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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枫 首页 -> 小说故事 发表新帖   回复帖子
啊!牡丹江的早晨 (连载)
尚痴
童生


注册时间: 2008-01-19
帖子: 64
来自: 中国,辽宁
尚痴北美枫文集
帖子发表于: 2008-01-25 18:10:41    发表主题: 啊!牡丹江的早晨 (连载) 引用并回复





4
一阵爆炸声和激烈的枪声把你惊醒。

你瞅一眼腕上的表,才凌晨四点多钟。

孙干事,刘干事他们俩个也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刘干事问:“外面打上了吗?”

你说:“还不清楚,听枪声很激烈”

你朝洞口走过去,被两个抱冲锋枪的战士挡住了,一个战士说:“连长让我们俩在这儿保护你们的安全,现在你们不能出去!”

洞口外面,是漆黑的夜,浠浠淋淋的雨,枪炮声、手雷爆炸声持续不断。

“是哪面打起来了?”你问。

“147高地,我们营部在那边”。

“咱们阵地有动静吗?”。

“还不知道。”

“站到高处,能看到正在开战的阵地吗?”

“能”。

你跟那两个战士商量想到高处去看看正在打仗的阵地。一个战士对另个战士说,我带首长上去,你在洞口保护好里面的首长。那个战士解下身披的防雨布,披在你身上。

你们走出大约有五六十米就是一道战壕,又往前走七八十米是第二道战壕,给你领路那个战士说:“对面那个山头就是147高地,我们营部就在那山头后边”。

可是,漆黑的雨夜,你只能看到划破夜空的交织的炮火, 其它什么也看不见。那个战士“咦——”了一声,说:“不对劲啊,听这密集的枪炮声,像是近距离交火,山下怎么没有敌人的部队和远程炮火支援?敌人是小股部队偷袭?那也打不上半个时辰呀……”。

“你能听出那炮声是什么炮火吗?”,你问。

“好像有四零火箭筒、手雷,开始那巨大的爆炸声肯定是炸药包” 那战士说。

你俩正说着,那枪炮声稀稀落落的就停息了。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雨落在树叶上的沙沙的响声。

你们转身往回走时,听见蜷缩在战壕里的战士们的说话声,从青竹、树枝和防雨布搭建的棚底下传了出来。

“排长,天快亮了。我带几个战士到山腰上下边再挖一道深壕,敌人要是爬上来,我们躲到洞里,你们在上边先用少量子弹跟他召呼,等他们冲过这道壕,我们四面开花地打他个稀巴烂”。

“排长,这个主意好,咱们营就剩这不到一个连的人了,弹药也不足,敌人再组织一次强攻,阵地就可能失守。咱们营在编制上就得划掉了,我看你去请示一下连长”。

“你们的想法是很好,但把咱们的营就剩这点老本了,把它放到敌人的鼻子底下去,风险性太大了,怕是连长不会同意.现在连长带一个排到147高地去了,怕是咱们营部出事了.连长说那一连串爆炸声是咱营部那个方位”。

“我看那就别请示连长了,咱们趁天还没亮,先把战壕挖好,把咱们排体力强的战士和机枪、手雷都放到这道壕里去,一旦敌人摸上来,准能能打得好、守得住!”

“排长,我当兵前,奶奶找瞎子给我算过命,说我命大,就让我上那道战壕里顶着去,就是剩下我一个人,我也决不让一个敌人过这道战壕!”

“排长,前天那场仗,我打的心不在焉。我妹妹来信说乡政府那群狗官要提留款,我家没交上,那群王八犊子就把我家一口大肥猪给拉乡政府杀吃了,还把我爹打伤住院了"又一个战士说。"这场仗我要是不死在战场上,活着回去,我肯定去杀那群狗官!咋也是死,就让我在战场上先送死吧!”

天已经亮了,濛濛的雾气笼罩了所有的山头。

你和保护你那个战士刚往回走,南师长带指挥部的几个人和担架队就上来了,他用手指着枪炮声刚停息下来的阵地,冲你说:“那边打起来了,你咋不到那边去?你不是战地采访吗?跑这儿躲什么凉快?有种,把你的鼻孔伸到敌人的枪口上去,就知道火药是什么味儿!”

南师长说完转身急匆匆朝那边山头走过去。

你转头对你身边那个战士说:“告诉你们连长,我跟南师长上那边阵地了!”




