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翅膀的十字架（三）：精神病不讲道理

[子剑]

［原创］长翅膀的十字架（三）：

　　　　　　　　　　　　精神病不讲道理

　　在这个自相矛盾，人都长着“媚骨”的世界，到底分不清谁是精神病……　　——题记

　　　　　　　　　　　　　作者：子剑

　　清醒的人很痛苦；有精神病的很幸福。因而有了用酗酒来加温情感和麻醉意志的方式。医院便利店卖起了“药酒”，整个环境植满了那些青脉透绿，披腥沾露的含羞树。谁轻抚它的叶片时它很快又收卷起坦率，而弯下腰似乎是接受过的“与上级保持一致”的“教化”而“坚决服从”。表明残存的一点害耻心和人格都卖掉之后，说起胡话做起媚事也便驾轻就熟起来。含羞树已不再是纯情的象征。

　　艾艾是几位心理专家也没治好的病人。也弄不清（或隐瞒了）什么原因。而“专家”们都争着给有权有势的作心理“辅导”，做着改“善（伪装）”政腐领导的“精神状态”的工作去了。谁叫艾艾不是有权有势的政腐领导，或者不是某政腐领导的裙带亲戚。艾艾就扔给了没“政治头脑”，没官材职务的医生辛了。不然，他也被叫去做改“善（伪装）”政腐领导的“精神状态”工作的。

　　是的，传递千百人摩蹭钞票的手很肮脏。辛是一位精神病医生，接触的人中，大都是或狂或躁患者。辛曾经思寻过产生这类疾病的根源，也曾经幻想着通过出名来改变自己苦累无助的困境。但若要出虚名就得去巴结有权有势的王八蛋，那样的话，必定要耗费潜心搞研究的时间和精力。所以说，现在这个口水洗刷平等矛盾；行为制造等级矛盾的红尘，虚伪得分不清谁是精神病。

　　艾艾二十岁左右，是个如花似玉般靓丽的女孩。辛先仔细研究了她的病历卡，他记得护士领她进来辛的诊室，她头发服饰整齐，看上去跟平常女孩没两样。则是脸色惨白，瞳仁呆滞。“她家里有什么人来吗?”辛这样问护士。“曾有一个中年男人，送她来就走了。”“他说了艾艾的什么情况吗？”辛想得到多些病人的信息，这有助于正确诊断和治疗。辛没有当艾艾的面说她是病人。

　　“除了她的名字以及她的年龄外，没有提供别的什么。”护士说完，就去忙其他事务了。艾艾身穿淡红心型领的白衣裙很考究，令人产生为之一亮的温馨。从这点，辛就揣摩出艾艾的身份非同一般。本来，辛对许多因负不起昂贵费用得不到医治的精神病患者同情，而对艾艾之类的小资略有鄙视。则是看到艾艾彻夜失眠、忧郁孤寂、悲切啜泣，又唤起辛对不健全生命的深深怜悯。

　　把艾艾治好既是辛份内职责，也是对他自己能力的挑战。辛在上医学院神经系时，就已经产生对单一的药理疗法不太看重。到医院上班后，辛觉得自己不是好医生，对精神疾病怎样基源于它的物质自身或客体原因总还在探索。像艾艾生理机能疲乏了，而精神却无法“睡”去，潜意识出现类似无辜伤心的梦。辛观察艾艾总是喜欢望向窗户，仿佛她在嫌病房里的40瓦光管不够亮似的。

　　这天辛接到女友玲玲约他下班后吃烛光晚餐的电话，辛没想就答应了。结束通话前玲玲说：“人家都讲别和医生说‘再见’，我就很情愿说‘再见！’”辛听了很高兴，可是笑不出来。因为艾艾坐在他旁边孤寂的目光一直对着窗外。辛恼火那位送艾艾来的中年男人一点也不关心她胜过愉悦！一个活脱脱生命就这么就在漫漫时光白耗着她的灵性，甚至还造成了给予社会的沉重负担。

　　除老人儿童外，病人和平常人的区别是：平常人能够自食其力；而病人基本需要别人伺候。还把自己当成假皇帝，临朝开会有人拟似发言稿，吃饭宽衣有保姆小秘帮忙，出门搞关系有保健医生私人律师保镖司机前呼后拥协助。大概艾艾就把自己看作高空里的风筝，要有专人牵着她的线。辛关了与玲玲通话的手机后，试着用一只食指伸至艾艾的视线范围想把她的目光从窗外转移。

