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化生活>> 科幻小说>> 儒勒·凡尔纳 Jules Verne   法国 France   法兰西第三共和国   (1828年2月8日1905年3月24日)
喀尔巴阡古堡 Carpathian Castle
  这个故事富于浪漫的传奇色彩,但绝非无聊的杜撰。但是否因它描述的并非真情实物,就可能得出结论,说这个故事不是真的呢?如果那样想就大错而特错了。我们生活的时代什么都可能发生,甚至有理由认为一切都已发生在这个时代。如果这个故事在今天看来太过玄妙,但明天它必成为真实。科学的发展保证了现在和未来的繁荣昌盛,没人会简单地把本故事与一般的传说等同起来。况且处在这个重实际、讲实效的19世纪末,神怪传说早已不吃香了。布列塔尼不再是凶恶的矮妖横行的土地,苏格兰也不盛传善良的小精灵和地精,挪威也无谓阿则、厄尔弗、西贝弗、瓦尔甚男诸神的故土,甚至特兰西瓦尼亚的神秘幽深的喀尔巴阡山脉中也不再是鬼影憧憧了。但还得注意的是,特兰西瓦尼亚地区的人还是对远古时代的各种迷信传说深信不疑。


  The Carpathian Castle (French: Le Château des Carpathes) is a novel by Jules Verne first published in 1893.
  Title
  
  The original French title was Le Château des Carpathes and in English there are some alternate titles, such as The Castle of the Carpathians and Rodolphe de Gortz; or the Castle of the Carpathians.
  Synopsis
  
  In the village of Werst in the Carpathian mountains of Transylvania (then part of Austria-Hungary, today part of Romania), some mysterious things are occurring and the villagers believe that Chort (the devil) occupies the castle. A visitor of the region, Count Franz de Télek, is intrigued by the stories and decides to go to the castle and investigate and finds that the owner of the castle is Baron Rodolphe de Gortz, one of his acquaintances, as years ago, they were rivals for the affections of the celebrated Italian prima donna La Stilla. The Count thought that La Stilla was dead, but he sees her image and voice coming from the castle, but we later on find that it was only a holographic image.
第一章
  这个故事富于浪漫的传奇色彩,但绝非无聊的杜撰。但是否因它描述的并非真情实物,就可能得出结论,说这个故事不是真的呢?如果那样想就大错而特错了。我们生活的时代什么都可能发生,甚至有理由认为一切都已发生在这个时代。如果这个故事在今天看来太过玄妙,但明天它必成为真实。科学的发展保证了现在和未来的繁荣昌盛,没人会简单地把本故事与一般的传说等同起来。况且处在这个重实际、讲实效的19世纪末,神怪传说早已不吃香了。布列塔尼不再是凶恶的矮妖横行的土地,苏格兰也不盛传善良的小精灵和地精,挪威也无谓阿则、厄尔弗、西贝弗、瓦尔甚男诸神的故土,甚至特兰西瓦尼亚的神秘幽深的喀尔巴阡山脉中也不再是鬼影憧憧了。但还得注意的是,特兰西瓦尼亚地区的人还是对远古时代的各种迷信传说深信不疑。
