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泉作品：

[黎阳]

李晓泉作品：


《时光的背影》

身后一堆残雪
洁白的切面对着窗口，这预示着
春天已经来临
露水涟涟，如今有一种欲滴的气息
古老的九格窗，有一格单薄
山坡上，羊群开始吃着青草
那个长着黑痣的女孩，手中的鞭子
多像一朵浪花，要席卷这个春天
小曲敲开小树桃花
她是让时光节节败退的人，与我
钟情的某个黄昏对侍
坐在草尖上，绿微微泛起孤独
时间装扮成一个乞者
这样更容易停留在一个碗沿的幻想里
从一个镜框后面偷吃水银
让过往的记忆掉下来
一张发黄的相片，就这样，破碎着玻璃而去
破碎着羊群而去


《湿了翅膀的蝴蝶》

如果退化成蛹
成为最初的孩子，翅膀那么多余
母亲的麦田里，我多像那个草人
一种幸福不能表达
风吹过松林，脚步落至远方
季节，松针，汹涌的海哦
将淳朴的泥土摘光
我是唯一丢失月光的人，软得像
一朵棉花。全身
布满花纹，又被细绒层层裹紧
写在气泡的诗歌开始破灭
我伤痛的不是别离，是无法长久地相聚
一株新柳惜别堤岸，面向斜阳
两扇潮湿的翅膀，比稻草还细
我不知道，该将哪段岁月寄往家乡。


《在清明节写的诗歌》
——清明，献给不该被遗忘的人



《邱少云》

一场火，烧到今天 将弥漫的黑夜弄得劈啪乱响
站立风中，我闻到自己肌肤焦灼的气味
那些黑土上不断生长的疼痛
碎玻璃一样透明
一架身躯覆盖一场战役五十三年

走在辽河北路上 像走在一朵火苗上，清明的雨水
不断风干。我开始走神
努力地把自己移植到那个战场上
听不见一点枪声，一句嘶喊
那是一段无声的影片

多年以来 从读一篇课文的落泪开始
我像一块被融化的石头
被遗弃在那场火中


《董存瑞》

我梦见火在水面燃烧 梦见花朵溅起烟尘
那些锋利的碎片穿越身体、石板
和经久的岁月。我梦见一些草
竖起耳朵，一朵白云飘向家乡
一个灵魂跑向春天

十九岁，你的手刚好托起美好的生命
和一场战争。我坐在你用手握暖的一个苹果里
梦见自己幸福的童年

我的梦在许多夜晚，被一颗星星刻骨铭心
当晨曦删除所有的夜色
你就带着微笑，绕过残缺的桥墩和敌人
残骨的碎沫，缓缓地走来

2005.4.1


《黄继光》

站在语言的面前 再无法准确描述人们心中的一种红
滴下胸口是血，落上五星是旗
此刻
我选择一片蓝
背风行走，把一场战役
放置在今天的幸福里
把罪恶的火舌想象成一种澎湃
一波一波的疼痛，越过堤岸
击垮那些花前月下丢失意志的人

许多个黎明，我心头有一阵风 奔跑在挂满雾气的山岗上
万棵小草穿上绿军装
那些充满力量的小脚，踏遍
碉堡一样的石头
一张素雅的宣纸上
留下麻子一样的小坑

2005.4.2


《雷锋》

这个三月，杯盏、冰河、山野里一棵树
还有什么不能醒来？我们深居简出的日子
像一朵黄花，抱紧消瘦的果实
不断流失。短暂地开在三月，遗忘了
刺在肉中的一枚钉子

那些美妙的细节，在街巷里道
别闭上眼睛，在雾中叛离
风景一样占领空空的城池
当心灵被海水围困
谁不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腾出大段的空虚令我们无言

直到一个不起眼的午后，我的孩子
突然问起：“爸爸，你看过《雷锋日记》吗”
我像高墙内走出的囚徒
想起渐行渐远的那些亲人的背影

2005.4.2


《我敲过那扇门》

我敲过那扇门，以雨水的姿势
倾斜地，划过每一块木版，面容潮湿
当我转身，童年的光芒就倒在那里
我把书包装满树叶，幻想着
总有一片成为欲望打开的一面
其实，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年代
轻易地就敲开一条河流
不断有流水涌来，漫过堤岸
与河滩，无忧无虑抱紧芦苇
君君，无忧无虑的年代
我们多么向往淘气的石头
打个水漂
就幸福地下沉
我敲过那扇门
也在叶脉的缝隙里
偷偷地看过桃花无邪地笑