　　在艾艾看到辛的脸一刹那，她眼睛象电灯接上强压电源，闪烁一下，可瞬间又熄灭了。她的嘴角嚅翕，仿佛要说什么，但却艰涩的没说出来。可她的眼泪则失控地滑落了凄凉。辛只好示意护士把她带去病房。临下班辛刚要脱去白大褂，想不到在这时艾艾忽然颠了进来。她背倚大门，双唇颤动，目光哀祈望向辛。他暗暗慌张，不过很快又镇静了。“康宁，康宁你牵我，牵住我好吗？”

　　康宁？辛推测这必定是和她的病有直接关系的人？面对说话语音悲怯，表情迷茫的艾艾，眼下辛只能设法先稳住她的情绪。于是，带她到医院后场绿荫遮蔽的含羞树林中小道散步。辛早把试图争什么荣耀的事儿忘到了九宵云外，因为不愿忽略有血有肉的躯体而欺世盗名。狗爬楼梯的便宜，就让给王八们去装腔作势“高尚”吧。可没想到他竟然把跟玲玲约会吃饭的事儿也给忘了。

　　辛和艾艾并行漫步，说着风花雪月。一阵，瞧她的神色好象平和些了辛就问：“康宁是谁？可以……”艾艾突然眼睛一闪，抬头盯他。反正，辛知道精神病患者喜怒无常，也晓得一些临机处置的应急方法。辛注意着她，好一会儿，艾艾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没等辛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她蓦地拥向他，似心怀激动似忘乎所以地用双手使命抱住辛：“康宁你爱我，牵住我，爱我好吗？”

　　玲玲因为没有等到辛，而大老远跑来医院要接他。也正是在这时，她恰巧看见了艾艾紧紧搂住辛脖子的情形。玲玲顷刻怒不可遏地扔下摩托车，上前来就给艾艾重重一个巴掌：“臭不要脸！快闪开……”艾艾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吓得怔了怔，机械而无力松垂双手。辛急忙把玲玲拉过一边：“她是病人？！你怎能这样……？”那边孤零零的艾艾，已经可怜兮兮头伏臂膀呜咽地哭了。

　　就这件事儿，辛和玲玲闹了矛盾。辛很清楚是由于自己的职业不能让她理解，没有给她所期待的安全感。“你用同情去挽救病人，可你就不挽救我的感情了？”是的，辛的病人有了安全感，他的恋人就没有安全感：“可这是我的职业，我能怎样？！”“你别强调理由，到了时间还不下班也是你的职业？！事实有很多这样的病人，你要是都那样挽救，想过我该怎么办吗？我受不了啦！”

　　玲玲的工作是制作精密仪器的，稍微分心就会出现偏差而无法保证质量，所以要聚精会神才能做好。这也难怪她的情感不愿受到外界的丝毫干扰。她怒气匆匆离开了辛。其实生活不也要求人人都精细，还不是口水洗刷错误；行为制造错误？！艾艾也因为这件事儿，艾艾像受了刺激，看见辛就紧搂他的脖子，像淹在江河里搂住解救她的人似的：“康宁，你要救我，你快救我啊！”

　　辛试着想把艾艾的手掰开，谁知，她却嚎叫着一口咬住了辛的右腮，一阵痛楚伴随鲜血流了下来。辛自然明白，面对的是一个失去理智、患有狂躁症的女子。辛没有再掰她的手，而是用右手托她的腰部，左手指轻轻疏摩她的头发欲让她平静头绪。这样一下接一下疏摩着，像安抚一匹受惊的小马驹。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许由于病情发作带来的疲乏，渐渐她软塌地就把辛放开了。

　　接着，辛把她扶到床上，然后赶忙擦干净自己脸上的血迹，消毒。再下来就是快速叫来护士，在艾艾闭了眼睛歇息他才离开病房。虽然累得够呛，甚至还烦忧以后要面对许多这样的病人该怎么办？但辛心底里隐约感觉艾艾还是信任他的，凭这点，辛预感到自己能够治好她。哦，艾艾就像坏天气里的风筝，如若忽略背景，结果再怎么牵线也只是白费工夫，风筝仍然不能自在飘飞。