   对这些欧洲的边远省份,德瑞朗多先生曾在其著作中提到过,埃利塞、雷克占斯也曾亲身游历过。可二人对本小说赖以依存的奇闻轶事只字未提。他们了解吗?或许了解吧,不过,他们是不会相信真有其事的。这真是太遗憾了。因为两人都能妙笔生花,一个记载事件像编年史家一样的精确,一个写的游记总是充满了诗情画意。
   既然他们二人都没讲叙过这段故事,我就勉为其难代笔吧。
   那年的5月29日,在累底埃扎脱山脚下,在绿草如茵的高原边,一位牧羊人正放牧着他的羊群。山下肥沃的峡谷里,生长着枝干修挺的繁茂树木,农作物长势喜人。高原空旷无际,没什么遮挡。冬季,凛冽的西北风像刮须刀似地扫过地面。据说,这里的人即使蓄须,也只是一簇很短小的胡子茬。
   这位牧羊人既没有穿着阿尔卡迪人的装束,举止中又缺乏田园诗般的翩翩风采。他既非达莱妮、阿曼达、蒂蒂尔、丽希达,又非梅利贝。从他穿着木履的脚下流过的不是利尼翁河,而是瓦拉几亚的希尔河,河水清澈见底,风景甜美如画,既便写进《阿斯特集》的令人荡气回肠的情节中,也丝毫不见逊色。
   这个粗俗的牧人,人称魏尔斯特村的弗里克。他的人和他的牲口一样邋里邋遢。他住在村口的破房子里,既肮脏,又潮湿。猪羊拥挤在一块,臭气熏天。的确,只有“其臭无比”这个从古语中借用来的词,才能恰如其分地形容这一带乡间的牲口圈。
   羊群驯服地吃着草。弗里克躺在小丘的绿草丛中,一只眼闭着,只用一只眼注视着羊群,嘴里还叼着只大烟斗,有时一只母羊走远了,他就吹口哨或牛角猎号向牧羊狗示意,号角声回荡在山峦间,绵延不绝。
   午后4时了,太阳西斜,照亮了东边几座山峰,而山脚下却依旧云遮雾绕。西南方,一束夕阳斜射进两座山梁间,好似从虚掩的门缝里透过来的一条明晃晃的光带。
   这条山系属于特兰西瓦尼亚最荒凉的部分,它位于克罗斯瓦尔县,又名克劳桑堡县的腹地。
   特兰西瓦尼亚是奥地利帝国的一个奇特的地区,匈牙利语称之为“埃尔德利”,意即“森林之国”。它北靠匈牙利,南抵瓦拉几亚,西达摩尔达维亚。占地6万平方公里,即600万公顷,相当于法国本土的九分之一,有点像瑞士,但比瑞士大一半,人口却不如瑞士密集。特兰西瓦尼亚地区拥有适宜耕作的高原和肥美的草原,山谷曲折幽深,山峦高耸入云。喀尔巴阡山脉支脉纵横交错,河流也很多,都注入蒂萨河和美丽的多瑙河。南部几千米处的“铁门”镇住了匈牙利和奥托曼帝国交界处的巴尔干山口。
   这就是教时代的第一个世纪被特拉扬征服的达契亚国旧址。在让·扎波利王朝的统治下,它一直享有独立的主权,直至利奥波德一世把它并入奥地利的版图。但是,不管此地的政体如何变化,它始终是各种人种杂居之所:瓦拉几亚人,罗马尼亚人,匈牙利人,以及祖籍摩尔达瓦的茨冈人。这些人并没有实现民族大融合,只有撒克逊人随着时代的变迁、环境的转换而最终被“匈牙利化”了,这对特兰西瓦尼亚实现统一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个牧羊人弗里克属于哪一种族呢?是古老的达契亚人退化了的后裔吗?实在难测。他一头乱发,脸膛胖乎乎的,胡子拉煞,两道浓眉像两把淡红色的马尾刷,眼珠是介于蓝与绿之间的蓝绿色,湿湿的眼窝外有一圈老年人的皱纹。他有65岁,至少看上去理应如此。他高个、干瘦,穿着件暗黄色的外套,腰板挺直,胸膛的毛比外套上的还浓密。头戴一顶破草帽,真不如说是缠了一堆乱草。他靠在乌鸦喙形的牧羊棍上,似尊岩石,静立不动。眼前这幅肖像也能吸引住画家的目光,把他的侧影勾勒在画布上。
   阳光从西边的山口射过来,弗里克转过身去;他手搭凉棚——宛如他平常把手作成喇叭筒放在嘴上喊话那样——仔细地凝望着。
   千米之外的一隅蓝天下,呈现出一座城堡的轮廓,只是因为相隔太远而没显得那么高大。这座古堡屹立在奥尔加勒高地离浮尔康山口不远的一座圆形山丘上。在耀目的强光照射下,它的轮廓清晰可见,立体感强烈。但是,要想分辨清楚这座远方建筑物上的细小饰物,牧羊人得有多好的视力啊!
   突然,牧羊人摇着头喊起来:
   “古堡!……古堡!……别看你现在大摇大摆地蹲在山冈上!你的山毛榉只剩下三个枝杈了。你也只有三年活头了!”
   这株山毛榉生长在古堡的一个堡垒顶上,黑色的剪影落在遥远的天幕上。这么远,也只有弗里克能看见。如何理解牧羊人刚才那番话呢?鉴于这跟古堡的一段传闻有关,笔者将选择适当时机加以说明。
   “是的!”他反复地唠叨着,“只剩三根杈了……昨天还是四根,昨晚又掉了一个……就剩下截树干……我数了数,只有三个树杈了……古堡,只有三个年头了……只有三个年头了!”
