睹此状,知道自己功夫比起这位蒙面人来,简直是相差得太远了,当时被这么一问,连羞带急,竟自差一点哭了起来,口中抖唤了声:“爸爸……”竞自扑在了伍天膨的怀中,金剪手伍天麒此时连愧带怒,满头银发不由根根倒竖了起来,这黑衣人目视着这幕父女对拥情形,他的脑中就像触了电也似的。
  他猛然想到了他自己幼年的遭遇,是过着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没有温暖,没有感情,因此他恨任何有感情的人,他想那是不公平的。他想人们都应该是和他自己一样的,因此他没有同情,他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忽然他回头看着一边惊愕的大漠双雕,他的愤怒莫名竞发泄到他二人的身上。
  此时那狂傲的秃雕岳兮五,就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他也不再抽烟了,他兄弟眼看这铁旗怪客竟有如此的身手,都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是万万敌对方不过的,此时再被他这种狞厉的眼光一扫,都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那薛铜见状不妙,不由走前一步笑道:“白少侠真乃神人也,既如此,我兄弟只好告退了,咳咳!”说着咳了两声,两手一扯那秃雕岳兮五,暗示其还不快走。
  这秃雕岳兮五内心虽一样胆怯,但他个性倔强,总认为这么退下,日后传出太丢人,所以闻言后尚自犹疑不决,正想我个藉口交待几句才好退下,不为人所笑,不想口尚未开,那位黑衣人却哈哈一阵大笑,声震四野,笑声甫毕,却显得极为激动地道:“怎么着,两位好朋友想走了?”言罢又是—阵怪笑,遂接道:“不过可太晚了!要走方才在看见我那白羽信箭时候就该走了,现在想走,可没有这么容易呢!”……‘。
  秃雕岳兮五闻言,脸色一变道:“那么你意下如何?”说罢页不禁有气。
  这黑衣人慢条斯理地走近了几步,闪着那双光瞳道:“老实说吧!你二人今日想走也可以,却要逃得开我二十招之下,否则你们也就认了命吧!”
  大漠双雕往日是何等的威严?今日虽明知技不如人,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岂能任人凌辱至此,何况对方竞说出这等轻视之话来,尤其是那秃雕岳兮五,一向自负极高,心想:“小子!你也太狂了,我岳兮五虽不见得能够胜你,可是要说架不住你二十招,那也未免太夸大其词了!”.’想至此却也忍不住,往下—矮身,“虎扑式”,猛向这黑衣人扑去,口中却不顾什么面子了,喝了声:“兄弟上,得会如此高人,真是死也暝目了!”那薛铜闻言后,也是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了,当时口中应了一声,拧腰纵步,已至那黑衣人身前,“苍龙出海”,双掌抖出,直往这黑衣人肋下就打。
  这黑衣少年,此时可不像方才那么闪躲了,这大漠双雕来势如电,秃隙岳兮五身形才站稳,“沉雷泄地”式也是双掌齐出,以正反推手,直朝黑衣怪客前胸猛袭,眼看这双人四掌,瞬息已到了这铁旗怪客的身上,这黑衣人鼻中哼了一声,双掌突向上一翻,也不知用了一式什么,竟然逼得大漠双雕一连跟路,后退四五步,至此才知道这铁旗客果然是武技惊人。
  那秃雕岳兮五这一被震出后,更是怒不可遏,大喝一声:
  “小辈,你欺人大甚了!”当时振声扑上,他这一次可是真怒,往铁旗怪客身旁一落,“双掌推舟”,这种掌力实具一种真力,满想这一式无论如何也要伤着对方,再不总能让他知道一下自己的内力。
  那铁旗怪客见状,已知道这秃雕岳兮五有挤命之心,暗骂!
