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20首

[陈巨飞]

《祝福》

那些天桥上卖鲜花的女孩，那些活在小说中的少年；
那些在我笔下生长着，又默默死去的阴冷命运，那些
在一场酒后失声痛哭的兄弟；
那些路过的，杀人的，通奸的，屈辱的，卑微的灵魂们；
那些屠夫和书生；
那些在古代风光的，在今世吃着午饭的人们：祝福你们。

《我和你》

天突然晴了风很大你并不习惯。
时光滴答
考验你的耐心。
从你身边经过的姓名无一知晓就像
你只记得痛而
忘记吃药。
一个个冬天到来你越长越大
以前的小男孩现在是
人世间的一粒尘埃。
一阵阵风吹来只能掀动衣角。
一次次你独自坐车满怀期待走进
复杂的生活
一段段往事挂在那儿不知不觉。
一年年的今日你不觉得孤单
那些锈迹斑斑的日子
早就吃掉了时间的锋利。

《深蓝》

2006年3月我们去看望春天的海子。
一个诗人的死使春天危险
从六安到安庆汽车一路上播放《霍元甲》。
下午我们去了新洲
长江中孤独的小岛让我们吃惊
夜晚很快降临
大片的油菜花也暗淡下去。

只到天完全黑下来我们找到岛上惟一的旅店。
喝完啤酒后喝白酒
因为菜不够
小小唐去买了烤鸭。
冬瓜排骨汤
炒藕片
后来我们默不作声。

没有月光流动也没有虫子唧唧
那是我所经历的最漆黑的夜晚
也最安静。
我们不知道内心有什么物质
正悄悄溢进不远处的长江。

《在乡村》

在乡村麦子缓慢生长。
荠菜紧贴地面
石头和流水毫无缘由地相互抱着。
如果月光荒芜
光秃的枝条将筛下更多的黑暗。
如果时间静止
一些刀子将被误解
一些霜生在植物的体内。

在乡村我和炊烟每天都在交谈。
它类似我的漫不经心
以及
容易消散。
日落使炊烟变红
炊烟下的烟囱
屋脊
笼罩在暮色中
连同我。

《寂静》

此刻天色渐渐灰下来。
刚才通红的晚霞现在似乎燃尽般暗下去。
河水因为流动
发出了掀动的声音
像一个人日益稀薄的回忆。

在回去的车上你因困倦倒在我怀里。
我脑袋里只有夏天的寂静
那些嗡嗡作响的
都是内心发出的。
我偷偷看见你胸衣的颜色
白色
而窗外匆匆离开的都是绿色的风景。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
你离我越近我就越觉得孤单。
在汽油味弥漫的下午
我终于看见针尖
是怎样碰破气球的。

《乡村小戏》

插满红旗的河坝上乡村小戏正在上演。
冬天河水干涸
石头冰冷。
我的母亲老了
因为郑小娇的悲惨命运
她坐在板凳上流下浑浊的泪水。
小孩子一边嗑瓜子
一边朝树丛里撒尿。
“卖水的人啊，安的何心
全不顾花草的饥渴。”
他们翘兰花指，扭动腰肢唱道。

一个老人牵着牛停下来。
一个农妇的竹篮里
盛着煮熟的鸡蛋。
一阵风吹进戏子的水袖
她的调子更酸了
连小戏棚
也打了个寒颤。
二胡声勾去了母亲的魂魄
整个乡村沉浸在戏中
缓慢地模糊着。