   当人们把牧羊人理想化时,常常容易把他想象成一个沉思冥想的人物:他与日月星辰交谈;领悟上苍的旨意。但其实他不过是个愚昧无知的笨汉。但是公众迷信的心理赋予他超自然的本领。他精通巫术,可以随心所欲地为人们祈福或者把灾祸降于人畜身上——这对他都同样的轻而易举。他出售无害的粉剂,人们向他购买春药和药方。有朝一日,他是不是会把施过咒语的石子扔进田地,令庄稼颗粒无收;用左眼斜睨一下母羊,令它们断子绝孙了呢?这种迷信思想任何时代、任何地区都存在,即使在较为文明开化的村落,人们路遇一名牧羊人,也得向他致意,称他为“巴斯特”,因为他对此是很介意的。看见牧羊人向他脱帽致敬,据说可以消灾避祸。尤其在特兰西瓦尼亚,比起别处来,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弗里克被当作巫师,人们说他有呼神唤鬼的能耐。有人说吸血鬼对他都俯首贴耳,又有人说多次看见他在闰月月黑风高的夜晚,骑在磨房的闸门上,或与狼群窃窃私语,或对星辰沉思遐想。
   弗里克任人评论,不加理睬,因为这对他是有利。他可以既卖春药又售解药。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他本人和被他愚弄的人一样迷信,尽管他并不相信自己那套糊弄人的鬼把戏,但对流行于当地的传说却深信不疑。
   所以,他根据山毛榉上只剩下三个枝杈预测古堡即将坍塌的命运,并迫不及待地想在魏尔斯特村大肆宣扬,人们也就不必感到意外了。
   弗里克使劲吹起白木长角号,聚拢羊群,踏上回乡的小路。牧羊狗赶着群羊紧随其后——这是两条半鬈毛的杂种狗,性子暴躁而凶狠。它们看上去不是在看护羊群,而是似乎想贪婪地吞噬几只下去。这群羊大约有母羊和公羊100来只,其中有12只当年的奶羔,其余的出生了三四年,即长了四至六颗乳牙的小羊羔。
   羊群的主人是魏尔斯特村的法官兼村长科尔兹。他付给村里一大笔放牧税。他很赏识他的牧羊人弗里克,因为他知道,弗里克是剪羊毛的能手,同时又能治疗羊群诸多疑难怪症。
   一群羊撞撞跌跌地前进,头羊在队首,旁边是母羊。一路上咩咩的叫声,混杂着颈铃叮噹声,不绝于耳。
   走出牧场,弗里克捡了条很宽的小道,大路两旁是广阔的田野。这边种的是高秆小麦,麦穗修长,麦浪翻滚;路那边则种着本地玉米,“库乌鲁兹”。道路尽头是一片松树、枫树林,林中空气清爽,高木蔽日,一片昏暗。再下去就是滚滚流淌的希尔河,河面波光粼粼,河底砾石清冽可见,水面上漂浮着从上游锯木厂冲来的碎木片。
   猎狗和羊群在河右岸停下来,撩开乱蓬蓬的芦苇,把嘴伸进齐岸的水里,贪婪地饮水。
   魏尔斯特村位于三枪射程外的地方,再远处是一片浓密的柳树林。林子里生长的都是高大的树木,而不是仅几尺高的小树林。这片柳树林一直延伸至浮尔康山口的斜坡处。与山口同名的浮尔康村在普莱扎山南山坡上一块突出地方上。
   这时候,路上空寂无人。一般夜幕降临时农民才返家,所以,弗里克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和他打招呼。羊群饮完水,弗里克领着它们正要拐进曲折的山坳时,看见希尔河下游五十步开外的拐弯处出现一个人。
   “嗨!朋友!”那人朝牧羊人打招呼。
   这是个奔走于乡间集市的货郎。这种人城里、小镇上都可以碰见,甚至偏僻的山村也少不了他们的踪迹。要让人听懂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他们能讲各国语言。这位货郎是意大利人、萨克逊人,亦或瓦拉几亚人?没人知道。他其实是犹太人,波兰籍犹太人,瘦高个儿和鹰钩鼻,蓄着一撮山羊胡须,前额高高凸出,两眼炯炯有神。
   这个小贩卖望远镜、温度计、气压表及形形色色的小钟表。东西太多了,没办法全部塞进扛在肩上,用结实的带子系在紧紧的鼓鼓囊囊的大包里,有的只好挂在脖子上,系在腰带上。真是一个货摊,一个流动的杂货铺。
   或许出于对牧羊人的尊敬,或许出于戒备,他举手向弗里克致意,随后操着一口拉丁语和斯拉夫语混成的罗马尼亚语,带着外国腔说道:
   “一切都顺心如意吧,朋友?”
   “还行……这得看天气。”弗里克回答道。
   “那您今天一定不错了,因为天气很好。”
   “如果明天下雨,我就触霉头了。”
   “明天会下雨?”小贩叫起来,“你们这地方没云也能下雨?”
   “今晚就会起云的……从那边……从山那边过来。”
   “您怎么知道?”
   “看羊身上的毛嘛,它又干又硬,就像鞣制过的皮革。”
   “赶路的人可就倒霉了……”
   “对留在家里的人未尝不好。”
   “得有个家才行呀,巴斯特。”
   “你有孩子吗?”弗里克问。
   “没有。”
   “你结婚了吗?”
   “没有。”
   弗里克这样问,完全出于当地的习惯。两人初次见面,无非就聊这些话题。
   他又问:
   “你从哪里来,货郎哥?”
   “爱尔芝斯塔德。”
   爱尔芝斯塔德是特兰西瓦尼亚的重镇。出了小镇,可以看见流向匈牙利境内的希尔河河谷,顺流而下可抵达佩特香尼镇。
   “你去哪儿?”