  声:“老鬼!你可真是活腻了……”
  他这么想着,可没敢叫对方这种掌力沾身,口中叫了一声:“好!”一个“鹞子盘空”
  脚下移宫换步,已欺到了岳今五的左侧,猛然轻舒右臂,随着倒转的身形右掌猛甩出来“金鸡展羽”,往秃雕岳今五太阳穴骈指就点。
  此时那薛铜反显得帮不上手,怔在一旁,心想等自己拜兄不敌时,再上去不迟,且说那秃雕岳今五淬不及防,这黑衣客出手如电,秃雕岳兮五在惊慌之下,往右一甩头沉肩,左掌往上一翻“拨云见日”,暗中掌缘上运着断碑掌的功夫,直找对方的脉门上切去。
  黑衣客口中哟了一声,就见他双臂往上一抖,全身拔起五尺来高,岳今五这一掌竟是走了一个空,黑衣客此时双眉紧皱,所奇怪的是,他竟是只躲不攻。
  诸君不知,这是这位黑衣怪客独有的怪性,他对敌向来是如此,非把对方累到精疲力竭,才下杀手,只是在场人不知罢了。
  此时这秃雕岳今五见对方没有接招,竟自避开,只当是震于自己威势,霎时间勇气大增,脚下轻轻一点,已经探身而进,才一够上步眼,立刻用“反弓手”,连环戳掌,左掌向外一穿,已是随着身形下落的势力,往下塌着,掌奔这铁旗怪客右肋,向外猛一探,好一招“海底寻针”。
  这一次那铁旗怪客可投向外避,他就像用尺量好了似的,往右后一拧身,右肩往下一沉,可是腰已经往左弓了出去,口中却说了声:“老鬼!差一点!”果然这秃雕岳兮五一掌只差半寸没有递上。
  这秃雕岳兮五不禁被羞辱得脸色通红,当时竞没有想到对方是有意如此,却恼羞成怒,怒骂了声:“小子!哪里走?”
  左掌一撤,右掌候地随着身躯往起一式“单劈掌”,用上全力,挨着劲风往黑衣客华穴盖打来。
  当时在场之人,全认为这次无论如何,这位黑衣客以如此轻闲的态度,是万难逃开岳兮五这一式了,可是却想不到,这位怪客口中惊呼了声:“好家伙!”竞自一踹双足,“金鲤倒窜波”身躯轻飘飘地倒纵而出,在空中云里翻,整个身子折成了一切,往下一落,晃晃悠悠地如同风摆残荷。
  至此这秃雕岳兮五才觉害怕,自己把招数用尽,竟是伤对方不着。
  更因他这一掌,把力量用得过猛,已犯了武林大忌,动手过招,讲究的是能发能收,此时稍一疏忽,自己身子竟随着扑了出去。
  心方暗惊,对方要是此时出手,自己万难逃开,却奇怪那铁旗客只是在一旁看着,不发一话,岳兮五自己倒是饱受虚惊,才拿桩站稳,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收敛心神,凝神敛气,一咬牙关,双掌一分,仍然是探身而进,抡掌就打。
  那黑衣人至此时始终不递招,可是他这种身形一展开,所有在场人,简直就不知这是一套什么身法。
  这铁旗怪客这一展开身形,飘忽若风,乍离乍合,身形那份巧快,真令所有人叹为观止。
  那秃雕岳兮五,此时已展开平生所学,蹿高纵矮,只是连对方衣边都挨不上,时候一久,不由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心内才知不妙。
  偏又被对方一套怪掌法裹了个风雨不透,一时却脱身不得,那一旁的金翅雕看得心惊肉跳,几次扑上,却是无处插手,只好又退了下来。
  此时那秃雕岳兮五已被对方掌影身形给转昏了头,不由神智恍榴,竟自大吼一声,以“罗公八一式”中的“横身甩掌”’一杀腰,猛然向这铁旗客的小腿上打来,猝见这黑衣人双眉一挑,口中哼了声:“老鬼!可怪我不得了!”葛然见他一撤左掌,“腕底翻云”、“横架铁门”,俊伸长臂向岳今五双臂上一搭,喝一声:“去!”遂一挥送,那秃雕偌大的身体,竞被震得腾身起足有两三丈高,在空中惨呼一声,想是双臂已折断在这铁旗怪客的钢腕下了。
