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戌年选（参赛诗歌）

[疏约]

*忘它（致峻崎）
　　离开一支笛声的环境，抽象改变不了
　　生态只是一个圈，圈里不应该再是圈
　　而是一个圆，有雕镂细致的元朝的漆盒
　　藏一块布面，一张宣纸
　　布面让你不羁，宣纸让你保留。
　　
　　我看见许多商周的酒器，想用祭天的
　　与你剥会花生米，你比我干脆，醉得快
　　和城市里受伤的小马一样丧失知觉，做着印象主义的梦
　　梦中夏加尔把羽毛借给我，我再借给你
　　放心，咖啡店老板是个厚道的葛朗台，而我
　　或许是个传教士。
　　
　　万恶的明朝市井，孔雀金星在拍卖行哭泣
　　你可会用胭脂，在白衣女子的裙上写一朵梅花
　　等我来题诗，等我记忆起前身的庙门法号
　　我假装给你算命
　　你假装给我送行。
　　
　　注：*孔雀金星是一种颜料
　　
　　
　　 　*关于器皿
　　虢国的青铜器皿装满粗粮，君王俭政
　　一个侧面而已，另一个侧面是酒爵里婴儿的血
　　可怜的现代行为艺术，借女人的骨架
　　哦，一条弧形的铭纹发生在春秋的工匠身上
　　
　　一个摩登女子端详地出神，我哼了一句
　　赝品
　　
　　
　　 　*夜读维摩
　　关于佛经里的香气，有些并非来自香积国
　　一萼数花，苏仁山画着神仙归去
　　药香女子我想娶，可是万水千山寻她不到。
　　回头的泥身如雕塑，猜单猜双定不二法门
　　
　　严宗淌过，密宗流过
　　我说自己的斗笠光洁，做不了和尚
　　读到三更的时候一片流星雨，当是此刻的罗汉
　　沾上的烟花
　　
　　
　　 　　　
　　
　　 　*金银花
　　野的金银花和六月在一起
　　一半是蜿蜒，一半是留白
　　在河里的倒影和水草一样稀，我曾经头顶芋叶
　　赤脚走完一条药香的路。
　　
　　家里的金银花曾经爬满阳台，
　　冬天绿时，无限微小的安逸坐在我奶奶身边
　　我立在金银花和奶奶的中间
　　帮她拆一件旧了的毛衣。
　　
　　
　　 　*怀念中药
　　最小的方子是生甘一克，西红花一克
　　能治病救人，才是根本
　　
　　一枚叶子在于中医也许就是一座深山的宝藏
　　知不尽，道不完。
　　
　　中医的核心是浪漫主义，理论是格物致知
　　治病的不仅仅是医生，还包括病人。
　　
　　世间需医心的人太多了，
　　他们在赶走除去他们以外的任何生物。
　　
　　他们忘了他们的祖母或许曾经难产
　　中医以一片秋霜的梧桐叶子医活了她。
　　
　　
　　　　 *杂项
　　薛老师拉住我：造假荒唐啊，明黄花梨圈椅当柴卖啊
　　欧洲人只懂得直线，曲线，不懂俊俏的线条
　　那裹脚处的榫痕，与猪八戒拈花似的
　　啥？紫檀画案的束腰尺寸不对，买走了……
　　
　　晚上坐车回家，我听到一件玉器的声音沙哑着
　　磨砺上的匠人和教育上的匠人一样多，但音色分明是块好胚胎。
　　
　　
　　 　　*云头花朵
　　梦起一条懂逻辑的鱼，吹着泡
　　那是它卖艺的童年，漆黑的桥下划香蕉皮为船
　　船上，琵琶和秋花被写成静物，花了十年
　　从水里成长到岸上
　　
　　那个云头里有青衣刺客，偶然腾云驾雾
　　纸上写着小生，嘴里喊着娘亲
　　是一朵花香熬成药，奉给多年了无音讯的
　　一段尘缘


*琼美卡
剑柄垂直，鱼竖直，鱼腹里吞咽几个国家公园
公路蘸点墨，画1.4亿美圆
伟大的买椟还珠的商人，信仰困在一柱香的时间
愿一杯水是天然的来源，转瞬汽化

当然纽约时间布置不了一场昆曲
如意实用的价值，和女人的背心，可辨成色
手艺巧不巧，和一个街心花园的乐队无关
他们的纹身，不过是丑角的打虎英雄。


 *惊艳
花的口子，水的缝，谁插瓶供
干烈的女人四肢，锦啊绵啊，裹一个冬天的上午
红衣里的琵琶声，在咖啡馆的地板上摇曳
如遇春风哦，菜花野起来的锭黄

假释一个名字，窗口是黑夜下的烟
听到那些喘着粗气的昆虫背着求爱的笨话
东边和西边，那么多剪下半只耳朵的人
躺在情感里东张西望。


 *白日梦（题姜建忠同名油画）
克利忘了定时吃药，他把斯特哥尔摩症候群演了一遍
他的观众很多，却有一半是蜡像
有时他的肌肉像被纸船一样的折叠
时间长了，在一间寂寞的房子里喊不出声音

克利再把天真演一遍，一个环里
交通事故可以把蚂蚁搬食复制满一万次
那么多的兄弟姐妹，克利点一把三味真火
烧向自己！


 *唯识论
干净的一衣传钵，现月轮相
马鸣菩萨拈一茎草，善民的丈六金身
杜撰《大乘起信论》，以及版刻的连环画
我与你的肌肤和毛孔，暗藏大海

镜里有鹅王的故事，镜外是王子和菩提
那是一条丝绸之路，路上结草为舍
剪开一片云，云里有不传的灯火
后来我们的仙缘都了了。


 *当我把你爱着
当姜茶的味道跑进我毛衣
来来回回，你湿起眼睛，尝试看着两只猫
挑食的那只去了园林，调皮的那只
你抱着，却怀疑是假的。

我们在三江汇流处眺望，我的眼中是教堂
我的心里是沉船，是巴萨卡的废墟
当我把你爱着
我给你折一枝腊梅花


 *茯苓甘草汤证
营卫那天不和，一个城市的人手脚冰凉
一天一夜不饮一滴水
内心是一头绿色的带病的小鹿
有惊无险地逃跑

按一个庸医的方子去抓药
3克、6克、9克，然后他查字典我吃药
但是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病理和脉象
应该属于少阴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