《空白》

五年前的徐集镇和今天没什么两样。
由于恐惧
我们逃到那里。
在此之前我来过数次
无非是喝酒
喝酒
喝酒。
那时是初夏
一场刚刚结束的斗殴事件
有人倒在血泊中。

三天后你从合肥赶来看我
我小心地避开警车
看到中心站里你穿着白衬衫
牛仔裤。
那天晚上我喝酒很多只觉得
你身体很凉
我努力了几次仍然无法深入你
我只好睡去。

在车上天色渐渐变暗路边的庄稼
慢慢长高。
前方是模糊的大脑空白。
在独山派出所里我们被关在一起
不足一平方米的空间
我还是想起了你。

第二天来了很多人
张大庆
给我们买了香烟。
有两个女同学来看我
吴丽菊
吴晓杰。

现在很多人都已经陌生
就像你已经嫁人我并不觉得惊讶。

《马丽娟》

春天即将到来我深感可耻。
有人即将背叛对此我
一无所知。
爱过的女人是个代词
包括你。
透过办公区的灰色瓦片
天空荒唐地晴朗着

马丽娟这时
在我的诗歌中出现第二次。
小学时我喜欢过她
但我没有告诉别人
她眼睛很大脸红扑扑的
她是文艺委员我是劳动委员。
到初中我就以此为耻
她越长越丑
身材粗大。
她将在这个春天生下她的孩子
仿佛与春天并无关系。

《如此》

我有看车窗思考的习惯只到
身边的乘客一个个走了。
先是李
然后是蓝蓝
接着是张玲。
她们下车后去了哪里我无从知晓。
她们喜欢新的出发
还是对旅途厌倦
我无从知晓。
车厢空荡荡的她们
好像还在我的身边
或者对面。
还会有新的乘客静静上车
装作不认识我。
还有新的她们坐到我身边
最后慢慢死去。

《国度》

一个拖拉机手死了
一场雨刚刚下过
他的女儿头顶白布
小声地哭泣
他的拖拉机生着铁锈
停在路旁

那一年稻田停满麻雀
少年萌发爱情
野柿渐渐腐烂、坠落
一个拖拉机手死了
他的房屋仍然骑着垂头丧气的炊烟。

《冬日》

卖豆腐的人挑着豆腐担子。
他的豆腐是热的
但是河里的冰
还很冷。
一个捡粪的老人
提着他半生的往事
一文不值。
多年来他习惯弯着腰回忆
多年来，他用咳嗽活着

谁也不能忽视一只狗的孤单。
它撒过尿的草堆里
一个疯子睡得正香。
他闭着的眼睛浑浊，没有炊烟
也没有炊烟旁移动的铁桶。

也没有铁桶远处越长越矮的麦苗。
没有比这更安静的了
麦苗趴在地上像玩泥巴的孩子
认真地流着鼻涕。

《时光》

我第一次见到你在读初一
你数学很好。
那时我们的学校有很多台阶
很多年了
我没有回去过
这些台阶一定还在。
有一次我偷看了你的日记
里面写到了我的名字你应该早就忘了。
有一次我碰到了你的手却被
别人看出我的企图。

在你面前我永远自卑地活着
只到十年后我们躺在一起。
淠河草丛
某旅社
东石笋
杏花公园旁边。
时光使一些旧伤口慢慢愈合
时光手中的利斧
使一些新的病痛纷纷呈现。

《合肥下雨》

窗外下着雨我感到阵阵孤单。
合肥的那场雨似乎
到今天还没有停。
我住的地方离市府广场不远
那是我们
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洁白的床单上我不停地抽烟。
我没有去你家
是出于畏惧。
我现在感到后悔
当你坐上106路公交回合钢公司
时间正好是晚上十点。
车上人很多你没有转身而我
很快被站台上的人群淹没。

第二天六安下起了白的雪
合肥依旧下雨。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在车窗上模糊不清又
重新演绎着。

《采菱曲》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六年前的独山
操场上红旗飘飘
我写的剧本获得好评
之后你演出《采菱曲》。
之后你换上校服——
之后一直到今天我还是没有发现
有人比那时的你好看
包括你自己。

2005年的夏天我再次找到你。
我剃光头
戴鸭舌帽
刚刚结束一场恋爱。
高考后你的成绩并不理想
你报考我所在的大学但是没有考上。
我很难将眼前的你和
照片上采菱的女子联系起来。