  就在此时,那铁旗客仰天一阵大笑,霎时间目现杀机,疾:
  赶上了一步,单掌平空,向空一登一吐,一声大震,声如击革。
  可怜这一世风云的绿林老怪,竞连地尚未落,己着了这铁旗怪客劈空掌力,在空中再度翻起,一适向那千丈深谷陨落下去。
  直看得伍氏父女怵休目惊心,尤其是那金翅雕薛铜,眼见自己拜兄,竞落得如此下场,不由悲痛欲绝,狂呼—声:“岳老大!”猛然施出“巧燕钻天”的上乘轻功,身形拔起足有六丈来高,已自腾身到这崖口,想伸手捞住他那拜兄的衣襟,可是竟是晚了—步,徒见这可怜的老人,口中喷出的鲜血,和他的人一起落下千仍深涧,这金翅雕薛铜目击于此,不由哭号出声:
  “岳者大!你……”竞自一跤扑倒崖石之上。
  猛听身后一阵狂笑道:“别哭了,该你的了……”
  这薛铜突然—惊,才知大敌在后,不由往起一蹿,双手后背,竟自把那一对凤翅流金铛撤在了手中,翻身双目如血,狂吼一声:“好毒的小于!我拜兄与你有何深仇大怨,居然下此毒手,今天有你无我,你干脆也把我成全到家了吧!”说着话一展手中凤翅铛,腾身而上,双档同时抡起,直奔向铁旗客,连肩带臂,斜劈而下。
  这铁旗怪客依然老套地口中叫了一声:“好家伙!有其兄必有其弟!”他竟然—拂大袖,往薛铜双铛杆上撩来。
  要说这金翅雕薛钢,这双凤翅紫金铛上可真下过苦功夫,此时更是在挤命头上,已存心和这铁旗怪客一挤,此时见他这’一双大袖来势快疾,哪敢让他沾上,当时把右臂向后猛一带,身躯也随着往右一顿,左手凤翅铛也是往回一收,用“倒卷帘”式,向这黑衣客右臂下便劈,他这一对风翅却是得过查氏的要诀‘那黑衣客向左—矮身,单掌向外,摆了招“单掌伏虎”式,金翅雕的凤翅铛刷地划过。
  这薛铜连番走空,心料恐怕又要步自己拜兄的后尘,不由—咬牙,身子淬往下一矮,双铛手中“卜字摆莲”在自己胸前双臂交措,往后……仰头,双铛互擦出当的一声轻鸣,划起两道金蛇也以的闪光,直往对方双腿上猛斩了过去。
  这黑衣蒙面客,口中疾道了声:“好!”只见他猛一翻腕,依然运着大袖“铁锁横舟”
  式,向外一抖,这袖缘一平如刃,直往金翅雕双腕上横切而下。
  薛铜此时可真有点是在玩命了,俗谓“一人挤命,万夫难当”,此时向外一翻身,他已早生了深心,自知要敌这铁旗怪客是万万不能,此时已立心一死,只求能与这铁旗怪客同归于尽。
  他这么一立心,双铛一紧,直施得霍霍生风,金光耀目,真有雷霆乍鸣之威,疾风暴雨之势。
  可是这么一来,可触怒起这位秉性奇特的铁旗怪客,不由怪喝一声:“你是找死!”正逢薛铜左档直点黑衣客面门,右档却奔黑衣客云台穴上劈来。
  这铁旗客冷笑一声,竟然猝翻双掌,硬往他这一双兵刃杆上崩来,眼看这一双手要是崩上,以黑衣人这种掌力,薛铜风翅铛是非出手不可。
  在这万分不得已之下,薛铜只好用力一收双档,可是这蒙面容的一双掌是由下往上,薛铜往回收,依然不能下沉,只好随着整个身子往后一缩。
  这一来,是万难再走开了,好厉害的铁旗怪客,就在此时,猛然见他双臂往下一合,跟着向外一抖,身躯随着这双掌外抖之势,一进步,这双铁掌一上一下,完全震在了这金翅雕薛铜的胸腹之上。
  这金翅雕薛铜被震得身躯淬然腾起,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仰面朝天直摔出丈许,撞在山壁之上,当时脑浆进裂,手中凤翅铛不由自主上了半天,一只落下山谷涧底,一只却斜插入了松树之上,犹自摇曳不已。
  这一幕血剧,看得金剪手伍天麒父女,以及一干镖师,无不猝然动容,他们有生以来,从未见过,下手有这么毒的人!
