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西鸿作品：《汶川祭》（组诗）

[瘦西鸿]

汶川祭[组诗]



瘦西鸿



上篇：时间死了



1、 雷霆在地下奔跑



一定是看不见的暗流 忍不住沉闷的压挤

背负着青藏高原之重和成都平原之轻

驱动了泥土中奔跑的雷霆

从汶川出发 带着闪电般疾速的地鸣

掩埋了所有的声音 又惊起骨头里的尖叫

溅起血液中的哭泣 在大地上蔓延和扩散

中国为之震动 世界为之震撼



一定是更多无法释放的悲伤

在沉默的山体间沉埋得太久 在瞬间爆发

并以延绵不断几千次余震的刃片

一次次割裂山河与家园 割裂城市与村庄

割裂目光与呼吸 割裂人心与亲情

天昏地暗 惨绝人寰



一定是地狱不再沉睡 一群群疯狂的魔鬼

挤破灾难之门 在高原与平原撕开伤口

摘走人们眉梢上的安宁和幸福

扒掉人们骨髓里的信念与意志

把那些钢筋和野花一起踩在脚下 恣肆糅躏

苍天涌泪 万木低垂



一定是生命中无法预测的灾厄

像深埋在血液里的毒瘤 瞬间喷发的病魇

摧毁了细胞的结构和次序

广袤的天地之间 粉尘弥漫

到处低伏着生命的颤栗和呐喊

到处聚集着生灵的迷茫和慌乱

夜不能眠 呼地呛天



2、 时间死了



当钟楼上的指针剪断光线

当手腕上的指针剪断体温

当床头上的指针剪断睡眠

时间死了



2008年5月12日 14时28分

在瞬间的停顿里 时间死了

在巨大的震动中 时间死了

天地动荡 血液凝滞

所有的生灵定格在时间锋利的刀口上



时针崩塌 青藏高原在颤抖中俯下身体

分针沦陷 成都平原在颤抖中撤离四肢

秒针停滞 岷江与汶江之水顷刻凝固

时间的轮盘混乱一团

七零八落 倒在废墟中 倒在血泊里



3、 陌生与空白



一切都陌生了 龙门山的积雪变了颜色

平原上的花朵低下笑脸

岷江里的浑水漂起蓝天的碎片

峡谷上空惊飞的鸟翅 扇动着凌乱



一切都成为空白 蟾蜍走过的村庄留下死寂

操场中雀跃的童年 把影子埋进脚印

视屏上写下的祈愿显得模糊

刚刚喝进口中的水溢到嘴角 凝为干渴



一切都陌生了 汶川的堤岸扭曲地伸过黑夜

北川的街道在泥石流中隐去轮廓

都江堰的水流找不到出处

卧龙熊猫嬉玩的箭竹 被活埋进深土



一切都成为空白 婴儿的哭泣掉进深深的楼底

母亲的微笑凝固成冰冷的水泥板

一只画笔丢在深深的谷底

一曲深情的谣曲陷入哽咽的喉管



一切都陌生了 青山的额头洞开巨大的创面

江河的血管堵塞 桥梁断裂 道路中断

曾经深爱的土地沦陷 曾经深爱着的人

在冰凉的雨水里 面孔越来越远



一切都成为空白 阳光被乌云吞噬

张开的嘴剩下空洞 视线从眼睛中流失

家只剩下概念 亲人只剩下思念

一生的劳碌 只剩下回头张望的一双泪眼



中篇：废墟之花



4、 操场上的铅笔画



十四点二十八分 当那只铅笔从你的手中滑落

孩子 你刚刚勾画出天空的轮廓

还没来得及在纸上涂上你喜欢的蓝色

你就看见了天空正在倾斜 朝着你面前的白纸

仿佛要把所有的蓝倾倒在这张薄薄的纸上



孩子 你的纸怎么能够承受那么重的天空呵

纸张飞起来 和你一样轻 和教学楼一样轻

在弥漫的尘烟间 低飞盘旋 久久不肯着地



当迎春花触到你在废墟中伸出的手指

大地又震荡了一次 两朵生命的花朵还没靠近

又被黑夜悄悄地挪开了一点点距离



躲在坍塌的废墟里 孩子你冷吗

夜色蒙住了你的眼睛 冰凉的雨水

也收走你仅有那点体温 但你的心里

一定还藏着画的构图 你的手里

或许还残留着可以把画完成的力气



就这么急促 没有再给你仅需的三分钟

就这么漫长 你在水泥板间坚持了三十个小时

孩子 如果你再坚持三分钟

就不会在被刨出来的时候 举不起你的右手

就不会被放在雨中湿漉漉的操场上

就不会被盖上那张冰凉的塑料纸



孩子 当你安静地躺下

那张铅笔画又在雨中飘起 慢慢靠近你

现在 它就歇在你的右手边

好啦孩子 现在你可以好好地为它着色

甚至用你的一生 不住地涂你喜欢的蓝



5、 翅膀下的飞翔



五月的阴霾持续着 在汶川县映秀镇

当秀美的小白花 在紫坪铺水库洗完脸

刚刚上岸 就听见了震天的巨响

砸向小学的楼房 一阵烟尘之后

学校已经低伏在泥地上 像断了翅膀的小鸟



黑夜在继续 大地死一般寂静

透过坍塌的预制板的间隙

29岁的张米亚老师 用他的臂膀

紧紧护卫着身下的两个学生

这两个调皮的家伙 刚才还在和张老师逗气

现在却那么乖巧 让张老师紧紧抱住



黑色的雨水打湿了张老师的脊背

但打不湿他的眼睛 也打不湿两个学生的哭泣

他们呼喊着张老师的名字 也呼喊亲人的名字

夜太黑了 也太湿了

他们的声音除了小白花 谁也听不见



直到救援队赶来 这已经是第三天

天继续着阴霾 大地继续着摇晃

当救援的人挪开预制板 两个学生已没有了呼喊

张老师还是用那个姿势抱着他们

那个造型 就仿佛一只雄鹰

展开翅膀要朝着天空飞翔



两个学生醒过来 但他们怎么也无法无法分开

是张老师把他们抱得太紧了

为了救出他们 救援的人只好流着泪

用锯子锯断了张老师的两只臂膀

两个学生得救了 只有张老师

还保持着那个没有翅膀的飞翔



6、 黑夜里的眼睛



谁听得见泥土里的哭泣 在淫淫雨夜

流出鲜血的泪水 把水泥和石头泡软

魔鬼继续在大地上穿行 拖着它的黑影

把泥土拖出一圈一圈的波浪



在北川县城幼儿园 坐在废墟上的母亲

三天三夜了 她没有和谁说一句话

只是不停地念叨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毛头” “毛头”

她的声音很轻 生怕惊醒了熟睡的孩子们