不可否认你是我爱过的最美丽的女孩。
多年后我失口否认
事实上我连你的手都没有牵过。
你只知道我大概叫“阿飞”
类似于流氓阿飞。
我留下抽烟的习惯
偶尔想起你。
我的头发现在不长不短了
也不去染色
这都是与你无关的变化。

《深蓝》

再一次遇见你是在2004年春末。
我坐12路公交来到皋城路
神州电脑公司。
第二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席间有很多人
有的是朋友有的什么都不算。
我没有想到你学会了抽烟
饭桌上硝烟弥漫。

那天晚上我做了违心的事说了很多
违心的话语。
事实上我还是爱你。
送你回去的时候
我抓住你的手
而98年春天是你主动
要我在黑洞洞的楼梯拉你。

你的信我全部烧了除了你的相片
高二那年我绕操场跑了15圈。
我学会酗酒、打架
除此之外还学会慢慢忘记。

《远离》

还是这家旅店与我们无关的人
继续死着。
如果是秋天雨将继续不停。
你的身体我感到奢侈特别是
你的手在不停地抗拒。
这个细节我记忆尤新
现在我才知道你当时是在怂恿我。
夜里你说口渴
我帮你倒水然后你又要上厕所
但是我们没穿衣服。

20岁之前我梦见过你一次那时你的身体并不具体。
我在梦里吻了你就像
我真的吻了你一样。
你在身边我仍然感到孤单
我脱完你的衣服我仍然感到
你的心跳离我很远。

《天渐渐变白》

你送的腰带继续环抱着我。
每天晚上
我脱去裤子
感到阵阵孤单。
我睁着眼睛等待天渐渐变白。

我继续回忆着有的地方要回味数遍。
那次在避风塘我想拉你的手你却躲开了
我以为你怕冬天的冷。
那时你对我的冷漠我以为你是出于疲倦。
桌子的水果刀冰凉
只能分开苹果。

那时我有写信的习惯因为
你有收信的习惯。
你曾把一瓣橘子放在我的口中另一瓣
你轻轻咬去。

《樱花四溅》

雨小心翼翼地停止节日的鲜花正在热卖。
我和你一样
一边回忆
一边生病。
我和你有着不可能互置的内心
我们生着同样的病。
时日幽暗啊我们猜一猜时光所结的果子
它是甜的
酸的
苦的
我都尝过。
这是生活
所有的味道。

除了这些我们一边假设被生活欺骗
一边打开盒子
骗人。
后来我们终于明白
我们反复欺骗的那个人
正是不为人知的自己。

《一个小女孩经过筷子加工厂》

汽车经过十八盘村
村子很小。
到处是竹林
竹林泛黄。
风吹过竹林可风
依然安静。

每当想起你我总是在内心抗拒
每当你的痕迹出现
你就会返回到十年前。
一个小女孩经过筷子加工厂
但她不是你也不是
你小时候的印象。
我只是觉得有一天她会成为你
她会在某时爱上和我
相似的男人
然后不声不响地离开。
安安静静地就像
没有来过一样。

《奶奶》

奶奶在一个春天突然告别我们
她没有远行她只是
来到这里。
那时我四岁
或者三岁。
大人们都去摘茶了
父亲在挑粪
老座钟被人偷走但是
时光依旧走动。

奶奶死后被埋在后山我每年
都会去烧纸。
我小心翼翼因为怕火
我敷衍了事因为
奶奶已死。
我当时并不明白只到今天也不明白
死是暂时没有到来
但是很迅速的事。

[了因大兄]

个性的叙述，呈现了生活的魅力。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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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树上的黑木耳，我被爱过
不能随随便便不回家
http://blog.sina.com.cn/u/1236932795

[下一个偶像是野兽]

生活的气息。

很欣赏第一首《祝福》，问好，也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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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u/1251343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