  尤其是伍氏父女,于惊心动魄之外,更生出一种同仇敌忾之意,双双竟然不约而同,往前猛一站,毗目欲裂,这铁旗怪客却是冷冷地站在一边,半天才点点头道:“老头子!带着你的镖车银子弟兄快走,我绝不杀你,只是把这位姑娘留下。”
  金剪手伍天麒大吼一声:“小辈!我与你挤了!”正要扑身而上,却被女儿伍青萍拉住了,这姑娘连惊带吓,脸上已变了色,她亲眼见到这蒙面客具有如此身手,自然是不忍再令自己父亲上前送死,只急得哭叫了一声:“爸爸……”竟自猛然抽剑,伍天麒方疑她自己要上前对那黑衣客,却不知这姑娘,竟然当空挽了一个剑花,往自己玉颈上绕去。
  伍天麒见状大喝了一声:“使不得!”方想纵身夺剑,却听见“叭!”地响了一声,跟着呛啷的一声脆响,再见女儿手中剑己摔至一边,却是被黑衣人弹石将其击落。
  伍青萍本已决心一死,剑方要绕上颈项,猝觉剑身嗡然一阵大震,竞自脱了手,不由大奇,秀目视处,却见那黑衣人右手方自放下,才知竟是他所救,不由娇此了一声:“无耻小贼!姑娘与你拼了!”当时一扭娇躯“八步凌波”,飕飕!两个起落,已至这黑衣怪客的身前,抡掌就戳,这黑衣人见状,颇吃—惊,向右一闪身,突然叼住了伍青萍一双玉腕,伍青萍顿觉双腕穴门上一麻,当时一跤栽地,人事不省,他发出几声刺耳的笑声,一弯腰便要把姑娘抱起来。
  他双手尚未碰着伍青萍,突听一声暴喊:“野小子,我与你挤了!”
  语声未歇,立有—股绝大的劲风,向铁旗客背心击来,铁旗客冷笑一声,他并不转身,右手反而加快,已然抓住了伍青萍的膀子,这时伍天麒双掌已然到了背后,这一掌,是他生平最愤怒的一掌,也是他生平所用最大力的一掌。
  可是铁旗客肩头晃动,人早已飞出了三丈,他转回了身,用冷峻、低沉的声音,喝道:
  “伍天麒,你听我说!”
  奇怪!那急怒攻心,神志已昏的伍天麒,竞被他这声可怕的声音震慑住,他不住地颤抖,怒喝道:“小贼……你快说2你……”
  铁旗客见伍天麒气成这样,他心中却感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快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于别人的痛苦,发生了极大的兴趣!
  更可怕的是,他所欣赏的痛苦,并不是皮肉的痛苦,而是内心的,他深深觉得,刺伤一个人的心,比杀死一千个人还要痛快……
  他冷酷地微笑一下—那笑容是深藏在他面套之后的,可是,在他周围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能够感觉到它一样。
  “伍德头,你放心2我对姑娘并无加害之意……我只是把她留下来谈谈,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我一定把她送回……”
  铁旗客话未说完,伍天麒早已怒喝道:“小于!你把姓伍的看错了……我伍天麒闯荡江湖数十年,虽然吃过败仗,受过惊险,可是我却没有受过侮辱……慢说是我女儿,就是我伍家的一草一木,也绝不容任何人妄动……”
  他话未说完,铁旗客已怪笑道:“你家草木我不要,我只要地!”
  说话之间,他双手托背,早已把伍青萍高举过顶了,伍天膨这时急怒攻心,他暴喝一声:“竖子你敢!”
  随着这声暴喊,他已将那把金剪撤在手中,身形晃处,急若雷电般到了铁旗客身前,“乱剪残梅”,两片金光闪闪的大剪片,夹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分别向铁旗客胸前及小腹剪到,声势好不惊人!
