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脱落 [外四首]

[燕庄生铁]

◎ 当记忆被风吹过

不再躲避。被风吹过的记忆
可以脱掉雨衣；透过破败的云层
夕阳会为一条小巷的拐角
留一个佝偻的背影

如果一小堆沙子被风
搬走，另一小堆沙子
会为遗腹子而活着；但她哭泣时
眼泪一定找不到它该落下的地址

必须用缓慢搓一根麻绳的耐性
从喉咙
伸出手来，检拾原野里
零落的庄稼，活命

当记忆被风吹过，沙子的缝隙
都有太阳 *

◎ 脱落

我是一出生就对着世界啼哭的
孩子；那时，我家东面的山墙上
与我同时出生的一句标语
它神圣的声音
比我响亮

像我一样，它也一天天长大
只是我长大的
是躯体，它长大的
是思想的光芒

多少年风雨飘摇，山墙
还在原地站立；那句标语的声音
已经嘶哑，那个孩子也已
远走他乡

有一天，我像一片旋转的叶子，飘回家
听见一声微弱的长叹从山墙传来
我走过去，看见那幅标语的
最后一片油漆，如蝴蝶的翅膀
正悄无声息地乘一阵风
飞去

◎ 逶迤的黄昏

我爬上一条河流的梯子顶隔
用目光把落日
钉入逶迤的黄昏。西面的墙壁还在
口述辉煌的传记，一张挂毯的猩红颜料
便已流尽

一个走进图案的人,一半融入黑夜
一半饮尽余生

我没有再从梯子上下来，太迟了
返回的路一截截消失，身后是一寸寸
腐烂的夜
我只有将指针
从时间里拔出，搭进弓起的脊背

一只箭，切入祭坛的篝火
燃烧的矢镞追赶着逃逸的火苗，直至
点亮深渊里一只站起来的歌

◎阿兰

说是一朵嗅过来的气息
阿兰　那是我用山毛榉的最后一片叶子
搂住的你玉兰花般的微笑

一盏灯熄了 再点燃一盏
因为昨夜的树被今日的风摇动 请把门关好
为了点亮你的　阿兰　我已燃尽了我的

为我绽放吧 七月七 静听流星的脚步
匆匆踏过长夜 为孤寂的手牵住
阿兰 没有光亮的山路别走

让我暂栖于你洁净的面庞
许你矜持地俯视　高悬
听我幽咽的告别的箫声

我不会离开你很久
阿兰　在他乡你最圆的时刻
我会撩开柔软的葡萄藤蔓 抬头望你

◎ 如果雪再温暖些

我历尽了此岸的行程，才把星星
放牧在夜的河谷；
一个用声音搭建的桥梁,
被月光的青辉
焊接在相互回望的接头上。

深冬的心，四面漏风——
花店里的玫瑰， ——花蕊的烛火，
摇曳着点燃荒原寒冷的篝火。

如果雪再温暖些，光亮
就会吃掉你我之间的
一小块夜色；
我的绿地，就会拼接你的花园。

那里，上午的阳光
摇醒下午的小溪，
一整块春天会被翅膀转移，
花香会拉响蜜蜂的舞蹈。


*注：这两句是【哈哈天地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