战士们赶来了 她突然一跃而起

指着废墟那边毛头的位置

战士们望过去 这里有一大片孩子

活着的都在哭泣 他们也发现了毛头

那个被埋在最底下的男孩 张着希望的眼睛

在微弱地叫着妈妈



液压剪 扩张器 顶杆 所有的工具都用上了

所有的双手都在不停地挖掘

而毛头仍卡在巨大的墙块下 无法救出

这时候 母亲走过来用她嘶哑的声音

对战士说 “你们已经尽力了 毛头埋得太深了

那边还有许多孩子 你们快过去吧”



战士们流着泪离开了 废墟之上

只有母亲呆呆地坐着 她黑夜里的眼睛

像两盏坚强的矿灯 一缕缕慈祥的光源源不断

静静洒在毛头渐渐低下去的头上



下篇：钢铁山河



7、 扩散与聚集



如果地球是所有人的心脏 我坚信汶川

是地球的心脏 这一次的猝死

已经伤害到十万平方公里的皮肤

和十三亿甚至更多的细胞



不住扩散的一圈圈地波 把我们抬到灾难的顶端

又把汶川陷到灾难的震中

“灾情就是命令 时间就是生命”

所有的目光聚集过来 所有的关怀聚集过来



汶川 你用一波一波的余震呼唤着我们

我们就用一腔一腔的热血聚集向你

首长来了 部队来了 医生来了

飞机来了 帐篷来了 食物来了



一圈圈地波荡开去 一队对人流聚拢来

从黄皮肤到蓝眼睛 从液压剪到重型机

从英磅到美元 从药品到血浆

汶川 你有多大的伤口 我们就有更大的爱心



陆地 空中 水域 到处是焦急的脚步

到处的繁忙的身影 到处是焦虑的眼神

汶川 让我们把所有的悲痛烧红

学会在颤栗中重新举起 钢铁山河



8、 血液长城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尽百倍努力。”

人民的总理对着抢险的人们在呼喊



“求求你们让我再去救一个！”　　

被迫撤离的消防战士跪地落泪在央求



“一个县，就这么没有了。”

北川县副县长眼看满地瓦砾流着泪在泣述



“我又冷又饿，只能靠看书缓解心中的害怕。”

废墟下打手电筒读书的女孩在哭述



“叔叔,别锯我的腿,我宁愿自杀!”

12岁的北川县曲山小学学生李月在哀求



“孩子，别哭，一切都会好的。”

卡在钢筋水泥下的爸爸在安慰



“爸爸，你别哭，我会坚强的。”

被从深坑里救出的孩子在乞求



“灾区的人比我更困难，生命受威胁，不容易啊！”

为地震灾区捐款105元的乞讨老人在感慨



“由于疏散躲避及时，北川陈家坝小学七八百名师生无一伤亡。”

刚毕业于西华师范大学的年轻老师何超平在庆幸



“总理这么快来到我们身边，让我们觉得安全。”

来自北川县曲山镇的灾民在赞叹



“适当的时候，我想去收养一名地震孤儿。”

绵阳市的一名出租车驾驶员在憧憬





9、 风雨彩虹



汶川 我无法写出我内心的痛苦

其实这段时间 除了麻木 根本就来不及痛苦

每天成倍上升的伤亡数字 无数揪心割肠的场面

有那么多亡灵要祭奠 有那么多余震要躲闪



劫波犹在 夜难成眠 我熬红了自己的双眼

当生还的人们在相互安慰 抱头痛哭

当遇难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已没了声息

我独自剩在深夜 敲击着这些无力的文字



汶川 时间不可能永远定格在灾难的瞬间

你也也不应该只是有眼泪相伴

黑色的地波 可以惊吓我们的生活和思维

但绝不会震垮我们的意志与信念



透过阴霾 我们看见了一杆杆

指引生命与希望的旗帜 通过一双双热情的手

我们握住了力量和勇气 让泪水冲刷掉

积聚在我们心里的悲伤与恐惧 让我们重新战立



当太阳重新升起 汶川 我看见你的伤口

在我们共同目光的缝合中慢慢地愈合

人间总有苦难 生命创造奇迹

彩虹终将在我们的目光中 绚丽升起

[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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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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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操场上的铅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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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水：省青协会员.在《星星诗刊》《绿风》《诗选刊》《常青藤诗刊》等发表诗歌散文二百余篇。兼写童话。邮箱xshx100@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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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溪明月]

欢迎瘦西鸿老师光临，一直很欣赏你的诗歌,问好!

[nobody]

总体不错，有水准。中篇较好。
前面笔头硬但没太多实质内容。后面属于拔高，谁写也不容易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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