  好个铁旗客,他双手仍然高举着伍青萍,脚尖微动之际,身子已凌空拔上了六丈,那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在空中甩了一个大圈,围在了他的脖子上。
  伍天麒一击不中,他哪里肯罢手?又是一声暴喝,“潜龙升天”,身子追上了五文,双剪扬处“斩草除根”,便往铁旗客双足足踩剪去。
  这一招可是险到极点了,铁旗客身在空中,上昂之势未泄,手上又托了借大一个人,而伍天麒已然追到,双剪扬处,八九尺内均为死地,空中不如平地,无处借力,故此一班镖头认为,铁旗客纵有天大的本领,也逃不过这一剪了2就在伍天麒双剪剪锋眼看将碰到铁旗客裤腿时,却见他猛—弓腿,伍天麒的金剪,差着一寸由他脚底滑过,剪了个空。
  好个铁旗客,他自然还不止此,就在他提脚之后,金剪到他脚底时,他竟把脚尖向下,“借物传力”用了五成功力,在伍天麒的金剪上点了一下。
  即见他随着这一点之力,把身子斜着飞出去十余丈,恰似天马行空,身法美到极点。
  伍天膨双剪落空之下,原拟巧变“惊蝉振翅”再伤他小腿,却万料不到铁旗客会出此绝招,就在他脚尖触及剪面的一霎那,伍天膨立觉一股绝大的潜力传了下来,震得他双剪几乎出手,丹田之气再也提不住,身子平空向下跌来。
  伍天麒惊骇之下,忙使“倒转八车”身法,轻飘飘落在地面,他惊魂甫定之下,已然骇出了一身冷汗,再看铁旗客已然在十丈之外,连同自己的爱女,一同落在他那匹神驹上。
  铁旗客使用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向这边奇怪地闪烁了一阵,道:“伍镖头,还是我刚才说的话……我走了!”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腹,那匹黑如浓云的神驹,迎空一阵长嘶,四蹄破空而去。
  金剪手伍天镖此刻是发须俱张,愤怒已到极点,狂叫一声:
  “小子!你……”
  随着这声狂叫,他身子已然扑出了七八丈,疯狂般地迎着马蹄的扬尘追去。
  镖师梁惠常慌忙中骑上了伍青萍的白马,他并带过了伍天麒的黑驹,飞快地追了下来,口中大喊道:“镖头……上马再追!镖头……”
  伍天麒这时神志已昏,闻言被提醒了,他匆匆上了马,腾出右手,在马屁股上,拼命地击了一掌,那匹黑驹立时放蹄狂奔起来,梁惠常也拼命追上。
  这一黑一白两匹神驹,都有日行千里的脚程,这时放蹄狂奔,真个是风驰电掣,快得惊人。
  伍天麒在马上一言不发,他满头的白发,不知是由于山风,还是由于愤怒,已然全部耸立,他双目火红,心口愤怒得像要爆炸,这是他生平的奇耻大辱,他不停地想:“伍天麒呀!如果你不能追回女儿,你就血溅剪锋吧!”
  可是前面的那匹黑驹,如同凌空飞行一般,快得出奇,不一时已将伍天麒、梁惠常抛下了数十丈。
  伍天麒此刻的震怒和惊恐,绝非笔墨所可形容了!他紧抓着缰头,拼命地抽打,把马屁股上打出了一条条明显的血痕,那马愈发亡命地狂奔起来。
  伍天麒在马上狂叫着:“小于,……你害怕么?……停下来2”这个白发的江湖老人,疯狂地叫喊着,在此刻,他愿意牺牲一切包括他的生命和数十年的名望把他的女儿换回来!
  可是那个奇怪的黑衣人,仍然毫不理会,带着伍青萍,已然消失在一片树林的夹道里。
  伍天麒颓然地停了下来,他一阵猛烈地颤抖,喷出了一口鲜血,他几乎由马背上掉下来。
  这个曾经叱咤风云,名噪大江南北的武林奇人,遭受到生平未有的奇耻大辱,他狂喊道:“罢了!罢了!我伍天麒是完了!”
  说罢此话,他一横金剪,便向自己的脖子抹来。
  眼看这一代奇侠就要丧生在自己的金剪之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梁惠常已然赶到近前,他一看大惊,急叫道:“使不得!镖头!”
  话声末歇,他已迎面扑起,紧紧地抓住伍天麒的左膀,拼命地向外一拉,二人同时落下马来,伍天麒的金剪也甩脱了手。
  梁惠常爬起身来,他泪流满面地道:“老镖头,你这么做岂不是害了萍姑娘么?……她现在还陷在敌手!”