2005.4.4


《陶》

说出陶，我已经出土
爱情布满斑纹
我把自己捧在手中，端详
这泥巴如何从故乡堤岸行走
来到我的面前
从此，将在橱窗里
将一生的风尘和尊卑暴露无疑
站在一场悲剧里
单纯的记忆扑满城市
君君，众多目光
你是唯一可以相认的人
忽略那些幸福地等待
忽略一层玻璃
你就可以辨出一段岁月
至今
不曾破碎的声音

2005.4.4


《断桥》

在鸭绿江边，我站了很久
多年情素，如一朵水花
飞速溅起，随后又恢复平静
也许需要用沉默抵挡一声呼唤
用一场雪抵挡风寒
就是在江边走走，断桥搁浅几十载了
看不到它有飞翔的欲望
夜幕降临，我会离开那里
离开那里的风，和被浪花卷走的心事
于一间斗室，点亮灯光
把缺失的半截桥墩
立在潮湿的心上

2005.5.6
《去南方》（一组）

《思绪》

把南方束之高阁，北方的屋顶正落下雨水
远行的火车，像一节肋骨
在疼痛中呼啸，青稞缓慢地生长在声音里
镂空的夜晚，想象不出比孤独更加临近的词语
墨孩、君君，我亲爱的兄弟，此刻
有一小片月光正渗进车窗
我感到了黑暗中的黑，和摇摆的不安
明天，我将随杭州的一块云浮动
抚摸那片湖水，许多鸽子纷纷落下
辨认你们的额头，像一叠山水
被纷乱的思绪插进涟漪

2005.5.30


《别离》

原谅我，用两个站台之间的距离描绘一块玻璃
它透明，有一些脆弱的秉性
夜色笼罩，我们在光滑的表面相互触摸
没有人注意一滴墨水落进夜色，鸟鸣一样
从上而下，草药的味道弥漫更深
我还在幻想，那辆载走我的火车，只是一片叶子
被风吹远的同时，会抱紧干净的泥土
每一声呼唤，都像清新的草芽穿越渔火
而墨孩，我终究在西湖的雷锋塔尖，看到皎洁的月色
轻轻地绕过我的身躯，那微弱地绽放，一小声叹息
就足以将其熄灭

2005.5.31


《在宾馆的电梯里》

一朵花悄然开启，随后关闭
在一股暗香里，心跳高出灯影
还有什么比一个盒子更加真实
推向哪个方向，都传来金属的声音
我感到自己像一根红头的火柴
被内心深处的火苗感动，远方的露水和雾气
将街道封锁，没有人撕开这暂时的宁静
我怀着一只鸟的心情，抚摸眼角的时光
并倾听到走廊里有阳光落下的声音

2005.3.31


《一些陌生渐渐展开》

相信吧，手中的相机是一块骨头
阳光灿烂，必须关掉自身光芒
黑色的箱里，接受沉默，喧哗的反扑
上海，这陌生繁华的城市，将我的宁静
挤向时间之外，大块的玻璃窗上
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像一节故乡的柳枝
被插在楼与楼间光滑的水泥面上
还有一些景物渐渐展开，黄浦江岸
奔驰而去的轿车，动感的霓红、广告牌
当所有这一切抽走我的目光，我拼命地想一片庄稼
镰一样地站立在故乡的一综绿里
割下生命里的疼痛
我的疼痛在地铁中移动，铺开善良
这幸福的疼隐藏在一个城市的腹底
并隐喻了足够的轻盈

2005.5.31


《西湖之行》

此刻，西子湖畔的风正吹过肩头
一群鸟落在湖边树上，它们收拢羽翼
将水面动荡的情节一览无余，我将一些纸片
叠好，放进口袋。多年的空白在一面湖水面前
依然哑口无言。
千里之外，一些山花正旺，它们席卷了山岗的美丽
墨孩、君君，在一抹草香里发现你们的生动
陌生的城市，让我无法轻易地打开一面镜子
与你们交谈。
最终，我停留在一节翠竹上
脚步踏出空洞的声响，许多碧绿的叶子
像撕开的记忆，一片片向我扑来

