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地震纪事（八首)

[曹东]

曹东

《你能帮我找到最好的朋友李小兰吗》


你能帮我找到最好的朋友李小兰吗
小姑娘仰起蒙尘的脸
认真问我
她说 地震发生后
她还喊了李小兰名字的
李小兰也回答了
这个小姑娘名叫李鑫怡
在废墟中埋了一天一夜
我帮她洗干净脸
重新梳好小发辫
她高高兴兴地照着小圆镜
左瞧右瞧 抿口笑了
但马上 笑容暗淡下来
镜中的脸上
有一道道伤痕

2008-5-18

《我唱歌就不会觉得痛》

叔叔 我不怕
你们不要担心
我的腿被两块石板卡住了
那儿有几排鳄鱼的牙齿
咬得好疼
谢谢你们来救我
两天了
大地摇摇晃晃
下面真黑
雨水灌进来
真冷
但是 我能忍
我为你们唱只歌
我唱歌就不会觉得痛了
两只老虎跑得快
跑得快……

2008.5.16

《一只名叫母亲的鹰》


我看到一只死亡的鹰
在汶川地震的废墟中
她的名字叫母亲
当我们搬开石板 瓦片
碎玻璃
露出上半身
每个人 都被她的飞翔
震痛了
这是一次
关于飞翔的雕塑
她的双臂用力张开
分别抱住一个婴儿
危情时刻的奔跑
仿佛展翅欲飞
这对孪生兄妹
仍然在哭
而鹰 已停止呼吸
抱得太紧了
或许担心稚嫩的果子
稍不留意就会掉下来
想取走孩子的人
怎么也打不开
那已僵硬的手腕
余震再次来临
大地露出黑色的牙齿
现在不得不
对她的双手截肢
她成了一只
失去翅膀的鹰了
仍然孤零零地站着
另一幢危楼垮下来
将她再次掩埋……


2008.5.17



《我们在读书》

把这里当作教室吧
废墟深处的教室
好小 好黑
几块破水泥板
撑起狭小的空间
同学只有三个
抱住 挤在一起
已到后半夜了
外面滚过石头的轰响
地震在继续
别哭 燕
别哭 菊
把泪水舔进嘴里
当心脱水
也别睡着了
不要让死神叼走
来 我们来读书
这里有手电
课本还在身边
就像上课那样读
像老师在面前那样认真
等到下课铃响
一定就是
叔叔阿姨来接我们了

2008-5-17


《宝贝我爱你》

亲爱的宝贝 如果你能活着
一定要记住我爱你
这是一位母亲
写在手机屏幕上的
最后一条短信
五月十三日中午 搜救队员发现她时
已没了呼吸
透过废墟间隙 可以看到她
双膝跪地
整个上身向前倾伏
她的胸前裹着一个婴儿
口里还吮着妈妈的乳头
因为妈妈身体的庇护
竟然毫发未损
医生发现有一部手机
塞在被单里
这一刻 很静
看惯生离死别的医生
滚落两行热泪
手机在地震现场传递着
每个看到短信的人
都落泪了

2008-5-18

《天堂没有地震》

孩子 去吧
张开你的小翅膀
天堂没有地震
不要怕天黑
通往天堂的梯子是透明的
带上小书包
和手中的小蜡笔
别忘了告诉妈妈
哪一颗星星是你的
妈妈每晚到门前看你
如果你孤独了
妈妈陪你说话
到你生日那天
准备几支小红烛
等你回家
等你轻轻喊一声
啊 妈妈

2008-5-18

《教室》

地震后的废墟旁
清理出孩子们的小书包
整整齐齐排放着
再不会吵闹了
就像整齐地坐在教室里
静静读书
从一课读到十课
孩子 你们的声音那么小
小得听不见一丁点声息
多希望你们高声朗诵啊
即使吵闹一点
秩序乱一点
老师也不会责备了


2008-5-18


《妹妹 让我背你》


妹妹 让我背你
我已经十一岁了
要作个大男人
背着你
去找父亲 母亲
妹妹 不哭
我们还会有家
还会有漂亮的小屋
这是一场游戏
从身边滚过的石头
都是塑料做的
不害怕 妹妹
你看岷江的水开了
不知道鱼儿逃走没有
你看山坡上的路
皱皱巴巴的
像从山顶抽出来的一条筋
大山再没力气发怒了
它的头已经垂下来
垂下来 向我们道歉
妹妹 别睡着了
和我说说话儿
你快满三岁了
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就把我背你出山这件事作为礼物吧
哥背了这么久
哥就真的长大了

2008-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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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溪明月]

地震中，这些孩子也深深感动着人们~

[白水]

妹妹 别睡着了
和我说说话儿
你快满三岁了
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就把我背你出山这件事作为礼物吧
哥背了这么久
哥就真的长大了

感人肺腑的诗句. 一场大的灾难, 让诗人回到了民众. 无论是情感还是语言