  伍天麒被他一言提醒,他长叹一声道:“惠常,想不到我一世英名,居然会断送在此人之手!唉……你看,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梁惠常连忙劝慰道:“镜头!话不是这么说,现在萍姑娘陷在敌手,我们如果不设法拯救她出来,就是死了,也是奇耻大辱!”
  伍天麒冷静了一些,点头道:“你的话不错,可是一旦江湖上传扬出去,金剪手之女,’为人掳去……这……叫我有什么脸见人?”
  梁惠常闻言摇头道:“镖头,现在不是你老逗意气,讲名望的时候……只要能把萍姑娘拯救出来,那些江湖传言又何必去理会呢?”
  伍天麒用衣袖拭了一下嘴角的血渍,黯然道:“现在萍儿已被小贼掳去……惠常,不是我说泄气的话,莫说这么大一座山,难以把他寻着,就是寻得……恐怕也是徒劳!”
  梁惠常闻言,也无话可说,因为那黑衣人的武功,他亲眼见过,比伍天麒不知高过多少,就算现在寻了去,非但于事无补,只怕还要白送性命。
  梁惠常沉吟一下,突然想起一人,不由喜道:“镖头!我们快去找龙少爷!”
  他一言提醒了伍天麒,立时想起了自己的东床快婿龙匀甫。这龙匀甫天生奇凛,为武林前辈异人龙可忠之子,自幼随父习得一身出奇的功夫,艺成之后,又得天下异人“三百老人”悉心传授,练成了一身不可一世的功夫。
  那“三百老人”原是武林中三个百岁的老人,他们三人在一百岁时结义,到如今都各有百十余岁了,但他们仍然自称百岁老人,这三人都有一身不可思议的武功,全部传授了龙匀甫。
  这三位怪老人是二男一女,并无别号,老大叫木苏,老二叫水梦寒,老三叫星潭,江湖人闻名莫不丧胆。
  伍天麒想起了比自己武功高上数倍的龙匀甫,足可以与铁旗客匹敌,不由稍微安心,叫道:“啊!我真是急昏了!我们快走吧!少时到前面,你押着镖车走,我就改道云南了!”
  这时众镖师已然赶了上来,伍天麒振作了一—精神,骑上了自己的马,他眼含痛泪道:
  “众位!……这趟镖由梁师傅负责,我……我要到云南去!”
  他话才说完,那匹黑驹已如电奔出,他此去带来了龙匀甫,与铁旗客展开了一场亡命的厮杀。
  且说铁旗客白如云他就是那个早年受尽残害,被继父赶出来的孩子。由于他幼年时身受之痛,所以他不相信人间有感情、幸福及欢乐等的存在,形成了他怪僻的天性,他手下的人,接近他的人,或是遇见他的人无不是提心吊胆,对他那喜怒无常的性格,冷冰冰的态度,都深深地感到畏惧,所幸的是,他对于“善”、“恶”分得很清楚,否则仅他的出世,就可造成武林的大劫了!
  现在他骑在“乌龙”神驹上,他怀中昏迷着一个绝美的少女!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畏惧,这感觉还是他第一次产生,他立刻把伍青萍用双手平托起,距离自己远—点,这样他才稍微安心。
  山风把姑娘的温香,一阵阵送到他的鼻端,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心跳,禁不住把那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注视在她的脸上,这是多么诱人的一张面孔啊2她柳眉微蹙,羞目紧闭,粉白色的面颊,点缀着一双鲜红的嘴唇,山风吹乱了她的秀发,稀疏地披在前额,显得是如此的风韵,娇美……
  白如云正在呆痴地,贪婪地盯视着,突见她樱唇微启,轻轻地恩了一声,白如云的心更跳得厉害了,他想道:“她要睡醒了?”
  随见伍青萍双目微启,她发现了眼前的情景,把一张玉脸羞急得通红,她大叫一声:
  “无耻贼子!放开我!”
  遂用尽平生之力,向上猛一挣,可是她哪里挣得下来?除了手脚一阵乱动外,仍然在白如云的双手掌握之中。
  伍青萍一阵急怒,娇比道:“贼子!我跟你挤了!”话才说完,抖出一双玉掌,急如闪电地向白如云面前抓去,二人相距本来不过一尺,青萍又是在情急拼命,这一下可是险到极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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