   “去克罗斯瓦尔。”
   只需顺马罗斯河溯流而上,就可到克罗斯瓦尔,再沿比哈尔山头的几道山坡,经卡尔茨堡,就到了县政府驻地。这段路最多有20来公里。
   说真的,这些卖温度表、气压计和旧钟表的商人总让人觉得古里古怪的,使人想起霍夫曼小说中的某个人物,这离不开他们的职业。他们出售报时的钟表,预报天气的温度计,反正离不开天气与时间,如同其他货郎总是卖篮子、针织物品和棉布这类东西。人们常挪揄地称他们是以“金沙漏壶”作标记的土星公司的流动推销员。大概弗里克对这个犹太人就是这种印象。他惊诧地盯着眼前的货摊子,满心好奇,实在不懂那些玩意儿有何用。
   “哦!货郎哥,”他伸长胳膊问,“你腰带上叮叮噹噹作响的东西就像吊死鬼似的,它是干什么用的?”
   “那可是值钱的玩意儿,”小贩回答道,“大家都用得着。”
   “大家都用得着,”弗里克眨巴着眼睛,惊讶地叫起来,“对牧羊人也有用?”
   “对,对牧羊人也有用。”
   “那个呢?”
   “这,”犹太人手里摆弄着一个温度计,“它可以告诉你今天是冷还是热。”
   “呀!朋友,这有什么难的!我穿短袖褂子还出汗,穿厚外套还冻得发抖,明摆着嘛。”
   显然,这点常识对一个牧羊人来说已足够了,他才不管什么科学不科学的。
   “那个粗大的带指针的破东西干啥呀?”他指着无液气压计问。
   “这可不是啥破烂,这是件仪器,可以告诉你明天是天晴还是下雨……”
   “真的?……”
   “真的。”
   “嘿!”弗里克回驳道,“这东西就是卖一个克罗泽尔我也不希罕。只要看看云是在山腰盘旋还是在山顶翻滚,我不是就知道第二天的天气了吗?喂,你瞧见没有,眼前雾气沉沉,好像从地底涌出来的?……我告诉你,明天准下雨。”
   牧羊人弗里克的确是位不错的气象观测员,完全用不着气压计。
   “还没问您要不要只钟表?”小贩又问。
   “钟表?……我有只自动的,正在头顶上走春呢,那就是天上的太阳。你看,朋友,当太阳正射在罗杜克山顶上,就到了正午了,当它横照到艾热尔特山口时,就是下午六点。我的羊群,我的猎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些破烂,你自己留着吧。”
   “哦,”小贩不服气地说,“要是我的买主都是像你这样的牧羊人,我要赚钱可比登天还难!那么说,你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要。”
   何况,俗话不是说“自古便宜没好货”嘛。气压计不准,钟表走得不是快就是慢,牧羊人可能早就明白这点,所以根本不愿上当。他正重要拾牧羊棍准备离开时,却碰着小贩背带上挂着的一根管子,他好奇地问:
   “你这管子干嘛用的?”
   “这不是什么管子。”
   “那是枪?”
   牧羊人言下之意指的是一种大枪口的老式手枪。
   “不是,”犹太人回答道,“这是望远镜。”
   这是支普通的单筒望远镜,可以把物体放大五六倍,也可以缩短相同倍数的距离,效果都很好。
   弗里克取下望远镜,看着,摸着,翻来覆去的摆弄,把套筒一会儿拉出来,一会儿又缩进去。
   他摇晃着脑袋,问:
   “望远镜?”
   “对,牧羊人,这可是上等货呢。用它您可以看得很远。”
   “哦!朋友,我视力很好。天好时我可以看到累底埃扎脱山头最远的岩石,能望见浮尔康山口深处最远的树木。”
   “眼睛都不眨一下?”
   “对,连眼都不眨一下。是露水使我视力这么好。夜晚,我常露宿在美丽的星空下,露珠滋养了我的眼眸,洗亮了我的双目。”
   “什么……露水?”小贩困惑不解,“它只会弄瞎人的眼睛。”
   “对牧羊人可不会的。”
   “就算是这样!但您视力再好,可比不过我双眼凑在望远镜前时看得远。”
   “不见得吧。”
   “你不妨把眼睛凑近一点看看……”
   “我?……”
   “试试。”
   “不花钱吧?”弗里克问,此人天性多疑。
   “一个子不要……除非您买。”
   得到这个保证,弗里克拿起小贩已经调好了距离的望远镜。他闭上左眼,把目镜放在右眼前。
   他顺着普扎莱山朝浮尔康山口看去。然后又放低镜头,向魏尔斯特村观望。
   “呃!呃!”他惊讶地叫起来,“真的哟……它看得可比我双眼远得多……瞧那是大街……我认出那些人了……嘿,那是护林人尼克·戴克,刚巡逻回来,背着背包,肩上还扛着枪……”
   “我不是早告诉您了!”小贩提醒他。
   “对……对……正是尼克!”牧羊人又说,“从科尔兹法官家出来的少女是谁,她穿着红裙子,黑色上衣,像是去接他?”
