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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man of war
  "A person's War" is an autobiographical novel, the protagonist of the book from a five-year-old stroked himself acquaintance body desires, all the way to describe teenagers learning experience, the creation of early burning ambition, adventure wandering Quartet, has repeatedly frustrated love, sadness and other circumstances forced abortions. Not very refined form of the book, but there was a frank and moving force.
  "A man's war" in 1994 in the "Flower City" first published, to 2004, has been a full decade. Year of the accused, controversy and even abuse, now long vanished. In the past nine years, a total of seven versions come out, and again fix, recovery time and time again, the book becomes more comple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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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战争 第一章(1)
  这种对自己的凝视和抚摸很早就开始了,令人难以置信地早。在幼儿园里,五六岁。知道这是一件不能让人看见的事情,是一件不好的事。巡床的阿姨在走过来,快要走到我的床跟前了。听到她的脚步声我就克制地停止自己的动作,闭上眼睛装睡。那是一种经常性的欲望,甚至在夏天漫长的中午,不放蚊帐,床与床之间没有遮拦,阿姨的目光一览无余,我要耐心等到大家都睡着,最后那个阿姨也去睡了,我才能放心开始我的动作。她的值班大床靠窗,和我之间隔着许多小床,我躺在床上越过许多小床看她略高的大床,大床上有时是长衣长裤,有时是浅蓝色的绸裙子,或者是黑色的棉绸裙,白色的短袖绸衣,胸前绣着花。午睡的气息很粘稠,在夏天,蝉在叫,除此之外都被粘住了,奄奄一息。黄老师是近视眼,她不戴眼镜,她看人时把眼睛眯起来,如果值班的大床上是她,我就会放心,黄老师从不骂人,从来不出人洋相。午睡的粘闷气息涨满了整个大寝室,人人都被粘住了,四周的空气像水,把我浮起来。在中午,光线强烈,闭上眼睛也觉得赤裸裸没有遮挡,邻床翻身、磨牙,轰然作响,脚步声惊天动地,多么多么不能尽兴的中午!夜晚到来。傍晚有游戏,或者老师讲故事,或者大家唱一支歌,或者大家猜谜语。然后吃东西。我不馋,但我从未拒绝吃东西。有时是两颗杨梅,有时是一颗水果糖,或是一只芭蕉,比香蕉大,比大蕉小,叫“西贡蕉”,不知跟西贡有什么关系。有时是一只杨桃或者番石榴,最好是荔枝,这是我们这里盛产的佳果。大量的夜晚是吃木瓜,金红色,肉甜而厚,核像黑色的玛瑙,木瓜树树形奇异,是亚热带真正美丽的果树。切成一瓣一瓣,按顺序依次去拿。然后排队去洗手,排队去尿尿。每个人双手搭在别人的双肩上,就成了火车,嘴里呜呜地叫着行进。火车从洗脸架开到厕所,再开到寝室,寝室门口一边站着一个老师,给每个人摸额头,发烧的事是经常发生的。鱼贯而入,悄无声息,脱鞋,躺在床上,阿姨扬手一拨,蚊帐落下,床就是有屋顶有门的小屋子,谁也不会来。灯一黑,墙就变得厚厚的,谁都看不见了。放心地把自己变成水,把手变成鱼,鱼在滑动,鸟在飞,只要不发出声,脚步就不会来。这种做法一直延续下来,直到如今。在漫长的日子中,蚊帐是同谋,只有蚊帐才能把人彻底隔开,才安全。喜欢镜子,喜欢看隐秘的地方。亚热带,漫长的夏天,在单独的洗澡间冲凉,长久地看自己,并且抚摸。玩过一种跟性有关的游戏。书上说,男孩与女孩模仿性交是一种游戏,大人不必惊慌,因为生理构造没发育成熟,这种性交不会实现。同性间的游戏发生在我与莉莉之间,我六岁,莉莉七岁。莉莉是我的邻居,她的母亲是北京人。做这件事是因为阁楼上的模型、挂图和生孩子。母亲们宣传计划生育,肉色的人体模型堆积在阁楼上,塑料或石膏做成的男女生殖器模型,新奇,神秘,杂乱无章。