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卷清明

[吟啸徐行]

掩卷清明

从一堆文字里，我看到重耳，一行人驾着马车，风尘仆仆奔驰在流亡途中。于是我懂得有一种岁月，叫落魄，叫狼败；有一种日子，叫颠沛流离，叫丧家之犬。
我看到重耳身边，站着介子推，站着割肉奉君的故事，掐指已两千多年。接着我看到重耳身后的绵山，介子推背着老母到处藏匿，躲开寻觅，躲开呼喊，最后被一片大火逼到一棵古柳树下，定格于火，永恒于火。重耳洒一番猫尿之后，封给介子推一座大山。青山埋忠骨，而后寒食脱颖而出，兀立于我的案头。
《荆楚岁时记》里淌出一行文字：“晋文公与介子推俱亡，子推割股以啖文公。文公复国，子推独无所得，子推作龙蛇之歌而隐。文公求之，不肯出，乃燔左右木，子推抱木而死。”熟悉的传说，已吊不起我的胃口，而耳边隐约的龙蛇之歌，却一次次垂钓我的猜想，只是咿咿呀呀的模糊之声，让我耳朵左扑右捉，到底一无所得。
从邻家移来一盏新火，晓窗之下，分与书灯，可我无福消受，无花无酒的清明里，坐着王禹称，正闻鸡而读。我早已扔掉这种雅兴。
那么生旺炉火，汲一桶井水烧沸，抓几片新茶，紫沙壶一泡，倒进杯盏，在氤氲的茶气和馨香里，缓缓啜饮，更是雅事。可端坐的苏子，让我黯然。我绕过炉火，跌坐在田埂上，头上天朗气清，身边柳暗花明。
踏青的人群，金翠琛璃，接踵联肩，翩翩游赏，画船箫鼓，终日不绝。可他们的脚步，踩着唐，踩着宋，在汴河旁踟躇不前，朗朗的笑声，听着十分遥远。而画船和笙歌，也停泊在秦淮河里，没有划过清的堤岸。
柳阴里高飞的秋千，让我看到齐桓公的影子，听到汉武帝的浪笑。宫女们被抛到半空的艳影，正牵动汉武帝的目光，在祈祷里打一个千秋之结，而他依然命短，未能永寿。秋千又落回民间，两根长长的绳索，更多的荡漾孩子欢乐的童年。
突然，从谁的手心飞出风筝，挂上枝头，挂上蔚蓝的晴空。这虽是一种孩子的游戏，但天作美，风帮衬，爱铺垫，各种各样的纸鸢，才能载起梦想，载起欢乐，在草坪之上，摇曳仰慕的目光。
我欲掩卷，猝不及防中，岁月的书页里，走出了上坟。上坟曾是我孩童时的游戏，跟着父亲，到老坟上培几锹土，起一个带青青草色的土块，压在坟顶，俨然一顶帽子。然后在草茎上挂一串白色的纸钱，再用一串小炮，炸响清明。可现在我成了清明上坟的主角，我必须把这场游戏，一年一年演下去，有时只身一人，有时带上儿子，火忙急赶，仓仓促促。从城里出发，带上鞭炮纸钱，更带上满腹哀思，踏上那片荒山，走到母亲坟前。
一年一页，一页一年，而今青山之上，黄土垅中，又埋了我几位亲人。奶奶，外婆，大舅，三姨，大伯，侄女。贴近，疏远，模糊，清晰。恍惚中，我端坐于清明。
清明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沉重，它要埋多少岁月，葬多少思念，无奈里，我把祭奠一次次放到坟冢前，让火光，让青烟，摇曳我不尽的怀念。
掩卷清明，一部大书，已收录千载。

二00八年三月十三日于霞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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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显自我爱好,弘扬民族文化,追求诗意生活.

[荷梦]

的确，上坟曾是孩童时的游戏，那里有如今的沉重呢？
（谢谢您的文章，让我第一次知晓了清明的历史！）

[William Zhou周道模]

诗意的构思，诗意的语言，写新了陈旧的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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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灵魂的歌唱.
周道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