2005.6.1


《那些花》

那些花静静开下去，在山坡
像一只只阳光捂热的羊羔，从地上
抬起头来。
它们走动的声音隐于夜色
穿越小巧的夜和我的鼾声
从白开到粉，从粉开到微红
最后站在一串呓语声里
我一直怀疑，谁在偷看我梦中的微笑
尽管我的四周，布下切不开的棱角
起床的声音，还是惊动一段旅途
我要攥着一张小小的车票，离开夏天
回北方去。夜色里缓缓移动的车
将芬芳打出一个洞
那些花，在回眸瞬间
依然摇摆着洁净的群裾

2005.6.4


《往事》（外2首）


《往事》

我的窗下开着一束不知名的小花
不知它们来自三月还是四月
抚摸它们的头，就有温暖的阳光悄悄落下
风在下午格外轻柔，我像一个稻草人
站在幸福之外

是啊，我的一只猫曾经这个时节走失
此刻，是否也在一个陌生的窗口梳理着绒毛
陌生的人站在它的身后，那是个幸福的人
他端详我的往事，并将我所有的秘密
洗劫一空

2005.5.16


《一则短信》

短信，熟睡时候来临
一瓣情感，斜向你梦中的微笑
今年早春，许多小鸟在树上停息
它们不知道，一行小字正向树上奔走
并试图握住它们红润的脚

生活中，许多缝隙
总有一些美好悄悄挤在里面
像我的亲人，惦记着我
却翻不开手机的一项功能

2005.5.16


《打工者》

从北方的雪地出发，他将成为
一片水域，或者说是一块石头
被阳光捂热。此刻，坐在去往南方的车上
看见窗口许多景色不断远去
傍晚，他就可以抵达一个陌生的城市
他不知道这么多的高楼里
有多少传奇迷茫的故事，他只想着
一朵火苗要落在坚韧的钢筋骨架上
亲人的期待盖过了一路的辛酸

2005.5.17

《呓语》（外一首）


《呓语》

1、

还有什么被遗漏，一遍遍抚摸自己
除了血在流动，指甲像花瓣一样生长
还有什么，于五月，疯狂侵入我的身体
细微步子，浅浅微笑，把思想诱惑至深
我甚至失眠在一张纸上
比头颅和灯光高出半尺的字迹，将夜敲开
一生一世的风雨隐藏得那么深，那么暗
轻轻转身，就看到手无寸铁的人
他们是洁净的歌者，撕开自己的喉咙
虚弱地唱。他们是月光的胎记
月光的胎记啊，在黑夜一遍遍抚摸自己的黑

2、

那么多路被抛在身后，此刻
它们又卷土重来，像一张巨型的蛛网
粘在身体上，赤裸的身躯
被一条条路与河流纹身，当赤裸的人
把一封家书捧成浪花的形状，在小小的灯光下
辨认久别的亲人。铺开吧，这柔软的夜
花朵的颜色隐藏得那么巧妙和逼真
在身体的缝隙里，不断地张望
谁预演着大片的荒芜。在这张纸上
我只有一支笔，削得剑尖一样锋利
去完成一个春天的绿色，并展成远方的草原

3、

沙漠之上，驼队摇铃而过
我是最后那只，背着盐巴或淡水
成片的沙尾随而来，把我的脚印
一串串抬高，在风里
我生长翅膀，大鸟一样狂奔
大鸟一样狂奔啊！漫漫的夜色里
我兴奋地将一颗颗星星甩得远远
自己的声音从众多的声音里分离出来
刀一样地切开真实，取出果核
我梦见了茅草屋，鸽子一样冲出光阴的篱笆
我梦见了湖泊，清澈的湖泊
梦见了湖泊情人一样地光彩照人

2005.5.14


《原谅我的笨拙》

请原谅我的笨拙，生日上
我只吹灭了36根蜡烛，有一根
香火一样蔓延到午夜
我的父母，将善良遗传下来
扑扑地闪着光亮，照亮四周的墙壁
桌子边的朋友
切开吧。这奶油一样洁白的笨拙
墙壁一样的笨拙

如果37年的光阴通过剪票口
我将以一堵墙壁占据一节车厢
朋友，你们是我亲近的人
也是向我挥别的人
我的笨拙让你怀念一生
那最后的一根蜡烛，也将照亮你们的
前程

2005.5.14


《无题》

晚上，大家都喝醉了
我醉回童年,一些芦花飞远
谁在向我微笑，并提及多年的
一场雪。那场雪落在一棵树上
为了获得一个鸟窝
我把洁白弄碎了
那场雪，浸湿了一双鞋子
醉酒时候，它们就从小路赶来
走在前面的那只挂几根草叶
朦胧中，玻璃的碎屑刺进肉里
一股鲜红汩汩流回
杯子