   “好好看看吧,牧羊人,您能认出小伙子啊,就能认出姑娘来
   “哦!对了!……是米柳达……漂亮的米柳达!……啊!……一对恋人……恋人!……这回,他们可得规规矩矩的,我这管子下对着他们呢,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您觉得我这望远镜怎么样?”
   “哦!哦!……它看得可真远!”
   弗里克以前从未见到望远镜这种东西,由此完全可看出魏尔斯特村是克劳桑堡县最落后的村落了。这点,诸位很快就会明白。
   “怎样,巴斯特,”小贩又说,“再瞄瞄……看看比魏尔斯村更远的地方……这村子太近了……瞄那边,瞄那边,听我的!……”
   “还是不收钱?”
   “当然不要。”
   “好吧!……那我就瞧瞧匈牙利那头的希尔河!……看到了,那是里伐杰尔教堂的钟楼……我看见了缺条胳膊的十字架……再远点,河谷里、树林中,我望见了佩特香尼教堂的钟楼,它那只白铁公鸡不正张着嘴,像是在唤它的鸡婆子……那边林子里耸立座塔楼……一定是背特里亚塔了……可是,我想,货郎哥,横竖一个价,就再等等吧……”
   “都一个价,牧羊人。”
   弗里克视线转向奥尔加勒高地;随后,又移到普扎莱山顶那片黑黝黝的森林帷幕上,最后远方的古堡轮廓出现在镜头上。
   “是的!”他叫起来,“第四根树杈已掉了……我没看错!……谁也不会去拾起它来点燃圣约翰的圣火……不,谁也不会……我也不会!……这可是拿肉体和灵魂去冒险……但你不必为此操心!……今晚总有人把它扔进地狱的火炉里……那就是肖尔特了!”
   这里的人提到的肖尔特,就是魔鬼的代名词。
   对既非魏尔斯特村的人,他不住在周遭地区的人,这串话莫名其妙,令人费解。犹太人大概正想问个清楚,弗里克正好叫起来,惊异的声调里充满恐怖:
   “古堡塔楼里冒出气!……是雾吗?……不对!……可能是烟……怎么可能!……城堡烟囱好多年就不冒烟了!”
   “巴斯特老兄,您看见了那边冒烟了,准是雾上气升了。”
   “不……货郎哥,不对!可能是镜上的玻璃模糊了。”
   “擦擦。”
   “要是擦完还这样……”
   弗里克调过望远镜,用袖子把玻璃擦干净,又放在眼前。
   培楼顶上飘出来的的确是烟。烟柱冉冉升空,和苍天中的云雾交织成一片。
   弗里克一动不动,说不出话来。他目不转睛,凝视着古堡,那股烟雾徐徐上升,盘旋在奥尔加勒高地上空。
   突然,他放下望远镜,把手伸进挂在上衣下面的褡裢里:
   “你的管子卖多少钱?”他问。
   “一个半弗洛林。”小贩回答道。
   只要弗里克稍要还价,他准备把价钱降到一个弗洛林。但是,牧羊人丝毫没有犹豫。显然他还陷在突如其来、不可名状的惊愕中。他把手伸进褡裢,掏出钱。
   “您是给自己买的吗?”小贩问他。
   “不是……这是给我主人科尔兹法官的。”
   “这么说他会还你钱了……”
   “当然……我得要两个弗洛林……”
   “什么……两个弗洛林?……”
   “哦!很可能吧!……这个嘛,再见,朋友。”
   “再见,巴斯特。”
   弗里克吹着口哨唤回猎狗,赶着羊群,匆匆赶往魏尔斯特村。
   犹太人看着他走远,摇摇头,觉得自己在跟个疯子打交道:
   “我要早知道,”他喃喃自语道,“我就把价码再抬高些!”