在无聊的下午,偷偷走到阁楼上,生殖器们被剖开了断面,露出血的颜色,有些狰狞,更多的是肉色,用手按,有些是软的,有些是硬的。有响声会吓出一身汗。没有响声,大着胆使劲看。空无一人。大人下乡了,开始时莉莉还没搬来。一个小女孩,站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生殖器模型中,这是一幅多么奇怪的风景。在全世界,除了多米,还有谁拥有这样的童年呢!回想我的童年时光,阁楼上的生殖器模型如同肉色的花朵在幽暗的地板上开放,孩子蹲在地上,长久地冲它们瞪着眼睛,这是我常常看到的情形。看人生孩子是一件十分刺激的事情。妇产科的平房,产房垂挂着深蓝色的布窗帘,窗台很高,要爬上去才能看清里面,我没有爬过,踮起脚尖也不行,站在稍远处,使劲往上跳跃,身体上升,眼睛对着窗子还是看不见,必须在跃起的同时,有风将窗帘吹开。从来没有这样的巧事。另有一只窗,正对着产床,但需要绕到屋后,穿过勒鲁(一种叶子带刺的植物)围成的篱笆,踩着一地玻璃碴,还会被大人发现,充满危险和曲折,还要正好碰上有人生孩子才能看到。终于有一次,二万五千里长征,到达了那个窗口,窗帘没有被拉上,一个女人正在产床上躺着,两腿叉开,像阁楼上的模型一样的阴部活生生地长在一个女人的身上,没有遮挡,最大限度地张开,那一眼真是恐怖无比,就像有一幅古怪的画,已经看熟了它在墙上不动的样子,有一天它忽然活动起来,一欠身就从画上走了下来,吓得人魂飞魄散。在那个危险的窗口,我手脚一软跌了下去,再重新爬上的时候窗帘已经关上,看不见了。听见说话的声音,铁器相撞的叮叮声,和水的声音。终于没有看见生孩子。孩子是怎样生出来的?这是一个隐秘的问题。有一次听说有人在路上生孩子了,一个临产的女人,步履蹒跚,在穿过球场的时候孩子掉出来了,许多人都去看,球场的石凳上围了一层又一层人,挡住了视线。后来女人和孩子都被转移了,人也散了,走近石凳看,有一摊血,亮汪汪地暗红。生孩子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要出血,有时要死人。这是我很早就知道的。危险的事情对我总是有吸引力,是一种诱惑。我怀着恐惧和兴奋,一天又一天地等待危险日子的到来,仿佛那是一个欢乐的日子。难道我是一个潜在的受虐狂吗?在宿舍不远的地方,在妇产科门口的枇杷树树阴下,一个又一个孩子出生了,母亲说,它们是一串一串生出来的,有些日子全是男孩,另一些日子则全是女孩。像是预先被人配制好,插花着出来。在平静的日子里,有时会出现怪胎,无头儿或双头儿,它们被裹在鲜黄色的厚草纸里,由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勤杂工,拎到医院后面的山上埋葬。挖很浅的坑,夜晚有野狗,把白天的浅坑扒开。大人死了也埋在这座山,从来不会去更远,更远的山是石山,像桂林山水那样,美丽而奇特,甚至像仙境,但是不能埋死人,没有土。埋死人的那座山叫螺岭,是一个神秘和恐怖的地方。后来挖防空洞,就在螺岭,大人们挖出许多白骨,人头骨,年深日久,不知是谁。孩子们在白天被领去看过,战壕深到大人的腰,没过小孩的头顶,泥土深处的气味凉森森地逼近全身。某些夜晚,防空演习的警报在B镇的上空呜呜鸣响,大人小孩,要从被窝里起来,穿上黑色或深色的衣服,不许打电筒,不许擦火柴,不许哭,不许叫,迅速转移到山上防空洞。每一次都是假的,每一次假的都像是真的。
一个人的战争 第一章(2)
  门口是一条马路,埋葬死人要从门前经过。有时有男女老少六七人,穿着白布帮的鞋子,头上扎着白布条,嚎啕大哭,边哭边说。这是B镇的老人死了。有时是戴着黑袖章的队伍,抬着花圈,这是机关单位的人死了。他们经过我家的门口,到达医院的太平间,太平间的门打开,出来棺材,黑色或者暗红色,他们一起走上山。山上全是一种开着米黄色的小花、叶子细长有臭气的树,不知叫做什么。B镇的花圈一律用这种树的枝叶扎成。太平间和医院宿舍的厕所几乎连在一起,只隔着一个院子,院子里的草特别繁茂,繁茂而荒凉。上厕所就会想到身后是太平间,阴天或者夜晚,会想到鬼们在一墙之隔的后院飘荡。鬼是什么样子呢?有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想到死。外婆说,要是你爸不死,你就可以吃上很多糖果和饼干。我问什么是死,外婆说:死就是像你爸一样,再也见不着了。我问:他为什么要死呢?外婆说:他病死了。我问:不病就不死吗?外婆说:人都要死的。我问:我什么时候死呢?外婆说:多米还小,多米还没长大,还要过几十年。我问:外婆什么时候死呢?外婆说:快了,外婆老了。我说:我知道了,外婆死了妈妈死,妈妈死了我死。我问:外婆你怕不怕死?外婆说:我老了,不怕了。我每夜做许多梦,梦见自己的亲人死去,有时是外婆,更多的是母亲,她像电影里的革命者,江姐,或者韩英。铁链在梦里叮当作响,缭绕着母亲,她有时被流弹击中,仆倒在地;有时血肉模糊,鲜血如注。我在梦中清醒地意识到,我的母亲一旦死了,我就成为真正的孤儿,我只有八岁,我怎么养活自己呢?