《思乡》

阳光照在左侧，那么右侧
就空下来。这一片空地
被一个哑巴占用多年
他在那造房子
和我打手势，将一些瓦片
放在我的肋骨上，潮湿而沉重
我的母亲，远在远方
她勤劳，用盐压住多年的贫穷
盖个鸡舍，三更啼鸣
我一直想让那个哑巴说话
看我写诗，哪怕漫骂和指指点点
哑巴不会写诗，偶尔地想家

2005.4.20


《童年》

我惊叹于潮湿的梦里，会有伙伴儿
浮动着悠远的汽笛声前来，火车作为半截炊烟
已经升腾，被风吹散。夜的车厢空着
温暖像手中一枚硬币，从幼小握到今天
是的。该走出来，站在最痛一节枕木上
向一盏灯说，有人一直奔波在红润与秋凉之间
向冷雨说，我始终藏在一个草垛里
所有的孩子都离开，我一直在那里等着
等着同伴拨开遮蔽已久的迷
如今，月光掠过桥面，母亲的呼唤依然高过风声
我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站在时光面前
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面对一朵云、一扇窗

2005.4.22


《一盏灯》

盐挤进生活缝隙，谁把酒
烧向夜晚。在桌旁
那个手无寸铁的人，坐在夜中央
像只疲倦的麻雀，很久没有飞翔
端起酒杯，就会树叶那样被风吹动
霓虹闪烁，旧梦吱吱作响
内心空旷无比，红光墙壁
几条路，悄悄消隐
生命和爱情在一场雪中落脚
一盏灯，欲言又止地泄露着红光
一盏灯，在屋子里走动
一盏灯，将酒水照得通红
一盏灯，熄灭之前
隐藏了一个两手空空的人


《我被什么吸引》

一条河流，多年穿过我的宿地
对它的怀想，胜过一年的钟声
有人将身子从一株苹果树上摘下来
放进水中，依然洗涤不掉清晰的虫孔
有人将爱情种植到下游，船只一样摇晃
眩目如同浪花。岸上
几个孩子在凝视远处的风景
我很想成为他们中的一个，赤着脚丫
蹲在沙滩上，不想河流，不想家园
不想他们
只是把一块块卵石垒成塔尖的模样
阳光继续倾斜，潮汐轻易地涌上来
我距心灵还有几步之遥
要慢慢地等到天黑，我就可以走进
那小小的房间，白墙，红椅子
豆粒的灯光

2005.7.3
《爱情的断句》

1、

把夜晚挪过去，你就会看见灯芯里的微笑
一朵莲的模样，蜻蜓飞过叶尖
我单薄的思念一片一片落在水中
亲爱的，看我的容颜挂满诗句
北方躺三条河流，越过哪一条都会惊动
你的睡眠。那些树悄悄地生长叶子
醉酒夜，月光照得透明
我写下月光诗。有一片绿色的叶子
落进灯芯，我写月光诗写你青春的叶脉

2、

就在那个夜晚，我赞美了一朵小花
它挺着肚子，哝着小嘴，我断定
它怀了我的孩子。它伏在茎上的表情
那么幽雅，我断定这个春天将与我为敌
我在春天的肋骨上留下指纹
我在呵护一朵思念，亲爱的
我不敢开灯，我一直醒着，我一直奔走在
去往夏天的路上，听说有一个夏天
可以尽情地热烈。花朵和蜜蜂可以成群地
飞进怀中

3、

远方有你的消息，来自一个流星
列车一节一节地，像根竹竿
在站台上看它敞开一排排孔洞
它可从辽宁一直抵达北京
我知道，从哪个孔洞走进都会飞驰而去
一个诗人走进去，一个商人走进去
一个老人走进去，一个孩子走进去
我被甩在站台上，一直以为自己会走进去
什么也倾吐不清哦，那个吹笛相思的人

4、

还有一些水漫过堤岸，黎明之前
会漫过树稍，天空充满了鱼
亲爱的，我在思念里激起水花
和下弦月一起向你游动
红尘深处
谁最先搁浅了船
我在甲板上克制着自己
达不到海浪的颠峰
站在夜的眼眶上，看一曲银河
波平如镜


《担心》

琐碎的光阴正在移动树影
持续到黄昏，就会将我覆盖
其实我不是担心一棵树住进我的内心
多年来，我一直在山坡上站着
目睹了痴情的叶子落向风中
我在担心，这样站久了
会不会遗忘穿墙而过的季节
有限的一生中
我和母亲
相隔3000里乡愁
和一朵花
相隔一次蝉鸣的黄昏
我在担心，雨水落在石缝中
会生长出新的篱笆
会不会有一个退出夜色的人
撞出伤痕