   他收拾好腰带上、肩上的货物,沿希尔河右岸往下走,朝卡尔茨堡方向继续赶路。
   他去哪里?这点无关紧要。他在本故事中只不过是一匆匆过客。诸位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的影踪了。
第二章
  这些岩石都是地质年代最近几次地壳大变动中自然形成的,还是人工斧凿而成,这都无关紧要。随着时光流逝,从远处望去,岩石的表面毫无区别。未经凿饰的岩石与人工雕琢过的浑然一体。远望,颜色一样,轮廓雷同;远方峰回路转,布局小异,色泽都灰暗泛绿,必然经受了若干世纪的日晒雨淋。
   这座古堡,又称喀尔巴阡城堡,大抵如此。它像尊王冠镶嵌在奥尔加勒高地上,位于浮比康山口左侧。城堡轮廓隐没在远方山峦中,模糊难辨。人们看到的塔楼,可能只是块色泽昏暗的岩石。以为是护墙的齿形雉堞,原不过一列普通的石峰。整座古堡扑朔迷离,若隐若现。不少慕名前来的旅游者大失所望,认为喀尔巴阡古堡不过是人们凭空捏造出来的。
   显然,要想弄清,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出钱找个浮尔康村或魏尔斯特村的村民作向导,爬过山隘,登上圆形山头,就近观察城堡的全貌。只不过找名向导比找条通往古堡的路还费劲。希尔河流域一带绝没有人愿意领旅游者到喀尔巴阡古堡去,不管出的酬金有多诱人。
   但不管怎样,要是有架望远镜,——当然不是牧羊人弗里克买给科尔兹法官的那种蹩脚货,而是优质、高倍数的望远镜,那你就会观察到如下景象:
   浮尔康山口后耸立着一段陶土色的围墙,高约六八百尺,上面爬满爬山虎之类的藤葛,呈圆形,周长约四五百瓦兹,随着地势起伏不平;围墙两边各有一角楼,那颗大名鼎鼎的山毛榉就长在右边的角楼上,角楼上还立着一尖顶了望亭;左边,几条透孔的扶垛支撑着数截高墙,上有一小教堂,大风一刮,那口有裂缝的钟就左右摇晃,发出的声音令当地人惊恐不安;中间是城堡的古塔,塔上开了三排铁窗,塔顶上有一带齿形雉堞的平台。塔楼第二层四周游廊环绕,塔顶平台上竖着根长长的金属杆,装饰有彩色金属环,类似风信标,杆上锈迹斑斑,不知是哪股风把它定在东南方向。
   这座多处坍塌的围墙里到底藏着什么,是否有住人的房屋,是否有吊桥、暗门通往堡里,这些,好多年以来就无人知晓了。实际上,喀尔巴阡古堡内部要比外观保存得好得多。人们对它怀有的畏惧心理,加之迷信思想作祟,对城堡起了不小的保护作用,甚至比当年城堡里配备的枪炮威力还猛。
   但喀尔巴阡古堡确实值得旅行者与古玩商到此赏游。城堡位于奥尔加勒高地之巅,景色奇特壮美。从高楼的塔楼顶端的平台望去,远方重峦叠蟑,视野开阔。古堡后面,山峦连绵起伏,支脉横生,那就到了瓦拉西亚公园边境了。前面,蜿蜒曲折的浮尔康隘口是连接邻近各省的唯一一条通道。
   顺希尔河河谷而上,依次经过里伐杰尔镇、洛尼埃镇、佩特香尼镇、贝特里亚镇。它们位于煤矿附近,要知道那一带可是个富饶的煤田。再远处,山峦叠嶂,令人惊叹。山脚下树木繁茂,山腰也郁郁葱葱,山顶则是一片不毛之地。陡峭的累底埃扎脱峰与帕林峰雄踞群山之巅。最后,跨过哈茨克山谷的马斯河,在迷雾中隐约可见特兰西瓦尼亚境内远方的阿尔卑斯山的轮廓。
   群山环抱着一个小盆地,以前曾是湖泊,两条希尔河流入其中,又穿过山峦夺路而出。现在,小盆地中蕴藏着丰富的煤矿资源,这利敝兼有。高耸的砖砌烟囱混在杨树、枞树、山毛榉的枝干中;浓浓黑烟使以前充满鸟语花香的纯净空气变得污浊不堪。但在本故事发生的年代,尽管工业的巨手已伸入了这个矿区,但它粗犷的原始风貌还没有丧失殆尽。
   喀尔巴阡古堡始建于12、13世纪。那时,处在王公贵族的统治下,寺院、教堂、宫廷、城堡与城镇、乡村一样悉心经营城防工事。贵族和农民相互照应,防备各种外来侵略。这足以说明为什么古堡的城壁、堡垒和塔楼具有封建防御工事的特点。又是哪位建筑师把它建在悬崖峭壁的高地上?没人知道,那位非凡伟大的大师湮没无闻,除非他就是流传在瓦拉西亚民间而深为人称道的那位罗马尼亚人马诺利,他在尼尔戴、达尔吉斯修建了著名的鲁道夫黑色城堡。
   虽然大家对城堡的建筑者有着干般猜测,但谁拥有这座古堡,却清楚明了。德戈尔兹家族历代男爵自古以来就是本地的领主。他们参加过特兰西瓦尼亚地区历次血腥战役;他们抗击过入侵者的匈牙利人、萨克逊人,以及泽克莱尔族人;他们的姓名凭此载入了“冈底斯人”和“多依那人”的战争史册,后人对那段残酷的岁月永生难忘;有句著名的瓦拉西亚谚语是他们的座右铭:“战斗至死”(Da pe maoete),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为独立而战,——这鲜血承继于他们的罗马尼亚先民。
   众所周知,他们历尽艰辛,无限忠诚,勇于献身,但这支勇毅民族的后代却沦落为奴,丧失了地位。他们蒙受过三代贵族的蹂躏。然而,这些特兰西瓦尼亚的瓦拉西亚人誓不低头,试图打破套在脖子上的枷锁,未来属于他们。他们带着不可动摇的信念,反复重申这句凝聚了他们全部追求的誓言:“罗马尼亚民族永生!”(Roman on pere!)