5

147高地完好无损,有两个我军哨兵被越特工队员用刺刀捅死了。阵地后边呈“品”字型的三个猫耳洞和中间用青竹搭的帐蓬,全被敌人的炸药包和手雷炸开花,洞口旁和工事里敌我双方死伤一片,部分指战员正在清理战场,给伤员包扎伤口。

你从横躺竖卧的越军尸体上迈过去,见南师长正跪在洞口旁,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是血、头部已血肉模糊的军人。南师长额头上的青筋和脸上的肌肉都在蠕动,扭曲着,两眼已被泪水蒙住了。两个战士正忙着给这个伤员包扎头部和腹部。

“报告师长,我营死24人,重伤38人,教导员、副教导和一连……连……”前来报告的那位排长,正说着就栽倒在地上了。

“你们团长呢?”南师长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伸手从南师长怀里接过那个伤员。南师长站起来,身子晃了晃,一挥手,说:“参谋长留下来布防,马上打电话,把师指挥部挪到前沿阵地来!其余人全部跟我往下运伤员……”

你第一个抬起了身边那个担架,就往山下跑,后边抬担架那个战士奶声奶气地说:“错了!不从那儿走,你到后边来”。你撂下担架跑到后边,后边那个小战士跑到前边,你们抬着担架继续往山下疾 走。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中途好像有人接替过你们,但你已经看见停在山下来接伤员的野战医院的车了。这时前边那个战士突然栽倒,你也随着担架扑倒在那个伤员身上,几乎爬不起来了,朝身后喊“快来人抬担架,前边那个战士倒下了!”

后边的担架,从你身边过去,你跪在地上站不起来了。这时南师长从你身后伸手把你拎起来,对后边喊“来个人把昏倒这个战士背下去!”

说完,南师长在前边抬起担架说“走!”

南师长似乎认出了是你。你抬起担架,在南师长后边,踉踉跄跄地,被担架扯着跟到停车场,但是,你没有倒下去。

伤员被抬上车后,战士们和支前民工又扛着担架往回返,你在那儿,不知是跟着返回阵地还是跟野战医院车下山,因为你一步路也走不动了。正犹豫间,已坐到车里的南师长打开车门,吼地一声:“还不上来!”

你就挨着师部一个参谋,坐在了南师长身后的车门口的座位上。车起动了,这时你才发现你光着两只脚。你的两只脚上全是红泥和血迹,两只鞋子不知是啥时候陷落在哪里了。

你乘坐的越野车在前,野战医院拉伤员的两辆救护车在后。车前行时,你歪在那参谋的怀里睡着了,昨晚你几乎没合眼。

不知车行多长时间,也不知车行到了哪里,你一直沉睡着,你只听见“轰隆”一声,往下,你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在野战医院醒来时,发现自己脖子上包着纱布,躺在一间学校教室里的床上,床是用青竹和草垫临时搭起的。屋里有十多张床,都住满了伤员,几个军医和护士正围着一个伤员忙着。一个约有十七八岁年龄的女卫生员,坐在你床头的一个木凳上,靠墙睡着了。对面的床边上坐着一个也是十七八岁的小战士,一脸泥污,抽抽嗒嗒地,正哭呢!

你好像在梦中刚刚醒来,张嘴就问:“南师长他们呢?”

对面那个小战士用哭腔说:“都落崖了……”

你床头那个卫生员被你的问话声惊醒,她漠然地瞥你一眼,脸上毫无表情地说:“就你命大!”

你脑瓜轰地一下,闭上眼睛死劲摇了两下头,你仿佛置身在梦中,你不相信这是事实。你又无力地睁开眼睛,你似乎记起,你乘坐的南师长那辆北京越野车,在途中“轰隆”一声,可车和南师长他们都落崖了,你怎么还躺在野战医院里来了呢?你见那个小战士还在用衣袖抹着眼睛哭。你坐起来,想下床,那个卫生员用生冷的表情和命令的口气说:“别动!你的伤口刚缝完。”

你看到那小卫生员白皙的脸上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仿佛是一副冰雕般的面孔。你轻轻地试着摇晃一下身子,就觉着右边脖子和两只脚有些隐隐的痛,其它身体部位似乎都没有妨碍,你的两只脚和膝盖下边的小脚都被纱布缠着。你记起上车时,你的两只脚就光着,两只鞋子跑丢了。你发现你上身只穿一件背心,背心前都是腥湿的血迹。下身的单军裤上,也是血迹和南僵的红泥。

你冲那个正哭鼻子、抺眼泪的小战士说:“你过来一下”。

那个小战士走到你跟前,右手还在眼睛上抺擦着。他也就十七八岁,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眼泡有些浮肿。

你问那战士:“你是哪个部队的?”

“102师A团三营的”这小战士说话却干净利落。

“你咋在这儿哭鼻子?”你攥着他的一只左手,问他。

“俺营没人了,就剩副营长……我们俩了……”说着;又哭了起来,晶莹的泪花,在他的眼里闪着亮光,他转头又瞅瞅身后床上那个浑身上下全用缠布裹着,只把眼、嘴和鼻孔留出点缝儿的重伤员。这就是三营的副营长了。

你也憋不住,泪水在两只眼里打着漩 儿流了下来。你拍着那小战士的肩膀说:“不哭,你们营的一连还在阵地上守着呢!”

那战士身子一 扭 ,说:“你别骗我了,一连的张晓东连长都牺牲了,就在外边呢!”

你的头轰哒一下,意识就混乱了:南师长……三营营部住防地……一连张晓东连长……就剩一连那一个排的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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