《宁静》

在一个空旷的屋子里
你说放慢些，我就停止了心慌
墙壁也真实起来
三十多年我没有认真地看
墙壁上的那幅画
这个窗外飘着大雪的冬天
我静下来，凝视隐藏的细节
有绿意在墙壁走动
接下来是红脚的麻雀梳理羽毛
一个栅栏门半开半闭
透过门缝
是一个小窗
图钉大的小窗里，有些模糊
我在想
那里会不会有一个人
正借着微弱的光
打量着我偌大的屋子


《秋日》

1、

从第一朵菊到第九朵
香气渐渐散失，我不安地
悬挂在秋的气息里
树影移动鸟鸣，移动秋水
移动湛蓝的天空

火车将浮出土地
残荷埋进哗哗的水声
白马将浮出村庄
沙粒埋进我的眼睛
迎着晚风的背影里
一曲斜阳
走在雾水的路上

不知不觉
雁阵掠过草木人间

2、

三更点灯，我点亮白的霜
白的月，白色葬礼
一朵白色小花
在浅浅的眼窝中摘下泪水
和饰物
扔下空空的房间
和寂寞的露水
扔下前世的灯光
在黑暗中
头也不回地离去

3、

我在为一只蝴蝶赶制标本
在为自己加一层玻璃
不久我就会在洁净的真空里
完成一次蜕变

从今天开始
我将站在一个老人面前
或一个青年面前
或一个孩子面前
对秋风中的词曲，保持
哑口无言

4、

向两岸的青山致敬
向滔滔的江水致敬
我的年华退潮时柔软如沙
三千里秋风
日复一日地消瘦
坐在早生的白发里
目睹
船只划破水的忧伤

水啊，我目睹你
怀着一颗种子的忧伤
怀着两岸青山
的忧伤

2005.09


《昙花》

它将以什么方式展开一场相逢
铺垫了整整一个晚上
每一片叶子低垂成目光
隔着一杯清茶
我等待一个过客穿越春天的房子

安静一缕一缕地降临我
安静慢慢地滴下来
从一支颤巍巍的绿颈滴到钟表的秒针上
窗外的冬天吹成下弦月
体内的草原，兔子在狂奔
妻拥着灯光睡熟了

一盆昙花，常常
模仿着一段生活折磨人
将一个人放到我们必经的路上
布下鸟鸣，雾气，浆声
而当一切清新，山谷空旷
满地留下空壳和灯影
我们怀着期盼
这样走过去，又回忆着什么


《这一年》

这一年我们在纸上走动
信笺藏在门后，轻轻赞美十二月的薄冰
它透明的唇，刚好行过粉红车厢
我喊，梅子，梅子
雪就从大连一直铺到威海

天黑之前，我煮了酒
二十四个节气里，有人打马而去
烟尘笼罩了断断续续的山梁
饮下镜子前的迟疑、彷徨和等待
白房子，一个少年在里面飞
时而揭开墙上布满灰尘的画框
时而悬挂在屋顶上写诗

这一年，窗外的铃铛被风摘走
众人沉默，月光如处子
两座城市，不小心就碰出塔尖的声响
爱情被枝头的麻雀踩塌了
纷纷落下的羽毛充满了甜蜜和幸福


《推开窗子》

推开窗子，如果暴雨敲打地面
我内心的鸽子就冲出喉咙
巨大的白色的翅膀，笼住远方山岳
推开窗子，如果阳光暧昧，有甜味
我内心的海水就涌向墙壁
一幅油画荡来荡去
任几艘船帆的影子落到地面上

如果霞光满天
必须把雏鸟放回树枝上生长
把一个异乡人放回相识的路上
我就装作不认识秋水
和所有城里人擦间而过，心无余悸

推开窗子，如果还是一扇窗子
我就继续推下去
直到我的双手触及到一片原野
羊群翻着浪花

李晓泉：原名李春福，曾用网名：泉子。男，1969年生于辽宁，来自辽河油田。1990年开始从事诗歌写作，2002年开始网络交流，曾发表作品在《星星》《诗歌月刊》《诗交流》《辽宁青年》《自由诗刊》《辽河石油报》等报刊，诗歌收入《当代诗人精品诗歌》《2002年精品诗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