   19世纪中叶,德戈尔兹男爵家族只剩下一根独苗鲁道夫男爵。他出生在喀尔巴阡古堡里,年纪轻轻就目睹了整个家族的衰落。22岁时,他在世上已是孑然一身。他所有的亲人相继辞世,就像那株百年老山毛榉的枝杈,一年年掉落,外人盛传这株山毛榉与古堡的兴衰荣辱休戚相关。鲁道夫男爵没有亲朋好友,他如何在死亡的阴影笼罩下的孤寂中打发单调乏味的时光呢?他有何情趣、秉性、特长呢?人们只知他对音乐有着无法克制的,尤其喜欢听当代伟大歌唱家的演唱。除此,人们别无所知。一天,他把残破不堪的古堡扔给几位老仆人打理,自己消失了踪迹。后来,人们才听说,他携带着巨大的家财,游遍了欧洲主要的浪漫之都,出入德、法、意的剧院,以满足他对音乐无止境的爱好。他是位狂人,说轻点,怪人。他诡谲的行经不能不令人这么想。
   但是,年轻的戈尔兹男爵深深眷恋着故土。他在远方的异乡途中,故乡特兰西瓦尼亚始终令他魂牵梦绕。因此,他返回家乡,参加了一次罗马尼亚农民反抗匈牙利人压迫的浴血战斗。
   达契亚先民的子孙被击败,他们的土地被征服者瓜分。
   那次起义惨遭后,鲁道夫男爵永远离开了已部分坍塌的喀尔巴阡古堡。当城堡里的仆人一个个死去,这座古堡就完全被废弃了。至于德戈尔兹男爵,据传,他抱着一腔爱国热忱,参加了著名的罗扎·桑多尔的队伍。罗扎·桑多尔最初是名绿林好汉,独立战争把他塑造成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英雄。幸运的是,这次起义失败后,鲁道夫·德戈尔兹脱离了会连累人的“匪帮”,他这样做很明智。后来昔日的强盗又重聚人马操起响马旧业,最终落入手中,被关进了扎莫斯——于伐尔监狱。
   但是,当地还盛行这种说法:据说,鲁道夫男爵在一次罗扎·桑多尔的队伍与关卡武装交火的战斗中被打死了。尽管自那时起,德戈尔兹男爵的确没在古堡露过面,尽管无人怀疑他早已死亡,但对这种说法最好还是谨慎些,不要毫无保留地相信从轻信谣传的居民口中传出的这些消息。
   喀尔巴阡古堡成了一座荒芜人烟、幽灵出没、鬼影憧憧的场所。人们把城堡吹得神乎其神,说里面妖气缠绕,鬼怪作乱。这类事情在当今欧洲一些迷信地区还时有发生,特兰西瓦尼亚地区当推第一。
   试想,魏尔斯特村又怎能摆脱这种根深蒂固的迷信思想呢?神甫与乡村教师,前者指导宗教生活,后者负责教育儿童,他们两位不仅对此深信不疑,还添油加醋公开宣扬,他们有根有据地说狼人在荒郊野林奔跑;发出夜鸟般嘶鸣的吸血鬼在喝人血;斯塔夫鬼徘徊在废墟堆里,每晚都得给它们送去吃的、喝的,要是哪天忘了,准会出事。星斯二和星期五是一周里最不吉利的日子,这两天里,人们得小心提防,不要撞上仙女、精灵、“巴贝”什么的。在神秘幽深的魔林里,隐藏着巨龙“巴劳里”,它们嘴一张牙床就插进云层里。还有身长巨翅的怪兽“兹梅”,专门掳掠王室少女,平民女子只要稍有几分姿色,也难逃它的魔掌!瞧,世上有如此多凶神恶鬼,善良的老百姓又想出什么好招来对付它们呢?只有一种,即家蛇爷,它住在壁炉里,农民用最好的牛奶供奉它,以图吉利。
   如果说哪座古堡是罗马尼亚神话传说中的那群妖魔鬼怪最佳庇护地,则喀尔巴阡古堡当仁不让。它四周悬崖峭壁,只能从浮尔康山口左侧爬上去。毫无疑问,古堡里藏着巨龙、女仙,还有吸血鬼,甚至德戈尔兹男爵家族的几个亡灵也在其中游荡。于是,城堡自然而然就出名了。至于说冒险光顾一下,没有这么大胆子。它恐怖的名声像瘟疫一样越传越远,就如从污秽不堪的沼泽里冒出熏天臭气。只要你走到离城堡只200多米的地方,你的性命就难保,到了阴间也难以救赎。乡村教师海尔莫德在课堂上经常唠叨的就是这类东西。
   只要德戈尔兹男爵家的古堡完全垮掉,这类传闻也该烟消云散了。但这儿鬼神传说又起了作用。
   据魏尔斯特村的权威人士讲,古堡的命运与古堡左角楼上的那株老山毛榉有直接关联。