　　线索？这下提示了辛。于是，他立刻从病历卡找到了艾艾的家庭住址，又通过她父亲找到艾艾提到的康宁：“我是艾艾的主治医生，你能否告诉我你和她之间的一些情况？”“艾艾她，还好吗？”辛没有办法解释，也就没有马上回话。康宁好象感觉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说：“我和她本来是一对相爱了两年多的恋人。知道她妈妈是工厂的工程师在艾艾十四岁就因为交通意外去世了。”

　　家庭的不幸，可以是造成人出现精神缺陷的原因。可是不是主要原因呢？辛插了一句问话：“当时艾艾对她母亲的死，有什么异常反应吗？”康宁想了想，然后回答：“我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儿。记得她搞服装设计还更用功了，把悲哀当作激励，挺正常。还设计出谁见了都称赞的心型领衣裙……”辛联想初见艾艾时穿的心型领衣裙，还真有点心动呢。“那，后来她家又发生了什么？”

　　“她父亲因她母亲的去世烦闷酗酒消沉，对艾艾极少关心。我和艾艾的恋爱，是我父亲为了他自己飞黄腾达把我推给主管科教文、卫生什么官儿，父亲上司的女儿。我无法不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也抵不过门第的诱惑，就跟艾艾分了手。没想到她真那么痴情……我现在成了酒鬼……”懂了，艾艾是受到了一连串打击才造成精神异常。不则是家庭的根源，这一整个就是精神病社会。

　　“我现在的妻子只知道吃喝玩乐。我就爱艾艾。医生，无论艾艾治病要多少钱我都给。只要能治好她……”钱能买到一切吗？看康宁很难过的样子，辛没办法指责他：“你生活幸福吗？”“我……”显然是另一种不幸：“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是我害了她……”是真情还是装佯？为何人世间要让事情过去了，才能知道不好的结果啊？！“你就珍惜现在的生活吧，不要再酿造苦酒了。”

　　康宁眼眶闪着泪花：“我确实没想过她会疯的啊？要预先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她的。医生，求求你，救救她啊！”他先频频鞠躬还跪倒在地下。辛急忙扶他起来：“我懂得做医生的责任！你放心吧……”辛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人太需要爱了。没有爱，社会将成为贫血儿；不珍惜爱，又正是产生疯狂的根源。爱，首先需要的是真挚。恰恰现实里根本没有真的东西能存活。

　　了解了康宁和艾艾的悲剧，辛担心玲玲受刺激会怎么样？于是，他在假日时主动去找她，想跟她说明自己是多么的爱她，可去到玲玲家里，她满脸尴尬的母亲说玲玲去文化宫的图书馆了。辛赶去图书馆的阅览室时，看到的却是另一副景象：玲玲有说有笑的和康宁并排坐在一块。这是巧合吗？！辛顿时盲目，就连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是怎么样回去医院宿舍的。

　　艾艾从厕所出来，眼睛混浊青嵌入深深的绿，如沼泽地鸢尾花暗蓝的晦涩：“我的屁股生出一个大领导……”。她意识模糊得连肛门和阴道都无法辨别。不过，辛还得强忍住自己所受的刺激去耐心疏导艾艾：“你那是拉出来，不是生出来的，是粪便，不是人。人是会干活的……”艾艾阴郁着失望的神情：“它在马桶不出来，不理我了……”没错，她的恋人或许不久就会成为大领导。

　　艾艾实际上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子，护士为她修剪了盖耳的碎发装还扣了发梢使她显得格外纯稚、秀媚。不过，她对辛和康宁还是有时分不清，偶尔遇到辛时如重新得到了失去的爱情似的。社会是由多种爱组成的，她是一位无辜的女子，她对爱情有过热烈的追求，只是大环境没有人给她纯洁的爱注入更多的健康内容造成受挫折而精神崩溃。辛觉得有义务给予她更多同情和关怀。

　　辛有空就陪艾艾放风筝或让她画画，想唤醒她沉睡的情愫。但生活没给她鲜明颜色，她又怎能绘出真正艳丽图画？！但她却一天天依恋辛了，这让他很为难。挽救被不幸爱情摧残的生命，也只有爱才能让她复苏。有时辛发觉她偶尔表现得很快活，甚至流露出闪刻甜蜜的微笑。每次分手还要作吻别，她是病人，这种是不搀杂感情的动作，为了她能够康复，辛也只有满足她的要求。

