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杨花更飘荡

[吟啸徐行]

我比杨花更飘荡

我自小生活在江南水乡，村中池塘边长满一棵一棵杨柳。每日在杨柳阴里穿梭，我爱折杨柳枝，倒剥杨柳皮做成吊灯笼，拎在手中；我爱编柳条帽，戴在头上，扮演解放军打仗；更爱掐杨柳枝，做成柳笛，坐在牛背上，呜呜吹过不停。我那时特别玩皮，倒应了老人“杨树也上，柳树也上”的古话。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印象。

待我年少读书时，偶从文学作品中看到杨花柳絮之类的字眼，也未放在心上，也未追究过。我曾无数次与杨柳擦肩，似乎从未看到过杨花，也从未见到过柳絮。仿佛对于古老的杨柳，这是它们微不足道的细节，就像父母或村中父老的细节，不为孩子所知，或被孩子忽略。总之，杨柳之于我，就是一棵树，普普通通的树，实实在的树。

后来，我涉古典文学，有关杨花柳絮的诗句和典故，一次一次钻进我的记忆，强化着对它们的兴趣。谢道温咏雪说“柳絮因风起”，受到其父谢安的称赞，认为其咏精妙，充满了才思。我除了知道可以用柳絮喻雪，并没有异样的感觉，反倒觉得他哥哥用“空中撒盐”来描写雪，除盐味与雪有悖外，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妥。我找不出雪与柳絮之间的相似之处。后来读韩愈《晚春》，有句云“惟解漫天作雪飞”，漫天雪飞这种情景，我不止一次见过，而杨花能飞，且作漫天雪飞，该不是诗人的夸张吧。吟咏之后，遂将它搁置案头。同样，读到张采《暮春即景》“点点杨花入砚池”，觉得那是诗人在习字之余，百无聊赖的静寂中，偶尔遇到的细节。这让我想到蒲公英，似乎从蒲公英风里飘飞的情景中，找到了杨花模糊的影子。

八十年代初，我踏上从教之路，日子一天天忙碌起来，古诗文与我日趋疏远，杨花也飘得没有踪迹。直到我三十九岁，就要迈入不惑之年时，我的工作突然发生变故，生活的抛物线由高峰跌入低谷，我心绪大坏，拚力抗争，开始踏上艰难的调动之路。凭着同窗之义，我被借调到某职业高中，接手其所属一个初中班语文。三月阳春，在一间平房里，我给学生上《敬畏生命》一文。文中又写到了杨花，说杨柳飞花是传播种子，是繁衍生命的需要，于是我对杨花才算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不由对承载生命重任的杨花多了一份敬意。当时窗外阳光明媚，和风徐徐。忽然一朵细小的绒球状的东西，从敞开的窗户飞进来，缓缓落向我的教本。我好奇之极，抬眼向窗外看去，只见柳枝间不断飘出这种白色的细小的絮状物。我震惊了，不由轻呼了一声：“杨花！”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目睹杨花，惊叹它在风中的漫舞，又想到自己工作调动，尚无定所，遂又涌起一股淡淡的落寞。

这所职业中学严重超编，能不能正式调入始终是一个问号。我几次找到分管人事的局长，也都是摸棱两可的态度。任性的我开始犯倔，不屑于一趟趟去踢门槛，去低声下气求人。在暑假形势还没有明朗，人事远没有着落时，我应聘到一所私立高中，开始了我人生旅程的又一次飘泊。高度紧张忙碌的一学年很快结束了，又一个暑假来临，又到了人事调动的季节。我忽然想到自己还身无依托，这里也不是我长久寄身之所，应趁着还能认识几个局领导，还有几个校长朋友的时候，尽快调动。否则，时间一长，黄瓜菜都凉了，再想调动，怕只能哭天无路了。几经周折，终于调到一所完中。回首前尘，一年半载，我走马灯似的跑了四个单位，深深感慨。

又是一年芳草绿，杨柳依依垂枝时。我经过学校荷塘，一阵风起，柳枝飘飘，骄阳下，我又一次看到了杨花，漫天的杨花，端的似雪飞舞。我被眼前壮观的景象所鼓舞，有些想入非非了。
我想到自己四十有四 ，风光不再，青春难回，激情潮退，现在冷寂下来，该一心向书了。闲暇之余，我钻进故纸堆中，偶有所感，爬格子，敲键盘。我整理了过去零散诗作，编成《杂感124首》《挺直精神》《至爱蔷薇》三本诗集，辑录了《遥远的牵挂》《我的红薯情结》《千载苦吟情》三本散文集，还写了六篇文学评论。这些作品散见于莽昆仑、黄金书屋、中国青年作家、中国散文等文学网站，其中不少作品屡上周榜、月榜，人气颇高。但以功利的目光看，未能得到些许稿费，这样杨花柳絮般瞎忙活，徒劳无益，常惹同事嘲笑。而我仍我行我素，以此为乐，乐此不疲。

今年，我教高三，在给学生复习古诗文鉴赏专题时，宋代诗人石柔《绝句》又一次震撼了我，“我比杨花更飘荡，杨花只是一春忙”之句刷亮我的心灵，使我喟叹者三。是的，儿子在城里读书，我和爱人在乡村任教，每天乘车往返三十里，长年奔波。石柔之诗句，确乎是我和爱人的写照。

杨柳植根一片沃土，每年春天都要飞絮传种，尽管成功的希望渺茫，成活的几率也微乎其微，但那小小的杨花，不灰心，不沉沦，反倒漫天彻地飞舞。由此我想到了人生，当一个人植根于一种生活，安于一种现状时，他所缺的，恐怕正是这种飞扬的思想，漫舞的精神吧。

二00六年四月六日于霞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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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显自我爱好,弘扬民族文化,追求诗意生活.

[William Zhou周道模]

好散文！主客体融合得好。

吟君“飘”得还不够。空间上讲只是三十里往返，应全国飘了飘外国，当然工资还需涨三倍。这是写诗的人的想法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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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灵魂的歌唱.
周道模

[荷梦]

我比杨花更飘荡，杨花只是一春忙
>不能读,读着伤感啊!

[苏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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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无言处，盈盈一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