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祭：孩子和其他（组诗）

[广东徐闻县刘卫]

汶川祭：孩子和其他（组诗）
刘卫

无字之书（其一）


孩子，您攥着笔
是不是 要写下什么
您握笔的手多么有力
您的决心多么大！

是不是
要写下这一场灾难
写下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
写下地裂山崩
写下大楼摇晃 砸下
写下轰然巨响
写下生命的呼唤

或者
写下您的痛 恐惧
写下您对生的渴望
写下您多么留恋这个世界
多么想上学

或者
给妈妈写下：
妈妈，我痛
妈妈，我不想离去
妈妈，我多么爱您！

或者
写下您的控诉
控诉这粗暴的大地
控诉这灭绝人寰的灾难

……

孩子 您多么顽强
您握笔的手从钢筋混凝土的废墟里伸出来
是不是里面太黑
照不见您写下的句子

您握笔的手是多么有力
您的决心是多么大！
您写下了什么
报纸上一字不提
对整个事件轻描淡写：
废墟里一个遇难的孩子
手里还握着笔

多么顽强
连死神也夺不去您手中笔！
孩子，您写下了什么
我耐心地读着
却读不到尽头
但它让所有的文学名著
都失去了重量


废墟里的孩子（其二）


我常常会想起这样的描述：
教学楼轰然倒塌
废墟里到处是痛苦的呻吟和凄厉的呼救声
这时，我会想到一个很不合时宜的比喻
雨后大地蟾蜍的合唱
（我们看不见蟾蜍
但知道遍地强劲的生命）

后来 我又在媒体上看到这样的描述：
由于上游水库出现险情
救援队奉命不得不全部撤离北川
开始废墟里的呼救声和呻吟声还此起彼伏
随着最后一批救援队撤离
呼救声开始小了下去 然后渐渐消失
最后离开的记者不得不踮起脚尖 屏住呼吸
她怕弄出声响 “惊醒”废墟里的呼喊

我不知道这些孩子
是否知道救援队伍已经撤离 而且将不会回来
我不知道什么叫绝望
（虽然，我们现在的学生在作文里
总喜欢用绝望这个词
而我 也常常会用到）
这些埋在废墟里
被粗大的钢筋混凝土捆绑在废墟里的孩子
此时血还在身体里那么顺畅地流着
皮肤还那么粉嫩光滑
但拉他的手再不会伸过来

我没有经历过死亡
这些十几岁的孩子更没有经历过死亡
多么突兀 死神这个陌生的叔叔就从天而降
（他们比谁都更清楚地看见死亡）
黑夜提早罩了下来
恐惧多么巨大
他们多么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
（妈妈 我怕
我多么爱您和爸爸！）

当我写下这首诗
已经是5月26日 整整过去了14天
我还能说什么
我的诗歌也无法唤醒他们
但我会告诉我的儿子，
并叫我的儿子告诉他的儿子：
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 在四川一个叫北川中学的地方
一群鲜活的小生命
被钢筋混凝土捆绑在废墟里
直至死去


背着妻子遗体的男人（其三）


我的妻
是不是您已睡着
我把您绑在背上
会不会勒疼了您
您的身体还那么柔软
紧贴着我的背
多么暖和

是不是
您已开始上路
路上是不是有着太多的人
是不是
天堂的路越走越亮
是不是
阳光的合唱
正把天堂的云朵
唱亮

我的妻 生活多么艰难
我们争吵 赌气
我脾气暴躁 对您没有好声气
从来没对您说过甜言蜜语
其实，我是多么的爱您！
今天 就让我背着您走
让我来偿还我的债

我的妻
为什么您那么贪睡
外面多么喧闹
也无法吵醒您
是不是
我的背太暖和
让您忘了上天堂的路

我的妻
天阴了
这雨下啊 下啊
一地的烂泥
您睡得多么熟！

是否 您早就上路
天堂的路上
是不是有很多亲戚 熟人
一路上有没有有说有笑
那条路会不会很黑 很黑
索命鬼是否在后面
不停地催
您磕磕碰碰地走着
是不是一步一回头

我的妻
您的胸贴着我的背
多么暖和
今天 就让我最后一次背着您走
一直送您到天堂的入口
这雨下啊 下啊 下啊
天阴了
到处都是烂泥
而您睡得多么熟！


灾区孤儿（其四）


妈妈，谁抽走了我的灯盏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妈妈，回家的路呢
到处是废墟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妈妈，我的家呢
到处是废墟 开阔的废墟
我的站着的家呢

妈妈，您呢
到处是废墟和人们
妈妈，您的体温呢

妈妈 您还要煮饭给我吃
没有妈的孩子像没人养的狗
当我饿了
我要寻着哪一朵炊烟
哪一朵炊烟下有我的家

到处是人 我的哭声多么孤单
妈妈，我的天堂里的妈妈，我的美丽的妈妈
您刚教会我走路
又抽走了我站立的脊椎


挺住（其五）


失去儿女的父亲和母亲，你要挺住
失去父亲和母亲的儿女，你要挺住
失去丈夫的女人，你要挺住
失去妻子的男人，你要挺住

5月12日14时28分 山崩地裂
几代人筑起的幸福大厦轰然倒塌

你要挺住，母亲
你要挺住，父亲
你要挺住，女儿
你要挺住，儿子
你要挺住，女人
你要挺住，男人

那一场灾难抽去了你生命中的支撑
天空塌下

你要挺住啊
那些失去的永远不会回来
你要扛起这些苦难
你要站起来啊
纵然压着的是一座山
你也要挺住啊


默哀（其六）


火车停止
汽车停止
轮船停止
行人停止
交易停止
会议停止
劳作停止
……
2008年5月19日14点28分
时间在中国这片土地上静止
一条悲哀的河流
正通过一个国家的血管


通讯：广东省徐闻县县委办新闻组 刘卫
邮编：524100
电话：13724738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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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了很多经典的场面和瞬间。问好。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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