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永良 秀才
注册时间: 2007-08-28 帖子: 194
戴永良北美枫文集 |
发表于: 2008-05-24 03:21:52 发表主题: 悔 |
|
|
悔
十六岁时,我考入了县第一中学。父母特别高兴,因为按照过去的说法,就是中了秀才,这对于祖祖辈辈都不识字的种田人来说,无疑是件很体面的事。那一年是七九年。
入学那天,我和父亲一早就上了路,五十多岁的父亲扛起装着被褥衣物和我全部初中课本的大木箱子走在前边,我背着书包跟在后面,从小到大,我还没有进过城哩。
一路上,父亲不停地擦揩着满脸的汗水,湿透的上衣紧紧粘在身上。
“快到了么?”我皱着眉头很不高兴地问坐下来休息的父亲,盼望着早一刻踏进一中大门。
父亲看我一眼,喘了口气又站起身,紧了紧腰带,便加紧了步伐向前走去。近四十里的路,我们就是这样步行过来的。
到了县一中,父亲办好手续,把我安顿好,他走的时候留给我二元零用钱。我疲惫地躺在床上目送着他离去,连个招呼也没打。
为保证我们能安心学习读书,集中全力学习,县里对考入县重点中学的农村学生有个特殊规定:只要家中按细70%、粗30%的比例把粮食卖到粮所,粮所办理中转手续给学校,学校按同等比例兑换成饭票,交到学生手中,就能保证学生生活需要。但这对于经济条件还很差、以粗粮为主食的农村来说,无疑是个不小的负担。而我在县城读了二年,不知父母做了多大牺牲。
高中学习非常紧张,我平时很少回家。一些生活需用的东西,多是进城来的乡亲捎来的。
一次,是下午上自习课,一位同学告诉我:宿舍门口有人找。我过去一看,原来是父亲,手提着一个装满了煮熟黄豆的罐头瓶子站在门口。记的当时他穿的是一身破旧的肩上打着补丁的深蓝色土布衣服,上衣后背印着厚厚的汗碱,裤角沾满了泥巴,一双旧布鞋已经开裂,露出了脚趾。
“这是你娘让我给你送来的咸菜。”父亲说。
我嘴唇动了动,从父亲手中接过罐头瓶进了宿舍。
“这老头是你什么人?怎么没让他进来?”同学对我的举动感到不解。
我却满脸羞臊,低着头没回答。
我无知地认为,父亲的样子丢了我的脸。
放暑假后,我回到了家,因为农活比较多,我还是要随着父母一块下地干活的,晚上回来再温习功课。那时候,农村刚刚通了电,可电却很不正常,夜里几乎没有见灯亮过,我先是端了一盆凉水放在放在桌下,将脚放进去,既消暑又提神,然后,拨亮煤油灯,开始学习。这时候,劳累一天的母亲就拿着一把扇子坐在我身边,给我扇风驱赶蚊子,自己任由叮咬。时间一次,她的臂膀又酸又疼,身上也起满了痒的钻心的疙瘩。我却视若无睹,心安理得地继续接受着母亲挥扇驱蚊的关爱。
当时,我对文学产生了一定的兴趣,整天想着能有钱买几本自己中意的书,可家里太穷,供我上学都很困难,又哪有闲钱给我买书。所以,尽管我向父亲多次讨要,并谎称是老师让买的,父亲仍无动于衷。在我返校时,照样只给予了我二元零用钱。我赌气将钱撒在地上,背着书包冲出了家门。
在村头,气喘吁吁的母亲追上我,她将握的皱巴巴的十元钱塞进我手里:“孩子,别怪你爹,全家人都得靠他,挣钱难哪。”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塞给我的钱,是她整夜整夜编草帽辫(俗语称掐辫子)攒了两年多,准备给姥爷过生日买东西用的。
后来,我考上大学,参加了工作。年青的时候,对自己做过的事并不觉悟,但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加,逐渐对人、对事物、对社会有了较深的认识。每当面对步履蹒跚、满头白发的父母,回想起中学时代的这段经历,就有一种愧疚的感觉。时间一长,这种悔恨和内疚的感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萦绕在心头,始终挥之不去。
终于有一天,我坐在父母面前,向他们说出自己的悔。
“记不得了”父亲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
母亲也摇了摇头。
我的眼里涌出了泪水。我知道,父母是永远谅解自己的儿女的,对儿女他们只有心甘情愿的付出,不求回报。在他们身上,我读出了他们对儿女的那份亲情、那份真爱。
从此,悔,便溶进了我的血液,因为它既是一种心情,又是一种境界,更是一种思想。 _________________ 真诚 友爱 善良 |
|
返页首 |
|
|
|
|
冰清 同进士出身
注册时间: 2007-03-29 帖子: 1921
冰清北美枫文集 |
发表于: 2008-05-24 04:28:56 发表主题: |
|
|
终于有一天,我坐在父母面前,向他们说出自己的悔。
“记不得了”父亲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
母亲也摇了摇头。
我的眼里涌出了泪水。我知道,父母是永远谅解自己的儿女的,对儿女他们只有心甘情愿的付出,不求回报。在他们身上,我读出了他们对儿女的那份亲情、那份真爱。
从此,悔,便溶进了我的血液,因为它既是一种心情,又是一种境界,更是一种思想。
很真实的感受。 |
|
返页首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