   自鲁道夫·德戈尔兹男爵弃堡而去——村里人,特别是牧羊人弗里克观察到每年这株老树的主枝都要掉一根。鲁道夫男爵最后一次站在塔楼平台上时,树上还有十八根树杈,现在却只剩下三根了。即每掉一根树杈,古堡就减一年寿。树枝掉光,古堡也就不存在了。到那时,你在奥尔加勒高地上就再也看不见喀尔巴阡古堡的遗迹了。
   其实,这也只是罗马尼亚人想象出来的。首先,这株山毛榉真是每年掉一个枝杈?这就很值得怀疑,尽管牧羊人弗里克竭力加以证实。因为每次他在希尔河畔放羊时,能望见古堡。尽管弗里克的话是否可靠还有待商榷,但魏尔斯特村下至普通老百姓上至村长,没人怀疑古堡只有三年活头了,既然它的“监护神山毛榉”只剩三个枝杈了。
   牧羊人大步流星,想赶快把他在望远镜里观察到的那件大事带回村子。
   这真是惊天动地的新发现!塔楼竟然冒烟……牧羊人虽然肉眼看不见,但他用小贩的望远镜看得清楚明白……那绝非水气,是一股烟正冉冉上升,和天空中的云彩交织在一起……但是,古堡里可没人住……长久以来,绝无人穿过那道紧闭的暗门,通过那架肯定拉起来的吊桥。要是里面有动静,肯定是些精灵鬼怪……可是精灵为何要在培楼房间里生火呢?……为了取暖还是做饭?实在令人费解。
   弗里克急忙把羊群赶向羊圈。听到他的吆喝,牧羊狗使劲逼着羊群爬坡,弄得尘土飞扬,又裹着夜晚的露气缓缓落到地上。
   几个晚归的农民路过时向他致意,他勉强回了回礼。这实在引起他们的不安,因为要想驱邪避祸,光向牧羊人问好还不够,必须他也还礼。但看来弗里克一点都不想还礼。他眼神恐慌、神态奇怪,举止失常,好像狼熊叼走了他一半羊群,一定大事不好。他带回什么坏消息了?
   第一个得知坏消息的人是科尔兹法官。老远望见他,弗里克大喊:
   “老爷,城堡冒烟了!”
   “你说什么呀,弗里克?”
   “我说的可是实话。”
   “你是不是疯了?”
   这个乱石嶙峋的破山冈上怎么能起火呢?这岂不是说喀尔巴阡山脉的主峰内戈伊峰被烈火吞噬了?再没有比这更荒唐可笑的事了。
   “你说,弗里克,你说古堡真的着火了?……”科尔兹村长又问。
   “不是着火,是冒烟。”
   “可能是水气罢。”
   “不,是烟……过来瞧瞧。”
   两人走到村里大街中间,又到了山口沟壑边的一个平台上,从那儿可以清楚地望见城堡。
   到了平台,弗里克把望远镜递给科尔兹法官。显然,他摆弄这架仪器远不如他的牧羊人熟练。
   “这是啥东西?”他问。
   “这是我花了两个弗洛林买给您的,老爷,它本来值四个弗洛林!”
   “向谁买的?”
   “一个小贩。”
   “干嘛用?”
   “您把它放在眼前,对着对面的古堡看过去。您会看见的。”
   法官把望远镜对准城堡方向,打量良久。
   不错!的确有股烟从塔楼的烟囱里飘出来。这时吹过来一阵微风,把烟压向山腰。
   “是烟!”科尔兹村长惊恐万分。
   此时到家好一会儿的米柳达和护林人尼克·戴克走了过来。
   “这是干什么用的?”年轻人拿过望远镜,问道。
   “可以看见远处的东西。”牧羊人答道。
   “你开什么玩笑,弗里克。”
   “我没开玩笑,护林人。大约一小时前,你回村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们,你和……”
   他话没说完,米柳达羞红了脸,赶紧低下了漂亮的眼睛。其实,谁也无意阻止一位正派女孩子去和她未婚夫约会。
   他们二人相继拿起望远镜观看远处的城堡。
   这会儿功夫,平台上又来了五六位邻居,听说古堡里冒烟,他们也轮流拿起望远镜观察。
   “烟!古堡里冒着烟!……”一个人惊呼。
   “或许雷击中了塔楼吧?……”一人猜测。
   “最近打过雷吗?……”科尔兹村长问弗里克。
   “已经一星期没响过雷了!”牧羊人回答道。
   要是这时有人告诉这群老好人,累底埃扎脱山刚刚火山爆发,从地底喷出大量水汽,他们或许就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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