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常常是一身冷汗,但我知道,我从梦中回来了,梦中那样一个可怕的地方我终于逃脱了出来,我知道,母亲并没有死,她只是下乡了,我并没有成为孤儿,我只是一个人睡在家里,外婆回乡下去了。在那样的夜里,虽然不是孤儿,仍然觉得害怕极了,除了被子,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挡住我,使我不至于一闭眼就掉到梦里去。到后来,我梦见自己的死。我总是被人追逐,无论怎样奔跑躲藏总是被人抓获,然后被押到一面高大的墙跟前,面对枪口。在被枪口对准的瞬间,我想,这次真的要死了,我永远不能再活过来了,紧接着眼前红光一闪,胸口一阵灼热,我便在真切的梦中死去了。除了梦见死,最怕梦见和最常梦见的就是结婚,不知道小小年纪怎么会做结婚的梦。结婚在我的想法里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我想我是永远都不会结婚的,我是另一类人,但我常常在睡梦中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控制着,违背自己的意愿结着婚,结婚的梦永远是一个婚礼,像多次看到的大人的婚礼一样,不知为什么,毫无道理地自己就被放在了一张桌子跟前,别人说,这是你在结婚,站在身边的新郎不是全班最差的男生就是B镇最难看的男人,我立即就吓出一身冷汗从梦里醒来。在半醒半睡真假难辨的时候绝望地想道:这下完了。还有一个重复多次的梦。八岁以前每次生病发烧这个梦都会如期而至。这个梦很抽象,没有任何情节可追寻,我至今仍无法猜到它隐秘的意义。由于它的多次重复,它的形象清晰而鲜明,像光谱一样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有时是其中的几种,像彩虹,但不弯,是长条形,色彩短而粗,是竖着的,从某一个地方无穷无尽地进入我的梦中,充斥着梦里的全部空间,它进入的速度时快时慢,快的时候色彩紧密,几种颜色紧紧挤在一起,让人觉得难受,有时进入的程度慢些,颜色与颜色之间疏朗些,长长一段的红色,长长一段的黄色,从容地鱼贯而来,这时就觉得好受些。有时来势汹汹,头就快裂了,忽然就慢了下来,很像快要憋死了又从水里浮出来。有时不是发烧,只是觉得难受,就会做这个梦。那段时间我体质不好,永远处于准病态,所以总是做这个梦。彩虹的颜色来自哪里呢?这个彩虹的梦缭绕我的时候我总是自己一个人,我病的时候母亲总不在,她一年中在家的日子不多。病了我就自己睡觉喝水,以及做这个彩虹进入的梦。从来不吃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吃药会增强抗药性,到病得厉害时什么药就都没用了。那个时候我没有邻居,所有的邻居都留在防疫站了,我的母亲到了一个新单位,妇幼保健站,连站长在内一共四个人。大人全部下乡,窄长的房子,四层,地上的一层有一个别人的老保姆,我独自睡在三楼,这是一座奇怪的房子,每层都只有两间小而长的房间。现在想起来,觉得那也许是从前的客栈,隔壁是一个盐仓,墙脚满是硝土,一片一片的。总之我就睡在三楼上,置身于空无一人的黑暗中,彩虹的颜色从另一个黑暗的地方无穷无尽地进入我的梦中。这个梦在我八岁以后就消失不见了,再发烧时也没有再来,永远没有再来。二十多年之后,我三十岁那年,我当时的男友送给我一个黑色的小钟,比巴掌略小,正四方形。有一个晚上我发现这钟面放射出彩虹的光芒,彩色的光线照在发亮的桌面上,成为一小片淡淡的彩虹光。钟面和桌面的彩虹两相映照,构成一个极为奇特的图案。这使我突然记起了小时候做过的那个梦。我至今搞不清楚这种神秘的联系昭示了什么。我跟那人的关系破裂后,才突然发现,那个黑钟是一个可怕的象征,瘦长白色的指针,黑色的底,像一只长着白须的黑猫的脸,如同岁月一样阴险。我在梦中一次次地死去,又在醒后一次次复活。在夏天,我的夜晚从五点半开始,我搭伙的防疫站,晚饭是四点半开饭,吃了饭就没有事情可做了,有时去公园捡红豆,八点多才睡觉。如果哪里都不去,五点半就上床睡觉了,没有人管我,也没有地方可去。一个人在屋子里感到害怕,只有在床上才感到安全。上床,落下蚊帐,并不是为了睡觉,只是为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呆着。若要等到天黑了才上床,则会胆颤心惊。从外面回来,走廊是黑的,只有在纵深的第三个天井那里才有灯,但我不到那里去。我要上的楼梯在第一个天井的旁边,我独自上楼,脚步声在安静的黑暗中奇怪地响着,这使我觉得身后有人,我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楼梯拐角处有一个灯,但很久不亮了。走过拐角处就能看见天了,是天井的天,有很淡的星星的光,脚步声从天井上空传出去,就没那么响了。我一直往上走,到三楼,开了门,开了灯,将门背后和床底下全都看一遍,拉上两道木门栓,全身松下来。厕所在房子深处第三个天井的尽头,晚上我从不喝水,这样可以不用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