　　意外的是有一次艾艾和辛“吻别”又恰巧被玲玲撞见了。这下辛可担心跟玲玲的关系将去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没两天，辛还真的收到了玲玲的最后“通牒”：我给你机会了，可你没有再给我任何退路。我爱你，但无法忍受你，我不能忘记你，但必须得离开你！辛开始酗酒了，而且已经是神不守舍。死去爱情的痛苦，侵蚀到嘴唇失去润湿如同干枯含羞树叶，等待的只有飘零的命运……

　　辛的支撑好象频临崩溃。略有安慰的是艾艾经过一段时间医生、护士的释心照料，结合药物的昏迷治疗有了好的转机，她眼睛移动自如，原来紧张肌肉趋于平缓，脸颊恢复了少女特有的姿润。则是辛自己却因为玲玲舍他而去和繁忙的工作造成了食欲不振，情绪沮丧，失眠，身体的整个生理功能开始失调。辛再抚弄含羞树时，发现它已丝毫不为我所动，脸色冷冷的。是它谢叶了。

　　辛和艾艾在放风筝时，她自然的笑比花儿还美丽。辛遗惜王八们用风筝纸来印制身外物的伪钞，放飞人间最本真的快乐！她忽然对辛说：“你要是康宁多好啊！”天！她终于恢复意识了。辛按捺住内心的兴奋，调整地用跟神经脆弱的正常人说话口吻与她交流：“我的确不是康宁，不过，你可以把我当是你的知己。”“这些天，我像幻觉和康宁在一起，在今天早晨才晓得你不是康宁……”

　　“艾艾。”“啊，怎么了？！”她反应尽管有些迟缓，但思路清晰。辛正准备对艾艾改用暗示疗法，只要得当，他相信她会有完全康复的可能：“你先不要考虑什么情爱好吗？等你好了继续搞服装设计，那些穿你设计服装的人会羡慕你……”生活没有给她鲜明的颜色，又怎能设计出真正艳丽的服装呢？！这话辛没说出来，是悄悄在研究自己的自相矛盾。“我记着啦，不为粪便难过。”

　　辛每天跟艾艾做心理暗示治疗，为配合治疗下午带她到含羞树林散步，给她讲含羞树的坚毅，叫她认识秋叶的牺牲。她好象对枯叶暗淡的色调颇感兴趣，辛乘势引导她想想生活的艰辛与波折。他和她不时漫步在满地落叶中，就联系到花朵，只要不去蓄意折断的话，别叹息风中飘扬的落瓣。花的凋谢不是悲哀，而是为了结出好的果实。眺望融化雪山的长河，呼唤生生不息的源泉……

　　艾艾的病情在好转，渐渐流露出她原有的聪慧、诚恳、富于想象特质。辛却因自己失去玲玲丢魂失魄，焦急烦虑，气喘胸闷，多梦。艾艾的含羞树渐渐的在湿润，泛青。可辛的叶子慢慢的在干燥，萎蔫。谁又给他治疗啊？！辛酗酒更厉害了，他要酒的张狂和麻醉。而艾艾的混沌头脑已趋于清晰、稳定：“让我出院好吗？我能把旗袍扣子，花边都设计成心型的，让生活充满爱……”

　　在医院大门口跟艾艾分手时，辛最大希望是她能够藐视一切挫折：“艾艾，你往后可能还会遇到不顺心的事，可要坚强啊！”这一整个就是精神病的社会，就把艾艾放出去，不多时她也还是照样会回来的。艾艾咬牙，省悟到不好意思吻别：“我真心感激你！人家讲别和医生说‘再见’，我就很情愿说‘再见！’……”听了艾艾最后的话，辛不由内心一怔：她说的怎么跟玲玲说的话一样……
　　　　　　　　　　　绿的来了
　　　　　　　　　　　没有了青的活力
　　　　　　　　　　　黄的来了
　　　　　　　　　　　奴性跟腐朽恋爱
　　　　　　　　　　　叶子和花分离了

　　　　　　　　　　　水彩未干的玫瑰
　　　　　　　　　　　使劲伸向高耸滑坡的雪山
　　　　　　　　　　　生活没有给她明丽的颜色
　　　　　　　　　　　又怎么能描出温暖的图画
　　　　　　　　　　　用一个梦跟季节交换一阵芳香
　　　　　　　　　　　淙淙河流送走一声又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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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渴望看到的都是真实！看到自然向上的头发；看到眼睛黑白分明的光芒...... ———子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